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寧馨是做了圈套讓他跳,但在那種人人覬覦他「內人」的情況下,如果袁不凡夾著尾巴落荒而逃,那他這輩子就不要當男人了!
即使他和寧馨根本就不是那種關系,但男性尊嚴還是要顧啊!
不過就是住一夜,沒什麼大不了的,袁不凡安慰著自己——如果寧馨以為住上一晚就能讓他改變心意的話,那她就太天真了。
積壓了二十多年的怨,早已根深柢固盤據在心頭,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他才剛進房,就響起了敲門聲。
「我去開門!」寧馨輕快的跑向門口。
「先問清楚是誰再開。」袁不凡心想,八成是袁福,而他跟袁福沒什麼好說的。
「掌櫃的,是你啊!」寧馨的聲音傳來。
「二少女乃女乃,房間您還滿意嗎?」
「滿意,你安排得很好。」
「您喜歡就最好了。」袁福很開心,「二少爺也滿意嗎?」
「滿意、滿意,他說你安排得太好了。」寧馨自作主張的替袁不凡答了。
「這樣就好,老僕深怕今天惹得二少爺不高興哩!」
「他脾氣很壞喔?」
「哦!那倒不是,只是二少爺從小就過得苦……」
「講完沒有?」袁不凡冷著臉走來,「你們不知道在別人背後議論是非,是很缺德的事嗎?」
「二少爺!」袁福惶恐起來。
「沒事、沒事,」寧馨打圓場,「我又不是別人,我可是‘二少女乃女乃’哩!袁福姓袁,也是自己人。」對著袁福道︰「你別理他,他這人,防備心特重。」
「這……」袁福緊張得不知所措。「二少爺、二少女乃女乃,‘春宵一刻值千金’那老僕就不打擾兩位休息了。」說完立刻溜下樓。
「什麼春宵!」袁不凡听得一肚子火,可一轉身看到滿臉通紅的寧馨,他的臉也紅了。「這袁福,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麼,你別理他。」
「嗯,我知道。」寧馨的回答很簡短。
「那我先睡了。」都怪袁福提什麼「春宵」,害他這麼尷尬,袁不凡將錦被鋪好,倒頭便睡。
「好。」寧馨乖巧道。
不知過了多久——
「袁大哥,我睡不著。」寧馨翻來覆去的。
「把心靜下來,很快就會睡著了。」其實他也睡不著,畢竟現在離就寢時間還早著呢!
寧馨似乎听進了袁不凡的話,半晌沒出聲,就在袁不凡以為她已睡著時——
「袁大哥,你還在嗎?」
「當然在啊!」
「你一點聲音都沒有,害我以為你走了,緊張得睡不著。」
「睡覺要出什麼聲音?打呼嗎?」
「你可別打呼,我沒睡著前,你也不能睡著。」
「那要怎麼辦?」
「嗯,你可以唱個歌給我听,听听歌我可能就會睡著了。」
「我不會唱。」
「那你說個故事給我听。」
「我不會說。」
「哪有人不會說故事的?」
「真的啊!一時之間哪想得到什麼故事。」
「你可以說你自己的故事呀!」
「我沒什麼故事可說。」袁不凡把話說得斬釘截鐵。
「你不是沒故事可說,你只是不肯說。」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強人所難。」
「說說自己的故事有什麼難的?你說你的給我听,我也可以說我的。」
「我對你的事沒興趣。」誰要跟她玩這種小孩子游戲!
「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討厭秦老頭嗎?」
「那是你家的事。」
「你真的不想知道嗎?」听寧馨的語氣好像是要告訴袁不凡一個天大的秘密似的。
「不想。」袁不凡的反應卻非常冷淡。
「這可是你說的,以後你不要後悔。」
「我絕對不會後悔,你快睡吧!」
「真絕情!」寧馨咕噥了幾句,慢慢的沒了聲音。
半晌——
「你睡著了嗎?」寧馨小聲問。
袁不凡不出聲,覺得跟她說話準沒好事。
「你睡著了?」寧馨的聲音中透著驚恐。
袁不凡硬起心腸。
接著只听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你干什麼?!」听這驚恐的聲音,就知道袁不凡被嚇壞了!
原來寧馨拿著被子、枕頭下床,想在袁不凡旁邊躺下。「我怕——」
「怕你也不能亂來啊!」
「我不會亂來的,我只是要挨著你睡。」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
甭男寡女共處一室也就罷了,還睡在一起,她是不毀了他的聲譽不罷休嗎?「你乖乖上床去,不然我壞起來,連我自己都管不住!」試圖嚇唬她。
「不要。」寧馨很固執。
「你再不上去,我就要用強了。」他的意思是要把她打昏或是綁起來,可是話一出口卻變得好噯昧,他只希望寧馨不要想歪了!
「你不會的。」沒想到寧馨卻這麼回他,「你連跟我牽個手都婆婆媽媽的哩!」
她真是把他給模透了!可是她就這麼篤定他一定會就範嗎?她可知道她正在揭的是他永遠都不會愈合的傷口啊!
「如果你執意要睡在地上,那我讓給你!」袁不凡說完,就從窗口掠了出去。
「袁大哥……」
寧馨的聲音,被他遠遠的拋在身後。
……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遠處的梆子聲敲了兩響,不知不覺已是二更了。
出了房間後,袁不凡一直坐在酒樓的屋頂上,他不敢離寧馨太遠,可是又不能回去。
本來只是不想向寧馨屈服,才會說出那兩句話,可話一出口,他竟真的動了氣,就這麼負氣離開房間,把她一個人留在那黑暗的房間里。
他這麼做,已經完全公私不分了。
寧馨說得對,是他自己先公私不分的——他一直不想回想的過去,卻始終糾纏著他。
只因為那些過去本就是他的一部分,在拋棄那些過去的同時,他也感到一種深切的悲哀——被遺棄的悲哀。
只是遺棄他的,還多了他自己。
袁不凡忽然明白,他一直不想面對的其實是寂寞——剝除了憤怒的偽裝,他只感到寂寞。
就像現在,他輕輕的回到了房間,房里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這很奇怪——如果寧馨睡著了,即使呼吸聲再輕,在萬籟俱寂的此刻,他都能听得見。
袁不凡不禁緊張了,急忙掠到床邊,看到床上錦被微微隆起,這才松了一口氣,心想寧馨八成是躲到被子里,才會沒有聲音。
這丫頭……袁不凡的嘴角揚了起來,一股暖流流過心房。
「袁大哥,你終于回來了。」
冷不防冒出這聲音,把袁不凡嚇了一大跳,因為聲音不是從床上,而是從地上傳出來的。
「你……你怎麼還在地上?」
「我在等你啊!」
「干嘛等我?如果我不回來,你就不睡啦?」袁不凡雖然惡聲惡氣的說話,但心里卻覺得很溫暖。
「嗯!我一定要等你回來,親口向你道歉。」
「不用道歉了,我也有不是。」袁不凡此時真正想說的其實是「謝謝」——如果不是寧馨先放低姿態,他是說不出認錯的話的。
「那我能挨著你睡了嗎?」寧馨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你回床上去吧!」他很清楚,其實她根本不害怕,連荒郊野地他們都待過,她今晚做出這些,無非是想知道他的事。「今晚我很累,想休息了。」
「好,袁大哥,我不吵你了,我只是希望你能真正的快樂。」寧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回到床上。
「我很快樂啊!」即使在黑暗中,袁不凡仍能看見寧馨眼中閃耀著光芒,那是友誼與關心。
袁不凡忍不住說了這一句,因為如果不這麼說,他就要被寧馨給軟化了。
「你不快樂。」寧馨說︰「每個人都有不愉快的回憶,但逃避它的人,才是被它傷得最深的人。」
袁不凡不語,只因寧馨一語中的。
餅了許久,「你這麼說,難道你也有什麼不想面對的過去嗎?」心中卻很不以為然,像她這樣的千金大小姐,能有什麼悲慘的過去可言?
「世上沒有人能不被過去牽絆。」寧馨忽然說了這句話,感慨的語氣與她平日的活潑有些不同。「像我娘與我爹和秦老頭的關系,就亂得可以了吧!」語調忽然又恢復了輕松。
「唉!那是他們上一輩的事,與你又有什麼關系?」她果然是個不識愁滋味的大小姐。
「怎麼沒關系?我現在不是得萬里迢迢去認另一個爹嗎?」
「可是再怎麼說,你受到的畢竟都是寵愛、是珍借;而我……」
「你不是嗎?你不是袁府二少爺嗎?」
袁不凡苦笑著搖頭。「除了我娘和少數下人外,袁府中人大概都巴不得我死。」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是庶出,我娘是袁老爺的第二個妻子。」袁不凡猶豫了一下,不是因為庶出的身分,而是掙扎,他知道若再講下去,他就會對寧馨說出一切。
「即使是庶出仍是少爺,是袁老爺的親骨肉,難道連袁老爺也對你不好嗎?」寧馨非常善解人意,沒逼著袁不凡稱袁老爺為「爹」。
「袁老爺在家中是沒有地位的,家中掌權的是袁老爺先娶的那位女子。」袁不凡決定不再掙扎,既然寧馨想知道,就讓她知道吧!
寧馨明白,他指的是袁老爺的「原配」。「袁大女乃女乃既然如此厲害,又怎容得袁老爺再娶?」
「因為我娘才應該是袁老爺的原配。」
接下來,袁不凡就說了他的身世——
袁不凡的母親丁守慈是袁老爺袁念儒指月復為婚的對象,當時兩家都是書香門第。
後來袁家棄文從商,袁念儒為了鞏固事業,娶了汝陽城富戶的女兒為妻。
幾年後丁家沒落,丁守慈歷盡艱辛來到河南府找到袁念儒,才發現他已成親,她在傷心之余,本要離開袁家,可是袁念儒不肯讓她走,又用柔情與愧疚打動她,就這樣,丁守慈便不明不白的跟了他。
在丁守慈有身孕後,袁念儒不顧袁大女乃女乃的反對,堅持迎娶她——畢竟兩家有婚約在先,袁大女乃女乃即使恨得咬牙切齒,也不能不讓丁守慈入門。
只是這麼一來,就注定了丁守慈和袁不凡悲慘的生活……
「難道袁老爺對你們受到的欺負都視而不見嗎?」寧馨替袁不凡抱不平。
「袁大女乃女乃和她兒子在袁老爺面前當然不會做什麼,但在袁老爺背後,要整我們母子還怕沒辦法嗎?小小年紀的我不懂,印象中我只是常常摔傷、燙傷,有一次還差點掉到井里……」
「這根本就是想把你弄死!你哥哥對你也沒一點手足之情嗎?」
袁不凡冷笑一聲,「袁大少爺比我大七歲,以前我總以為他是受到他娘的影響,所以視我如眼中釘,可是十三年前我母親去世,我回家奔喪,才認清了他的真面目——一切不過是為了錢。」
寧馨默然,多一個兒子,自然多一個分家產的人,在巨大的利益之前,親情、道義都顯得渺小。「袁大哥,你是如何練成這身好功夫的?」
「這都要感謝我娘,她忍受了一般母親所不能忍受的。」袁不凡的聲音里透著淡淡的悲哀。「在我差點掉進井里之後,我娘知道如果我繼續待在袁府遲早會沒命,所以她狠下心,謊稱我的八字輕,要把我送到城外的道觀去寄養,那時我還不到四歲。
「那間道觀因常受袁府供養,也算是與袁府有些淵源,所以袁老爺勉為其難同意了,或許他也察覺到什麼了吧!無論如何,那是他對我做過最慈悲的一件事;到道觀後我每天用功讀書,因為我娘跟我說,袁老爺雖然生意做得很大,但他內心深處還是希望家里能出個進士,畢竟袁家世代簪纓,卻從他父親那一代斷絕,所以他希望我能實現他的心願,他替我取名‘承志’,就是希望我能繼承這個志向。」
「所以,‘不凡’不是你的本名?」
「‘不凡’是我自己取的名字,我也只認可這個名字。」袁不凡道︰「我為何要繼承袁老爺的志向?光是這個名字就讓我在袁府吃了不少苦頭。」
「為什麼?」
「因為袁大少爺取名‘繼業’,繼的自然是家族事業,可是袁大女乃女乃也清楚袁老爺真正的心意,便更恨我入骨。」
「我想袁老爺會這樣看重你,並非沒有道理。」寧馨的話不只是勸慰,也是她內心的想法。
袁不凡不語,或許是吧!他娘溫婉又有才氣,他三歲就會作詩,如果他走上學文的路,或許真能實現袁老爺的願望。
可是他不後悔!「在到道觀的第二年,有一天晚上我在觀里讀書,突然來了個老爺爺,他是個游方道士,剛好在觀中作客。他與我聊了許多,在知道我的身世後,問我想不想習武?我想如果我學會功夫,不但能自保,也能保護我娘,便立刻答應,當晚我就拜了老爺爺為師。
「我師父為了我,在觀中待了一個月,教了我一些入門功夫,臨行前他問我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走?他想好好的栽培我;我說我舍不得我娘,于是在一個夜里,他親自帶我回家拜見我娘。
「那時我娘已經閉門不問世事,獨居于袁府廂房長齋禮佛,我娘和我師父沒談多久,就把我交給了師父,她要我好好听師父的話,不要掛念她,也不要再回袁府。」袁不凡講到這里停了下來。
寧馨只覺得心酸。「後來呢?」
「後來我就跟著師父雲游,一邊習武、一邊讀書,因為那時我仍記著我娘的教誨,認為只要考取寶名,就能重回袁府,為她也為自己爭一口氣。
「師父待我極好,其實他早已洞悉一切,但他並不說破,他常跟我說即使不為功名,一個人也該好好讀書,書讀多了自然就懂得道理;如果只是一味習武,不過是個莽夫而已。」
「你師父真是個好師父。」寧馨更高興的是,袁不凡找到了一個真正疼愛他的人,「可惜那時我們不認識。」不禁月兌口而出。
「那時你大概還沒出生吧!」袁不凡笑了,寧馨的話雖未說完,但他明白她沒說出口的心情——她是心疼他。
「後來呢?你又回袁府了嗎?」
「嗯!」袁不凡續道︰「師父對我真的很用心,這些年我們雖然居無定所,但他仍讓我每半年寫信回家給我娘報平安,就這麼過了六年,直到師父差去送信的人帶回我娘病危的消息……得到消息後,我立刻回到袁府,所幸見了我娘最後一面。
「喪事完畢,袁老爺留我多住幾天,我因剛失去娘,對袁府竟生出了莫名的依戀,傻傻的住了下來,結果就不必提了……我回到師父身邊後向師父稟明一切,也表明我不願再讀書的決心,從此我不分晝夜勤練武功,一心只想學成武功好賺大錢。」
寧馨知道袁不凡此次回袁府一定又會飽受屈辱,而問題的癥結一樣在錢。
也因為錢,讓他只能棄文從武,從此走上「要錢不要命」的不歸路。
「你師父呢?他也支持你的決定嗎?」寧馨在心中嘆息,盡避現在的袁大哥仍是一個好男兒,但他的命運卻不是掌握在他自己手里,雖然他自以為是。
「師父並未阻止我,也沒勉強我,在我十七歲正式踏入江湖之時,他只叮囑我要‘存善守璞’,不要忘記本性。」
難怪他拚命賺錢,卻又對錢不屑一顧,想到這里,寧馨坐起身。
「你做什麼?」袁不凡一听到可疑的窸窣聲,立刻提高警覺。
「我想抱抱你。」
「不用、不用,我沒那麼脆弱。」袁不凡苦笑。「你肯捺著性子听我說這些陳年往事,我就已經很感激了。」他驚訝的發現,把話說出來後,心情竟然開朗了一些,不禁向寧馨道謝。
「真的不用?我只是想替袁伯母和你師父給你一點安慰或嘉勉,你沒讓他們失望。」
「真的不用,你乖乖躺著就好。」袁不凡一邊安撫寧馨一邊想,如果他真讓她抱了,在他情感脆弱的此刻,恐怕會做出讓他娘親和師父失望的事。
「那你真的不打算再回袁府看看嗎?」
「我的事你都知道了,還問這種問題?」
「在道理上,袁大哥當然有十足的理由不回袁府;可是在情感上,你真能割舍嗎?」
「我對袁府早就沒感覺了!」
「那你為什麼還姓袁?」
「這是我娘的心願。」
「袁伯母的心願就只有這一樁嗎?」
袁不凡不語——他娘臨終時曾說過希望他永遠快樂,不要怨懟,他現在算是做到了嗎?
「袁大哥,我雖沒見過袁伯母,但我知道她一定會希望你活得快樂,你心中的結不打開,終究無法快樂的。」
「你老說我不快樂,我倒覺得我過得挺好。」
「你的心沒有歸屬。」
「四海為家,閑雲野鶴,這麼過日子的人,世上不只我一個。」
「你的灑月兌是假的,你心中有怨。」
「我不是早說我對袁府已經沒感覺了嗎?」
「如果你沒有怨,袁老爺都快死了,你回去看他一眼又有什麼關系?」
「袁老爺死不死,是他的老婆和他兒子的事。」
「袁大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如此怨恨袁伯父?袁大女乃女乃和袁大公子雖然對你不好,但袁伯父並沒有。」
「他是沒對我不好,可是他對我娘不好——他對我娘不是一心一意,害得我娘那麼年輕就走了,而且我娘在去世前一直過得很不開心。」
「袁伯父雖然背信在前,但在袁大女乃女乃的勢力之下,他還是堅持要娶袁伯母,這應該不只是為了履行婚約而已,我想他是真的愛袁伯母,而袁大哥一定也是他鐘愛的孩子。」
「夠了,你說得很動听,但我不想听。」袁不凡打斷寧馨的話語。「誰是誰非,現在已不重要,袁老爺愛我也罷、不愛也罷,他的生死已與我無關;時候已晚,我要睡了,如果你再勸我,就是逼我再出去。」
寧馨果然不再出聲,四周靜到了極點。
袁不凡心情郁悶——一方面是為了往事,另一方面是為了截斷寧馨的話語,他知道她是好意,可是他無法接受,他不想听人勸;他打算等寧馨睡著後,就到外面走走。
不知過了多久,听寧馨的呼吸平穩,應是睡熟了,袁不凡起身,卻忽然听到寧馨在說話,斷斷續續,像是夢囈——
「錯不在你……不要用怨恨和後悔……懲罰你自己……」
他是在懲罰自己嗎?他會後悔嗎?袁不凡無言了,于是他輕輕的走出去,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