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婕芸點了一壺上等的春茶和一些招牌茶點,待東西送上來之後,秋月立刻替他們各斟了一杯茶。
蘇婕芸端起茶杯,對陸允振說道︰「剛才多虧陸公子出手相救,婕芸以茶代酒,敬陸公子一杯。」
陸允振勾起嘴角,說道︰「那沒什麼,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不過,這一回幸好我踫巧經過,及時救了你,下次可別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知道嗎?」
他的語氣透著明顯的關心,讓蘇婕芸的心跳無法控制地加快。
奇怪,明明他們才剛見面,怎麼他卻仿拂對她相當的熟稔呢?不論是他對她說話的態度,或是望著她的眼神,都讓她的心跳不由得抨然加快。
一旁的秋月不願自己的主子被誤會是個沒有規矩、沒事亂爬樹的女子,忍不住多嘴地解釋。
「都怪秋月俱高,才讓小姐必須親自爬上樹去替阿義撿拾竹球,這一切都是因為小姐太好心了,不忍那個孩子受到懲罰,才會那麼做的。」
「姑娘真是善良。」陸允振由衷地說。
看著她美麗的容顏,他的腦中驀地浮現當年她還只是八歲大的女孩兒時,就己好心地買包子分送窮人的情景,那讓他的胸口燒了股暖意。
「我只是因為從小沒有兄弟姊你,所以將那孩子當成弟弟般寵愛罷了。」
一想到剛才被他所救的情景,蘇婕芸就不山得臉紅心跳,為了避免這樣的「癥狀」繼續嚴重下去,她決定趕緊換個話題。
「剛才陸公子說,你是從北方來的?」
「沒錯,這趟到江南來,我有幾件事情要辦,大概會住上一段時日。」陸允振答道。
由于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會返回江南,因此他早就多方留意江南一帶的各行各業,兩個多月前更已順利將城北的「維馨酒館」收購到手。
在將「維馨酒館」進行大幅度的改建、布置,並進駐了他的一些手下之後,不久前已正式換上了「鳳舞酒樓」的招牌。
「喔。」蘇婕芸應了聲,並沒有追問下去。
她心里雖然好奇他到江南來究竟要辦哪些事情,可是畢競他們才僅是初識,稱不上有什麼交情,若是她追問太多,未免顯得太失禮。
不過,她雖然克制住不繼續追問,陸允振卻還自說了下去。
「除了有幾件要親自處理的事情之外,其實這一趟我到江南,主要是為了一個人而來的。」
「為了一個人而來?」蘇婕芸疑惑地月兌口說道。
「沒錯。更正確一點來說,我是為了一個女人而來的。」陸允振說著,目光不曾離開過她嬌美的容顏。
那專注熱烈的眼光,讓蘇婕芸的心跳瞬間亂了節奏。
他的眼神,仿拂在暗示他口中所說的女人就是她——這個念頭才剛閃過腦海,就被蘇婕芸匆匆抹去。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會是她呢?
即使他熾熱的目光仿佛在暗示些什麼,但是她卻不敢自作多情地認為他是為了她而來,畢竟,他們過去應該不曾見過面呀!
不過……忽然之間,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蘇婕芸的心中一閃而過,讓她怔了怔,隱隱約約覺得他那強烈專注的目光似乎有點熟悉……
難道,他們曾在某個時候、某個地點有過一面之緣,只是她不小心忘了?
正當蘇婕芸猶豫著要不要問個清楚的時候,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靠了過來。
「婕芸?今天怎麼有空到這里來?」
一听見這個渾厚的嗓音,蘇婕芸微微一僵。
她不自在地轉頭一看,眼前這個魁梧黝黑的男子,果然就是「萬福酒樓」的少爺胡寶福,而她美麗的容顏頓時閃過一絲尷尬。
剛才進入「萬福酒樓」時,沒見到胡寶福的身影,她還暗自松了一口氣,以為今天不會踫見他。
想不到,該來的躲不掉,他還是出現了。
「寶大哥。」蘇婕芸努力擠出一抹微笑,開口打招呼。
相對于她的不自在,胡寶福就顯得泰然自若多了。
「怎麼樣?今天的春茶還不錯吧?這是前陣子咱們才剛進的一批上等新貨,還喜歡嗎?」
「嗯,非常清香甘醇。」
「喜歡就好,多喝一點,今天我請客!」胡寶福大方地說。
「那怎麼好意思?」
「哎呀!咱們什麼交情了?不用跟我客氣!對了,你爹的病情怎麼樣了?有沒有好轉?」他關心地詢問。
蘇婕芸搖了搖頭,臉上浮現一抹擔優之色。
「我爹到現在還一直臥病在床,已經請了江南醫術最卓絕的大夫來看了,卻還是沒有什麼起色。」
「別擔心,伯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
「放心,一定會的!」胡寶福安慰完之後,目光移到陸允振身上,眼底多了幾分打量。「這位公子是……」
「呃,他是陸公子。」蘇婕芸說道︰「剛才我在路上出了一點小意外,幸好有陸公子出手相助。陸公子,這位是「萬福酒樓」的少爺,胡寶福。」
「幸會。」陸允振朝他頌了頌首,簡短地打招呼。
過去他雖然人不在江南,但是對蘇婕芸身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胡寶福這號人物的存在,以及前陣子胡寶福求親被拒的事。
坦白說,當他得知她及筍之後,提親者接二連三地上門,好幾次都讓他心浮氣躁,差點忍不住沖到江南來將她帶走,而胡寶福的提親,則是讓他決定是該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了。
倒不是他認為胡寶福具有什麼威脅性,而是他受夠了擔心她隨時可能被她爹許配給某個男人。
胡寶福多看了陸允振好兒眼,忍不住問道︰「陸公子看起來好面生,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沒錯,在下剛到江南,胡少爺自然不曾見過。」
「原來是這樣啊!陸公子遠道是客,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帶陸公子到處去逛逛,兩個男人一塊兒同行,總比帶個姑娘家要方便,對吧?哈哈!」
胡寶福這番話雖然說得笑呵呵的,但是語氣中卻透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提醒,仿佛在告訴陸允振——離蘇婕芸遠一點土
陸允振是個聰明人,自然听得出來胡寶福這番話的意思,一抹冷嘲自他的眼底一閃而過。
「多謝胡少爺的好意,不過我想應該不需要勞駕胡少爺了。」
兩個男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目光進行著一場無聲的抗衡。
從彼此的眼中,他們都很清楚地感覺出對方對蘇婕芸的好感與意圖,誰也不願意退讓。
面對著威風凜凜、渾身霸氣的陸允振,胡寶福的氣勢明顯輸了一大截,但是他可沒那麼輕易就認輸。
「婕芸,關于咱們的婚事,我希望你可以再好好地想想。」
听見胡寶福突然提起此事,不僅陸允振的下顎抽緊,蘇婕芸臉上的尷尬更是頓時加深了幾分。
「寶大哥,關于這件事,上次不是已經回復了……」
「我知道,不過我想,那是我提得太突然了,才會嚇到你——」
「不,其實——」
蘇婕芸正想著該怎麼委婉地說明自己的心意,但胡寶福卻不給她這個機會,很快地開口打斷她。
「沒關系,婕芸,我願意等待。你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肯定知道咱們兩家不僅門當戶對,又有著多年的交情,結為親家是再適合不過了。」
他故意端出門當戶對和多年交情,希望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能夠識相點,打消對蘇婕芸的好感與意圖。
只是,胡寶福的如意算盤顯然打錯了,在听完這番話之後,陸允振的黑眸不禁浮現一抹淡淡的譏誚。
雖然他沒有開口說些什麼,但是那神情擺明了是在告訴胡寶福——既然過去這麼多年的近水樓台,都無法讓蘇婕芸點頭同意嫁給他,那麼他就該早點認清事實,死了要娶蘇婕芸的這條心!
胡寶福僵了僵,臉色頓時變得有點難看。
「不管怎麼樣,你多考慮考慮,咱們兩家如果能夠結合在一起,肯定對彼此都有莫大好處的。」
說完這些話之後,像是怕蘇婕芸會當面拒絕似的,胡寶福立刻借口還有別的事情要忙,轉身離開了。
陸允振冷冷地瞥了那抹快步離開的身影之後,視線再度回到蘇婕芸身上,就見她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顯然情緒己大受影響。
他體貼地說道︰「不想提的事情,就什麼也別多說、別多想了。」
蘇婕芸朝他扯開一抹感激的微笑,因為她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低頭靜靜地品茗,清香甘醇的熱茶,讓她的情緒逐漸緩和下來,而當她不經意地抬起頭時,正好對上了陸允振凝望她的眼眸。
他灼熱的目光像是會燙人似的,讓她的心跟著不斷地發燙,霎時忘了剛才胡寶福的出現所帶來的煩惱。
在他的注視下,一股陌生強烈的情緒猛烈撞擊著她的胸口,她害羞地低垂眼睫,一穎心為之震顫,仿佛格個心魂皆受到了強烈的撼動。
真是奇怪,過去她從沒有過這樣的經驗,光是與一個人目光交會,心緒就受到如此強烈的影響。
莫非……這就是一見鐘情的感覺?
這個念頭一閃過腦海,蘇婕芸忍不住又悄悄抬頭瞥了陸允振一眼,卻發現他仍在凝望著自己。
一被他「逮到」她在偷瞧他,蘇婕芸立即心虛地匆匆移開視線,不僅一張俏臉變得更加熱燙,一穎芳心也變得更加紛亂了……
為了不讓胡寶福對他們的婚事還抱有期望,耽擱了他的終身大事,蘇婕芸另外找了個機會,當面委婉地和他說明自己的心意。
當胡寶福听她堅定地表明自己不可能嫁給他時,臉上浮現了大失所望卻又想要故作灑月兌的神情,讓蘇婕芸的心里不好受了好幾天,再加上爹的病情依舊沒有什麼起色,使得她的心情始終沈甸甸的。
想不到,近日來令她煩心的事情還不只這樣,另一樁更突然、更嚴重的意外發生了!
「什麼?楊師傅死了?!」蘇婕芸一臉驚惚地望著酒坊的工人。
她口中的楊師傅,是「金安酒坊」的釀酒師傅,早在她出世之前,就己經跟著爹一塊兒為酒坊打拚,是爹的至交好友。
「金安酒坊」這麼多年來,能夠持續站穩江南第一酒坊的地位,擁有絕佳釀酒技術的楊師傅絕對是第一大功臣。
這麼多年來,曾有其他酒坊想要重金挖角楊師傅,可是重情重義的他始終不為所動,一直留在「金安酒坊」里。
雖然楊師傅已經五十多歲了,可是身子骨一向很硬朗,從沒听說有什麼病痛,怎麼會突然過世呢?
「是真的嗎?怎麼這麼突然?」蘇婕芸震驚地問。
盡管她認為工人們應該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但是她一時間實在很難相信這會是事實。
明明兩天前,楊師傅還曾笑著跟她打招呼,要她如何能接受才過了短短兩天的時間,那慈祥和善的人己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
「是啊!想不到師傅會發生那樣的意外,真是太不幸了。」
「意外?到底怎麼回事?」蘇婕芸神色凝重地追問。
「今天清晨,楊師傅被人發現倒在暗巷中,後腦遭到致命的重擊,看起來是被人毆打致死的。」
蘇婕芸聞言倒抽一口涼氣,心中更加震驚了。
「怎麼會這樣?楊師傅平常與人為善,應該沒有和任何人結仇啊!」
「就是啊!楊師傅被發現時,身上的財物全都不翼而飛,所以很有可能是殺人劫財吧!」
「報官了嗎?」
「嗯,一早就已經報官了,希望官府的人可以早日揪出殺人凶手,以慰楊師傅在天之靈。」
蘇婕芸點了點頭,心情又紛亂、又沉重。
一個善良的長輩就這麼遇害身亡,讓她感到難過極了,而她爹若是知道多年好友發生意外驟逝,肯定會大受打擊的。
萬一爹情緒一激動之下,病情變得更加嚴重,那該怎麼辦才好?
「這件事情,先別告訴我爹,知道嗎?」蘇婕芸開口吩咐。
「知道了。」
「還有,楊師傅對咱們酒坊功不可沒,記得要好好厚葬他。」
交代完之後,蘇婕芸凝重地嘆了口氣,可當她一听見自己的嘆息聲,便連忙強迫自己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