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奇怪,明明他們今日才初次相遇,僅只短短相處了一刻多鐘就分開,而這會兒都己經過了將近半個時辰,但是他的形影相貌卻是如此清晰地印在她的腦海中,仿拂她早已見過他無數回似的。
而不知為何,只是因為想起了他,想起了他那雙帶著關懷的黑眸,想起了他摟著她時,那有力的手臂和寬闊的胸膛,她的胸口就一陣騷亂,芳心強烈地抨動,甚至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困惑之際,程瀟瀟驀地想起稍早她們在茶樓時,柳明珠曾經描述過一見鐘情的癥狀。
老天!她好像樣樣都符合!
這麼說來,難道……難道她也對肖允思一見傾心了?!
柳明珠望著她那若有所思的模樣,心中忽然升起了危機意識。
「瀟瀟,肖公子可是我先看上、先喜歡上的,你別跟我搶哦!」
「啊?」程瀟瀟驀地回過神,盡管心里掠過一理心虛,但她立刻說道︰「那當然了!雖然我是個姑娘家,但也是很講義氣的!」
既然肖允恩是她好姊妹的意中人,她怎麼可能還故意去搶呢?這種不道德的事情她可做不出來!
听她這麼說,柳明珠這才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我知道瀟瀟你是個重朋友又正直善良的好姑娘,所以才放心讓你也見見肖允恩。否則你生得這麼美,要是真有意跟我搶,那我可真是半點勝算也沒有呢!」
「別擔心,我絕對不會跟如搶意中人的。倘若有機會,我也一定會幫忙撮合你們的。」程瀟瀟再度拍胸腸保證。
她心想,她與肖允恩才不過匆匆見了一面,或許只是因為過去她從沒遇過像他如此俊美無鑄、溫文儒雅的公子,才會對他的印象深刻了些,並不一定就是真的對他一見鐘情了。
既然明珠是她的好姊妹,又對肖允恩如此的傾心,她怎麼可能還去橫刀奪愛呢?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兩日後的清早,破曉的晨曦逐漸驅散了夜的漆黑。
在這樣晨光乍亮的天色中,程瀟瀟獨自一個人出了門。她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在無人的街上,前兩日的腳傷早已經好了。
今兒個天還沒全亮她就己經起床,因為她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來到杭州之後,她的祖父、祖母特別喜歡城里一間鋪子所賣的燒餅,那位大叔烤的燒餅外酥內軟,讓兩個老人家都愛極了。
昨兒她打听過了,那間鋪子每日清晨就會有一批剛烤好的燒餅出爐,而她希望能讓早起的祖父、祖母一覺醒來就有熱騰騰的燒餅可以吃,所以才特地跑這麼一趟。
由于她起得太早,就連貼身丫鬟小蓉都還沒醒來,而她也不想因為這種小事就將小蓉給叫醒,反正她只是去附近買幾張燒餅就回來,估計也花不了兩刻鐘,就不必非要小蓉陪著不可了。
「等會兒祖父、祖母一定會開心的。」剛出爐的燒餅口感最佳,就連她都迫不及待想要吃上一口呢!
程瀟瀟彎起嘴角,好心情地大口呼吸著晨間的空氣,這樣清新的氣味讓她想起了過去在山上的日子,心中充滿了懷念。
她在心里暗暗盤算著,等過陣子天候更暖一些,她要和祖父、祖母到城郊去走走逛逛。盡管這兒並非他們住了十多年的地方,但是兩個喜愛山林的老人家一定會開心的。
程瀟瀟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一個不小心想得太入神了,沒注意到周遭的一切,冷不助地撞上了一堵堅實的身軀。
「哎呀!真是對不住!」
她連忙道歉,一抬頭,看見了一張出乎意料的俊臉。
「肖公子?!」原來是肖允恩和他的隨從。
程瀟瀟的臉上漾開驚喜的微笑。想不到,她這麼快就又遇見了他。
肖允恩看見她,先是詫異地一愣,眼底有驚卻沒有喜,兩道濃眉甚至還微微地擰起。
「程姑娘,別來無恙?」他開口打了聲招呼。
咦?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覺得他的神色有些古怪?
程瀟瀟在疑惑之余,又想到這里並不是「雨墨山莊」,他這大清早的,是從哪里出來呀?
她的目光好奇地一轉,而當那一只只大紅燈籠映入眼簾時,她不禁錯愕地瞪大了眼。
這、這……這里不是城里最知名的青樓——「醉芳苑」的後門嗎?
盡管她從沒有親眼瞧見過里頭的情況,但也知道會到這里來的全都是一些性好漁色的貪歡之徒。
瞧此刻肖允恩和他的隨從身後,有另一名不知是誰家的奴僕,正費力地扶著一名醉醺醺的男子出來,盡管他們很快就乘上了一旁等候的馬車,她沒有瞧清楚他們的長相,但那醉漢口中嚷嚷著一些婬穢浪語還是傳進了她的耳里。
她蹙起了眉心,對這個地方反感至極,同時對于肖允恩也會涉足這樣的風月場所感到意外極了。
他趁著大清早街上還沒什麼人的時候從「醉芳苑」的後門悄悄離開,顯然是為了避人耳目,也難怪這會兒他的神情會透著一絲不自在,想必是沒料到他的行蹤會被她給撞見!
她的胸口忽然有些抑郁,一股難以言喻的失望涌上心頭。
原本她以為他真的如柳明珠所說,是個風度翩翩的正人君子,想不到他私底下竟然是個喜愛尋花問柳的之徒!
她生平最厭惡的就是虛偽不實的人了,偏偏肖允恩正好就是一個表里不一的偽君子里
在眾人的面前扮演溫文儒雅的公子,甚至兩日前還對她出手相助、關心她的腳傷,敢情都只是他博取名聲好評的手段?
這麼一想,她心中原本對肖允恩的好感霎時蕩然無存,受騙上當的感覺令她氣憤莫名。
肖允恩望著她失望氣惱的神情,知道她誤會了他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他濃眉一皺,想要開口澄清,卻又有著難言之隱,而他眼尖地瞥見遠處有個路人朝這方向走來,他立刻拉著她避到一旁的巷弄里。
這個顯然不願讓人瞧見他在青樓外的舉動,讓程瀟瀟更加確定他是個徒有虛名、表里不一的家伙!
她使勁甩開他的手,以指控的目光瞪了他一眼之後,正想轉身離開,肖允恩身邊的隨從卻忽然一臉愧疚地開口認錯。
「少爺,都是周文不好!周文明知道今兒一早得跟隨少爺到外地去談生意,昨夜卻還渭到青樓來尋歡,不但耽誤了少爺的正事,還勞駕少爺前來找周文,周文真是罪過!」
咦?
程瀟瀟一怔,停下了腳步,半信半疑地挑起眉梢,就見周文不光是口頭認錯,還忽然動手編自己耳刮子。
「少爺,周文知錯了,周文自個兒罰自己!」
程瀟瀟被周文那一下下又重又響的巴掌給嚇著,不僅愣在當場,腦中也霎時陷入一片空白。
肖允恩的濃眉一皺,眼看周文仍不斷地掌嘴,他趕緊開口制止。
「夠了,住手。」他的眼底掠過一典無奈。
他知道腦筋動得快的周文是想要為他從青樓出來的行徑做掩護,但他實在不想讓周文平白遭受皮肉苦。
唉,如果可以選擇,他真不希望讓程瀟瀟撞見這樣的場面,更不希望她對他有所誤會。
無奈,對于他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他一個字也沒法兒透露。
他沒辦法坦白告訴她——其實,他之所以會到「醉芳苑」,全是為了帶回他的小舅舅李景風。
由于他的外祖父、外祖母過世得早,身為長女的娘一直相當照顧與她差了十歲的小弟,甚至在嫁入「雨墨山莊」之後,在爹的允許下,將小舅舅也接到了山莊來同住。
這個只比他長八歲的小舅舅其實本性不壞,也沒有什麼令人發指的惡習,可偏偏就喜歡上青樓與那些鶯鶯燕燕們廝混,而這個喜好卻讓娘給氣壞了。
盡管小舅舅在外並不會打著「雨墨山莊」的名號,可難保不會有人認出他的身分,而娘擔心若是小舅舅尋花問柳的行徑破壞了「雨墨山莊」百年來的好名聲,那怎麼對得起肖家的列祖列宗?
自從半年前得知小舅舅上青樓之事,娘就氣極了,當時娘己對小舅舅耳提面命,不許他再到「醉芳苑」去,可偏偏小舅舅就好此道,雖然己有節制,但偶爾還是會忍不住悄悄溜去。
今兒個清晨,娘起了個大早,打算親手炖煮爹最愛的拿手好湯,卻意外從奴僕口中得知小舅舅昨夜又上青樓。
由于過去娘曾派奴僕去將小舅舅請回,可小舅舅根本就不听奴僕的話,因此娘也只好將他叫醒,要他親自跑一趟,至少小舅舅會看在他是「雨墨山莊」少主的分上跟他回來。
出門前,娘千叮囑、萬交代,要他小心謹慎,可別讓人瞧見他到「醉芳苑」去,萬一讓人誤會他們甥舅倆一塊兒上青樓,那可不好。
為了避人耳目,他安排了馬車在後門等著,隨後帶著兩名隨從潛入「醉芳苑」,直接找上了鴇母靜嬤嬤。
由于「醉芳苑」的酒都是向他經營的酒莊所進,因此他與靜嬤嬤有一些生意上的交情。靜婕姍賣他面子,差人為他引路,避開其他客人、花娘們的耳目,帶出了他小舅舅。
原以為一切順利,想不到竟會在這里遇見程瀟瀟。
這下可好了,他非但被人撞見從青樓出來,而且對象還是個他難得欣賞、感興趣的姑娘。
剛才周文情急之下編造出的那番話,她會相信嗎?就連他都覺得漏洞百出,諸多不合理了!
肖允恩在心里嘆了口氣,開口道︰「我們該走了,程姑娘,後會有期。」剛才小舅舅己在另一名隨從的扶持之下上了馬車,他們也該離開了。
肖允恩深深望了程瀟瀟一眼後,帶著無奈的心情轉身離去。
臨去前,他朝一旁馬車的車伏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隨後載著他小舅舅返回「雨墨山莊」。
程瀟瀟蹙著眉心,目送著他們主僕倆離去,心里半信半疑的。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她也再度邁開步伐,朝燒講鋪走去,途中她的腦子里不斷地想著周文的那番說詞,而且愈想就愈覺得不對勁。
倘若上「醉芳苑」的人真是周文,他們又何必鬼鬼祟祟地從後門溜出來,像是刻意要避人耳目。
況且,堂堂「雨墨山莊」的奴僕難道還會少嗎?
即便周文真的因為醉臥溫柔鄉而沒能及時趕回去,肖允恩另外找個奴僕跟著不就得了嗎?
就算真有什麼理由非要周文跟著不可,他也大可以隨便派個奴僕前來找人,難道周文還敢抗命不歸?又何必勞駕他堂堂的少主親自前來?
仔細一想,周文的理由實在有太多可疑之處,听起來就像是情急之下隨口編出的借口,乍听之下似乎沒什麼問題,可仔細一想立刻發現漏洞百出。
除了周文的說詞充滿矛盾之外,讓她堅信有問題的,是當她發現撞上的人是肖允恩時,他那一臉不自在的神情,還有當他瞥見有人朝他們走來時,匆忙將她拉到一旁巷弄里的突兀舉動。
倘若他真的光明磊落、行事坦蕩,又怎麼可能會有這樣不尋常的反應?要說他心里沒鬼,她才不信!
他們肯定是擔心她將他堂堂「雨墨山莊」少主逛青樓一事傳揚出去,會破壞「雨墨山莊」的名聲,並且毀了他長久以來刻意營造出來的正人君子形象。
哼!這樣欺瞞世人的行徑,實在太可鄙了!
一想到這兩日來,肖允恩的那張俊臉不知為何總在不經意時浮現腦海,擾亂她的心緒,程瀟瀟就恨不得將他的身影從腦子里連根拔除!
這麼一個偽善的家伙,根本就不值得佔據她的心思,更不值得任何一個姑娘愛慕他!
「我一定得快點告訴明珠,讓她別再繼續迷戀這種表里不一的家伙了!」程瀟瀟下定決心地道。
她並非是個愛嚼舌根、道人是非的長舌你,因此不會四處宜揚這件事,但是她可絕對不能讓她的手帕交繼續被這麼一個偽君子給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