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
那並不是葉南軍和潘喜蓉初次見面,卻是最沖突的第一次。
那天晚上,葉南軍接受潘喜蓉的父親潘正杰的邀請,前來潘家作客。
因為生意關系,葉南軍和潘正杰那陣子來往得頗為密切,潘正杰很欣賞這位年輕後進,多次邀約葉南軍,有時是打高爾夫球,有時玩牌,有時則是在相熟的餐廳席開一桌,大快朵頤。
奇怪的是,不論兩人相會的場所在何處,總會「巧遇」潘喜蓉,如此數次,葉南軍當然也明白潘正杰是有意為自家女兒作媒了。
問題是,做老爸的一頭熱,做女兒的卻不太賞臉。前幾次「巧遇」,她還勉強對父親看中的女婿擺出禮貌的笑容,到後來,笑容逐漸勉強,甚至寒暄幾句便找借口匆匆離去。
每當潘喜蓉率性走人,潘正杰通常只能愕然呆立當場,顯然拿這個很有主見的掌上明珠沒辦法,葉南軍看他那表情,總是不免好笑。
在商場上手起刀落、殺人不眨眼的潘正杰,在自家寶貝千金面前,百煉鋼頓時化成繞指柔,除了偶爾皺皺眉,連重話也舍不得說一句。
葉南軍承認,他會一再答應潘正杰的邀約,與其說是對潘喜蓉有興趣,不如說是樂于欣賞這位父執輩鐵漢柔情的一面。
「南軍,你喜歡吃東坡肉吧?來,嘗嘗看我家廚子的手藝。」
「是啊,南軍,你嘗嘗,很好吃的。」
潘家餐桌上,潘正杰夫婦熱情地招呼葉南軍,尷尬的是,應當也坐在席上的潘喜蓉卻不見人影。
潘正杰帶客人回到家時,發現女兒不在,臉色鐵青,要不是礙于面子,恐怕早對潘夫人狂飆一頓,倒是葉南軍這位客人,毫不介意,自在地享受晚餐。
他挾起一小塊東坡肉,悠閑地品嘗。
「好吃嗎?」潘夫人問。
他點頭微笑。
見客人滿意,潘夫人好似松了口氣,朝丈夫瞥去一眼,後者沒好氣地回瞪她。
「听說潘董喜歡怞雪茄,是嗎?」葉南軍閑閑一問,頓時緩和了微顯僵凝的氣氛。
「是啊。」
「我有個朋友,前陣子從古巴選了一批上等貨回來,我替你留了幾盒。」
「太好了!」潘正杰呵呵笑。「那我就先謝謝你了。」
「南軍這孩子真有心,現在社會這種年輕人不多了。」潘夫人湊趣稱贊。
「他不僅做人有心,做生意手腕也是一流的,這孩子遺傳了他老爸的眼光跟魄力,不是蓋的。」
「可惜葉董早死,不然——」潘夫人霎時頓住,教丈夫瞪來的責備眼色嚇了一跳。
「不愉快的事就別提了,我們喝酒!」潘正杰端起酒杯。
葉南軍微微一笑,也端起酒杯,與潘正杰的相踫。
他啜著酒,很明白為何潘正杰要打斷妻子的談話。他父親過世這件事倒沒什麼,重點是他父親死得離奇,深夜在情婦床上猝然腦溢血,穿著睡衣送醫急救不治。
一個人的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輕于鴻毛,但能成為社交界相傳多年的笑談,恐怕不多見,人人都說沒想到在商場上沖鋒陷陣的葉董,原來在床上也是個拚命三郎。
因為這些茶余飯後的笑話,葉母曾經多年足不出戶,實在太丟臉了,不想出門讓人用異樣眼光看待。
但身為葉家唯一繼承人的葉南軍可沒逃避現實的權利,就算所有人都在背後指指點點,他也得挺直背脊,以最強悍的姿態扛下家族事業的重擔,迎接一切挑戰。
他習慣了,從小到大,他一直在戰斗……
「南軍,我們到客廳聊聊吧。」
飯後,潘正杰邀請葉南軍到客廳小坐,兩個男人,一面品飲威士忌,一面討論工程標案。
時鐘指針過了十點,葉南軍正想起身告辭,玄關處忽然傳來聲響。
大小姐總算回來了。
葉南軍微微一笑,看著潘喜蓉俏麗的倩影現身客廳。她穿著迷你裙,秀出一雙十分勻稱窈窕的長腿,發上歪戴著報童帽,整個人顯得落落大方,甜美可愛。
「喜蓉!你這孩子,這麼晚了瘋哪兒去了?」潘正杰一見女兒,不由分說先開罵。
潘喜蓉愣了愣,喊冤。「才十點耶,爸,哪里晚了?」
「不是跟你說過,今晚家里要招待客人嗎?」
「客人?」潘喜蓉圓亮的瞳珠一轉,落在葉南軍身上,先是眼皮一翻,繼而扮出盈盈淺笑。「葉先生,你好。」
葉南軍好玩地欣賞著她變化豐富的表情。「你好,潘小姐。」
「抱歉今天晚上沒能親自招待你,希望你不介意。」她中規中矩地道歉,語氣卻不無一絲諷刺。
葉南軍勾唇。「我不介意。」
「你嘗過我家廚子的東坡肉了嗎?」她又問。
他揚眉。她怎麼知道今晚菜單上有東坡肉?莫非潘家每回宴客都是這一道菜?
「听說葉先生你很喜歡這道菜,所以我家廚子從幾天前就試做了好幾次。」潘喜蓉似笑非笑地解釋,像是看出他的疑問。
這是抱怨嗎?因為要討他這個貴客的歡心,害她每天在餐桌上都得看見這道菜?
「潘小姐不喜歡東坡肉嗎?」
「我討厭油膩的東西。」她很干脆地回答,芳唇一撇。
他忍不住低聲一笑。
突如其來的笑聲似是很令她感到意外,也讓一旁的潘正杰大為振奮,乘勢提議。
「對了,喜蓉,今天夜色不錯,你陪南軍到我們家花園里逛逛吧!」
葉南軍可以感覺到潘喜蓉對父親投去「這是什麼鬼提議」的憤慨一瞥。
他唇邊笑意更深。「如果潘小姐肯帶路,我很樂意參觀貴府的花園。」
客人都這麼說了,潘喜蓉哪好意思回絕?她悄悄磨牙,百般不情願地點頭,率先踏出落地窗。
葉南軍好整以暇地跟上。
夜涼如水,晚風徐徐吹來,甚是舒爽。
兩人漫步在潘家氣派的花園里,葉南軍抬頭,瞄了瞄半圓的月,又低下頭,看面前一方芙蓉花壇。
正值秋天,芙蓉花盛開,層層疊疊的花蕊在月色下吐露清芳。
「沒想到葉先生對花也有興趣。」潘喜蓉冷冷的嗓音響起。
他對花是沒興趣。葉南軍淡淡牽唇。「我听潘董說,當年潘夫人生下你時,剛好院子里芙蓉花盛開,所以才替你取了喜蓉這個名字。」
「看來我爸告訴你不少事嘛。」
「有關你的事,我大概都听說了。」葉南軍回頭,有意無意地沖面色凝重的潘喜蓉一笑。
她咬了咬唇︰心下暗氣父親硬要將自己和這男人湊成一雙。「葉先生沒有女朋友嗎?」
「沒有。」
「你一表人才,家世又好,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清亮的眼眸無辜地眨了眨。「一定是在說笑吧?」
她就那麼希望能有別的女人轉移他的注意力?
葉南軍不動聲色。「老實說我也覺得自己條件挺不錯的,我也奇怪為什麼會有女人看不上我。」
這女人,是指她吧?
她輕哼一聲,不客氣地指出。「你很自戀。」
「不是自戀,是自信。」他也不客氣地糾正。
「愛情不是用條件來比較的。」
所以不是你條件好,我就非喜歡你不可。
潘喜蓉瞪視葉南軍,相信這聰明的男人應該听得出自己的弦外之音。
葉南軍卻只是不置可否地挑眉。「是嗎?」淡淡的疑問,卻帶著濃濃的挑釁。
她眯起眼,索性挑明了說︰「坦白告訴你吧,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他點頭,絲毫不意外。「一個出身工人家庭的窮小于,去年剛當完兵,現在在一家廣告公司當AE。」
「你怎麼知道?」她訝然。
「我不是說了嗎?關于你的一切,我幾乎都听說了。」悠閑的口氣實在很欠扁。
她忍不住嗆聲。「我男朋友家是不有錢,那又怎樣?」
「不怎樣。」他眼神清湛,亮著戲謔似的笑意。「只是你真的認為潘董會答應你嫁給那種人嗎?」
「我爸答不答應是他的事,我已經成年了,有婚姻自主權。」她嚴肅地宣稱。
「那經濟上呢?你也有自主權嗎?」
「我在工作了,我能養活自己。」
他看著她微微昂起的下頷,俊唇一扯。「那麼一點點薪水,夠大小姐揮霍嗎?」
潘喜蓉狠狠瞪他。
「你是溫室里養出來的嬌花,捱不住那種苦的。」
「你不是我,你憑什麼判定我能不能吃苦?」她反駁他的預言。「何況我不覺得跟心愛的人在一起生活,會是吃苦。」
「只要有愛,一切都能克服,對嗎?」
她听出他話里的嘲諷,尖巧的下巴拾得更高。「葉先生有什麼高見嗎?」
「我沒意見。」只是覺得有趣。沒想到這位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竟然是真愛無敵的信徒。
葉南軍興味地盯著眼前的女孩,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打量她,之前只覺得她是個挺有性格的千金小姐,現在才發現她長得很漂亮,五官分明,身材高挑,最有意思的是她的眼楮,圓圓的、大大的眼,亮著一種融合著純真與世故的光芒。
她很純真,還對這世界抱著不切實際的美好夢想,卻也世故,能認清人間的丑惡。
她很有趣。
葉南軍想,沒察覺自己的嘴角正揚起迷人的弧度,他正想發話,一道奇特的光線忽地從潘家圍牆的另一面射來。
忽明忽暗,依著某種節奏規律點亮的光,在幽蒙的夜幕里,分外顯眼。
潘喜蓉注視著那光,笑出一串風鈴般的聲響。
她笑什麼?
葉南軍好奇地凝望她,眼看那清麗的臉蛋逐漸染上粉紅霞暈,足以和花壇上盛開的芙蓉比美,他驀地心動,頓悟這突如其來的燈光必然帶著某種意義。
他仔細研究那燈光,想起當兵時學過的摩斯電碼,光亮時間的長短若是對照電音的長短,那麼這些暗號的解讀就是——
I、O、U
我愛你。
原來這些燈光是一個年輕人熱情地示愛,是情侶間最秘密的傳情。
真是愚蠢!葉南軍冷笑,只有那些閑閑沒事,被戀愛沖昏頭的人才會想出這種可笑的花招。
戀愛的密碼繼續在夜色里發光,潘喜蓉紅著臉看著,忽然將一雙玉手在嘴唇前圈成。字形,朝圍牆的另一邊送出清脆的嗓音。
I——O——U——T——」我也愛你。
她用盡力氣喊,不管身旁還有另一個男人眼睜睜地看著,她知道自己這行為看來很呆、很瘋狂、很不符合大家閨秀的風範,但或許戀愛中的女人都是傻子,顧不得旁人評斷的眼光。
她只覺得滿心雀躍歡喜,只想回應在牆的另一邊的情人,她要告訴他,她好愛好愛他。
葉南軍感覺得到她近乎狂野的熱情,他能清楚地看見她的眼晶亮著,像天星綻放神秘的光,她的唇紅艷如玫瑰,吐露著愛語,她白皙優雅的頸線,在夜色里勾惹他不安定的呼吸……
一股熱潮在他下月復洶涌,他驀地上前一步,摟住她縴腰,強勢地侵略她。
她驚愕地愣住,他乘勢掌住她後頸,讓她更靠近自己,俊唇放肆地吮著她軟女敕的唇辦。
她暈眩地陷在純男性的氣息里,他的唇很涼,卻也很燙,他霸道又技巧地吮吻著她,陽剛的身軀挑逗她敏感的女體。
好不容易,她終于記起該掙扎,用盡全力推開他,甩他一巴掌。「你……太過分了!」
頰邊熱辣的暖流,燙醒了葉南軍的理智,他緊繃著臉,直視潘喜蓉充滿怒意的眼眸。
他在做什麼?
他僵硬地自問,懊惱自己一時的失控,許久,他才勉強找到理由——
「你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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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吵了?!
他莫名其妙強吻了她,連聲道歉也沒有,還抱怨是她太吵了,瞧他板著臉的模樣,好像錯的人是她!
她勾引他了?挑釁他了?她根本什麼也沒做,實在不明白他怎會像餓狼撲羊吻過來!
可惡,太可惡!
潘喜蓉氣得直磨牙。
雖然已過了好幾天,每當她想起那夜在自家花園遭葉南軍強吻一事,仍是不免憤懣填膺。
尤其在面對男友的時候,更有一種柔合著屈辱的負疚感,她的唇,只該屬于他的,她想接吻的對象也應該只有他。
絕不是葉南軍那個……
「蓉蓉,你怎麼了?發什麼呆?」戲謔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跟著,有人輕輕敲她頭頂一記。
喜蓉回過頭,方才還咬牙切齒的臉蛋瞬間綻開一朵可愛的笑花。
「承家。」一聲甜甜的叫喚,酥軟了謝承家全身細胞。
他笑開懷,拉了椅子在女友身邊坐下,將排隊買來的冰淇淋甜筒遞給她。「是香車跟抹茶口味,你最喜歡的。」
「謝謝!」喜蓉接過冰淇淋,吐出粉紅的舌尖,輕輕地恬。
謝承家看著那卷著冰淇淋的舌尖,下月復忽地竄過一道暖流,忍不住傾過身,啄一口水潤的紅唇。
喜蓉羞紅了臉,連忙躲開。「哎,你不要這樣啦,這里那麼多人!」話才剛落,她就瞥見一個小女孩好奇地站在一邊觀看。
「媽咪!剛剛那兩個人在玩親親耶。」小女孩興奮地轉過頭,自以為壓低音量跟母親報告,一字一句卻都清清楚楚傳進喜蓉耳里。
她窘迫不堪,臉頰更熱,不覺嬌嗔地白了謝承家一眼。
他不以為意嘻嘻笑,貪戀地欣賞女友吃冰淇淋時那性感又俏皮的風情。「待會兒想玩什麼?」
「嗯……」喜蓉轉動眼珠,視線很快便捉到目標,她指了指不遠處一艘在空中搖擺的海盜船。「我想坐那個。」
「海盜船?好!那我先過去排隊。」
「不用啦,我跟你一起去。」
「今天假日人多,要排很久,你腿會酸的,還是在這里坐著等,我待會兒再用手機Call你來。」
「不要啦,我跟你一起去。」喜蓉感動男友的體貼,知道他是為自己想,不忍她受苦,卻也更讓她堅定一定要跟他同甘共苦的決心。
就算要她現在馬上嫁給他,做一對為柴米油鹽煩惱的平凡夫妻她都願意了,何況只是跟他一起站著排隊。
「我跟你去。」她咬碎最後一口脆甜筒,拿面紙優雅地擦了擦嘴,笑著挽起謝承家臂膀。
兩人親熱地勾著彼此,在排隊的人龍里站了半小時,好不容易才輪到。坐上海盜船,喜蓉尖叫得比誰都大聲,卻也玩得比誰都開心。
結束後,她搭著男友的肩,笑得氣喘吁吁,雙腿癱軟。
「我們找間餐廳休息吧,順便吃飯。」謝承家提議。
「好啊。」她贊成。
「你想吃什麼?」
「我嘛……」喜蓉想了想,考量現在是月底,男友的錢應該差不多都花光了,沒剩多少,決定選家便宜的餐廳就好。「我們去麥當勞好了。」
「又是麥當勞?」謝承家翻白眼。「你就那麼愛吃漢堡啊?」
「對啊,我就是愛吃漢堡嘛。」她甜甜地笑。「走!我們去麥當勞。」她拉起男友的手,一旋身,差點撞進一堵人牆。
「抱歉。」她急急道歉,一抬眸,整個人愣住。
映入眼底的竟是她不久前還在內心暗暗氣惱的男人——葉南軍。
他站得筆直,一身昂貴端正的西裝打扮和游樂園歡樂休閑的氣氛超不合,臉上掛的那淡淡的、帶著幾分嘲諷的笑容更是讓人看了十分不順眼。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不客氣地問。
這種眼中只有金錢符號的生意人,出入的場所不是私人俱樂部就是高爾夫球場,怎麼可能來游樂園這種地方?
「我來談生意。」他慢條斯理地回應。「我考慮買下這間主題樂園。」
原來還是來談生意的。喜蓉撇嘴。她就說嘛,他這種人怎樣也跟游樂園聯想不到一塊兒。
「這位是你男朋友吧?」葉南軍銳利的眼神讓謝承家好不自在。「你好,我是葉南軍。」他主動伸出手。
葉南軍?謝承家愣了愣。「是……松葉集團的葉先生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是。」
謝承家臉色一亮,連忙握住葉南軍的手。「葉先生你好,我姓謝,謝承家,現在在一家廣告公司工作,這是我的名片,請多指教!」他熱切地掏出名片。
葉南軍接過,基于禮貌,也掏出自己的名片。
謝承家迅速掃了眼名片——松葉集團的logo下,簡單印著葉南軍的大名及聯絡方式。
相較于某些商界大人物總愛在名片上琳瑯滿目列出各項頭餃,葉南軍的名片設計顯得十分低調。
但正因為低調,更顯出他在松葉的分量,不管他在集團內各公司掛的是什麼頭餃,反正整個集團他就是最大股東,也是最有資格說話的人。
謝承家轉向女友。「蓉蓉,原來你跟葉先生認識?」
「我——」喜蓉還來不及回答,便遭葉南軍打斷。
「我跟潘小姐的父親有一點生意上的往來。」葉南軍似笑非笑地解釋。
喜蓉不悅地掃他一眼。「既然葉先生是來談生意的,我們就不妨礙你辦正事了,以後有機會再聊吧。」
「潘小姐是要去吃飯嗎?」葉南軍忽問。
「嗯。」
「麥當勞?」
輕描淡寫一問,卻像千斤重量,壓在喜蓉肩上。她顰眉,很不喜歡閃過葉南軍眼底意味深長的光芒。
「我喜歡麥當勞!」她鄭重聲明,高傲地微微抬起下巴,挽著男友離開。
葉南軍目送她背影。
她說謊。
她討厭油膩的料理,怎麼可能喜歡那些油炸速食品?她之所以選擇速食店,恐怕只是為了替男友省錢。
一個吃山珍海味長大、講究精致料理的千金小姐,為了遷就經濟不寬裕的男友,不惜每次約會都吃漢堡。
原來一個女人可以為所愛的男人做到這地步。
真傻!
葉南軍澀澀地下結論。在他看來,為了愛一個人而降低自己的生活格調,是不必要且愚蠢的犧牲。
愛情真那麼偉大嗎?值得一個人委屈自己去追求?
他不認為如此。
但他卻出神地站在原地,久久,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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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蓉,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跟葉先生多聊一會兒?」謝承家不明白為何女友急著將他拖離現場。
「那種人,沒什麼好跟他聊的!」喜蓉撇嘴。
謝承家皺眉。「你不喜歡他?」
「我是不喜歡。」她干脆地承認。
「為什麼?」
她咬唇不語。
謝承家不以為然地注視她。「你啊!有時候也太任性了點,就算你不喜歡人家,也不必表現得那麼明顯啊,而且我看葉先生也不像是個壞人……」
「就算不是個壞人,也算不上好人。」喜蓉輕哼。「你不知道他在商場上作風有多強悍,我爸說他是殺人不眨眼。」
「他不強悍一點,怎麼撐得起那麼大一個企業集團?你爸不也一樣?為了做生意用盡各種手段。」
那倒是。喜蓉暗暗嘆息。從小父親便教導她,商場如戰場,為了企業生存有時不得不用一些比較殘忍的手段,這點她能理解,卻不喜歡。
「幸好你不是生意人。」她對自己男友微笑。「我不希望你也跟我爸一樣學會爾虞我詐。」
「你以為當廣告AE就不用爾虞我詐嗎?我們負責控制客戶的廣告預算,要搭起客戶跟公司的橋梁,如果沒有幾把刷子,能得到客戶的信任,把案子交給我們嗎?」
「好嘛,我知道你很辛苦。」喜蓉听出男友的懊惱,放軟嗓音。
「你知道就好了。」謝承家拍拍她臉頰。「知不知道你剛剛毀了我一個大好機會?我最近剛好想跳槽到松葉的行銷企劃部,下禮拜就要面試了。」
「你想跳槽到松葉?」喜蓉訝異地睜大眼。「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本來想確定得到Offer後再跟你說的。」謝承家嘆氣。「那份工作的待遇比我現在好多了,如果能順利得到,我就可以幫我爸媽多負擔一些貸款,家里的經濟狀況也能改善一點。」
「對不起,我不曉得。」喜蓉歉疚地拉住男友的手。「不過你放心,憑你的能力,就算沒有葉南軍加持,你一定也能順利通過面試!」
「你對我倒挺有信心的嘛。」
「當然嘍!你是世上最棒最好的男人,不然我怎麼會愛上你呢?」
謝承家笑了。
哪個男人不喜歡被自己的女人當作英雄,全心全意地仰慕呢?
低落的情緒又重新振作起來,他牽起女友的手,到麥當勞用餐去,然後兩人又瘋狂地玩了一下午,直到入夜。
夜晚的主題樂園,人氣不減反增,剛跳過水舞的噴泉廣場上,擠滿了觀眾,等著欣賞之後的煙火秀。
喜蓉和謝承家也在人群中,仰著頭,期盼地等著。當第一朵煙火在空中炸開,所有觀眾齊聲驚呼,潘喜蓉也開心得直拍手。
煙火一朵又一朵盛開,一朵比一朵華麗,但在謝承家眼中,卻還是身旁這朵花最甜美可人。
他最愛的女人,瞧她粉女敕的臉蛋在煙火映照下顯得多麼嬌艷啊,她的笑容,清澈純真,她水蒙蒙的大眼楮,比桃花還勾魂。
他看著,忽然忍不住一股沖動,驀地握住她雙手。
「蓉蓉,嫁給我!」
她駭一跳,目光從空中拉回,愕然落到他身上。「承家?」
「嫁給我!」他熱烈地請求,眼眸熾烈地燃燒著愛意。「我知道自己現在養不起你,我也沒要你馬上跟我結婚,但我……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我希望能永遠跟你在一起!」
她怔忡,沒想到他會突如其來地求婚,但轉念一想,臉頰滾熱,心跳也加速。「我也是,我也愛你。」
她垂下眼,羞怯地回應男友的熱情。
謝承家大喜,隨手掏出一個易開罐拉環,戴上她蔥白如玉的手指。「這個指環,代表我的心意,我答應你,等我以後賺更多錢,一定會買一只漂亮的鑽戒,正式向你求婚。」
她笑著看了一眼那在煙火光下瑩瑩閃爍的拉環,然後揚起眸。「我不需要鑽戒,只要你好好愛我。」
「我一定會的!」
謝承家急切地許諾,展臂擁抱她,深深一吻。
喜蓉甜蜜地迎接男友的親吻,陶醉在滿滿的情意中,絲毫沒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對陰暗的眸子正默默觀望著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