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傍晚,一場冬雨驅走了台北難得露臉的陽光,溫度陡然下降,街上行人個個奔走躲雨,豎起衣領抵擋刺骨寒風,唯一還讓人稍稍感覺到暖意的,是咖啡店里暈黃的燈光和陣陣飄來的濃郁香氣。
玻璃門上的風鈴晃起清脆聲響,隨即閃入一個穿著米白色羊毛大衣的年輕女子,她拍了拍肩上凝聚的水珠,向站在櫃台後方的服務生點了杯LATTE,付完錢,立刻走向角落的位置,那里,坐著她的兩位老朋友。
「抱歉、抱歉,突然下起雨,交通亂成一團,路邊全是招出租車的人,司機繞了幾圈都找不到地方讓我下車。」
說話的這名年輕女子是「盤龍紡織」凌董事長的千金,凌曼雪。
她遺傳了來自母親中法混血的高身材和美麗容貌,同時也擁有世世代代經商的凌家人長于思考、富于機變的聰明才智,自小便是被捧在手心上的心肝寶貝。
「知道妳不是故意要遲到的,坐下吧,妳再繼續這麼光鮮亮麗的站著,店里的男服務生都無心工作了。」好友柴子夜笑著說道。
「最好是因為我。」凌曼雪白她一眼,坐下來壓低音量說︰「我剛剛走過來,發現旁邊那桌男客人一直盯著妳們兩個看,看到咖啡都喝進衣領了,噗……」
「真的欸……他的襯衫都濕了……」個性最為柔順的簡妤嬿不忍心地說。「外頭這麼冷,出去會感冒吧……」
「色字頭上一把刀,得肺炎也活該。」柴子夜輕哼了聲。
這三名正值華美燦爛年歲的女子,擁有足以令百花羞慚的容貌,無論到哪里都是眾人目光的焦點,不過這傾城之姿卻成了彼此調侃的話題。
「美麗」對于女人來說,是福也可能是禍,她們十分清楚,所以,並不引以為傲。
「我要宣布一件事——」凌曼雪啜了口服務生端來的咖啡後,嚴肅且認真地說。「我打算結婚了。」
「妳瘋啦?!」柴子夜驚呼。「妳才二十五歲,有必要這麼早結束自己的人生嗎?」
「之前怎麼沒听妳提過?妳要嫁給誰?」簡妤嬿不解地問。
凌曼雪家境富裕,人又漂亮,雖然追求者眾多,但認識這麼多年從沒見她交過男朋友,怎麼突然之間就要結婚了?
「嫁給誰我現在還沒作最後決定,不過,確定過完年後一定會把自己嫁掉。」凌曼雪眨了眨慧黠的眼眸。「這是我思考許久,認為最快實現我理想的方法。」
「妳到底在說什麼,連要嫁給誰都不知道?」柴子夜模模她的額頭。「剛剛淋了雨,腦筋短路了啊?」
「妳們知道的,我一直想試試看能不能憑自己的能力開創一番事業,可是以我老爸那種遠古時代的守舊觀念,根本不可能讓我出去拋頭露面。」
「所以妳就自暴自棄,跳入墳墓,從此埋葬一生?」柴子夜是不婚主義者,對那些憧憬浪漫婚姻的女人總是嗤之以鼻,沒想到她最好的朋友、一向聰明絕頂的凌曼雪,居然更昏頭到想隨便找個男人嫁?!
「別急,听我解釋。」凌曼雪對柴子夜夸張的反應已經見怪不怪,這女人老把婚姻當毒蛇猛獸,其實,世事沒有絕對的好壞,重點是自己用什麼角度去看。
「給我一瓶Vodka,我先把自己灌醉才有辦法冷靜下來听妳說。」柴子夜很難不急,這種事又不是上百貨公司買衣服,穿不合適還能退貨,她不先攔,難道眼睜睜地看好友干傻事?
簡妤嬿笑著輕撫柴子夜的背,幫她順順氣。「先听听看,我們再決定有沒有夸張到需要買醉的程度。」
凌曼雪感激地看向簡妤嬿,娓娓道來自己的完美計劃——
「我計劃把自己嫁出去的理由有三——第一,我結婚的嫁妝肯定十分驚人,我老爸疼女兒又愛面子,不可能讓我受委屈,這麼一來資金就有了;第二,創業不只需要資金更需要人脈,我得找一個門當戶對,能夠助我一臂之力的老公,而這個老公除了人面廣還要夠花心夠風流,因為關系著我的將來……」凌曼雪語帶保留,神秘地眨眨美眸。
「花心風流……」簡妤嬿擔心地說︰「這種男人不好吧……這樣的婚姻不會幸福的。」
「妳打算等事業穩定後來個捉奸在床,要求離婚和巨額贍養費,反正妳要的是事業,不可能再嫁,所以保證活得愈久領得愈多?」柴子夜幫凌曼雪補充第三點。
「赫——」凌曼雪原本只想著丈夫花心點,方便日後擺月兌婚姻,沒算到還有巨額贍養費這個好處。「不愧是我的好姊妹,心有靈犀,哈哈。」
簡妤嬿听完最後的重點早已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了。
「姊妹妳個頭啦!」柴子夜拎起皮包,準備離開咖啡店。「我十分肯定現在需要酒精麻醉自己,妳真是我見過最天才的女人,這麼絕頂聰明的點子妳都想得出來。」
簡妤嬿也跟著起身。「我好像也需要吹吹冷風,清醒一下衷己的腦袋。」
「喂、喂……」凌曼雪追出去,繼續說明︰「反正我早晚得嫁人,而且我老爸老媽看得上眼的對象不就是那些公子哥兒,為什麼不利用這個機會實現我的理想?」
「所以我說妳是天才……」出了門外,柴子夜呵出一口白霧。「結婚證書妳當maisheng契用。」
她是不相信愛情、不相信婚姻,卻不願好友輕率地把婚姻當成交易,畢竟,她仍私心地希望她們能擁有幸福的歸宿,讓她看見奇跡。
「頂多賣個兩、三年,這筆交易絕對值得。」凌曼雪得意一笑。「而且,我覺得如果從理財投資的角度來看更好,根本是暴利啊!」
「唉……妳們噢……」簡妤嬿對這兩個好友異于常人的思想實在沒轍。
她來自平凡的小康家庭,既不憤世嫉俗,也沒有非達成不可的遠大夢想,所以難以理解凌曼雪渴望開創一番事業的雄心壯志。
她只知道,一旦凌曼雪作了決定,就非做不可。
「妳們倆準備好當我的伴娘吧,不過,千萬別祝我百年好合——」凌曼雪一派輕松地說道︰「就祝我心想事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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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華酒店晶華會廳里,今晚貴客雲集。
一輛接一輛由司機駕駛的名貴轎車停在大廳門口。
車門打開,走下的不是西裝筆挺、挽著嬌艷女伴的貴公子,就是盛裝打扮、一身名牌時尚的富家千金;個個昂揚自信,顧盼之間流露出一般人裝也裝不出來的豪門氣派。
這是「千祥集團」董事長為他最小的女兒舉辦的生日宴會,受邀與會的賓客名單非富即貴,大多是國內極具分量的企業家第二代。對他們來說,這類巧立名目的宴會多到像一日三餐那麼稀松平常;企業家的聯誼,目的無非就是把握機會壯大自己的人脈與金脈,了解經濟動向,不讓自己被邊緣化。
凌曼雪也來了。
以往她很少參加這類活動,今晚特別懇求小哥帶她參加宴會。
雖然凌晏隆更想帶自己的新女友出席,但平常他在公司里交給老爸的企劃案和市場報告書大半是小妹在背後躁刀,為了保守這個秘密,他只好讓步。
「妳最近怎麼突然熱衷起這種PARTY?」凌晏隆不同于凌家其它兄長,以為凌曼雪是個多單純乖巧的妹妹;他和她年紀相近,兩人感情最好,也只有他才知道這個唯一的妹妹有多聰明。
要不是老爸固執地認為女人家不該拋頭露面,不必參與家族事業,大哥接班的寶座恐怕不保。
「你別多管,反正我已經來了,現在你可以去尋找你今晚的女主角。」凌曼雪轉動一雙水靈眼眸,在宴會廳內左顧右盼,一手將煩人的小哥推走。
她是來踫踫運氣的。
話說一個月前她向好友宣布要結婚的消息,而她也確實認真地翻遍了近幾年的財經雜志,羅列一張符合理想老公條件的人選名單。
接著,只要有類似企業家聯誼的活動,只要有機會認識那張口袋名單上的「未來老公人選」,她便纏著小哥帶她出席。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計劃趕不上變化;隨著出席活動次數的增加,名單上的候選人就愈來愈少。
原本她對這個計劃很有自信,光憑她的家世與外貌,她想要的男人,只要花點小小心思肯定手到擒來,而事實上也確是不難,但可惜就可惜在這些公子哥兒一見到美若天仙的她,完全忘了自己姓啥名誰,那一副蠢樣實在教她「食不下咽」。
她的理想丈夫人選門坎其實很低——三十五歲以下、家庭背景財力雄厚、位居公司要職,有無婚姻紀錄均可,但不能有小孩,長相只要別太影響市容即可;只是,有形的條件易找,無形的「感覺」才是真正令她陷入天人交戰的關卡。
她討厭自命不凡、臭屁的男人,瞧不起言之無物、對女性不尊重、輕佻的男人,更無法忍受那種「田僑仔」——全身瓖金瓖鑽,卻毫無品味可言的男人。
天啊,到底是她太機車、眼光太高,還是現在的好男人全都列入保護名單中,不得隨意出現在公共場所,以免遭饑渴的女人蠶食?
不過,盡管過程坎坷,卻也無法打消凌曼雪的念頭,一旦她下定決心要做到的事,絕不輕言放棄;所以,待她和名單上的「丈夫人選」一一見過面後,她還是會從這堆爛隻果中挑一顆比較不爛的嫁了。
等等……忽然,她注意到右前方兩點鐘方向一道高大身影,凝神一看,感覺那個男人的側臉很像是「遠城建設」的穆琮——她名單上的「首席老公人選」。
她往斜前方挪了幾步,仔細再看,瞬間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沒錯,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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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琮,現年三十一歲,「遠城建設」總經理的第二個兒子,目前擔任營建事業部開發經理,雖然不是台面上的接班人,但未來在商界也絕對能擁有其一席之地。
這是凌曼雪名單上頭的備注。
她讀過幾篇他的專訪,對他在上海策劃亞洲最大規模的娛樂購物中心這個案子印象十分深刻,當年他才二十六歲,比現在的她僅僅多了一歲,但他在事業上的成就已是她難以望其項背的。
他相貌堂堂,氣宇軒昂,比起他其它兄弟更受到媒體青睞,雖然如此他的行事風格卻十分嚴謹低調,但哪怕只是驚鴻一瞥,他的穿著品味與媲美偶像巨星的出色外貌,卻永遠是媒體競相追逐、津津樂道的新聞話題。
凌曼雪只在雜志上看過他的照片,尤其一張他坐在米***單人皮沙發上,穿著合身的黑色三件式西裝,交迭著一雙長腿,一手微抵著下巴像在思考什麼的照片,真教人怦然心動。
比較讓她擔心的是他沒有傳過任何緋聞,不曉得是保密到家,還是「性向」有問題,這點可能增加了些接近他的難度。
不過,能在這里遇見他,凌曼雪還是像中了頭彩那麼興奮。就算她挑選結婚對象時外貌不是首要條件,但如果剛好長得帥那當然是最完美嘍!
既已鎖定今晚目標,凌曼雪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在觀察上,當機立斷,整了整身上的粉色絲質禮服,挽緊臂上的披肩,從侍者盤上取來一杯不曉得是什麼的紫色飲料,緩緩地走向穆琮。
就在她進到他的視線範圍時,故意微蹲下,鞋尖踩向自己的禮服裙襬。
「哎呀——」她輕呼一聲,踉蹌了下,飲料全灑在裙襬上。
完美!
「噗……」幾個將穆琮團團包圍住的名媛千金見到凌曼雪的糗樣,忍不住掩嘴暗笑——少了一個競爭者。
飯店訓練有素的服務生很快趕來清理。
「對不起……」凌曼雪揪著眉心軟聲軟語地向服務生道歉,接著用那雙盈滿淚光的黑眸望向四周,最後無助地停在穆琮臉上。「怎麼辦……」
穆琮看見了,同時也打量著她。
此時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個個擁有光滑無瑕的細女敕肌膚、一絲不苟的完美發型,專人打理、搭配得宜的服飾,但這些不知花了多少時間精心打扮的名媛千金,並不曉得自己在穆琮眼中全是一個模樣——在厚厚的粉底修飾下,到底長相有何差別,他實在是無從分辨,轉個身,剛剛跟他說話的女人長什麼樣子,他已經忘了。
所以,穆琮之所以會注意到凌曼雪不是因為她美。
他只是覺得她「演太多了」。
打翻一杯飲料而已,又不是遭惡霸調戲,有必要那麼「楚楚可憐」,那麼「淚眼汪汪」地盯著他藉此博取同情嗎?
穆琮挑了挑眉,盡管猜想眼前這名年輕女子必定對他「有所求」,他還是將計就計,上前為她解圍。
沒辦法,今晚的宴會實在太無聊,太缺乏商業價值,他只答應母親來露露臉,沒打算整晚泡在這里,眼前這個機會正好讓他找到借口月兌身。
穆琮向身旁交談半天仍話不投機的女士致歉,邁開腳步朝凌曼雪走去。
在他朝她走來那瞬間,凌曼雪突然覺得心髒跳動的速度驟然加快。
一個男人,可以光靠走幾步路就擄獲一個女人的心嗎?以前凌曼雪會對這種夸張的形容嗤之以鼻,但現在她可不敢說大話。
「妳還好吧?」穆琮輕攙著凌曼雪縴細的手臂,將她還愣愣拿在手中的杯子交給前來清理的服務生。「我陪妳去化妝室整理一下。」
「謝謝……」她雖然有些難以控制地小鹿亂撞,但總算沒忘記自己的最終目的,下一步該如何行動已經躍入腦中。
她拎起濕漉漉的裙襬,才剛走一步又不小心地拐了一下鞋跟,整個人順勢攀上穆琮的手臂,順道模一下他強健有力的肌肉。
看不出來,他還挺結實的。凌曼雪因此又私自為穆琮添上一分。
「對不起……我真笨,穿上高跟鞋連路都不會走了……」雖然她腦中充斥著各種「****思想」,但臉上表情可是一派清純、惹人愛憐。
「沒關系。」他撐著她,勾起沒有溫度的唇角。
「實在太謝謝你了,如果沒有你,我真不曉得該怎麼辦……」她走得很慢,因為得爭取多點時間交談,讓他對她產生興趣。
「放心,沒有我,也會有其它男人上鉤的。」他微笑說,不帶任何批判意味,只是陳述事實。
近看,穆琮才發現原來她真的很美。
比起剛剛那幾個妝明顯涂得太厚、太白的女人,這個女人的臉蛋還看得見微微透紅的健康膚色。
她有著柔合了東方的細致與西方的立體五官,讓人一眼就印象深刻——一雙柔中帶水的眼眸,長而鬈翹的睫毛,挺立小巧的鼻型和豐潤的紅唇,順著修長優雅的頸線而下是縴細的骨架和勻稱的比例,天生麗質的美人。
不過,穆琮可不是那麼容易受外表迷惑的蠢男人,既然能看穿她的小心機,自然不會以為她真的「單純柔弱」。
「上鉤?為什麼這麼說?」凌曼雪心中一震。
這個男人好可怕、好敏銳,莫非她剛剛露出什麼馬腳,讓他發現自己「別有所圖」?
「剛剛那一幕,不是妳自導自演出來的嗎?」他唇邊的笑意加深,但那雙深邃凌厲的黑眸卻給人一種不小心就可能被看穿的壓力。
「你……」凌曼雪沒想到他已一眼識破,還繼續陪著他演戲。「我不懂……為什麼要自導自演?」
她偷偷捏了自己大腿一把,逼出淚光望向他,繼續扮演一個軟弱、單純、就連想發脾氣看來也毫無殺傷力的弱女子。
拜托,「乖乖女」這個角色她在她老爸面前都演了二十幾年,完全熟能生巧、如魚得水,怎麼可能被一個才頭一次見面的男人識破?
「除了找金主、釣個能供妳揮霍的男人外,還有什麼復雜的理由?」他嗤笑一聲,同時放開攙扶著她的手,像是已經懶得再陪她玩家家酒。「問這麼簡單的問題,難道男人在妳眼里全是笨蛋?」
這種場合的確很多上流社會的名門千金,不過,那種假名媛真應召混進來尋找飯票的女人也不少,眼前這個女人,八成就是。
凌曼雪瞬間恍然大悟,原來他將她當成「妓……」?!
「你覺得我看起來像——像、像那種女人?」她太生氣,氣到口吃,惱羞到無法說出那個令人難堪的字眼。
「不管是不是,反正我對妳一點興趣也沒有,所以,妳就不必再演了。」他不認為這件事有繼續研究的價值,因為事實如何與他無關,他也懶得浪費時間討論。
凌曼雪胸前已經中了一箭,他這話彷佛又在她背後補上一刀,句句傷人,刀刀見血。
活了二十幾年,沒遭受過如此粗魯無禮的對待,更沒見過這麼自以為是的大豬頭。她是長得「人神共憤」還是「有礙市容」,需要用那種鄙夷的表情和口氣對她說「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以為自己是周瑜還是潘安再世?方圓五百里的女人眼中都看不見別的男人,通通都為他傾倒?!
好、很好——他惹火她了。
凌曼雪暗自發誓,她要定他了,非他不嫁!
像他這麼欠扁的男人她完全可以嫁得心安理得,先把他整得死去活來,再掏空他的財產,最後狠狠一腳把他踹回火星去,這才算是替天行道,替全天下所有女人爭一口氣。
穆琮見她眼底閃著怒火,先前的柔弱模樣已然消失,看來是說得太白,害她惱羞成怒了。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不過,基于禮貌,我可以送妳出去幫妳叫輛出租車。」
凌曼雪望著他,強壓下心中的熊熊怒火,雖然很想當場將他大卸八塊,但是,一個做大事的人千萬不能為逞一時之快而亂了計劃。
「還是妳打算用這身狼狽再回去尋找下一個獵物?」她不說話,所以他猜想她不願空手而回。
穆琮並非瞧不起她,這是每個人不同的生存本事,只是他喜歡聰明一點的女人,既然都被拆穿了就該適可而止,彼此心知肚明就好,若仍舊執意裝傻,那自取其辱也怨不得別人。
「謝謝……我跟我哥一起來的,他會送我回家……」她把那口氣死命吞進肚子里了。
「妳哥?」他忍不住挑眉,完全不相信她編出來的謊話。
「我去找他,你等我一下。」她對他淺淺一笑,優雅地轉身離開。
穆琮的目光緊緊跟隨著凌曼雪的身影,想看她玩什麼把戲。
他見她投入一個男人的懷里,接著,貼著那個男人的耳邊說了些話,最後,在那男人的護送下一同朝他走來。
隨著距離愈來愈近,穆琮認出那名男子——「盤龍紡織」的市場部經理凌晏隆。
這次「盤龍紡織」山東二廠就是由「遠城集團」承包興建的,雖然兩人只見過一次面,但以穆琮驚人的記憶力,不會錯的。
凌曼雪挽著三哥的手臂,走到穆琮面前,介紹兩人認識。
「哥,這位就是剛剛替我解圍的那位先生……很抱歉……」凌曼雪溫柔地看向穆琮。「剛才忘了請教您貴姓大名……」
「喔,我叫穆琮……」他從錯愕中回過神來,找出名片遞上。
「穆先生,謝謝你。」凌晏隆交換自己的名片後,摟摟凌曼雪縴細的肩。「我妹妹很少出席這樣的社交場合,不懂規矩給你添麻煩了。」
「哪里、哪里……不麻煩……」穆琮尷尬地笑笑,心中一陣懊惱。怎麼會錯得如此離譜,將「盤龍紡織」凌董事長的千金誤當成「高級應召」?
凌曼雪假裝嬌羞地縮在三哥臂彎里,暗暗欣賞穆琮那一臉踩到大便的表情,樂到差點內傷。
「哥……我想回家休息,衣服都弄髒了……」她搖搖凌晏隆的手,撒嬌地說。
「喔……那就回家吧。」凌晏隆雖然不懂這個鬼靈精怪的妹妹為什麼要假裝不知道穆琮的名字,但配合她演戲這也不是頭一次了,自然默契十足。
「謝謝你,很高興認識你。」離去前,凌曼雪含蓄地朝穆琮伸出縴縴玉手,表現自己的完美教養。
「我也是,很高興認識妳。」穆琮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剛剛……」
「哥,我們走吧。」凌曼雪假裝沒注意到穆琮打算道歉的表情,拉著凌晏隆加速離開。
誰教他先前不听她解釋,她也要他嘗嘗這種吃閉門羹的滋味,哼!
想道歉,親自登門再說。
凌曼雪聰明地沒讓這個事件劃下句點,巧妙地安排兩人再次見面的機會,下一次,她有絕對的自信讓他對她開始「感興趣」。
沒錯……想到這,她不忘回頭對穆琮微笑揮手道再見,她要讓他再多看幾眼,記住她的長相,並且讓他半夜作夢都會羞愧自己今晚的狂妄自大。
穆琮禮貌地陪同他們兄妹走到宴客廳大門,目送他們離去。
他的確為先前的偏見十分懊惱,但直覺告訴他,他也並非全盤皆錯。
這個女人有說不上來的哪里怪……
穆琮仔細回想兩人相遇到她離去的整個過程,想找出給他這種感覺的問題點。
她的眼神太慧黠聰穎,而她的行為表現又太柔弱無助,如此矛盾的反差難怪他會認為她別有目的,心思不單純。
不過,事情過了就過了,他並不是真的在乎真相如何,就像他對她說的,他沒興趣了解,只當是這個無聊的夜晚一個有趣的小小插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