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為輕輕褪去夜欣的上衣,露出她吹彈可破的雪白玉頸、柔肩、手臂……然後,他看見了她右臂上的疤痕。
疤痕?
咒凡佇立在窗前翹望,那個令他驚心膽跳的疤痕。
這是咒凡再熟悉不過的「記號」,他好愕然!老天?她是「月夜星」,是那個小女孩。
半晌,他已用「風火輪」般的速度直奔辦公室。
「干什麼?」咒凡霍然地開門,大聲咆哮。
喔!可惡的宋咒凡怎會在此千鈞一發之際出現?可為嚇得六神無主,但他仍力圖鎮定,囁嚅道︰「沒什麼,只是……夜欣喜歡我——」
「鬼扯!」咒凡用力抓住可為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向他的臉龐揮了兩拳。
可為踉蹌跌倒在地。
咒凡心疼地盯著夜欣,再次細瞧她右手臂的疤痕,他目光里明顯寫著「痛心」兩字,隨即,他瞄到放在桌下的那件黑色外套,他迅速取出為夜欣套上,既而攬她入懷。
後面的身影向咒凡逼來,咒凡機靈回首,他的手肘一揮,可為的胃即疼得哇哇大叫,咒凡似乎喪失理智,他的雙眸凶狠,雙腳不停往可為身上踹去。
「救命……救命啊!」
听到求救聲,應為機警地往辦公室跑,是否「計劃」被破壞了?他思忖著。
他火冒三丈地注視著前方——
是那個眼楮像一把利刃的男人?
卓應為憶起了那日的一切。這男人害他躺在病床上近一個月。這男人,害他得不到夜欣,使他還要將夜欣送給大哥!此仇不報,非君子也!他卯上他了。
宋咒凡把卓可為打得屁滾尿流,跪地求饒。
他側眼一望,調侃道︰「喔!卓‘小’老板!好久不見!」
「你是誰?敢貿然闖進天凡商號?」
咒凡氣焰高漲道︰「我叫宋咒凡,是‘大大’老板,你應該知道吧!」
他是宋咒凡?是阿爸的特別助理,也是阿爸眼前的紅人。
「你是宋咒凡!很好!」應為一直拼命點頭。他是道地的奸詐小人。他一向以卑鄙取勝,連忙抬出他的「背景」,他狂妄道︰「你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是卓應為,上次你把我打得要死不活也就算了!今天,你還揍可為!若阿爸知道了,你準完蛋了。」他呼喊︰「總管家,去找阿爸過來,快點!」
咒凡自在道︰「總管家!快去叫董事長過來,順便告訴他,我連‘小’老板都不會放過的。最好董事長來的時候,一切都還不會太遲——」
他在「恐嚇」?
只見咒凡像日據時代的監牢刑求者一樣,對應為這位「囚犯」,不斷地嚴刑拷打……
???
這是夜欣清醒時所見到的——
周圍圍著好多工人在對她評頭論足。
地上躺著兩個傷痕累累的男人,夜欣細瞧,天啊!是卓可為與卓應為?有人敢打他們兄弟?這個人是不是不想活了?
她轉首,目光發亮,大哥哥此刻正坐在她身旁,那眼神令夜欣雙頰羞紅,不敢直視。
奇怪?她怎會套上黑色外套?她的衣服呢?
總總的疑點,在夜欣還來不及思索之時,卓非凡已大搖大擺地邁進來。
畢竟是商場「老賊」,大風大浪見多了,這種「小」場面,他還是面不改色。
老人犀利的目光移向咒凡,兩人對峙著。
他命令一些無關緊要的工人及主管全部退下。不一會兒,辦公室內只剩下五個人。
應為惡人先告狀。「阿爸!他……揍我和可為……」
「住口!」卓非凡完全沒有「親情」,他以「利益」斷是非。
「你們為什麼這麼沒用?」卓非凡咒罵。
「阿爸——我們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他們異口同聲喊道。
卓非凡不語。四戒之一——戒「情」。親情、愛情、友情……他須無情無義。
他再次感到這兩個兒子是多麼的不中用!莫非這是天意?
應為和可為在阿爸凶狠的目視下噤住了口。
咒凡不屑地笑道︰「卓董事長,您的兩個兒子不僅沒用,而且還是喪盡天良的惡人呢!」
夜欣羞愧得無地自容。卓非凡不禁正眼望著這位令他兩個兒子神魂顛倒的大美人。
卓非凡厲言問道︰「咒凡說的是真的嗎?」
「這——」兩人一時皆答不出話來。
「大丈夫敢做敢當!」
應為咬住下唇,忍痛道︰「爸!是又如何……我們是卓家公子,哪個人不應該服從我們?」他一點悔改的意思都沒有。
卓非凡慍怒地給應為甩兩個耳光。
他的兩個兒子仗著老子的勢力為非作歹。難道這是老天爺要毀了他「王國」的預兆。是的,他能預測將會有那麼一天。就在一剎那間,卓非凡有些感嘆。
他當機立斷,一定不能留下可為和應為。他們這兩個敗家子,肯定會讓天凡商號毀于一旦。
他旋身,面對咒凡。「咒凡,你認為這件事該如何處理?」
「卓董!這是你兒子,你怎麼反問我該如何管教?」接著,他故作淡然地說︰「你的兩個兒子人緣很差,剛剛我揍他們時,居然沒有一個員工肯站出來制止。」
卓非凡點頭,決定道︰「為了這女孩的名譽,我想事情到此為止吧!而且也嚴加保密。至于我的孩子,我會嚴加管教的。」
應為和可為都沒有發覺卓非凡說此話時,他的神情是多麼「陰沉」。
嚴加管教?咒凡嗤之以鼻。
可是為了夜欣,咒凡一切都無所謂。
「隨便,我無話可說。」咒凡偏頭望向夜欣。「岳小姐,你有何看法?」
「我——」夜欣搖頭,顯得手足無措。老實講她真的無臉再見大哥哥及其他人了。
「你介意讓我送你回家嗎?」
「我——」她呆愣地道不出話,只得傻傻地點頭。
「走吧!」咒凡伴著夜欣走出大門。
可為及應為決定——一定要報仇。
而卓非凡則認為︰「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他希望,宋咒凡不要毀在女人手里才好。
夜欣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個夢,她盼望能一睡不起。
???
走在田間小徑上,咒凡和夜欣恍如隔世,一切皆顯得如此虛幻。
哎!莫非我是傻子?「月夜星」與「岳夜欣」壓根兒是同一人,都是我害你受了這麼多苦。咒凡在心底對夜欣道。
夜欣!殺母之仇未報,我怎能暢談兒女私情?我有那樣視錢如命,為了成功不擇手段的父親,我若不毀了卓非凡,這世界豈有天理?
原諒我!縱使我知道是你,我還是會假裝不認識你。
「岳夜欣——」咒凡開口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明天還敢上班嗎?」他開門見山地說︰「全工廠的人都知道了,就算不知道實情,也會以訛傳訛,你的名聲鐵定難保。」他冷酷地睨著夜欣。
夜欣似乎被他的話嚇到,她垂著頭,好傷心,好失意的模樣。
咒凡實在是不忍心,但他強忍住了。
她哽咽道︰「你真的不認識我?」
他臉色一凜。「我該認識你嗎?岳小姐?」他轉移話題道︰「坦白說,我想請你以後不要再到工廠上班了,流言是很可怕的。」
夜欣淚水汪汪地注視咒凡。
咒凡快崩潰了,但他仍逼迫自己裝出一副冷漠的表情。「請你好好考慮,再見!」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听見背後的哭啼聲,以及跑遠的腳步聲。
這樣的結果最好,咒凡喃喃自語……
???
第一天,岳夜欣沒有來上班。
第二天,岳夜欣還是沒有來上班。
……第五天,咒凡受不了了,他好擔心,只好乘夜晚跑到她家門前,試圖尋找她的倩影。
在月光照耀下,小木屋沒有任何的光線,這表示屋內根本沒人!
咒凡的心頓時跌到谷底。他坐在石頭上,大口大口地怞煙。
夜欣走了?你應該高興的,這表示你可以無牽無掛地去實現復仇計劃,是不?不對!為什麼你要欺騙自己?為什麼你要佯裝無情無愛?
夜欣,快出來吧!快出來吧!
冷不防地,一拳正中他的背,他整個人被擊倒在地,七零八落的拳頭迅速落在他身上。
靠著一絲逃生意識,他努力睜開眼楮,嘗試看清來人。一把金光閃閃的小刀忽地向他揮來,他伸腿一擋,小刀正中他的大腿,他的長褲剎那間已染紅。
「該死!」咒凡暴怒狂吼。
他隨手亂揮,試圖殺出一條生路。
「夜欣!夜欣!」他喃喃呼喚著。
???
敲門聲徐徐傳來,夜欣疲倦又傷心地從床上爬起來。
這些天,她除了躺在床上,幾乎什麼事也不做,只知道餓了吃飯,累了就睡覺,她幾乎沒有什麼意識,除了——大哥哥離開她了,她腦中全是這句話。
這敲門聲是這般迫切,她終于有了神志。
「誰?」她模著門鎖道。
「夜欣!開門!」咒凡以最後一絲力氣道︰「求你!快點開門!求求你!」
是大哥哥!是嗎?
她小心翼翼地開門,一個身軀直倒在她身上。這名男子已奄奄一息。
「你受傷了?」她驚慌失措地喊。
「噓!」咒凡抓住夜欣的手。「有壞人在追我,快扶我進去。」他孱弱道。
夜欣依言行事,迅速關上大門,扶咒凡到床上。直到外面吵鬧聲過了,她才噓呼了一口氣。
不過,咒凡卻昏倒了。
???
接下來的兩天,夜欣無微不至地照顧大哥哥。
當初在中日戰爭期間,那時她雖年紀小,但也被迫負起照顧一些日本軍人的工作,所以有看護的經驗。
她所擔心的,不過是怕傷口感染。
第三天夜里,咒凡不僅發高燒,還呈現昏迷狀態,極不安穩的在床上亂滾。
夜欣想按住他,但咒凡的蠻力使她招架不住,迫于無奈,她只好整個人壓在他身上,避免他傷及自己,直到天亮破曉,咒凡才沉沉入睡。仿佛經過了一場戰爭,夜欣筋疲力盡地蜷縮在一旁,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
咒凡一睜開眼,第一句話就問道︰「這里是——」他發現一個可人兒正蜷伏在他懷中。
記憶慢慢浮現,他抿嘴笑著,雖然感傷,但也摻雜著歡愉。
听到疼痛的聲吟聲,夜欣驚醒過來。她抬起頭,視線與咒凡相交,四目交集,兩人為之心顫。
咒凡不語,他力求「冷漠」,然而,夜欣卻伸手輕觸他的面頰,柔聲道︰「你需要好好休息,不用擔心,我會照顧你的。」
「夜欣。」她的話幾乎要溶化咒凡了。
她充滿柔情地說︰「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在這里。一切有我。」她的話似乎是帖安定劑,咒凡再次閉上眼,安然入睡。
事實上,夜欣多麼高興大哥哥受傷了,因為唯有如此,她才能擁有他。
???
在夜欣不眠不休的照顧下,咒凡總算有些起色。只是,他的那條大腿傷勢仍十分嚴重,短期之內恐怕無法走路。而他的胸膛和臉龐鐵定也會留下疤痕。但咒凡決定,他要盡快離開夜欣。
「吃雞肉粥吧!」夜欣把碗端給他。「這雞很新鮮呢!我一大早走到鄰村去買的,是剛殺的哦!」她又滔滔不絕地道︰「雞肉最有營養——」她極力想討咒凡歡喜。
「這只雞多少錢?早上又走了多遠的路?」他再也受不了了。他冷漠的面具快要卸下了。「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不!你只是暫時忘記我罷了,忘了我是‘月夜星’。」她反而安慰他。
「不是!我是故意不理你的,我當然知道你是‘月夜星’,可是——」咒凡轉過頭,不肯直視她。「我不能認你,我必須要討厭你,甚至趕你走。」他狠心道。
夜欣釋然一笑。「沒關系的,反正,我早就是你的妻子嘛!」她雙頰泛紅。「我不會再離開你,我要一生一世服侍你。」
咒凡以僅剩的「虛偽」道︰「我不會承認你的。你若是還有羞恥心的話,就知道不該收留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你的名聲一輩子都完了。」
夜欣怔怔望了他一會兒。「你的意思是——你要離開我?」分離十四年,你怎能說走就走?她光火了。
他心一橫。「是的!」他無情地說︰「你沒有義務服侍我,我們誰也不欠誰,那是小時候的戲言,你可以去找別的男人——」
「是的!我可以找卓可為,找卓應為,我甚至還可以做卓家大少女乃女乃呢!」她旋身,傷心欲絕地說。「好!你要離開,就徹底走出我的生命,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她拿起枕頭下的項鏈,扔在他的胸膛上,順便把外套丟給他。
「你走!你走!走!」她發狂地推他。
掉在地上的鏈子映入咒凡的眼簾,咒凡訝然注視——向日葵!「這麼多年了,你——居然還留著。」他簡直無法置信。
「是的。」她淚流滿面。「無論生活如何艱苦,我依然把向日葵緊緊留在身旁。那是大哥哥留給我的唯一,也是我倆相愛的記號。」她嗚咽地哭訴。「難道你不明白嗎?我是因為你而生的,沒有你怎會有我?你居然能狠心的說走就走?」
隱藏多年的情感像洪水泛濫般一發不可收拾。「‘月夜星’,原諒我——」他張開雙臂迎接她。
她淚水汪汪地投入咒凡的懷中。「大哥哥!大哥哥……」
???
清晨的陽光冉冉升起,一切顯得如此美好。
咒凡擁著夜欣度過一夜。
老實說,活了三十年,沒有一天像昨天那樣地令他滿足。「Darling!早安!」他的下顎磨蹭她如瀑布般的秀發。
夜欣睜開惺忪的杏眼,羞答答的不敢直視咒凡。「啊!我有沒有壓到你的傷口?你痛不痛?」
「不痛。」他笑著道。「有你陪我怎麼會痛?Darling!」咒凡愛憐地注視夜欣。
夜欣睜大迷人的杏眼問︰「什麼是達令?」
咒凡心滿意足地干笑兩聲。「就是‘親愛的’。」
「親愛的?」夜欣羞郝地。「親愛的咒凡!」
「學得真快!」
夜欣突然憶起重要的事,她岔開話題道︰「你怎會受傷呢?是誰打傷你的?」
「用腳想也知道一定是可為和應為。」咒凡幽幽嘆口氣。「我跟他們真是結仇來的。」
「都是我害的。」夜欣哀傷地低下頭。「對不起。」
「沒關系。」咒凡調侃道︰「誰叫‘月夜星’美麗又動人,才會惹得男人對你想入非非。」
「不過,我只屬于你。」
「唉!如果當初我們不分離的話,今天你也不會受此苦難了,還差點——」咒凡心有余悸,想起可為和應為的野蠻行為,咒凡真的好想殺了他們。
夜欣支支吾吾。「大哥哥!你不會……嫌我吧!我並沒有被他們——」
咒凡的食指抵著夜欣的櫻桃小唇。「我了解。」
「夜欣——」咒凡的手踫觸夜欣的手臂,他模到那一條細疤。「唉!這條疤痕,竟牽扯著我倆的命運。若不是看見它,我豈會認得‘岳夜欣’是‘月夜星’?」
夜欣嫣然一笑,右手握著向日葵項鏈。「而這條‘向日葵’,它陪伴了我這十四年。」
「這些年,你都在哪?」
「那你又在哪?工廠的人都說你是留洋的,而且好神秘——」夜欣好疑惑。
「你先說。」
兩人眉對眉,眼對眼,欣然一笑。
夜欣的遭遇很簡單——被日本警察抓走後,她和阿爸在監獄中過了半年。後來,日本政府需要人力,阿爸即被派去做苦工,夜欣則在軍隊中做雜工,後來又調到醫院充當護士。到了民國三十四年,台灣光復,她和阿爸才重逢,開始新的生活,誰也沒料到,不久後阿爸重病,不久便撒手人間……
而咒凡只簡單地說︰「在美國發展不順,便回來台灣了。」
單純的夜欣對這位大哥哥的話深信不疑。
沒有人知道,宋咒凡是美國的大企業家,他的財富甚至超越卓非凡。
他回台灣完全是為了報仇。不過,「月夜星」的出現,可能會讓咒凡的計劃終止。
咒凡輕攬夜欣在懷中,感傷道︰「改天,一起去祭拜你阿爸!」
???
三坪大的小木屋充滿愛的氣息。
「好痛!輕一點!」咒凡嘶喊。
「忍耐一下!」夜欣為咒凡上藥。「你的腿不消毒是會發炎的。」
咒凡又聲吟。「不快點好,怎麼帶你出去走一走?」
「帶我出去?你……不怕別人說閑話?」
「我會娶你。」咒凡接下她的話。「一切就等我的傷好。我會帶你回家給女乃女乃看,我也要向可為及應為炫耀,誰叫他們‘失算’,反讓我們在一起。」他模著夜欣的巧手。「當然,我們也要小心那兩個小人的算計!」
「你——」淚水差點奪眶而出,她太感動了。
「幸好,消毒好了,否則,我一定會被你整死。」他的幽默化解夜欣的眼淚。
夜欣破涕為笑。
咒凡疼惜地輕觸夜欣的面頰。「我真高興我們還能相遇,小時候我教你寫日文,現在,我還能教你說英文。」
「真的?」她歡喜道。
「嗯!第一句英文是︰ILOVEYOU!」
她重復一遍。「ILOVEYOU?什麼意思?」
「重復念二十次,我再告訴你是什麼意思。」
「ILOVEYOU!ILOVEYOU……」夜欣真的「背誦」起來。二十次後,她搖著咒凡的手。「告訴我,是什麼意思?」
咒凡狡黠一笑。「耳朵靠近點,我就告訴你。」
夜欣不疑有詐地把耳朵貼近咒凡的雙唇,待咒凡一說出那三個字時,夜欣立刻羞得用縴縴玉指往咒凡大腿上用力一捏,咒凡痛得哇哇大叫。
畢竟,那年代,愛情還是很保守的。
半夜,咒凡把沉睡的夜欣擁在懷中,他難過不已,抬首注視這間破舊無比的小木屋。
親愛的夜欣!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你是要被人寵愛的,怎能如此落魄呢?
也許,一旦他有了「愛」,就無法狠心報復自己的父親。
有了摯愛,那仇恨又算什麼?
有了夜欣,他心甘情願一輩子陪在她身邊,這就夠了!對于卓非凡,或許該試著原諒他吧!
就讓一切恩怨,隨風而逝吧!
能嗎?他不禁懷疑起來。
???
夜欣在燒木柴,她要煮面線給大哥哥吃。
咒凡雖然欣喜,但也舍不得讓夜欣如此辛苦。他看著夜欣挑柴燒水,他應該幫忙的,無奈,他的腿還不能活動。
台灣!真要進步,真要經濟改革才行!
咒凡決定,等他腳傷一好,他要把全世界最珍貴的物品,通通買來送給夜欣。
在他思忖之余,夜欣已把面線端上來。兩人坐在床緣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吃著令他們回味的「面線」。
看著夜欣找著大木桶,踉蹌地走進門,再走到外頭取柴燒火,咒凡不知她在干麼!
「你在做什麼?」
「幫你洗澡啊!」她自在地回答。「你渾身發臭,待會兒,一定要好好沖個澡。」
「我——」
在這三坪大的空間,哪有澡堂?就連上個洗手間也需要走好遠呢!在美國,咒凡的生活比在這兒好上百倍。那里有進步的盥洗設備,及千坪的豪華別墅……不過,他卻喜愛這里,因為有夜欣的地方,就有愛。
可是,他不敢赤果面對夜欣,更遑論是洗澡了。他當然見過女人,在美國,一大堆金發女人黏著他,但他卻不為所動。因為,他心中只容得下夜欣。
當著她的面洗澡,他控制得了嗎?
雖然兩人睡在同一張床上,但都是服裝整齊。
他雖是保守的男人,人心愛夜欣,但是——他越來越無法把持自己。
他能給夜欣任何承諾,也會負責任,不過他要她心甘情願。
他回首看夜欣的倩影,她才二十歲,她能懂嗎?
男女之間的事——她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