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時分,燦燦的夕陽為萬物裹上一層耀眼的金粉,也讓整座南霸山瞧起來金碧輝煌、貴氣非凡。
這南霸山位在東北一座熱鬧大城的郊外近百里處,光听名字似乎很厲害,但其實它壓根兒排不進名山百岳之中,只不過是一座平凡無奇的山岳,偶有樵夫前去砍砍柴罷了。
然而,它雖然只是一座普通的大山,沒有什麼引人入勝的雄偉奇景,但是每隔三年的五、六月份卻是熱鬧非凡,而這全都要拜數十年前的六名男子所賜。
當時,那六個來自不同門派的男子,因為擁有高強的武藝而被並稱為「江湖六杰」,他們也因同為武痴而結為好友,並互相約定這一生都要不斷追求更高強的武藝。
為了彼此督促,也為了相互切磋,他們約好每隔三年的六月十五要在南霸山山頂進行比試,看看這三年內彼此成長了多少,順便交換一下習武心得。
原本這只是六名好友定期的武藝切磋,可是消息不知怎的卻傳了開來,開始有其它人慕名前來討教。
隨著那些挑戰者愈來愈多,最後竟演變成三年一度的比武大會,甚至在那六名男子相繼病逝之後,這樣的比試仍持續下去,成了江湖中三年一度的盛會。
盡管它沒有任何獎賞,但是能和不同門派的各地好手一較高下,也是一件相當暢快的事。
更重要的是,若是能在這場比武大會中技壓群雄、贏得勝利,不但能因此一戰成名,日後行走江湖時更是連走路都有風啊!
此刻,在南霸山山腳下的小城里,毗鄰的四、五間客棧都已入住了約莫八成客人,這些客人幾乎全都是沖著比武大會而來的。
「來,客倌,您的晚膳來了!」最大的那間「第一客棧」中,店小二忙碌地穿梭著。
「那我的呢?怎麼還沒來?」另一名粗獷男子不悅地低吼了聲。
「馬上來、馬上來!灶房里頭已經在盛盤了!」
「還有我的,快點來啊!」一旁的黑衣男子也不耐地催促。
「是、是,馬上就來!真是對不住,您再稍等片刻,馬上為您送來!」店小二不斷地鞠躬哈腰,姿態能有多低就有多低。
這些客倌們全都是來參加比武大會的,一個個武藝不凡,要是將他們給惹毛了,一人一拳隨便也能打得他上西天,絲毫怠慢不得啊!
在一片鬧哄哄之中,有兩抹縴細的身影從二樓緩步而下。
她們一出現,原本嘈雜的客棧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過去——更正確一點來說,是被走在前頭的那抹淡紫色身影吸引過去。
盡管她們兩個姑娘一前一後地走著,但大伙兒完全無視于後頭那個手持長劍的橘衣丫鬟,全都一瞬也不瞬地凝望那名嬌滴滴的絕色美人。
上官如雨彷佛沒察覺自己成了眾人矚目的對象,她蹙著眉心,一張精致絕美的容顏透著哀愁,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在丫鬟香兒的隨侍下,她們找了張空著的桌位坐下。
眼看美人兒低垂螓首,一臉憂傷,那模樣說有多惹人憐就有多惹人憐,立刻有一名青衣男子按捺不住地開口詢問。
「上官姑娘,是否有事煩心?」
此話一出,客棧里所有人都拉長了耳朵,等著听她的回答。
這個年約十八的大美人是昨日前來投宿客棧的,在這個幾乎清一色都是等著要比武的俠士、刀客的地方,她驚人的美貌立刻引起一陣蚤動。
幾個比較積極大膽的男子,早已趁著昨晚她在客棧用膳的時候上前攀談過了,而不到一天的時間,在大家的暗暗追問、探尋之下,幾乎整間客棧的人都已經听聞了她的身分與來意。
大伙兒都已知道——這位貌美的姑娘名喚上官如雨,而那個叫香兒的,不僅是她的丫鬟,更因為會一點武功而同時身兼她的保鑣。
她們這對主僕來自江南,到南霸山來全是為了要尋找親人。
據說上官姑娘的弟弟上官如風在三年前宣稱要拜師學武,卻從此一去不回,讓家中年邁的雙親都擔心得病倒了。
由于上官如風曾提過若學藝有成,會來參加南霸山三年一度的比武大會,為了找回弟弟,她才不辭勞苦,千里迢迢地來到南霸山,同時將消息放了出去,懇求諸位俠士們能幫她多加留意弟弟的下落。
一听說了美人兒的懇求,眾男子一個個義不容辭地承諾,心想若是能因此贏取她的芳心,說不定還能抱得美人歸呢!
「上官姑娘?」青衣男子又喚了聲。
上官如雨緩緩抬起頭來,美麗的眸子水光閃動,一滴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要掉不掉的,煞是楚楚可憐。
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瞅得人一顆心都擰了起來,讓在座這些鐵錚錚的漢子全都要化成了繞指柔。
「發生了什麼事?上官姑娘,是不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膽敢對妳無禮?」
「上官姑娘,究竟是誰惹妳傷心?快把他的名字報上來,我們一定替妳好好地出一口氣!」
「沒錯!上官姑娘別怕,我們一定會保護妳的!」
幾個男人們義憤填膺,全都挺直了胸膛,一個個信誓旦旦地承諾會保護她的安危,爭相想在美人兒的面前博得好感。
上官如雨還沒有開口,一旁的丫鬟香兒就氣憤地說︰「還不是有個可惡的瀅賊,昨天晚上竟然送了一封書信到小姐的房里,囂張地宣告他即將前來接走咱們小姐,要帶小姐回去當妻子!」
听了她的話,眾人的視線總算從上官如雨那張嬌媚無雙的容顏移開,落在香兒的臉上。
香兒的年紀約與上官如雨相當,可是容貌卻極丑,五官輪廓相當平庸也就罷了,臉上還生了大片青青紫紫的胎記,幾乎佔滿了右半邊臉。
這麼一張恐怖駭人的臉孔,若是半夜冷不防地瞧見,說不定要以為自己見鬼撞邪了呢!
眾人暗暗打了個哆嗦,紛紛再度將目光移回上官如雨那張嬌美的容顏上。真是賞心悅目啊!
「究竟是哪個瀅賊?竟如此大膽?」
「是一個自稱『銀狼』的家伙。」
一听見香兒的回答,在座眾人不由得一陣嘩然。
「什麼?『銀狼』?那不是惡名昭彰的瀅賊嗎?」
「听說他在江南一帶辣手摧花,奸污了十多名千金小姐,最後一路往西南方向逃逸而去。莫非消息有誤,那家伙是往東北來了?」
「上官姑娘別怕,在下邱瑞霆,定當竭力保護姑娘!」
「在下魯建成,也絕對不會讓姑娘受到半點傷害的!」
「『金刀派』的龍大彪,在此為上官姑娘效勞!」
男人們忽然開始爭先恐後地報上名號,就盼美人兒能記住他們的名號。
上官如雨望著他們,美麗的眸子浮現一絲感激。
「多謝各位的好心相助,小女子感激不盡。有各位身手不凡的大俠在,我想那瀅賊就算真的現身,也必定會被擒住的,對嗎?」
美人兒都這麼說了,眾男人立刻挺起胸膛,一個個露出正義凜然的認真神情,彷佛要他們為她兩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那當然,上官姑娘放心,如果那瀅賊敢來,必定是有去無回!」
「沒錯,要是他敢現身,絕對逃不了的!」
听著他們信誓旦旦的保證,上官如雨輕蹙的眉頭總算是舒展開來。
「有了各位大俠的保護,小女子就安心多了。」
她和身邊的丫鬟香兒互望一眼,眼底的憂愁被一抹淺淺的笑意取代。
驀地,她的目光一轉,視線不經意地落在角落座位的一抹身影上。
那個身穿藏青色衣袍的男子,正獨自一個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靜靜地享用他的晚膳。
相對于周遭那些急于討好她、吸引她注意的男人,那位公子的沈穩淡定反而讓上官如雨忍不住多瞧了他幾眼。
他看起來約莫二十四、五歲,有著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孔,眉目清朗、濃眉挺鼻,容貌相當俊朗出色。
有別于其它兵器不離身的劍客俠士,那位公子看起來沒有任何隨身的武器,不過既然來到這里,應該也是打算參加三年一度的比武大會吧?
上官如雨的唇角輕揚,朝他友善地微微一笑,那絕美的笑容簡直有著沈魚落雁的魅力。
華宸安禮貌地回以一抹微笑,俊臉上的神情雖然沒有太大的變化,心中卻是驚艷不已,目光更是差點沒法兒從那張嬌美的容顏移開。
過去近二十年來,他一直跟隨師父在一座無名深山中習武,這次是奉了師父之命才會下山,要調查二十年前師祖所創的獨門功夫——「降魔伏妖掌」的秘籍被人奪去了部分之事。
那套「降魔伏妖掌」有著雷霆萬鈞的威力,當年師祖靠那套掌法獨步武林,無人能敵,而失落的幾頁秘籍,正好是那套功夫的初始掌法,但由于早已不知去向,就連師父也毫無頭緒,所以他老人家就命他先到南霸山來暗中查探,因為若有人習得了那掌法,或許會在比武中為了求勝而使出來。
想不到,他都還沒發現有什麼可疑的人,就在此處遇見了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美麗姑娘。
此刻听聞有瀅賊出現之事,但性情正直的他,沒辦法像其它男人一樣,乘機在美人的面前表現出正義感十足的模樣來贏取芳心,他只能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這幾天得多加留意周遭可疑之處,以免她真的遭遇毒手。
為了避免一直盯著姑娘家,會令人覺得唐突失禮,華宸安再度朝上官如雨輕輕地點頭致意之後,便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拉回至桌上的膳食。
上官如雨也收回了視線,而這時店小二送上了幾道香噴噴、熱騰騰的菜肴。
「來,上官姑娘,您的晚膳來嘍!」
「多謝小二哥。」
「甭客氣,還需要什麼盡管開口,我立刻為姑娘張羅!」店小二殷勤地笑道。能夠為美人服務,讓他心花怒放。
盡管店小二先將膳食給了她,但是剛才那幾個不耐催促著店小二的男人卻沒有半句抱怨,甚至對店小二的態度也客氣了起來,畢竟沒有人想在美人兒心里留下一個粗魯凶惡的壞印象啊!
*
入夜後,萬籟俱寂。
南霸山山腳下的幾間客棧,在眾人紛紛就寢之後,更是陷入一片闃靜,偶爾傳來的蟲鳥低鳴,是夜里唯一的聲響。
接近子夜,正是眾人好夢方酣的時刻,卻偏偏……
「啊——」
一聲驚慌的尖叫,冷不防劃破寂靜。
「救命!救命啊!」
霎時之間,六、七條身影奔出,他們都是投宿于此的俠士刀客,听見了呼救聲後,急忙抓起兵器前來搶救美人兒。
放眼望去,就見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肩膀上扛了個姑娘,迅速朝南霸山的方向逃去。
「上官姑娘?是上官姑娘嗎?」
「救命呀——救命啊——」
那脆弱無助的呼叫聲,除了她還會有誰?
「可惡的瀅賊!往哪兒跑?」
男人們義憤填膺,紛紛拔出刀劍一路追了過去,一心想要快點救回他們心儀的大美人。
夜色如墨,南霸山的林木茂盛,僅靠月光提供微弱的照明。
盡管視線不佳,眾人仍舊一路猛追,無奈那瀅賊的輕功了得,即便肩上馱了個人,依舊沒有緩下腳步。
所幸,在大伙兒窮追不舍下,終于在一片竹林中追到了那瀅賊。
「哼,看你還能往哪兒跑?」
「還不快將上官姑娘放下,乖乖束手就擒!」
瀅賊停下了腳步,暫時將上官如雨扔到一旁的地上。
眼看瀅賊怞出了長劍,上官如雨一臉害怕,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睜著眼,用求助的目光望著眼前那幾個男人。
眾人惡狠狠地瞪著瀅賊,就見這家伙的個頭矮小,臉上蒙了條布巾,令人無法窺見他的容貌。
「你就是『銀狼』?」
瀅賊冷笑一聲,面對眾人的質問,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看了看眼前殺氣騰騰的六、七名男子,瀅賊忽然發出一陣嗤笑,像是根本沒將他們放在眼里。
「憑你們幾只三腳貓,就想救回美人兒?」瀅賊開口嘲諷,嗓音粗啞。
「哼,憑我們就夠了!」
眾人叱喝了聲,紛紛出手攻擊。
他們幾人之間倒也沒有什麼深厚的交情或默契,而是誰也不想讓誰奪走搶救美人的功勞。
面對這些男人凌厲的攻勢,瀅賊不僅輕松地招架,還反過來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讓這幾個想當英雄的家伙全成了狗熊。
「哈哈,就憑你們這樣的身手也想參加比武大會?不如包袱收拾收拾,快點回去找你們的師父負荊請罪吧!」瀅賊猖狂地取笑。
「你——」
「好了,既然你們沒那個本事能攔住我,那美人兒我可要帶走了。」
正當瀅賊打算彎身再度扛起上官如雨的時候,忽然神色一凜,迅速閃身往一旁躍開。
幾乎就在同時,瀅賊發出一聲悶哼,壓按著負傷的肩頭。
瀅賊的眼底閃過一絲驚愕,怎麼也想不到竟有人能無聲無息地出手,看來對方的武功深不可測。
短暫的驚愕過後,瀅賊當機立斷,瞇起眼瞥了上官如雨一眼。
「我會再來的!」扔下話之後,瀅賊迅速施展輕功離去,不一會兒已消失在漆黑的山林之中。
幾個男人完全忘了自己才剛淒慘地落敗,開口吆喝道︰「站住!大膽瀅賊,想往哪兒跑?」
他們本打算追過去,上官如雨卻忽然發出難受的聲吟,而那楚楚可憐的痛呼聲揪住了他們的心,也讓他們立刻停下腳步。
「上官姑娘,沒事吧?」
「我沒事……剛才被摔了下,有點疼而已……」上官如雨一邊搖頭,一邊柔了柔疼痛的手肘。
她回首望向另一邊,想看看剛才究竟是哪位大俠出手相救,結果看見了一抹俊挺的身影。
她仔細一瞧,認出是傍晚坐在角落用膳的那位公子。她的美眸一亮,挺高興出手相救的人是他。
「是公子出手救了如雨嗎?」她出聲詢問。
霎時之間,幾道目光全落在華宸安身上。
忽然之間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讓華宸安有些不自在地搔了搔腦袋,俊朗的臉孔揚起一抹尷尬的笑容。
「不,不是我。」
「不是公子?」上官如雨有些詫異,她本還以為是他呢!
「當然不是。」華宸安搖了搖頭,笑道︰「在下學藝不精,只懂得一些粗淺的功夫,哪比得上諸位大俠?我只是因為睡不著,听見了一些蚤動,好奇地跑來看看熱鬧,如此而已。」
上官如雨微微一愣,眼底浮現一絲疑惑。
「不是公子的話,那是誰呢?」
「呃……這個嘛……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華宸安一臉歉然地說。
就在這時,忽然有另一道低沈的嗓音響起——
「是我。」
月光下,一名白衣男子緩步走了出來。
華宸安怔住,忍不住轉頭打量對方,濃眉微皺,黑眸的深處隱約閃動著詫異與疑惑。
眾人也好奇地盯著白衣男子,就見他約莫二十七、八歲,容貌端正,渾身散發出一股儒雅瀟灑的氣質。
在一陣驚訝之後,有人認出了他的身分。
「這不是『玉劍門』的少主,駱允聖嗎?」
听說駱允聖住在隔壁的客棧,許是他功夫高強、耳力好,听聞了蚤動,這才一路追逐而來。
「沒錯,正是在下。」駱允聖點了點頭,望著上官如雨的眼眸透露出明顯的愛慕之意。
「听說『玉劍門』武功高強,而少主駱允聖更是英雄出少年,如今一看果然不同凡響。我看這一次的比武大會,肯定是由駱少主奪冠了。」一名矮瘦的男子語氣奉承地說道。
他心想,搶奪美人的芳心肯定搶不過駱允聖,既然如此,不如退而求其次,能和名滿天下的「玉劍門」拉攏關系也不錯。
听著這些贊美與吹捧,一旁早已悄然無聲地退到樹影處的華宸安低垂著眼睫,掩去了眼中閃動的光芒,就連俊臉上的神情也模糊難辨。
「在下只是來和各路高手切磋武藝而已,沒想過什麼奪不奪冠的事情。」駱允聖謙遜有禮地笑了笑,邁開步伐走到上官如雨身邊,凝望著她絕美的容顏。「在下來晚了,害上官姑娘受驚了。」
上官如雨搖了搖頭,朝他揚起一抹感激的微笑。
「我貼身丫鬟香兒的功夫不是『銀狼』的對手,剛才那瀅賊打暈了香兒,將我強擄了出來,幸好有駱公子出手相救,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
「別客氣。讓在下護送上官姑娘回去歇息吧?」
「那就有勞駱公子了。」
華宸安佇立在原地,靜靜地目送他們相偕離去的背影,視線落在駱允聖那抹白色身影上。
月光與樹影在他的臉上造成明暗的效果,而那雙隱于幽暗之中的黑眸,閃動著深沈的思量光芒……
*
距離客棧十多里處,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搭了個簡易的擂台。
此刻日正當中,但是男人們不畏炎熱,紛紛前往擂台。
這算是大伙兒的熱身活動,也是十多年前,由當時曾在比武大賽中獲勝的一名大俠所訂——在比武大會正式展開之前,每隔五日,有意彼此較量的人,可在此處小試身手。由于不算正式的比試,因此也沒有太多的規則,大伙兒隨意過招,點到為止,也不計輸贏。
自從昨晚駱允聖救了上官如雨的事情傳了開來,大伙兒猜想駱允聖該也對上官如雨有意。
他們英雄美人是如此的相配,讓大伙兒只能死心,知道自己壓根兒爭不過有外貌、有家世,武功又高強的「玉劍門」少主駱允聖,而既然追求美人無望,他們也只好紛紛將心思拉回比武上。
因此,這一場比試,幾乎所有人都去了,就算沒打算上台較量,也想看看別人的身手如何。
就在幾間客棧的俠士刀客們幾乎全跑去擂台比武的時候,一抹縴細的身影在街上驚慌失措地奔逃著。
身穿粉衣的上官如雨倉皇無助地跑著,而她的身後緊追著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仔細一瞧,不正是昨夜那個瀅賊!
以那瀅賊的身手,就算昨夜負了傷,也絕對可以輕松逮住上官如雨,然而對方卻像貓戲弄老鼠似的,刻意保持落後一段距離,也不立即逮住她。
「嘿嘿!這下子沒人救妳,看妳往哪里逃?」
瀅賊的話讓上官如雨更加驚惶,拔腿就往鄰近的客棧奔去。
「想找人來救妳?哼,可沒那麼容易!」
上官如雨繼續沒命似地奔跑,在彎過街角時,忽然,她被一股力道扯到一旁!
她低呼一聲,驚魂未定地抬起眼眸,看見了一張俊朗的面孔。
華宸安拉著她,用力推倒堆在一旁的幾根竹竿,阻撓後頭的追兵,隨即帶著她往一旁的小巷鑽去。
「來,往這邊!」
上官如雨一臉錯愕,像是萬萬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現在的局面,卻也只能被他一路拉著跑。
「公子?」
「小心,快跟我來!」
華宸安的神情認真而嚴肅,繼續帶著她逃命。
剛才他在客棧二樓的房里,原本只為了透透氣而推開窗,卻意外瞥見了上官姑娘被人追逐的身影,當下便毫不遲疑地趕了過來。
「這邊。」華宸安拉著她往小巷子鑽。
他到南霸山已有好幾天的時間了,每日他都會出來隨意走走,因此對這周遭的環境不算太陌生。
上官如雨被一路拉著跑的同時,美麗的容顏閃過一絲無奈,而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轉了轉,像是在迅速思忖著什麼對策。
「公子,與其你帶著我一塊兒逃命,屆時若不幸被逮住的話,恐怕咱們兩人都要遇害,不如咱們分開逃吧!這樣或許能分散那瀅賊的注意力,讓我有機會逃走,而若真有什麼萬一,我也不會因此害了公子。」她以急促的語氣說道。
「這怎麼行?我怎能丟下姑娘,獨自一人逃命?」華宸安搖頭說道。
「這……」
上官如雨蹙起了眉心,美眸深處悄然掠過一絲煩惱,像是華宸安的反應令她感到有些困擾。
「公子,你還是先走吧,別管我了。要是真的連累公子也受害,那我豈不是罪過嗎?」
「妳在說什麼傻話?我怎麼可能這麼做?」華宸安拉著她繼續跑。
感受到他毫不猶豫的保護心意,上官如雨的內心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明明他說過自己學藝不精,只會一些粗淺的功夫,這樣的他,只怕隨便一個前來參加比武的俠士刀客都能輕松打倒,更別說是武功高強的瀅賊了。
可是他卻不顧自身的安危,一心要帶著她月兌離險境,那讓上官如雨的胸口一暖,陣陣感動涌上心頭。
「可是我不能害了公子呀!公子還是別管我了吧!」上官如雨催促道。
華宸安自然不可能真的丟下她不管,他帶著她繼續奔逃,很快地竄進一條不起眼的小巷中。
「妳的丫鬟呢?她沒事吧?」他一邊注意著周遭的動靜,一邊問道。
昨夜听說她的丫鬟被瀅賊打暈,這會兒又沒瞧見那丫鬟的身影,該不會是遭到毒手了吧?
「她沒事,今兒個一早,我心想大白天的,那瀅賊應該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差她去附近城里打探我弟弟的消息了。」
「原來如此。」
望著他明顯松了一口氣的神情,上官如雨心里的驚訝與感動更深了。
自從她和香兒來到南霸山後,身邊那些自詡為正義俠客的男人們,都一心只想要保護她、討好她,壓根兒就對香兒不理不睬。
甚至還有好幾次,她無意間瞧見那些男人用鄙夷的眼光望向香兒,顯然對香兒丑陋的容貌嫌惡至極。
然而這位公子不僅關心她,也擔心香兒的安危,彷佛不論美丑,在他心中都是同樣珍貴的性命,這才是心思正直的好人哪!
「還不知道公子怎麼稱呼?是哪個門派的弟子?」她開口問道。
一絲遲疑自華宸安的眼底一閃而過,但是下一瞬間,他便若無其事地答道︰「在下華宸安,無門無派,只是隨意跟著一位師父學了點拳腳功夫,不是什麼喊得出名號的人物,只是個無名小卒罷了。」
無門無派?只是隨意跟著一位師父學功夫?听起來,他還真的只是個略懂武功的平凡人。
「華公子,你還是快走吧!」上官如雨由衷地勸道︰「既然沒有高強的武功,就還是別逞英雄的好,否則若惹來了殺身之禍,那可怎麼辦?」
听她三番兩次地勸他丟下她,華宸安不由得失笑。
「姑娘別擔心我了,生死有命,我想,老天爺應該不太喜歡我,一時半刻不會將我的命收回去的。」他望著她,黑眸浮現一絲暖意。
這麼一個柔弱的姑娘,明明自己身陷險境,卻不求他的保護,反而擔心著他的安危,那份善良的心意教人怎能不感動?
比起她那傾城傾國的容貌,她的心地其實更美好、更迷人哪!
「可是,咱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公子又沒有高強的武功自保,倘若有個什麼意外,那可怎麼辦才好?我不能讓公子為了我而白白丟了性命——」
華宸安搖頭打斷了她的話。「姑娘別說了,我是決計不可能丟下妳的。」
明知道她有危險,要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那怎麼可能?
他那認真得宛如許下誓言的神色,深深撼動了上官如雨的心。她怔怔地望著他的俊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自心底蔓延開來。
她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華宸安又繼續拉著她一路奔逃,結果卻不小心跑進一條死胡同。
「糟了!」華宸安皺了皺眉。
那瀅賊還追在後頭,現在退出去只怕會被遇個正著,那可就麻煩了。
他的黑眸迅速張望了下,眼看旁邊的牆角斜斜堆放了幾片看似準備要扔棄的破舊門板,他立刻帶著上官如雨躲過去。
木板下的空間並不大,為了藏匿,他們只能貼靠得很近。
上官如雨被華宸安護在身後,整個人被一股陽剛的氣息所包圍,讓她恍恍惚惚地有些暈眩。
真是怪了,先前那些男人爭先恐後地想要討她歡心,都沒能在她心上掀起半絲波瀾,甚至就連昨晚救了她的那位「玉劍門」少主駱允聖,她也沒有特別的好感。
可這個名喚華宸安的公子,明明沒有什麼高強的武功,卻讓她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彷佛就算面對再怎麼凶險的處境,他也會竭盡所能地保護她,而那讓她的心底驀地掀起一陣隱約的蚤動……
華宸安皺緊眉頭,身軀緊繃,全神貫注地留意著外頭的動靜。
半晌後,他听見一陣腳步聲接近又離去,等了一會兒,沒再听見任何可疑的人再度接近的聲響。
「應該沒事了,我想那家伙已經追到其它地方去了。」華宸安回過頭,對上她靠得很近的嬌美容顏,忽然一陣失神。
不知不覺地凝望了她好一會兒,他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失禮的舉動,這才趕緊尷尬地移開視線。
「多謝華公子相救。對了,既然公子只略懂一些武功,怎麼還會到南霸山來呢?」上官如雨好奇地問。
「在下跟姑娘一樣,也是來找人的。」華宸安輕描淡寫地帶過,沒有提及師父交代查辦的事情。
「原來如此。」
「雖然那瀅賊已經不知追到哪兒去了,但還是讓在下護送姑娘回去吧!倘若那家伙去而復返,咱倆也好再一起逃命。」華宸安半開玩笑地說。
上官如雨輕輕一笑。「那就有勞公子了。」
他們從藏身處走了出來,一起朝著「第一客棧」的方向走去。
沿路上,華宸安暗中留意著周遭的動靜,就怕那瀅賊突然竄出。不過在他謹慎提防的同時,心中不免升起一絲困惑。
昨夜負傷逃逸的瀅賊居然敢在大白天采取行動,確實不太尋常,也太大膽了些。難道那家伙是知道幾乎所有人都往擂台那兒去了,所以才敢這麼做?
華宸安皺起眉頭,心里隱約覺得事有蹊蹺。
他暗暗提醒自己最好多小心留神任何可疑的線索,而那無恥的瀅賊也最好能早點被逮進官府,才能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