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芮思而言,身邊的親人,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在母親生前,父親已經有三妻六妾,她沒見過面的異母兄姐不知凡幾。即使母親向往自由的生活,但為了三餐和女兒,她只能死心塌地做一只籠中鳥。芮思猶記得小的時候,她和母親都恐懼著父親在黑幫奪權中突然死亡,那麼他們母女可能被父親其它更強勢的妻妾趕出邢家,過著三餐不濟的生活。
母親的可憐,在于她沒有謀生能力,更沒有獨力生活的勇氣。
但當芮思六歲的時候,因為自己養的小貓死亡,她足足哭了三天三夜。最親愛的小貓咪去世,在她小小的心靈投下永恆的陰影,當時她就明白,其實她的感情跟母親一樣脆弱。
因此她警惕自己,永遠不能重蹈母親覆轍。
所以她小心謹慎地,把心底的缺口封閉起來。十八歲時,她跟別的女孩不一樣,同年齡的女孩正向往愛情,然而她卻把自己的美麗封裝起來,打算一輩子過「自由」的生活。
即使是現在,她的態度仍然一致。
「我懷疑,你不了解欺騙我的後果。」龍站在他奢華的大辦公室內.面無表情地對她道。
「如果你措』的是小岩,我很抱歉。但即使是現在,我也不認為我們當時有權利否決小岩的生存權。」她稂平靜地面對男人,現在是解決事情的時候,已經沒必要再偽裝了。
除了小岩構得上「欺騙」』,她相信龍太老板沒有閑工夫在她身上著墨。
「你讓我意外,千面女郎。」他又用兩年前的稱謂喚她,冷峻的臉孔透出一絲詭譎。「我以為你要的是世俗的代價,但顯然的你的目標讓我很難看。」
「難看?」她退了一步,懷疑他古怪的形容別有有居心。
他嘶笑,嗓音很低豌沉,充滿了磁性。「我還以為自己是游戲的主導者,沒想到,我居然被一名黃毛丫頭玩弄在股掌間。」
他厭惡承認這項事實。
尤其看到她雲淡風輕的來到他面前,平靜的面對他解釋,他更無法控制連番的嘲弄和——一絲莫名的惱怒。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那個,當初是你自己說不能娶我的,記得嗎?」她笑咪咪地『提醒』他,悄悄後退。
她開始後悔,干嗎眼巴巴跑到他的公司自投羅網?
龍笑得很曖昧,直把她逼到牆角,他的笑臉在芮思眼前放大,她看到那一雙深幽的黑色眸孔內,彷佛有一把金黃色的火焰——「扮演情婦很好玩嗎?處女小姐?或者,我該叫你會計小姐?孩子的媽?還是逃亡的孕婦?」他狂野地嘲弄,太手壓在她頭側的牆壁上。
芮思的腦子嗡嗡作響,已經兩年了,他的氣息不曾以這麼近的距離,重疊在她的呼吸上。
「美國好玩?還是上海好玩?早知道如此,你實在沒必要因為我的出現打斷游興。」他持續低值地嘲弄,似乎以見到她眼中的錯愕為樂,,「你……」她覺得吞咽困難。
「我怎麼知道一切?」他咧開嘴,深嗅她身上清新的香氣。之前,她曾經成功營造性感濃烈的「毒氣」蒙蔽他的判斷力。「你認為,太陽底下突然冒出兩個長得--模一樣的女人,完全不會讓我懷疑?」
「但是你沒必要這麼認真吧?太生氣會得內傷的——」
「原本沒必要。該死的不必要!」他詛咒,隨即緩下口氣,語調輕柔的可疑。「不過我承認,你吊足了我的胃口。我真的很想弄清楚,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為子你的錢。」她心虛地答。
他冷笑。
她就知道,他當然不會再相信了。那三千萬「遮羞費」她連動都沒動,如果放在保險櫃里可能已經發霉了。現在這個超爛理由,連芮思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
「為了錢?」他咧開嘴,不知是錯覺還是怎地,芮思覺得他的笑容接近邪惡。「那簡單,現在我就拿錢把你買回來。」他低啞地道。
她屏住氣。「天底下不止一片森林,龍大老板沒必要為了一片小森林里一棵不起眼的小樹苗,破財又費心的,是吧?」她做垂死掙扎。
朱尚臣的預言實現了。惹上青龍將不得善終——朱尚臣的烏鴉嘴終于在她身上施咒成功。
「很奇怪,以前我竟沒發現,一棵小樹苗居然藏有無窮的奧秘,值得探索。」他接收她的語法,跟她大玩繞圈子的游戲。
「小樹苗其實沒什麼好探索,真的。大森林比較好玩,天地之大任你翱翔。」為躲避他太過親密的接觸,她的背脊幾乎平貼在牆面上。
他寬厚的胸膛傳來一陣悶雷似的笑聲。「沖著你這句話,大森林里成群的妖饒,都不曾這麼豪邁寫意的說服我去找別的女人。」
她皺起眉頭,真正深深深深地憂愁了起來。
「那,你想怎麼樣?」她滑下牆面,干脆坐在地板上讓膝蓋托著下巴,掩不住一臉的沮喪。
她像個孩子的舉動,讓他男性化深沉的面孔凝滯了一秒鐘。
「現在,我還想不起來該把你『怎麼樣』才好。」他低下頭,粗囑地對著賴在地上的女孩低語。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幾乎解放他的自制力——兩年前他就該發現,她隱藏在世故面孔下的稚氣,對他而言具有絕對的殺傷力。否則他不會無聊到親手破壞與孫家訂下的商業聯姻。
「好嘛,就算是我騙了你。可是你真奇怪,如果因為不甘心,實在沒必要做這麼大的犧牲。」她生悶氣,因為他突然變得難以理解。她實在懷念以前那個風流花心的龍大老板。
「不甘心?」他無聲低笑,這似乎是個好理由。「無所謂,我會拖著你陪我一起『犧牲』。他低喃道。
「算了、算了。」她喃喃自語。「想怎麼樣隨便你好了。」
反正一切不會有太大的改變,頂多只是繼續糾纏不清、頂多只是得面對他的報復……只是,這一切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老天爺,她究竟給自己惹上了什麼樣的麻煩……澇騁需一年後往常,小岩生日的時候,只有母子兩個人一塊慶生,雖然略顯孤單,但是卻溫馨愉快。
今年,小岩的三歲慶生宴會上,冠蓋雲集,全台灣幾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到場了。
不知道龍大老板是有意還是故意,一年來商場上傳言,她,邢芮思,是青龍最愛的美人。
可想而知,著消息一放出去,男人從此對她避之惟恐不及,深怕招惹青龍,等于跟整個「龍天今控」作對,隨時攬上傾家蕩產之禍。所以,從今而後她再也找不到工作,只能死心塌地做他青龍的女人。現在全世界惟一高興有這種轉變的男人,大概只有她的父親,刑振河。
可「最愛」?她可擔當不起。
就為了這名詞,他在小岩面前極力做一名好父親。雖然他依然不是她的丈夫,但她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因為龍大老板已經收買她兒子的芳心,現在小岩最崇拜的人是「爸爸」,而媽媽已經淪陷成爸爸最愛的「女人」,兒子殷殷期待的目光讓她動彈不得——如果這就是他的報復,那麼他的確執行的夠徹底——徹底把她給困住了。
現在她方可想見,當年母親水深火熱的心情。
小岩的生日宴會,在信義區一家五星飯店,頂樓總統套房舉行。宴會上,言智揚也是受邀來賓。
打從一入場,言智揚郁郁寡歡的目光,便停留在她身上。
「嗨。」非常大方的,她走過去跟言智揚打招呼。
「原來那個漂亮的孩子,是龍先生的兒子。」他的音調比表情更憂郁。
「是啊,我也沒否認過。」她笑瞇瞇地凝望正在吃蛋糕的兒子。
「听說龍先生很愛你?」他的語調低沉。
「听說的,當然只是傳說了。」她愉快的回答,很高興有機會否認。
言智揚的臉上稍微有了笑容。「那麼,我仍然有機會迫你——」
「機會是零。」
龍大老板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來,以宣示的姿態介入兩人之間,佔據優勢的地位,並且將她納入懷中。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智揚,听說你最近有對象了?」他立刻將話題移轉到言智揚身上。
「那是我父親介紹的。」言揚喪氣地道,他的眸光流連在芮思身上。
「很好。記著,千萬不要辜負長輩的善意,你會有無窮的收獲。」扔下話,他半強迫的摟著芮思,將她迅速帶離言智揚瞪著的視線。
「我們一定要制造這種相親相愛的假象嗎?」她無奈地問這個強摟住自己的大男人。遠方親愛的兒子看到父母相擁,開心地朝她招手,她咧開嘴,讓雙唇保持愉快的弧度。
「假象?我以為事實上正是如此。」他的語氣低沉。「下一次,記得離那個姓言的遠一點。」粗嘎的聲調听起來不太高興,「你干脆也離我遠一點好了。你的懲罰夠徹底了,把我孤立起來不是正如你意嗎?我相信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不敢靠近我,免得變成炮灰。」她自嘲。
他突然大笑,開朗的笑聲幾乎震破她的耳膜。「放心,這項『懲罰』除了我例外。」
她想掙月兌出他的擁抱,因為這太緊的束縛讓她呼吸不順。他卻突然低下頭,熱唇貼住她冰涼的臉頰。
「留在我身邊。」他貼在她耳邊低語,緊緊擁住她,根本不放手。
「你的公關大臣在找你了。」她看到雪兒穿過人群,往這個方向移動。「趕快放手,免得失去大老板的尊嚴,別怪我沒提醒你。」她懊惱地辦批他的大手。
這一年來在床上他需索無度的親密接觸,以及越來越頻繁的熱物,都讓她如此不安。
「別跟我拉拉扯扯,我的『尊嚴』就能保持下去。」他低笑著跟她玩角力游戲,彷佛上了癮。
「誰跟你拉拉扯扯的。」她都抱怨。明明是他自己太霸道了!
她開始擔心小岩有樣學樣,以後也會是不講理的土匪。
「龍先生!」方雪兒好不容易穿過人潮往這個方向跑過來,看到芮思,她兩眼立刻瞇起來。「一屋子的賓客,正在等龍先生跟貴公于一起拍照。」
芮思彷佛看到方雪兒冰冷的眼神中,並射出殺人的死光。
「我等一下就過去。」他談道,沒打算中止熱烈進行中的角力游戲,方雪兒的臉色一變。「龍先生,現在所有來賓的目光焦點全集中在您身上,我認為您不該浪費時間在這里,龍先生是這麼重要的人,應該把時間放在值得尊重的人身上。」
煙硝味又起。這一年來,方雪兒對她既鄙視又痛恨,這種奠名的仇恨心態,芮思已經懶得響應。
摟緊她的男人突然放手了,他冷峻的眼神直視下屬。「今晚,這里讓其它人負責,你先回去整理行李,明天搭一早的飛機到美西。四十八小時後,到美西分公司報到。」
「龍先生?」方雪兒錯愕的表情,活像喉嚨里卡了一顆糖球。
他冷淡的不置一辭,早已別開眼。
「我……我知道了。」忍住眼淚,方雪兒哀怨地凝望老板最後一眼,臨走前拋給芮思一記怨恨的眼神。
「真精彩啊,三年前跟三年後一樣果決利落,快刀斬亂麻的功夫沒有絲毫退步。」方雪兒離開後。她搖頭嘆息。「不過,謝謝你,又再一次幫我樹敵了。」她拍拍手,笑著用手指頭細數,她的「敵人」除了方雪兒之外,還有孫旋旋,以及金色豪門大酒店的小杏……「你不在意她對你的無禮?」他問,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無所謂的愉快臉龐,忍不住伸手拂拭她頓畔的亂發。
「這也怪不得她吧,我不過是幸運一點,替你生了一個聰明優秀、很像我的兒子。除此之外,在別人眼中,我仍然只是龍大老板的伴。」她雲淡風輕的答。
彷佛不蔭她太過漫不經心的態度,他重新摟住她,這回讓人窒息的擁抱更緊。
「這一年來,我可有其它女人?」他突然問,灼熱的目光凝注在她臉上。
她別開眼,有些害怕他︰過于熱烈的視線。「如果你擁有超人的體能,可能就有第三者。」談論這種敏感話題,她的臉頰情不自禁泛起紅暈。偷偷幻想他穿超人內褲的情景,她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他咧開嘴,盯著她頰畔迷人的紅霞。「在沒有承諾的情況下,我給你一對一的絕對,這意味著什麼,聰明如你,不會不清楚。」他嘶啞地道,嘆息她仍然如處子般青澀,而他,自以為是情場老手,卻被她生動的偽裝徹底蒙蔽。
「但是,我沒有要求要『一對一的絕對』啊。」
「是我要求的。」他強調。「我要求你對我『一對一的絕對。」幾乎霸道的口氣。
她睜大眼楮,明眸好奇地凝望他。「龍大老板,請問你什麼時候轉性的呢。」
她真的很好奇,這男人不講理的模樣,她好象常在另一個縮小的模子身上見到。原來兒子的嫉妒和過剩的保護欲,都是承襲自他。
他悶笑,大手捧住她的臉頰。「自從我發現,自己已經陷入『水深火熱』那一刻開始。」
「咦……」
不等她發問,他的熱吻已經落在她是唇上,周旁的賓客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
「嫁給我。」他粗嘎地道。
芮思呆住了……他居然在兒子的慶生宴上求婚!
從他讓人喘不過氣的熟吻中解放,思看到白姨站在小岩身邊,而她的父親腥振河不知何時已經抵達現場,滿意地笑看著這一幕。
情況詭異讓她以為自己在做夢,但是,這分明不是夢啊。那麼,她肯定自己是被設計了。
「如果為了報復,你的犧牲真的太徹底了。」她喃喃地道。
「如果是報復,我不必征求襪的向兼寸瞬的千前女他低沉的語調充滿濃厚的獨佔欲,以及一種讓她胸口感到脆弱的粗嘎。
接下來,他突然拿出預藏的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在所有人的祝福聲才、宣布把她一生一世給困住。
噢,好吧、好吧……她承認了,她真的很難抵擋這種「幸福」的誘惑。
還好他堅持「一對一的絕對」,所以他不是她的父親邢振河,而她也不是母親姜慧蓉。
也許有一天,她會真正的愛上他——愛得水深火熱」那一種。
她會嗎?
也許——也許將來的事,誰也料不定。
一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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