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學健怎也沒料到,當他帶著乃熙來到新屋子,拿了鑰匙開門後,竟發現屋子里站了一個女人。
「學健!」見到傅學健,周秦群的表情既驚訝又高興,不過當見到他的
一手緊握著乃熙的手時,她的神情變為黯淡。
「我不知道你在這里。」傅學健在心中低咒了聲,轉向乃熙,在她耳邊輕說︰「你先到外面去等我一下,我有事要和人談。」
「好。」乃熙听話的乖乖轉身,朝屋外走,離去前.她還不忘把門帶上。
其實,她不笨,由屋里那女人對傅學健的稱呼,還有她驟變的神情,她就猜到他們之間的關系並不尋常,不過,她還是選擇當個不吵不鬧的女人。
看著門板喀地一聲,緊緊關上,傅學健拉回視線,看向幾步外的周秦群。
「我希望我們能好聚好散。」既然遇上了,他想一次將話說清楚。
「好聚好散?」周秦群無法置信,搖著頭,走近他,「你為了她,想要跟我好聚好散?」
「跟乃熙無關。」嘆了口氣,他煩躁地伸手耙過頭發,「好吧,我承認,也許跟她有那麼一點關系,但是你應該明了,我們之間本來就不可能,不管乃熙有沒有出現,我跟你都只是場游戲!」
「你……」雖然早就明白結果可能會這樣,但當事情已成定居,她還是忍不住情緒激動。
「我一開始就把你跟我的關系說得很清楚。」他從頭到尾沒欺騙過她,也沒答應給她傅太太的頭餃,「何況現在,我已經……」
「已經如何?」
「我已經和乃熙結婚了。」
「結婚?」周秦群突然大笑了出來,「傅學健,你想甩了我,可以坦白說沒關系,你何必編這麼爛的理由?」
她才不信。
如果他真的結婚,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畢竟傅家可是赫赫有名的家族。
「我不需要編理由,信或不信是你的事,總之,我們是不可能繼續下去了,所以,請把鑰匙交出來吧!」他走向她,伸出一手。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這屋子的一切由我做主的,不是嗎?」
他可知,當她听到這句話時,心里有多高興?
還以為他認定了她,傅太太這個頭餃,她已經十拿九穩了。
「你知道,我的話並沒有多餘的意思。」
「是嗎?但是我以為……」
「你以為我會娶你當老婆。」傅學健耐心漸失,「這一切都是你以為的,事實上我根本不會,而且一開始我就跟你說得清清楚楚。更何況,你想要的不過是傅太太的頭餃,還有我所能供給的物質享受,對吧?」
「我沒有。」突地,周秦群有點狼狽慌亂,因為被看透了心思。
「你沒有?」
「我沒有。」被看得心虛,周秦群尖聲吶喊,「我沒有、沒有、沒有!」
靜靜地,傅學健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模樣,抿緊雙唇。
見他沉默,周秦群也發覺了自己的失態,睜著一對控訴的眼瞳看著他。
「你不能這樣說我,要分手,可以,我……」
「你要多少錢,才肯讓我們好聚好散?」他截去她的話,反正一開始,她要的不就是這些。
「你……」周秦群咬牙。
恨,好恨!
但,也好羞愧,因為自己彷佛是個透明人,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想想,再撥個電話給我。」
與他對望,她緊緊咬牙,很突兀地轉身,沖到一旁,由地上抓起工人未收走的刨刀,砰地一聲,她擲向大片落地長窗,砸破了一整面玻璃。
「你別想我這樣就算了!」哭著,她沖到門邊,開門跑了出去。
車內是寂靜的,一路上,乃熙和傅學健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將車停好,兩人一同步行回到公寓,乃熙開門往內走,等著他進入後,將門板推上。
「你吃炒飯嗎?今天我和時貞利用中午休息時間去附近的超市買了點東西,現在冰箱里有食材,我可以去做。」她邊說邊走向廚房。
「你……」傅學健試著開口,但很快發覺,聲音竟卡在喉頭。
「你要吃嗎?」沒听到他的聲音,乃熙又問,套上煮飯用的圍裙,開始忙碌了起來。
「乃熙。」終於,他再也忍不住,聲音沖破僵硬的喉頭,喊出她的名字。
乃熙驀地一僵,整個人定住,動也不動。
她不敢轉身,不敢听他說話,更不想听,怕他即將要月兌口的話,會讓她傷得無法承受。
「怎麼了?你是想告訴我,可以接受蛋炒飯嗎?」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傅學健想罵她,你是笨蛋嗎?但在見到她臉上表情的剎那,他怎可能還罵得出口?
她知道了吧?
也許,她不如他想像中的笨。
喵嗚————
小花走近,在兩人間打轉,向兩人撒嬌。
傅學健緩慢地蹲來,伸手抱起小花。
「小花呀,怎麼辦?爹地惹媽咪生氣了喔,你有沒有辦法讓媽咪開心的笑呢?」他說著,看似對小花貓說話,其實是透過小東西,想向乃熙示好。
乃熙看得差點傻眼,何況她本來就沒生氣,只是不安。
「你這樣抓著它,它會不舒服的。」走過來,她來到他身旁,接過貓咪,轉身要走,但他卻不依。
傅學健將貓交給了她,卻不想讓她離開,伸手圈住她的腰,將她抱進懷中。
「她是我大學的同學,我承認跟她有過一段,但是在跟你開始之前。乃熙,你要相信我,現在,我們結婚了,我跟她,會斷得乾乾淨淨。」他將下顎抵在她的肩上說。
乃熙渾身一僵,咬著嘴唇,情緒激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乃熙,你要相信我,我……」他還想解釋。
喵嗚————
小花被擠在兩人間,相當不舒服,發出喵嗚的求救聲。
「你……先放開我吧,小花要先下去。」乃熙吸吸鼻子說。
傅學健嘆了口氣,松開雙手。
乃熙退開一步,懷中的小花伺機一躍而下,在地板上走了幾步,抗議似的抖了抖全身的皮毛,然後很識趣地轉進臥房去,將客廳留給了兩人。
「你要不要吃炒飯?」乃熙先開口。
「乃熙,你不相信我?」傅學健急了。
乃熙咬了咬嘴唇,轉回身來,搖了搖頭。「我……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你們之間的第三者?」
如果是,她會很自責、很抱歉。
但,她並不想放棄他,就算知道這樣做很自私,但她發覺,她不能沒有他。
「不是。」傅學健態度果決地說,「就算沒有你,我也不可能跟她永遠。」
別說兩人早已說好了只是一場游戲,就算沒有,從前的他,也絕對不可能考慮跟哪一個女人永遠在一起。
「是這樣嗎?」乃熙想著,然後轉身朝廚房走去。
傅學健急急地奔向前,由身後抱住她,「乃熙,你要相信我。」
他在顫抖,她感覺到了。
心一陣激蕩,有股暖流在心口泛濫成災,暖了她的心、她的人、她的眼。
「我……相信你,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信。」一個男人能為她顫抖,還需要透過言語馮?
不,已經不需要了。
她略略掙開他的懷抱,轉過身來,抬眼對上他,擠出燦爛的笑。「現在,能告訴我,簡單的蛋炒飯,你可以接受嗎?」
「……」傅學健呆住了。
他還能說什麼嗎?他只覺得上天是善待他的,讓她愛上他,他亦然。
半晌,他激動地傾身在她額上一啄,然後逐步吻過她的眉、眼、鼻……種種讓吻激情地在兩人的唇間綻。
「不好吃的話,我可是要抗議的喔!」他道。
結果,這一夜,傅學健吃到了此生最令他難忘的美食,卻是再簡單不過的蛋炒飯。
同樣的夜,失落的人,總得找地方買醉。
一腳踏入熟悉的夜店,周秦群搖搖擺擺的走到吧台邊,向酒保點了一杯烈酒。
酒保朝她望了一眼。通常女人不會點這樣的烈酒,畢竟女人喝醉酒的模樣並不怎麼好看。
但,酒保沒多說什麼,很快地就將周秦群要的酒遞到吧台上。
她端起酒,啜了一口。
「喲,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大美女周親秦群呀!怎麼了?一個人喝問酒?被誰欺負啦?還是被傅學健那個爛人給甩了?」
葉鵬程非常喜歡泡夜店,幾乎天天來,但讓他意外的是,今晚一踏入這里,就讓他瞧見了坐在吧台邊喝著悶酒的周秦群。
「滾開!」周秦群抬起臉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誰知葉鵬程非但沒滾開,還直接挑了張她身旁的椅子坐下,「喂,給我幾杯和她一樣的東西。」他對著酒保說。
很快地,酒保將兩杯和周秦群一樣的烈酒,放到葉鵬程的面前。
葉鵬程端起酒杯,一口氣將濃烈酒液吞下肚。
「乾。」他放下酒杯去端第二杯,然後用杯緣踫了下周秦群的杯子。
周秦群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端近杯子繼續喝。
就這樣,空杯的數量一直在他們面前增加,誰都分不清是她喝得較多,還是他,但酒精確實讓兩人拉近了距離,加上曾經是同學的關系,他們一起離開,到了汽車旅館,上了床。
等到一切平息,兩人較為清醒了。
「我恨他!」周秦群對著葉鵬程說。
「我跟你一樣。」
「我想他死。」周秦群又說。
「我何嘗不是這麼想。」對於傅學健,葉鵬程是嫉妒得雙眼發紅。
「那—」周秦群嬌笑。
「不如我們這樣7」葉鵬程俯在她的耳邊說出他的計畫。
一個人想干壞事,或許需要非常大的勇氣和膽量,現在有人壯膽,心腸自然是可以狠一點。
這幾天,沒來由地,乃熙的眼皮總是跳個不停,有股不安在她的心頭縈繞,讓人心神不寧。
到了下班時間,她一貫地刷卡下樓,與李時貞道過再見後,走出大樓,在同樣的地點,距離大樓約一個路口左右的地方,見到將車停在路邊的傅學健。
將近兩個星期了,他每天總是在這里等著她下班,然後兩人一起去吃晚餐,或是乾脆一同步行回公寓,由乃熙下廚做晚餐。
「嗨,你今天等得比較久吧?」經過這陣子相處,乃熙的性格明顯地變得比較活潑。
走到傅學健的車旁,她趴在窗框上,對著車內的他眨眼說話。
「還好。」傅學健回給她一記燦爛笑容,「怎樣?今天想直接回家,還是我們四處去繞一繞?」
「我想,我們還是回去好了。」乃熙想也沒想的回答,一來是因為她今天由網路上得到了一篇新的食譜,想試著做里頭的菜給傅學健嘗嘗;二來則是因為心神不寧,在說話的這一刻,她的眼皮仍然直跳著。
「也好。」傅學健沒有多餘意見,立刻將車子停在路邊的停車格里,開了車門下車,按下了遙控中控鎖,繞過車頭來到乃熙身旁。
「我今天在網路上見到了一篇新的食譜,就把它列印下來了,等一下回去,我想試著煮煮看。」傅學健執起了乃熙的手,她昂起脖子看著他說。
「喔?」他笑睇著她,「上班不上班,你居然跟人家學掛網?」
「沒有啦。」他的笑容就是那麼好看,讓乃熙目不轉楮,「是時貞下班前來找我,她想買一樣東西,我們才用了一下下網路,上去找東西,然後就剛好找到了那個食譜網頁。」
「又是那個家伙。」傅學健哼著氣說,最近李時貞這名字常常在乃熙與他的對話中出現。
他知道,乃熙在新環境中已經交到了朋友,並沒有什麼不好,至少讓她的膽子變大了許多,人也開朗了起來。
「什麼家伙呀?」乃熙不大喜歡傅學健這樣稱呼人,「我說過,她姓李,名字叫時貞,是我們公司的櫃台行政兼總機,她長得又高又漂亮,而且……」
不想听她繼續贊美別人,哪怕那人是個女性,傅學健索性牽緊她的手,邁開步伐就往前走。
「喂。」乃熙的腿不及他三分之二長,手被抓握著,小跑步的跟上他的腳步,跟得氣喘吁吁。「我想到前面巷子路邊的那家超市買點東西。」
他的腳步略微放慢,發覺她額角的薄汗,還有喘息的模樣。「跟得很累,就該開口跟我說。」
停下腳步,他掏出面紙,在她小臉上擦了擦。
「瞧你,都流汗了。」他說著,有點厭惡自己的無聊,居然連那種莫名其妙的醋也吃。
「謝、謝謝。」乃熙的心頭暖洋洋。「你要不要也擦擦汗?」
她掏出面紙,抬高手欲幫他擦汗,傅學健卻接過了她手中面紙,「我自己來就好,等一下我們到超市買完了東西,回去後再讓你幫我服務。」
他的口吻曖昧,還對著乃熙眨眨眼,害乃熙在瞬間紅了臉。
「你在說什麼。」她伸手推了他的手臂一下。
傅學健哈哈笑了出來,「說我們昨天做過的事呀!」
他的話更曖昧了,听得乃熙不僅臉紅,心也跟著激烈跳動起來,「不理你了!」
推開他,她往前跑。
傅學健沒急著追,看她跑了幾步,他才忙不迭地跟上腳步。
「喂,你太慢了。」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乃熙轉過身來催促他。
傅學健朝著她揮了揮手,「等會兒跑得滿頭大汗,看誰還幫你擦。」他對著她,喊著說。
「沒人幫我,我可以幫我自己呀!」乃熙喊著,遠遠地,瞧見一部車子急駛過來,引擎聲響徹雲霄,既夸張且囂張。
突地,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乃熙雙眼盯緊車子,發覺對方不僅不減速,還一古腦兒地加速,似利箭一樣,筆直朝著某個目標移動。
來不急思考,乃熙轉身朝著傅學健拔腿狂奔起來。
「怎樣?急著讓我幫你擦汗也不用跑得這麼快。」沒注意到異狀,傅學健半開玩笑地說。
隆隆引擎聲加大,車子沖過來的速度更快。
「小健哥!」乃熙尖聲大喊。
「算了,我想我們不要這麼做了!」急駛的車子已近在咫尺,車內駕駛座旁的女子開始跟開車的男子爭吵了起來。
傅學健發覺有異,那瘋狂加速的車子,已朝他撞了過來。
「不要!」乃熙尖叫著,飛身撲過來。
「瘋子、瘋子,我叫你停止、停止!」車上的女人和駕駛的男子搶著方向盤。
就在那千鈞一發間,乃熙推開了傅學健,車子擦撞過她的左手,飛沖進一旁騎樓里的店家中。
乃熙朝右摔飛了出去,額頭撞到人行道地磚,整個人暈了過去,地磚上染著淡淡血紅。
叫聲、吵雜聲、吶喊聲、救護車聲和圍觀人群的竊竊私語聲,很快地掩蓋過一切。
乃熙在醫院里醒來,眨了眨眼,看著頭頂上亮晃晃的白光,雙眼乾澀得幾乎要睜不開。
挪了挪一手,她很快的發覺,左手似乎骨折了,因為不僅被固定住,還套著一層厚厚石膏。
沒有受傷的右手,因為點滴針頭的關系,讓她無法隨心所欲的移動。
她嘆了口氣,目光才往病床的旁邊拉了幾寸,就發現了趴在床沿睡著的人。
他緊閉著雙唇,眼簾底下有著淡淡黑影,好看的下顎滿布新長出的短須,頭發微亂,看起來非常糟。
忍不住地,乃熙伸出插著點滴的一手,想撫觸他明顯消瘦的臉,無奈扯動了埋在肌膚下的針頭,讓她痛得哼出了聲。
這一哼聲,讓打盹中的傅學健很快驚醒。
一醒過來,見到乃熙已醒,他高興得對她咧嘴笑,然而,隨著目光往下落到她的右手腕上,他急急忙忙站起,轉身就要朝外沖。
「小健哥……」乃熙趕緊喊住他。
傅學健頓住腳步,趕緊轉回病床邊,「很不舒服對吧,你等等,我馬上就去找護士……」
「不用了,我很好,沒怎樣。」忍住不適,她抬手拉住他,「我好高興,好高興你沒事!」
在發覺車子似乎故意加速要撞他的剎那,乃熙發現自己的心跳差點停止。
這一刻,她才明白,今生她已經不能沒有他。
「……」她的話讓傳學健在床邊坐了下來,伸過來一手,攬在她腦後,讓她的額頭緊抵著他的。
「答應我,下一回別再做這種傻事了。」差點失去她的恐懼,一次就夠了。還有,他曾許願,若她能平安無事的醒來,他要告訴她……「我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他抬頭親她,很細心、很溫柔,吻著她的額頭,眉心、眼楮、鼻子,最終讓吻降落在令他心脈沸騰的柔軟唇瓣上。
「我好愛你、好愛好愛,愛得比我想像中的深。」在她倒地的一剎那,他甚至慌得連呼吸都忘了。
「我也是。」她在他的頸邊喘息。
「乃熙。」他喚她的名字。「答應我,下回若有這樣的事發生,千萬……」
她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我還是會做同樣的事,因為我愛你勝過我自己。」
傅學健感動得無法言語。
兩人眸光對望,此刻無聲勝有聲。
「對了,我被撞到前,有看到車子里的人,好像是……」須臾後,她埋在他的頸窩說。
車子里的人,是那日在新屋子里見到的那個女人。
「是……」
他摟著她的背,述說著事發經過和事後的一切,包括開車的葉鵬程重傷住院,一旁副駕駛座上的周秦群斷了一條腿,還有他們是如何聚在一起,如何的臨時起意想撞傷他。
「別說了……」乃熙听得皺眉。
「嗯,都過去了。」傅學健不再往下說。
他安慰她,她抬頭望見他的眼,點了點下巴,「是的,都過去了,所以……」考慮了下,她才將話說完,「小健哥,我們也別追究他們的行為了,把一切都當成過去吧!」
「嗯。」想了下,傅學健點頭,「都當成過去,只有我們會一直一直的在一起!」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不管傷心的、難過的、憎恨的、厭惡的,一切的一切都已過去,因為他有了她,她是他的太陽,為他帶來光明,掃去所有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