清晨,藍宇光還熟睡著,回國的第一天,他總是需要很多睡眠調整時差,梁鏡璇把玩著他粗硬的發絲,臉上浮現幸福的笑容。
十一年了,自二十歲那年相遇,至今,還是有許多人搞不清楚他們的關系。
藍宇光每年回台灣兩次,每次最長只停留一個月,一年只談兩個月的戀愛,分開後就放任彼此自由,連情話綿綿的熱線也沒一通。
在旁人眼中,他們理所當然是一對情侶,只是,戀愛總要個結果吧!不是漸行漸遠就是廝守終生,哪有這樣聚少離多的超長距離、超大空間戀愛?
他們不懂的是,除了激情之外,兩人的關系隨著年齡增長,漸漸成為彼此不可取代的心靈支柱。
藍宇光始終記得在太平洋的一個小島上有個特別、深深吸引著他的女人;梁鏡璇則因為有藍宇光與眾不同的想法給她的信心,更勇于放手去做任何想做的事,無畏于世俗道德觀念、無畏性別歧視的流言蜚語。
藍宇光按著他的理想,踏遍世界五大洲,引進各國尖端技術及工業最新素材,引領著公司下游工廠不斷提升技術層面,也為旗下的設計師帶來更多嶄新的視野與靈感。
他是公司神秘的幕後推手,大部分的人只認識幾乎能呼風喚雨的梁鏡璇,而不知唯一能鎮得住這個女強人的男人。
她的一生是順遂的,沒有來自家庭的經濟壓力、事業如意、有幾個半夜喝醉狂按門鈴也不翻臉的知心好友,還有一個來去如風、恰恰給予她足夠自由空間的情人。
如果硬要說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大概就是這十年來,始終無法平靜度過藍宇光從她身邊離開的那一段陣痛期。
藍宇光翻了個身,大手順勢將她縴細的柳腰攬進臂彎里。
她偷偷親吻他光潔的鼻頭,掙扎著要多賴一會兒,還是起身上班。
「你醒了……」他皺皺發癢的鼻子,微睜開眼。
「嗯,得進公司了。」
「我跟你去。」他作勢要起身。
「不用了,你睡吧!我今天要到工廠去,然後順道拜訪一位剛回國的設計師,晚上約淳揚他們吃飯。」
「我想跟你去……」他柔柔惺忪睡眼,從床上坐起。「我在德國參觀了一間專門研究奈米技術的研究室,有些想法正想跟工廠的研究人員聊聊。
「那好,快點去刷牙洗臉,待會兒我幫你刮胡子。」一個晚上,他的短髭又冒出來了,難怪他每次回國總是像個長住深山的原始人,頹廢得嚇人。
沒見過像他物質這麼淡泊的人,似乎只要帶上一壺水,幾包干糧,就能徒步走遍世界各地。
「啊哈晤思嗚噢乙哦咬恩……」他滿嘴牙膏泡沫,含糊不清。
「燒餅油條加豆漿,對吧?」
「Yes!」他吻上她的臉頰,弄得她也沾上牙膏泡沫。
「野人……」她抹去牙膏泡沫笑罵他,往他腰間一掐,他便像只猴子邊閃邊哇哇叫。
「轉過來。」待他洗完臉,她卻又溫柔地為他抹上刮胡泡沫。
他倚著洗臉盆,將她夾在兩腿之間,低頭俯視她未上妝前清秀的臉蛋。
此時柔情似水的她,完全沒了工作時的強悍氣勢,一個女人為什麼能有這樣多的迷人樣貌?
「干麼一直盯著我?」梁鏡璇為藍宇光刮完胡子,從更衣室里拿出寬紋襯衫和西裝長褲。
「因為我為你瘋狂。」他噙著笑,勾著她的眼。
「灌迷湯也沒用,想跟我出門就得穿上,喏,拿著。我可不想做社福人員,照料流浪漢。」
她喜歡幫他買衣服,喜歡打扮他,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起合身西裝宛如變了一個人,頤長挺拔,只不過,他老是糟蹋父母給他的英俊外貌。
「遵命,我的女神!」
他解開睡袍,明亮的日光投射在他精壯發亮,無贅肉的麥色皮膚上,誘得她忍不住上前去模兩把。
「你是希望我穿還是希望我月兌?」他挑眉盯看她停在兩塊胸肌前的白女敕小手,根本無法扣上扣子。
「穿,快穿……」她依依不舍地離開光滑溫潤的肌膚,又順勢在他緊實的婰部捏上一把。
「喂,你這性蚤擾也太明目張膽了。」他好笑地看她一臉小人得志的表情。
「你不知道我向來這麼張狂嗎?」她甜甜一笑,走人更衣室換衣服。
等她換完裝走出來時,又是另一種風情。
白色彈性布料將她縴合度的姣美身材展露無遺,一件粉紅色背心襯得原本白皙的皮膚更水女敕動人。
他眯著欣賞的眼,端詳眼前這個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極致的美麗女人。
她有著比男人更具沖勁的事業心,也享受身為一個女人可以展現的萬種風情,她說,她最喜歡看男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無論是為她的能力折服還是為她的美色。
不可一世,張狂,一點也不懂得收斂與謙虛,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又不得不佩服的女人。
當年也是因為她的凝聚力,「E.P!商品設計開發公司」才能如此順利地成立,業績以驚人的速度成長。
千千萬萬人從我們身旁走過,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與某個人相遇、相知、相愛,這真是一種太奧妙、太不可思議的緣分。
藍宇光隨梁鏡璇到工廠巡視生產進度,與廠長交換技術心得,然後也一同拜訪才二十六歲,相當年輕的燈具設計師宋寒山,梁鏡璇力邀他加入公司設計師行列。
「我知道‘E.P!’——」宋寒山收下梁鏡璇的名片,請他們入屋。「童凱是我高中學長,很出風頭,听說他也在你們公司擔任設計師。」
「太好了!我們今天來是專程邀請你成為我們公司的一員,以後你跟童凱就是同事了。」梁鏡璇沒想到他跟童凱有這層關系,看來今天的任務可以速戰速決。
「謝謝你的賞識,不過,目前有兩家燈飾公司找過我,另外也有一家新加坡的設計公司希望我能過去主持一個研究室。」宋寒山說這段話時,臉上掩不住得意之情。
「我認為你最需要一個可以完全放松心情,發揮長才的環境,這一份資料有我們公司的詳細介紹,宋先生可以留下來參考。」
「我知道貴公司提供旗下設計師一個很完善的創作環境,真的很棒,不過……」宋寒山隨手翻了下,語帶保留地說。
「我們提供的可不只是優質環境,健全且透明的紅利制度和廣大的行銷通路也是業界出了名的,這就是為什麼有那麼多設計師願意將作品交給我們……」
藍宇光一直靜靜地坐在梁鏡璇身旁,聆听他們的對話,觀察宋寒山這個人的性格,察覺到了他創作背後的動力可能是「名利」。
他相信梁鏡璇也同樣嗅出了他話中的涵義,只不過,「E.P!」的制度絕對公平、公開,不可能為他一個人而改變。
宋寒山不斷強調自己有多搶手,話題始終在同一點上打轉。
「你可以試著將目光看遠點。」經過半小時的交談,藍宇光終于說話。「開始的出發點決定了未來結果的格局。一顆隨風飄散的種子落入田里或者是山里,就已決定它將來會被當成雜草拔除還是生成百年古樹。」
「這位是……」宋寒山納悶地詢問梁鏡璇。
「我們公司負責人,藍宇光先生。」
「喔,我還以為是你們公司業務。」宋寒山這時納悶起他先前的沉默。
藍宇光起身走到窗邊,看向窗外。「你這里看不到綠地,旁邊的高樓也太多,而且,家里連一盆植物也沒有。」
「呃……什麼意思?我根本沒時間照顧那些花花草草。」
藍宇光回頭,注視著宋寒山,微笑說︰「居住的環境很重要。」
梁鏡璇明白了藍宇光話中的隱喻,這個宋寒山格局太小,雖然目前看得到實力,但是未來能持續多久創作力,則要打上一個問號。
她朝藍宇光笑笑,這個人老是用這種方式提醒她的盲點,她是一旦設定目標就非得想辦法達成不可,有時反而忽略了細節。
「宋先生,既然你有其它的安排,那麼我們也不勉強你,有空歡迎你到我們公司坐坐。」她決定停止游說,與太勢利的人共謀,會埋下禍源。
「欸?梁小姐,其實我還在考慮階段,還沒做最後決定……」宋寒山一听到梁鏡璇的說法,像突然失去籌碼,急忙要挽留,他只是想為自己談判出一個最優勢的條件。
這時,藍宇光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建議道︰「設計師的職責就是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你應該為地球多種幾棵樹,為人類多制造些清新的空氣,下次見面我拿些種子送你。」
梁鏡璇抿嘴一笑,藍宇光是世界自然基金會(WWF)會員,不管走到哪里,第一件關心的事就是人家有沒有好好照顧植物。
公司外的庭院以及設計師工作室必有的小花園,這些都是他親手栽種的,而公司每年分配的紅利,他也大部分轉捐給各地的地球保育組織,他這個人吶!果真是無事一身輕,連錢都嫌重。
不過,這樣的他卻令她深深著迷。
「宋先生,那就等你決定,我們保持聯絡。」雖然她已經打消這個計劃,但是,凡事留條退路也是她的交際秘訣。
「好……」宋寒山打開大門,一直目送他們離開,他望著的不是美麗的梁鏡璇,而是會讓人頓時嗅到自己身上銅臭味的藍宇光。
離開宋寒山的公寓,天色已灰暗,梁鏡璇今天安排的行程算是告一段落了,她打電話給莫禮、簡淳揚和童凱,約他們晚上吃飯,地點就在公司二樓頂的空中花園,藍宇光最愛搞大型戶外BBQ。
「頂著天,聞著花香,身邊都是最親密的朋友,烤肉、啤酒,喝醉了就隨意躺下休息,這種感覺最棒了。」這是他的標準開場白,十足像個不斷老調重彈的中年歐吉桑。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只有當他回國的時候,大伙才會如此興致高昂,浩浩蕩蕩地聚在一起,現在加上童凱和他女朋友這對寶貝情侶,聚會變得讓人更朝待了,這樣瘋起來無法無天的男人,是她生活中最美麗的點綴。
「鏡璇,你停一下車。」
「怎麼了?超市還沒到。」她緩下車速,停靠在路邊。
「你找個停車位,等我一下。」
他打開門,邊走邊卷起袖子,梁鏡璇這時才注意到路旁有個拾荒的老婆婆推著用嬰兒車改裝的推車,里頭擠滿了回收物品,輪子卡在破損的水泥溝蓋縫中。
她停好車,追上藍宇光的腳步。
「阿婆,我來幫你。」他奮力一抬,將推車移開,發現推車上那看似很輕的紙箱、飲料空瓶,扎實的擠壓後,事實上挺吃重的。
「多謝,我推了好久,輪子就是不動。」老婆婆穿著舊衣舊褲,綰在腦後的銀白色發髻,發絲已散亂。
「這個我來,要推到哪里去?」藍宇光詢問老婆婆。
「不用啦,會弄髒你的衣服。」老婆婆布滿皺紋褐斑的手在空中用力揮動。
「髒了洗洗就好了,多出點力,等一下晚飯才吃得多。」他笑容親切地說。
「安呢噢……就在前面,轉個彎,過兩條巷子。」老婆婆也沒再堅持。
「OK!咱來走。」
梁鏡璇在後頭偷笑,這家伙什麼時候連台語也會講了,還給我英台語夾雜咧!
「阿婆,你身體金好捏,這車子年輕人都不一定推得動。」藍宇光跟老婆婆閑聊起來。
「哇對孝簾十二、三歲做實做呷今嘛,慣習啊啦。」
藍宇光睜大眼楮轉頭看向梁鏡璇。
「她說她從十二、三歲就工作到現在,習慣了。」梁鏡璇小聲地幫他翻譯,接著詢問婦人︰「阿婆,你兒子女兒咧?沒呷你住做伙?」
「有啊,我兒子女兒都很孝順,是算命的跟我講,我勞碌命,要做才不會生病,不是我兒子女兒虐待我啦!」老婆婆爽朗地笑說,皺起滿臉笑紋,眼神明亮,看得出是個樂觀開朗的人。
「對,愛常運動,身體才會健康。」藍宇光頭一次听見這種算命的說法,雖然有些迷信,不過,結果是正面的,也是好的。
藍宇光幫老婆婆把推車推進資源回收站,換來了微波的兩張百元鈔票和三十二元零錢。
「這些報紙要用繩子捆起來,每捆差不多一尺高,價錢好很多,台灣噢,四界攏可以撿到錢。」老婆婆似乎很滿意今天的收獲,笑吟吟地告訴他們秘訣。
「阿婆,我請你吃飯,我們擱來開講。」藍宇光特別喜歡和老人家聊天,從他們身上得到的人生智慧,經常令他驚喜。
「吃飯喔!我請、我請,你出力,我出錢。」
「別、別,我請你。」藍宇光心想著,老婆婆辛苦一天才賺兩百多元,他怎麼能讓她請吃飯。
梁鏡璇沒提醒他,她剛才約了一票人要烤肉,他的隨興,這群朋友已經見怪不怪了。
「我請!」老婆婆堅持。「我兒子今天剛好休假,他是廚房大師,我叫他辦一桌青躁A請你,等我一下。」
老婆婆說完,從松垮垮的松緊長褲口袋拿出行動電話,那款式比藍宇光用了五年的手機還先進。
「3雞A捏,我兒子買給我的,我常常撿字紙,撿一撿就迷路了,有這個東西厚,金好用。」老婆婆得意地展示「視訊」功能,藍宇光和梁鏡璇兩人相視一眼,忍不住笑了。
「老婆婆看來比你還跟得上潮流。」她在他耳邊說。
「沒錯,我到現在還搞不清楚3G到底有什麼功能。」他點頭。
「兒子啊!沒啦!我沒不見啦!我甲你講,你今嘛緊去傳一塊桌,我要帶人客回家吃飯,愛五星級A喔!差不多四十分到厝!」老婆婆重听嗓門大,喊得街頭巷尾全听見了,實在可愛極了。
「看來盛情難卻,我得打電話跟莫禮他們取消晚餐。」梁鏡璇說。
「啊——」他記起來了。
「你愛呷鴨逆?」老婆婆听見藍宇光啊了一聲,又立刻對電話說;「兒子啊!記得愛有鴨肉,緊去、緊去傳。」
听到這,梁鏡璇已經笑得全身無力了,這般「雞同鴨講」,竟也能講出一段忘年之交,她算是服了他了。
「由這走,半點多鐘就到了。」老婆婆交代完兒子,領著他們往回家路上走。
「我去開車。」梁鏡璇一向寶貝時間,直覺就是把四十分鐘的路程縮短成十分鐘。
「陪老婆婆走走,可以多聊聊天,你累的時候我背你。」藍宇光牽起她的手,跟在老婆婆身邊。「吃完飯,我們還可以沿途散步回來,多好。」
「知道了。」梁鏡璇笑了笑,偎向他的臂膀。
他這個人從不戴表,也沒什麼時間觀念,他說,在南美洲,「遲到」是歷史悠久的傳統,連秘魯總統都帶頭遲到,不僅錯過繼任總統的就職典禮,讓各國貴賓在國會里苦苦等他也是常事,在印度,朋友來訪,想來就來,覺得坐夠了,起身就走,沒人在管什麼吃飯時間、休息時間。
他游歷各國的最大收獲,就是從各地挑出那些符合他那種隨興、不按牌理出牌性格的習性,然後讓自己晃蕩得更理直氣壯。
梁鏡璇平日生活緊湊,從來不懂什麼叫無聊、發呆,可是,在藍宇光身邊,卻是她最舒服,最放松的時候。
「阿婆,為什麼你只撿那麼小張的紙,鋁罐不要嗎?」一路上,藍宇光推著推車,只見老婆婆下時彎身撿拾小紙片,除了紙張,更值錢的鋁罐、紙箱卻又不撿,這令他納悶。
「我下班了,那些可以賺錢的留給別人撿,不過,這寫字的紙看到一定要撿起來。」
「為什麼?有什麼差別?」梁鏡璇也很好奇,特別是老婆婆居然說自己「下班了」,好可愛喔!
「我們小時候要有錢人家的囡仔才能讀冊,我不識字,對讀冊人金尊重,我阿爸告訴我,要敬老尊賢,這有寫字的紙亂丟就是對聖賢不敬,為什麼我們說‘撿字紙’,這就是謙虛,就是有教養。」
「喔……」遵听教誨的兩個人同時發出明了的呼聲,對老婆婆的喜愛與敬重又加添了一分。
「我也來撿。」藍宇光將推車交給梁鏡璇,也邊走邊撿路邊的紙屑。
只是……
「鏡璇,你看……還好沒讓阿婆撿到。」他遞給她好幾張名片大小,印有清涼圖片的紙張。
「阿婆可能會邊撿邊念阿彌陀佛。」她哈哈大笑。
一個不在行程內的規劃,卻讓她有了全新的體會,也難怪藍宇光老是要她走慢點,別急,別把生活排得密不透氣。
她不禁也開始想象,自己退休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老婆婆的兒子原來是國際級連鎖飯店的大廚,一頓豐盛精致的晚餐,把藍宇光和梁鏡璇喂得動彈不得,龜速步行回到停車的地方,肚子才勉強有些空間能彎身把自己塞進車座椅里。
回到家,洗完澡,梁鏡璇繼續在客廳里散步,消化晚餐。
「好飽……飽到睡不著。」她定進書房,趴在藍宇光背上磨蹭,盯著他眼前的電腦螢幕。「很多人留言嗎?」
藍宇光上到他的部落格,他世界各地的朋友習慣在這上面留言,聯系感情,也好知道他又流浪到哪里。
「我小時候的保母托我寄中國草藥給她。」他指著螢幕上一則長長的留言。
「南非那個?。」
「嗯,去年我回去看她,帶了些用來料理用的中藥材給她,她說讓她在教會的手工皂義賣上大大出風頭,要我再寄紫草根、檀香粉、沒藥、艾草……」他盯著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藥名。「誰知道她上哪里查到這些中藥名。」
「中藥為什麼跟手工皂扯上關系?」
「他們教會每年都會舉辦一個義賣活動,義賣所得用在救濟一些家境貧困無法就學的學童,她好可愛,居然把我送去的藥材加入手工皂里,據說大受歡迎,最早賣光,還有人跟她預定。」
「無法想象。」她皺皺鼻子,中藥肥皂?
「西方國家對中國草藥的神秘愛得很,我讓她寄一些過來讓你試試,她的手工皂真的很棒。」
「還真矛盾,台灣風靡西方花草精油,他們卻對我們的草藥感興趣。」
「這就是距離帶來的美感。」他啪啦啪啦地在留言版上輸入一串英文字。
「就是啊……有的人眼楮有問題,只看見遠方的歐巴桑,卻沒注意到身旁有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她以鼻尖磨著他耳後的肌膚,吃味了,因為她瞄到部落格里有幾則火辣辣的熱情留言。
人家常說「出門像不見,回來當撿到的」,完全確實地描寫梁鏡璇對藍宇光的心境。他交游廣闊,不論膚色、不論國籍、不論男女老少,就連他人在台灣的時間,她也得跟好多人分享他的關心。
她從不會,或者說不敢奢望獨佔他,但,她不是肚量大,也不是真的無所謂,愛一個人,哪有不希望對方心里只有自己,她只是懂得自我調節,既然綁不住他,又何必搞到惡臉相向。
聰明的女人是要了解如何抓住男人的心,而不是讓他嚇得落荒而逃。
「現在還很飽嗎?」他回復完留言,轉過身親吻她的唇。
「嗯啊……」她努努嘴。
「要不要來個睡前運動?」他促狹問道。
「不然你以為我賴在這里做什麼?」她嬌笑睇他一眼。
「抱歉、抱歉,讓你久等了。」他笑著關掉電腦,起身將她橫抱起,一路低頭輕吻她的鼻尖、眉眼、紅唇,走向臥室。
她穿著粉紫色絲質性感睡衣,蜷在他懷里,慵懶迷人。
他愛死了她的風情萬種,可以強悍可以柔情似水,充滿自信又聰明得懂得做適時的讓步。
兩人跌進柔軟的床墊里,他執起她的手,落下細碎如羽絨般溫柔的吻,沿著手臂,吻向她的肩頸,吸取她發梢、雙峰間淡淡的玫瑰香氣。
他是個體貼的情人,即使美艷的她絕對能在極短的時間里引發他的,但他總是按捺著沖動,讓她在歡愛前享受他的百般呵護與寵愛。
她勻稱的雙腿勾上他的腰,兩手緊緊揪著他隆起的背肌,香汗淋灕。
「愛你……被你迷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的壓抑已快到極限。
「我也愛你……只愛你……嗯——」
兩人高漲、昏天暗地,埋在心底下輕易吐露的愛意在此時忘情地自唇中逸出,增添了情趣也緊緊擄獲彼此的心。
廝纏的身體,譴蜷難分,漫著燻香的幽暗房間里,只剩兩人交疊的喘息聲……
「鏡璇……」他縮了縮臂膀,將瞼頰貼在她柔軟的發絲問。
「嗯?」她半眯著眼,像只舒服到頻頻打盹的貓,昏昏欲睡。
「昨天,我進公司前先去找莫禮拿那枚戒指,發現他對現在這個助理很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
「我跟他聊天時,他很不專心,眼角一直溜到那個助理身上,好像就連她去泡他也擔心她會不見。」
「呵、呵……」她笑了起來,很壞心地笑。「那不是他的助理,是他的心頭肉,好不容易大老遠追回來的,當然怕她又不見。」
「喔?」藍宇光好奇了。「听起來不像我認識的莫禮。」
「我生平最大的喜好就是收集美女」,這句話莫禮老是掛在嘴邊,這樣的男人居然也會演出為愛走天涯的戲碼?
「一物降一物,映冰就是他的克星,老實說,我也很意外。」
「嗯……」他沉吟片刻。「我一直以為莫禮是喜歡你的。」
「他喜歡我?」她噗哧笑出聲。「你該听听莫禮在背後怎麼形容我,他最受不了我這種‘張揚跋扈’的女人,還怕我纏著他咧!」
「是這樣嗎?」他思忖。「我記得在公司成立之前,他曾問過我們的關系,我還以為……」
「那件事我後來問過他了,你知道他有多惡劣,」她翻過身來告狀。「他居然說得先確定你有能力喂飽我,免得我對他下手,他會很為難。」
「噗——」藍宇光噴笑。「真的很過分。」
「喂,你的表情怎麼跟你說的話不太搭啊!」她槌他。
「沒有,我是笑他低估我的能耐了。」
「哇——你們男人就是這樣,就出一張嘴。」當然,莫禮的確是低估了。
「閣下言中之意是……嗯?」他手臂往她婰部一攬,讓她感覺一下他除了嘴上說說之外的真正實力。
「OK、OK,除了你之外行了吧!」她可沒力氣再戰了。
他松開她,額頭抵著她的。
「怎麼了?」她看著他的眼楮,似乎有話要說。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好愛你。」
「……」梁鏡璇愣住了。
這是——
他第一次,用這樣正經的方式說出這句話。
不是因為激情,不是一時心花怒放,而是……
她沒有回應他的愛語,很不自然的翻過身背向他,霎時熱淚盈眶。
「睡吧!」他再次擁著她。充塞子胸口的,是難言的滿足。
藍宇光只是將當下內心的感受坦然道出,他沒注意到的是,莫禮十年前的一個問題,居然不著痕跡地悄悄隱埋在他心中多年。
他們從不過問彼此的感情生活,不知道分離的時候對方是否有其它情人,這是不必言明的默契。
這一晚,他睡得異常香甜,擁她在懷里所能感受到的安穩與踏實,是他在任何一個地方落腳都不曾有過的感受,但是,他從未細想這當中的微妙差別。
長年不停地遷移,早已習慣忽略太多細膩的情感。
然而,他的一句話卻在梁鏡璇心中掀起了巨大浪濤,久久無法成眠。
她突然恐懼了起來,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忍受他再度從她身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