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島。金巴蘭海灘。
日落時分,艷紅的余暉染紅了遼闊的海面,順著丘陵往下走,直直逼過來的暮色,有一種壓倒性的氣勢。
很壯闊很美麗的日落。
可是身處在如此美景中的夜雪,卻絲毫無心欣賞,她只是自顧自低著頭,慢慢走著。
怪不得人家說失戀的時候,千萬別一個人獨自旅行,只會自討苦吃,心情不會更好。
瞧瞧四周往來的旅人,哪一個不是雙雙對對,倚偎在戀人懷里?尤其是她住的金巴蘭海灘區,是西方游客的最愛,熱戀中的年輕情人親密擁吻,退休來度假的年老伴侶也不甘示弱,手牽手摟摟抱抱。
周遭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更顯得夜雪一個單身女子的孤單與寂寞。
當然,不是沒有艷遇的,偶爾到海邊的餐廳用餐,落單的她因為神情哀傷,總能惹來一些男人的驚艷與追逐,但可怕的是,不論對方高矮胖瘦,個性親切與否,她全不在意,完全引不起她的興趣。
她想的、念的,只有那個遠在台灣的男人,只有那個刺傷了她的心,而她立誓要忘記的男人。
她要忘了他,不再思念他。
他現在一定過得逍遙自在吧?沒有她在一旁碎碎念,沒有她自以為是地給他壓力,他一定很開心吧?
說不定天天跟溫璇約會呢,說不定約會完後還會送人家回家,順便上了人家的床。
說不定他根本……一點也不想她。
不像她,明明逃來巴里島了,卻還是時時刻刻驅散不開他的身影,他說不定……早把她忘得干干淨淨了!
思及此,夜雪胸口揪緊,一點一點地冒著酸味。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哀怨。
不許自憐,不許委屈,她是來忘了他的,不是來這里嚎啕大哭的,她不許自己流露軟弱的一面。
要堅強,不學會堅強不行,因為從現在開始,她要適應沒有他的日子,回到台灣後,她要展開新生活。
那等著她的未來里,不會再有她曾經預約的愛情了,這場說不出口的單戀終究成為一場空。
她要面對沒有他的未來,從今以後,不再做那個跟在他身邊團團轉的傻秘書了。他們不是伙伴,連朋友也當不成,他們什麼也不是。
什麼都不是--
來到沙灘上,夜雪木然坐下,抱著膝頭,痴痴地注視著眼前壯麗到近乎淒美的日落。
她看著,時光在安靜中流逝,天色愈來愈沈,光線一分一分黯淡。
自從來到這海島,她每一天都會在傍晚時來到海灘,看著天空慢慢地、無助地失去最淒艷嫵媚的顏色。每當這時候,她的心,好似也跟著失去了什麼,空空蕩蕩。
每看一次日落,她的心,就被掏空一次。
等到她的心什麼也沒剩下的那一天,也許,就是她可以回台灣的時候了。
到那一天,她不會再傷心,也不會難過--
夜雪垂下頭,臉頰側靠在膝蓋上,雖然即將入夜,島上氣溫仍是十分溫暖,可她卻覺得身上微微發涼。
海風吹來,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忽地,一個遠遠地、朝她走來的身影映人她眼底。那是個男人,一個身材很修長的男人,穿著簡單的襯衫和牛仔褲,手上捧著一束好大的花,完全遮去了他的臉。
好聳!她在心里惡毒地想,要送女朋友花不會私下再送嗎?非得要跑到這人來人往的海灘上引人注目?分明就是想向人炫耀嘛!
是啦是啦,知道你們倆感情好,又怎樣?能不能閃一邊去上演那惡心巴拉的戲碼?別在她面前刺眼!
只可惜那男人似乎很不識相,依然向這邊走來,愈來愈近。
煩死了!她無奈地撇撇嘴,正想認命地站起身,另尋僻靜的角落,那一大束花忽然歪一邊,露出男人英俊好看的臉孔。
她愣住,睜大眼,一動也不動地瞪著那男人,而他也停下腳步,傻傻地回望她。
是幻覺嗎?為什麼她覺得這男人……長得很像袁星朗?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在這里出現,他應該在台北,不是嗎?那里有他最愛的工作跟女朋友呢,他來這里干麼?
她一定是認錯了!
可是他跟星朗……真的長得好像,捧著花局促地站在原地的模樣好令她心悸,他像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上前也不是、掉頭更不敢,像個傻瓜似的僵著。
有好一會兒時間,兩人只是僵持著,視線在空中膠著。
然後,一股酸意刺痛夜雪的眼,她眨了眨,淚水完全關不住,一顆一顆地逃竄。
她哭了,哀哀地哭出聲,哽咽地喘不過氣。自從高中畢業典禮那天,她跟死黨不得已相隔台灣南北兩地,她再沒這麼放縱地哭過。
就算這陣子,她整個人像墜入了深淵,未來一片茫茫,她也不曾哭出聲。
可是現在,當她看到害得她陷入如此悲慘境地的男人乍然出現在她面前,還捧著她最喜歡的太陽花,她驀地再也壓不下心頭的委屈。
她哭得很大聲,像個孩子似的完全不顧形象。
袁星朗嚇得面無血色,趕忙奔上前來。「妳、妳、妳果然在哭!妳……天哪,妳、妳真的哭了!」
他急得口吃,蹲下來,花先放在一邊,大手慌亂地拍她背脊。
「對、對不起,夜雪,是我不好,是……都是我的錯,妳別哭了哦?」
「你……走開!」她哭著喊,甩開他的手。「你來這里干麼?走開啦!」
「我是來道歉的,夜雪。」
「道什麼歉?你不是說我背叛了你嗎?不是說我讓你很煩嗎?既然這樣,你還來找我干什麼?」
「不是這樣的,我知道我錯了。」袁星朗七手八腳地拿衣袖當手帕給她擦淚,一面黯然致歉。「林老板來找過我了,那天妳請假,是為了幫他想辦法讓他的店起死回生,晚上也不是跟HeadHunter在一起,而是跟小王商量怎麼做好。妳沒有背叛我,其實妳早就拒絕了HeadHunter的邀請,是我誤會了妳。」
「哼!你現在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不肯听我解釋?你以為自己是誰?跩得二五八萬的,還跟我凶!」她還是生氣,怨惱地又推開他的手。
「對不起啦,真的對不起。」他口拙地不知該怎麼安撫她好,只能一再道歉。「哪,這花是送給妳的……」
「誰要你的花?笨蛋!」她看都不看一眼,忿忿然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夜雪、夜雪!」他忙抱起花,狼狽地在後頭追。「妳听我說,我真的知道錯了,妳原諒我好不好?」
「原諒什麼?你是堂堂總經理,我只是一個礙手礙腳的小秘書,你還嫌我煩不是嗎?」她走得飛快。
「不是的,我不是那意思。哎,我那天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居然說出那種沒天良的話,妳別生氣,好不好?夜雪,再給我一次機會。」
「給你什麼機會?再回去當你的秘書,替你做牛做馬嗎?」夜雪猛然定住步履,轉身怒斥他。「我已經決定了,我這次回台灣後就會忘了你,我的未來不會有你,你懂嗎?你已經從我的人生被除名了!」
什麼?除名?!
袁星朗驚得神情呆滯,雙腿發軟,差點沒當場跪下去。
「夜雪,妳先別急著把我給除名,先听我解釋。」他又把花擱在地上,很沒骨氣地拉著她衣袖,死纏著她不放。「那天是我錯了,我不該誤會妳,更不該接受妳辭職,我怎麼樣都應該留下妳的,不該讓妳離開我。」
「怎麼?你終于發現我還是很好用的?夜雪冷嗤。「是不是接我的秘書讓你很不滿意,所以你才想要我回公司?哈,你給我看著,好好讀我的唇︰你、少、作、夢!」凌厲的四個字宛如閃電當頭劈落。
袁星朗焦急地眼冒金星。「妳真的不肯回來我身邊嗎?」他問話的口氣好像世界未日來臨。
「回去干麼?你自己也說了,我在你身邊只會給你壓力而已。」她說得好無情。
他卻只能苦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海風吹來,拂動她輕盈的薄紗裙襬,她挺直地站著,像女神似的高傲睥睨,天色漸暗,她迷蒙的眼像黑夜的星子,一閃一閃的,閃得他一顆心好彷徨。
他低下頭,很黯然很認真地坦白。「我之所以會感覺壓力,也是因為太在乎妳的緣故。」
「什麼?」她呆了呆。
「妳大概不曉得吧?夜雪。」他語氣苦澀。「其實在妳面前,我常常覺得自己像個小學生。」
「小學生?」什麼意思?她迷惑地蹙眉。
袁星朗尷尬地別過頭。
「我每次做決定前,都會忍不住想,如果是妳會怎麼想,妳會高興嗎?還是會覺得我這麼做很冷血?妳會不會贊同我的作法?只要我覺得妳可能會露出不贊成的眼神,我就會好心慌,好怕妳會責備我。」他頓了頓,俊唇自嘲一扯。「收購日本公司的事也是這樣,因為對方不肯配合,我只好改用強硬的手段,卻不敢告訴妳,因為我知道妳一定會不開心,而我好怕妳用那種眼神看我。」
夜雪驚怔,沒想到他心里原來存著這樣的心思。
「在妳面前,我不敢太壞,我想要變得更好,就像小學生急著討好老師一樣,我也很想……討好妳。」
他想討好她?
夜雪胸口暖融融,憤怒、懊惱、哀傷,所有這些復雜的負面情緒都淡去了,胸臆里,涌起的是難以形容的甜蜜與憐惜。
「所以我才會說妳讓我覺得壓力很大,不是因為討厭妳,更不是因為妳很煩,是我自己,太在意妳對我的看法。」他轉過頭,歉疚地凝視她。「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的。」
她含著眼淚,溫柔地微笑。
他震顫地看著她,胸口不爭氣地擰在一塊兒。
「我跟小璇分手了,夜雪。」
她驚愕。「為什麼?」
「因為我忽然明白,我雖然喜歡她,卻不是愛她。」他幽幽說道。「我不會為了她,想讓自己變得更好,她對我的看法,我其實不是很在乎。」
「這意思是--」她恍惚地望著他,心跳默默地加速。
「我只把她當朋友。」他說。
「是……這樣嗎?」她不敢相信,這消息對她而言好得簡直像作夢一樣。
「跟她分手,我一點也不覺得難過,就跟我前幾任女朋友一樣。」
「因為你已經被甩習慣了?」她柔柔地嘲笑他。
他一震,驀地不敢看她過分溫婉的眼神,那眼神,看得他臉孔發熱,心發慌。
他忽然放開她,側過身去,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全身肌肉很緊張地僵硬著。
「你怎麼了?」她察覺他神情不對勁。「不舒服嗎?」
「我有……我有話想跟妳說,夜雪。」他的嗓音,緊得好像從細細的喉管間逼出來。
「這句話,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想說了,可是一直不敢,因為我很怕……被誰甩我都無所謂,可是如果是妳……唉,我真沒用,妳一定覺得我不像個男人--」他懸疑地頓住。
夜雪呼吸短促,被他斷斷績續的話也搞得神經兮兮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麼?星朗,你……你別嚇我。」
入夜了,海潮翻滾著規律的濤聲,兩人心不在焉地听著,思緒各自起伏。
片刻,他終于轉過頭,很無助很可憐地望向她--
「我可以追妳嗎?」
海風調皮地溜過,月娘嬌羞地躲在雲後,星子趴在夜絨上,眨著眼,興致盎然地偷窺沙灘上一對相依相偎的有情人。
岸邊海浪翻滾,夜雪聆听著海濤,櫻唇不由自主地,彎著甜蜜微笑。
這一刻,她好幸福,幸福得忍不住一直痴痴地笑。
她閉上眼,想起之前當地听見袁星朗那樣問她時,一時激動難抑,竟再次大哭了起來,又把他驚了個手足無措。
整個晚上,她就這樣一下哭、一下笑,把他整得團團轉,沒一刻能松懈下緊繃的神經。
用過晚餐後,她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于是他們又回到這沙灘上,並肩躺著看星星。
「妳還記得嗎?夜雪。」袁星朗忽地開口問她。「很久以前,我們也曾像這樣一起躺著看星星。」
「嗯。」她輕輕點頭。「那次是在山上,這次在海邊。」
「我還說過,等妳三十歲生日,我們再去看一次星星。」
「我可還沒三十歲喔。」她偏過頭,很不以為然地強調。「還有很久很久呢!」
「哈,我又不小心觸踫到女性的禁忌了嗎?」他呵呵笑,也轉過俊臉。
她正瞅著他,明眸閃著光,櫻唇噘著,很嬌氣很嫵媚的,自然流露風情萬種。
他一時呆了,臉龐驀地發熱,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啦?」發現他目光變得怪異,夜雪臉頰也不自覺地泛紅,她撥了撥秀發,掩飾自己些微緊張的情緒。
「夜雪。」他低聲喚她,沙啞的嗓音勾惹她心跳加速。
「干麼?」
「我剛剛問妳的問題……妳還沒回答我。」他很困難似的從喉間擠出嗓音。
「什麼問題?」
「就是我之前在這里問妳的問題啊。妳那時候听了……唉,還哭了呢。」他傷腦筋地一嘆。
哭了?他是指他問她可不可以追她那句話嗎?
夜雪愕然,繼而大發嬌瞋。「你無聊啊?那有什麼好回答的!」
又不是求婚,要追就追,難道還要她點頭說Yes嗎?
「可是--」
可是他好像覺得她的回答很重要,傻傻地、祈求似的望著她。
她驀地別過頭,不敢看他。
「夜雪,妳……不答應嗎?」
听出他語氣的緊張,她心弦一扯,胸臆漲滿柔情蜜意。「你先說,為什麼到現在才問我?」她輕輕地、很小聲地問。
害她等了這麼多年,他總得要交代一下吧。
「嗄?」他不明白她意思。
「你不是說你其實很久以前就想問我了嗎?」她粉頰發燒。「那為什麼要拖到現在?」
「因為我沒有自信。」他澀澀地解釋。「我怕自己一旦貿然跨過友誼的界線,結果失敗了,妳會甩了我。」
「那現在呢?怎麼又不怕了?」
「因為我已經被妳甩過一次了。」
「什麼?」她驚愕,側過頭來瞪他。「我哪有甩你啊?你別胡說八道。」
他搖搖頭,沒直接回答。「妳知道嗎?之前妳請假那兩天,我很焦慮。」
「焦慮?」她揚眉。
「妳從來不會這樣臨時請假,我擔心妳出了什麼事,拚命打妳手機,卻一直找不到妳。然後我听說最近有人要挖妳跳槽,接著又有人告訴我,半夜的時候看見妳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我是跟小王一起在商量林老板那件事啊。」
「我知道。」他苦笑。「可是那時候的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很生氣,氣妳對我說謊。」
「所以你才對我發了那麼大一頓脾氣?」她哀怨地睇著他,至今想來還是不服氣。
「對不起。」他黯然道歉,拉過她一卷發綹,無意識地在手中把玩著。「後來我仔細一想,我之所以會那麼生氣,除了嫉妒妳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害怕。」
「你怕什麼啊?」她奇怪。
「怕失去妳。」他答得率直。「我很慌,因為妳從來沒對我說過謊,我不知道妳到底還瞞了我什麼,我想妳一定是要離開我了,一想到這兒,我就忍不住要發瘋。我真的,真的很慌。」幽深如夜潭的眼底,閃著微弱的、有些赧然的波光。
她心跳一停,忽然覺得自己能體會當時他的焦慮,當她知道他瞞著她收購日本公司時,不也是同樣的感覺嗎?
怕自己不被信任,怕被他丟下,怕他從此後會離自己愈來愈遠。
沒錯,她能了解他的感覺,因為她也是。
一念及此,夜雪目光變得溫柔,她伸出手,輕輕踫觸他的臉頰。
袁星朗握住那柔軟的玉手,繼續坦白心路歷程。「後來,妳丟下辭職信,轉身就走,我整個人都嚇傻了。應該說,我從來沒那麼焦慮過,我完全地坐立不安,什麼事都沒辦法做,整天只想著妳,連開會都不專心。」他頓了頓,俊唇慢慢牽起自嘲。「妳不覺得我這樣很像個失戀的人嗎?我等于是被妳甩了,不是嗎?」
「哪有……怎麼可以這樣說嘛!」她不依地抗議。她才覺得自己失戀了呢!她一直以為這次與他分開,比較痛苦難受的人是她。
可是現在看來,他並沒比她好過到哪里去。
她迷惑地看他,而他,回以深情的注視。
「我以前本來是這麼想的,我以為我能跟妳一輩子只當好朋友。我還跟日飛夸下海口呢,說哪天如果有人追妳,我願意祝妳幸福,可其實我根本做不到。日飛追妳時,我嫉妒得半死,那天他在餐廳吻妳,我把他拖到洗手間,差點想動手狠狠揍他一頓!」
「你想打他?」她提高嗓音。
「我還想殺他呢!」他陰沈著眼,不悅地撇撇嘴。
夜雪看著他掩不住吃味的模樣,不禁哧聲一笑。
「妳笑什麼?」他不甘心地扯扯她發綹。
那只是演戲啊!傻瓜。宋日飛根本對她沒意思,只是為了激他才故意演出追求她的戲碼而已。
她在心底嘆道,眼眸瑩瑩發亮。
「妳在想什麼?」他疑惑地蹙眉。
「沒,沒什麼。」她眨眨眼,壞心地不肯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你繼續說吧。」
「還說什麼呢?」他長長一嘆。「總之我忽然發現自己沒那麼瀟灑,根本對妳無法放手,就算妳生氣想甩了我,我還是死皮賴臉地想把妳給追回來。既然沒辦法將妳交給別的男人,又不想與妳分開,我只好鼓起勇氣追求妳,看能不能把妳永遠留在我身邊。」
夜雪屏住呼吸。
她好開心,他坦率的、毫不隱瞞的告白讓她好快樂,一顆心像躺在綿軟的雲里,悠然飄著。
「你不怕我像你前幾任女朋友一樣,最後還是甩了你嗎?」她好壞啊,竟然到這時還想逗他。她明明早就愛他愛到無法自拔了啊!
「反正都已經被甩過一次了。」他很認命地攤攤手,可眼底閃爍著的,卻是堅定的決心。「若是再被妳甩一次,我就重新再追一次,總之我絕不會放棄,一定要追到妳為止!」
好強的決心,好悍的氣勢。夜雪訝然,滿心甜蜜。
「留在我身邊吧,夜雪。」他真誠地請求她。「這麼多年來妳一直陪伴著我,妳看過我最糟的時候,看過我最壞的一面,我希望有一天能讓妳看到我最好的一面,真的很希望。」
他要為她變好,變成能令她敬仰的男人。
領悟他話中涵義,夜雪不禁震撼,眼眶感動地泛紅,一顆心怦怦然,幾乎要跳出胸口。
這個男人,真的、真的很喜歡她。
她忽然微笑了,溫柔的、深情的、幸福到底的微笑。「我會一直看著你。」她許諾。「不論你好的時候、壞的時候,不論你像小孩子要脾氣,或像個大男人那樣裝酷,我都會一直看著你、永遠、永遠。」
這意思是--她答應了?她願意留在他身邊,接受他的追求?
「夜雪!」他激動地側過身,將她整個人攬入懷里,激動地心髒像快要跳出胸膛。
她柔順地倚偎著他,蜜頰貼在他頸側,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心悸的脈動。
「我會一直看著你喔。」她輕聲一笑,故意逗他。「很用心、很仔細地看著你,你別想混水模魚喔。」
他笑了,幸福瞬間漲滿胸膛,跟著開起玩笑。「哇,壓力好大!」
「所以呢?」她輕輕捷他胸膛。「你想逃嗎?」
「我不會逃的。」他低下眸看她,很認真很嚴肅地聲明。「這輩子,我是絕對不會對妳放手的,妳認命吧!」
她心跳停止,強烈地感覺到他的氣息,以及他身上濃烈的、迷人的男性味道。
他要吻她了嗎?她緊張地弓起身子,迷離的眼,逐漸醞釀期盼。
「……我可以吻妳嗎?」他居然很客氣地問。
她呆了。「什麼?」
「這個時候還這麼問,好像很蠢。」他很煩惱地擰著眉。「不過妳喜歡紳士,對吧?」
「你怕沒經過我的允許,我會生氣?」她頓時了然。
他慎重地點頭。
「傻瓜!」夜雪無奈地嬌瞋,想了想,忍不住又盈盈一笑。「傻瓜。」她又罵了聲,這次,帶著濃濃的寵溺。
藕臂抬起,柔媚地勾下他頸子。
「怎麼辦?星朗。」她性感地、惡作劇似地在他耳邊吹氣。「我覺得你很有成為PTT俱樂部一員的潛力耶,你將來,一定怕死了你老婆。」不懷好意地嘲笑他。
他听了,卻一點也不生氣,俊頰側過,反咬她耳根。
「沒關系,只要妳肯成為我老婆,我很樂意加入PTT。」說著,舌尖挑逗地恬過那瑩白的耳垂。
呵!她全身顫栗。
這男人,不是省油的燈啊!表面上很听話,關鍵時刻還是很擅于創造優勢的,不可小覷哪……
「妳說好不好?夜雪,要不干脆嫁給我?」他打蛇隨棍上,方唇繼續誘惑她。
「你、你想得美!」她嬌喘細細。「還沒過第一關,就想闖最後一關,你別……傻了。」
她才不會那麼輕易就投降呢!等了這麼久才等來的戀愛,她非得好好享受這過程才行。
可是他的唇……好討厭,在她身上到處點火,他的手,好放肆、好不規矩……唉,怎麼辦?她該不會守不住吧?不行,不能太便宜他,她無論如何一定得守住,一定得守住呵--
繾綣纏綿間,夜雪恍恍惚惚地彷佛听見心扉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是她的愛情。
歷經了期待、失落、哀傷與絕望後,她多年來一直等待著的愛情,終于,來赴約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