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勝的關鍵時刻到了。
究竟,誰能顛覆股市?
「記住,只要一開盤,就把妳手上所有的股票全數賣出,了解嗎?」仇塵剛厚實的手掌握住夜蝶,這一刻,他們的心是相連的,心靈是相通的。
夜蝶用力地點頭。離股市開盤還有三分鐘,夜蝶緊緊倚偎在仇塵剛懷中,王裕元一群人在此時大搖大擺地前來
「就在今天,我等著看妳摔得粉身碎骨──」王裕元大笑。「我一定要你們血濺街頭,才能消我心頭之恨──」他立下誓言。
仇塵剛一語不發,不過彷彿已用眼神殺死了王裕元。
鈴聲突然大作──交易時間開始。
仇塵剛拍打夜蝶的肩。「快去,寶貝!別害怕,一切有我──」夜蝶忙不迭地沖向交割櫃台。
她並沒有忽略仇塵剛的改變──他昨夜喚她親愛的,今天喚他寶貝。
他變得不一樣了,讓她又喜又憂。
她相信,如果她今日真的死里逃生,她與他一定會「重生」──有完全不一樣的新生活。
可是,可能嗎?
想到死亡的賭注,她的心髒彷似停止了,呼吸也變得困難,她感到陣陣頭昏眼花。
她才一交割完,股市尖叫連連──
恍似世界末日的鬼哭神號。
夜蝶驚悚地瞪大雙眸──
我的天!
股票指數往下跌……
股市重挫!
怎麼可能?
仇塵剛走進交易所的控制室,立即被安全人員阻止。「先生,這里外人不可以進入──」
「這是我的IC卡,麻煩你們確認。」仇塵剛自在地將IC卡遞給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往電腦主機的介面卡上刷過去。
倏地,他們臉色大變,每個人都顯得驚惶失措。「對不起,我們不知道您大駕光臨,真是抱歉!」
「沒關系。」仇塵剛不以為意,主動坐在主位上,取出他每日必帶的手提式電腦,在鍵盤上按下密碼,連接各大主機網路,隨即,他掌控了一切。今天,股票的真正主宰──股神至尊行動了!
工作人員戰戰兢兢。「您要決定今日的股票指數嗎?」他們小心翼翼地問。「漲或跌?」
仇塵剛面色凝重,無奈地閉上雙眼道︰「殺戮的時刻到了──」
「天吶!」每個人閑言,心悸不已。
仇塵剛彷彿見到今天的世界──
一遍腥風血雨。
一個充滿血腥、淚水的股市
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傳入夜蝶耳際。
股票的指數像失速的飛機,拚命往下掉……不到一個小時,以狂跌將近谷底。
股市暴跌!
自一九一二年以來,本世紀又再次發生金融風暴。
交易所內有人抱頭痛哭,哀嚎不斷,更有人想自殺……現場一片混亂。
「漲!漲!」有人瘋狂地大叫。「漲!漲!漲……」每個人都顯得狂亂,這里宛如一座瘋人院。
股價,越跌越低,不曾止住……
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快終止了。
夜蝶的心髒也越跳越快,她注視著螢幕上的數字,跌!跌!跌!她心底吶喊著。
她緊張害怕得四處張望,她看到了王裕元。
他似乎已嚇得六神無主,可憐又無助地跪在地上,夜蝶看得好不忍心。她迷惑了──
股票──
真的是殺人的工具?
今天──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夜蝶激起前所未有的同情心,她的心在淌血。
驀地,她一回首──
十二點整,股市終場。
肝腸寸斷的哭泣聲,洋溢在整個證券交易所內,握在手中的股票,已儼然成為廢紙。
有人用力將股票丟撒在半空中,有人用力撕毀……今天,他們的世界也毀了,一無所有、血本無歸──
老天!
夜蝶無法置信──
她為了這場「賭注」!
她贏了王裕元。
驚喜的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她心中一甸,塵剛呢?她霍地抬起頭,四處眺望─
─「塵剛──」她的心髒緊繃著。
她看到了站在大門口的他,臉上洋溢歡愉,對她伸出歡迎的雙手。
「塵剛──」她哭喊,沖向他。
他們結結實實地抱在一起。
「我贏了,我贏了……」她又叫又吼,一直重復這三個字。
「我知道……」仇塵剛也一直回應她。
「我成就了我的榮耀,我打敗了王裕元──」
「是的。妳確實成功了。」
她緊繁地抱住他。「我好高興,好高興……」她語無輪次。「是你,是你成就了我……」她大叫。「謝謝你──」不管在大庭廣眾之下,她抬首狂吻他。
「葛烈!」
這真實的名字和女人的叫喚,滲砸傷心欲絕的哭泣聲。讓他們不得不回到真實的世界里。
哭得淚眼婆娑的席谷雪,對仇塵剛求饒。「求求你!救我的兒子,他奔向頂樓,要跳樓自殺!」眼見仇塵剛依然冷冽、不為所動,她不禁哀聲求道︰「葛烈,如果你真的愛過我,請看在我的分上,放他一條生路。」她倏地跪在地上。「我求求你!我
什麼郡沒有了,我沒有了你的愛。我與我的丈夫形同陌路,我這輩子唯一的希望──
就剩下裕元了。求求你,救救我的兒子!」
「我──」仇塵剛啞口無言,他已徹徹底底地明自,唯有夜蝶才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女人,況且,王裕元本來就是咎由自取,想起夜蝶曾受的屈辱以及他妹妹的冤死……難道真的原諒他?不!
我要復仇,為我這十八年來所受的恥辱。
現在,是我復仇的時刻──
仇塵剛悶不吭聲。夜蝶卻握住了他的手。「快!我們上樓去阻止他!」她同時拉起跪在地上的席谷雪。「快──」
仇塵剛面色一沈。「為什麼?」他疑問道。「王裕元值得你救嗎?他曾經那樣想置妳于死地──」他醋意橫飛。「難道,妳還對王裕元──」
「不!」她打斷他道。「這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席谷雪。因為──我也是女人。」是的,只有女人,才明白女人的痛苦。
他無話可說,只是釋然地點頭。
他握著夜蝶的手,與席谷雪一起奔向頂樓。
對王裕元來說,他明白這一刻已是他的死期。
站在大度頂樓,眺望這大地間,彷彿這世界全都踩在他的腳下,他大吼︰「人擁有了世界,卻賠上了自己的性命──哈!哈!這就是我的下場嗎?」
他什麼都沒有了,死──將是他的去路。
站在頂端的角落,只要他再向外跨一步,他就會告別這個世界……
死,要有極大的勇氣,而他──
在千鈞一發之際,女人哭喊的聲首傳來,「裕元、裕元,別自殺!求你,別去……」
王裕元倏地回頭,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母親,席谷雪。
旁邊還站著仇塵剛及夜蝶。
他相當瘋狂、憤恨。「怎麼,你們來看我笑話嗎?還是要來監視我自殺?」
「夠了!」仇塵剛正凜然道,「是你無止境的慾望,毀了你自己!」
「我毀了我自己?」王裕元聞言,仰天長笑。「不!不!」他大聲否認。就是你,是你要殺我,是『股神至尊』要我死──」
夜蝶的臉色大變,仇塵剛竟是「股神至尊」?老天──
王裕元涕淚縱橫。「你別以為你匿名,神出鬼沒,我就不知道你是誰!」他雙眼像野獸般掃向仇塵剛。「當今天下,只有『股神至尊』能隨心所欲地對股市呼風喚雨,也只有他,能讓股票一夕之間風雲變色。」他失笑了。「而今日的股價狂跌,已造成了世界性的金融風暴,我才明白,原來你就是『股神至尊』──」他崩潰地大嚷。
「『股神至尊』有天大的能力,我斗不過他的,所以我必定會死!」說著,他的身體已轉向天台外側。
「不──」席谷雪哭喊︰「別跳樓,裕元,媽媽求你!我……」她惶惶亂亂道。
「『股神至尊』那又如何?他還是葛烈啊!一個媽媽好久以前的朋友,媽媽會向他求情,讓他放你一條生路……」
「葛烈?朋友?」王裕元肆無忌憚地捧月復大笑。「都是妳這瀅婦害了我──」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妳不是我的母親,不是……」他聲淚俱下。
王裕元終于說出他對母親的痛恨,他對仇塵剛道︰「親愛的『股神至尊』,你可能不知道吧!你為了一位有夫之婦,而陪上了你妹妹的性命;你冒著『奸夫』的罪名,將自己逼上了絕境。但你真的了解席谷雪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嗎?」
王裕元用手指著席谷雪咬牙道︰「她是名副其實的蕩婦──是蕩婦──」
席谷雪臉色霎時慘白,王裕元續道︰「從我小時候,就一直看到妳與不同的男人
上床……一直道我十一歲,見到了妳與他──」他瞪著仇塵剛冷嘲熱諷。「仇大爺,你知道你的女人,也就是我的母親,對你的海誓山盟,值幾斤幾兩嗎?」他譏屑道。
「你們的奸情被我父親知道後,我父親派人殺你妹妹與你!所有的人都認為你死了,包括我的母親。你猜她對這事有什麼反應?」
「不到兩個月,」他指著席谷雪。「我的母親又有新歡了,她早把葛烈忘得一干二淨,繼續與別的男人尋歡作樂。這就是一個女人的『真心』,維持不到兩個月的『忠誠』。」他轉向對仇塵剛批判。「你妹妹的死,是報應,因為你與這蕩婦之間的瀅亂,本來就罪該萬死,死不足惜──」
仇塵剛的臉色鐵青,殘酷的事實令人心痛如絞。
「親愛的媽媽!」王裕元對席谷雪道,「我會有今日的命運,全都拜妳之賜,是妳害了我。我恨妳的瀅蕩,所以,我早早就離了家,在遠地唸書,而後在這花花世界中,吃喝玩樂,不擇手段地賺取暴利,最後,自食其果……我這一生,妳從來不愛、不關心我,妳只在乎妳自己的慾望與男人……」
席谷雪面色蒼白如死人,她全身劇烈抖動。
她的眼中充滿淚水,迎向她的兒子以及她的「愛人」一臉的輕屑及怨恨。
「妳不愛我!」仇塵剛道。「自始至終妳只是玩弄我,當我是妳的洩慾工貝,而我,傻傻的為妳犧牲自己和我妹妹。」他無情道。「因為妳的慾望,我在海外流浪了十四年,而妳的兒子財迷心竅必死無疑。」他旋過身子,用行動表示決定。
「不!」席谷雪崩潰尖叫。「我是愛你的,我確實是愛你的,否則我怎麼可能在這麼多年後,還忘不了你,還依然記得你的容頻?只是──」她可憐兮兮道。「你不會懂的,女人需要男人為她排遣孤獨與寂寞……這是我的無奈啊──」
「別惺惺作態了,我不會再相信妳。」仇塵剛篤定大喊。
「夠了!」一個低沈威嚴的聲音響起。
一代風雲人物──王偉效坐著輪椅,讓僕人推著邁向他們。
他老了,再也沒有叱 風雲、野蠻殘忍的蠻勁了,他好似風中殘燭,只等待著死神的來臨。
他備受病痛的折磨,瘦弱凹陷的大眼,圓凸凸地瞪著仇塵剛。「葛烈──」
「好久不見!」仇塵剛嗤笑。「王董事長。」
「是很久不見了。」王偉效環視在場的每個人,單刀直入但慢條斯理地說︰「如果你要復仇,請針對我。當年,我是要殺死你,一旦你沒死,我就已領悟到,終有一天,你會來取我的命──因為,我有罪──」他坦誠道。
「是的。」仇塵剛仇視道。「你殺了我妹妹,你讓我在海外整整十四年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這筆帳,是該清算了。」
「清算!?」王偉效臉上黯淡無光,向來赫赫有名,絕不表露情緒的大企業家,竟露出痛心疾首的口吻道︰「如果我有罪,我該死,難道,你就沒有罪,沒有錯?」
「天下哪一個丈夫能夠忍受妻子的背叛?而你,就是令妻子對丈夫不忠實的罪魁禍首,你成功地毀了我。那時,我內心所承受的煎熬、痛苦,該我幾乎想以自殺解決我自己,就算你沒拿刀殺我,卻已使用了最可怕的殺人手腕。」王偉效一臉落寞道。
「如果你真的覺得你沒錯、也沒有罪,那我當然無話可說,畢竟我確實欠你一條命,『殺人償命』是自古不變的定律,請動手吧!」
仇塵剛靜立不動。王偉效有錯嗎?他不停地想著。
熊熊的恨火,此刻卻莫名其妙地滅了。
面對他恨的人,他的心,竟一片平靜。
不再有恨、不再有怨、不再憤世嫉俗,怨天尤人,他已從禁錮中完全解月兌了,只因──
他才是兇手──是他殺死了他最愛的妹妹。
面對他妹妹的死,他已能坦然處之。
過了許久,仇塵剛覺悟道︰「我也有錯,我該為我妹妹的死負責,因為是我先與你的妻子有不輪的關系──」他向他的妹妹懺悔。「妹妹,原諒我!」
「葛烈──」王偉效和席谷雪淚流不已。
「塵剛──」夜蝶心悸地流下淚水。
「一切的恩恩怨怨,就此終了吧!」他瀟灑道。他側過頭,注視著夜蝶──他的世界中,只有她。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王裕元對天狂嘯。「我不得不死啊!義大利黑手黨的人,不會饒過我的,他們因為我,在股票中賠得徹底,他們鐵定會殺了我,反正橫豎都是一死,我……寧願有骨氣的先自殺。」
他痛哭流涕。「對不起,爸爸!媽媽!」
「不──裕元──」谷雪這一聲叫喊,也是最後一次叫自己的兒子。
王裕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縱身往下一跳──
「裕元──」王偉效痛徹心扉地狂嘯。
他最寶貝的兒子,在一瞬間粉身碎骨。
王偉效承受不了這致命的刺激,心髒病突發,與他的兒子共赴黃泉。
席谷雪一剎間失去了所有──她這輩子的「倚靠」都沒有了,她──活著還有何
意義?
她受不了地崩潰了──成了一個瘋子!
這場血腥的「賭注」,風雲變色的股市──
已儼然成為一個人類的殺戮刑場。
「啊!」仇塵剛仰天長嘯,他的心底哭泣不已。他猛地一旋身,向前跑。
「塵剛──」夜蝶吼叫。「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她跪在地上哀嚎。
她听到他的回音。「妳現在是一代股市女大亨,妳已得到了妳的『榮耀』,妳不再需要我了……」
這就是她的「代價」嗎?
「塵剛──」夜蝶愴然痛哭。
我愛你啊,我愛你……求求你別走……
一切都結束了──
室內闇黑得有股森冷的氣息,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夜蝶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她腦中空白又混沌,而她的心,也歸于死寂。
收音機傳來新間報導的內容︰
「……震驚全球的金融風暴使股市重挫,造成投資客傾家蕩產,負債累累……初步估計,全世界至少有數百名投資客跳樓自殺……」接著新聞播報員報導台灣地區死者的姓名。
當夜蝶听到堅基叔叔及嬸嬸的名字時,她哀傷地將臉用力埋在雙掌內。
這場賭注──無形中,竟殘害這麼多條人命︰
王裕元臨死之前的話,在她腦海中盤旋──一個人擁有了全世界,卻賠上了自己的生命……
是否有一天,她也會賠上自己的命?
她現在是一代股市女大亨啊!為什麼她已得到了她的「榮耀」,卻一點也不快樂?
她只有痛苦、失落,以及悔恨!
難道她不該成功,她不該富有,她不該……殺人?老天爺!原來害死這麼多人的兇手是她!
而仇塵剛卻為她背負「殺人」的罪名!
夜蝶的心一沈,感到痛苦異常。
求求你回來!塵剛!求求你快點回來!
他們是惡人──惡人死不足惜啊!
塵剛──喔!她不能沒有他啊!
強烈的失落感侵入她的骨髓,她全身血液彷彿凍結。
他還沒回來?他當真就這樣一走了之嗎?他不再走入這個他倆共同居住四年的地方嗎?不!她不準!
這就是她的「榮耀」嗎?
她不需要成功,不需要財富,不要成為一代女大亨!她只要──仇塵剛愛她,答應讓她當他的妻子,
這才是一個女人的榮耀。
她終于大徹大悟了。
這才是她要追尋的真正「榮耀」。
但是──夜蝶全身虛月兌無力,她陷入更深的沮喪中。
她該怎樣得到這份真正的榮耀呢?
如果仇塵剛真的一去不返;如果他不愛她,只愛她的;如果,他只要她做他的情婦,不要她當他的妻子……如果……夜蝶像小女孩似的啼哭不斷。她想起黑家的「詛咒」,她受不了地對這黑漆漆的暗室尖叫。一切還來得及挽回嗎?
剎那間,她仿彿听到仇塵剛的話在她耳中盤旋。「……一個女人,要能掌我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