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從浴室踏出,梁明愛頂著半濕的發進入廚房,拿了鍋子盛水,打算下碗面。看著那淌下的清澈水流,心思漫飛。程明夏為何要搶宋南蔚的業績?真的就是為了求表現,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向上頭證明他業務經理的實力?
因為他,她已漸漸對業務這樣的工作者改觀,怎麼想得到他竟那樣對待自己的下屬。這一刻,心頭空落落的,她不知道是失望他多些,還是懊悔自己對這種人品的他、對他……她對他……
心里就這樣酸了起來,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到底算什麼。從不想理會,到改變印象,再到發現自己喜歡上他,這樣的轉折從不在她預料之內,她還煩著該怎麼面對他時,他卻做了這樣的事,她是不是該趁早死心?反正從來就不曾開始啊……
就在她思緒翻轉間,門鈴忽然響了起來。她回過神,才發現水滿了出來,急急關了水後,她轉出廚房。
這大樓門禁甚嚴,除了二十四小時保全外,還有電梯刷卡管制,不是住戶是上不來的;就算有訪客,樓下的保全也會先電話通知,她一面納悶著她沒接到有訪客的電話通知,一面透過貓眼覷見門外的身影時,愣了愣——他是如何上來的?
她退了步,低下眼,想著該不該開門,可門鈴音樂又唱了起來。既然在公司都會遇見,避得了這一刻,明天還不是要遇上?
轉開鎖,她拉開大門,神色冷然。「你怎麼有辦法上來?」
程明夏還以為她會讓他再等上許久的,沒想到她動作倒快,他還不及反應,她已開了門。見她微翹著紅唇,一副質詢樣,再覷見她身上那件有著唐老鴨圖樣的連身長T,他只覺眼前的她,即使生氣仍是這樣可愛,心口隨之一軟。
「晚飯一直都沒吃吧?我剛剛去廟東包了排骨面、關東煮還有蚵仔煎。」說罷,他逕自月兌了鞋,越過她進門。
梁明愛愣在門口。上回他來時,還客氣地站在門口不好意思進屋,這次就這樣自動地走進她屋子?她關門,回身尋著他的身影,卻見他把手中的東西擱上茶幾後,轉進廚房。
她跟上,見他在廚房里找著什麼,那一副從容,好似稍早前什麼也沒發生過的姿態令她微惱,軟嗓不自覺地提高了。「程明夏。」
「是。」程明夏打開櫥櫃,拿出兩只大碗公,又在一旁找到筷子和湯匙。
「你怎麼有辦法上來?」梁明愛站在廚房門邊,看著他。
「保全上次見過我,我跟他說你和我鬧一點別扭,不讓我上來,他就好心拿卡幫我刷了。他還說女朋友是要疼的,特別交代我要好好哄你,別惹你生氣。」拿著兩只大碗公和餐具的程明夏回過身,緩步靠近,他低眸看她,語聲低柔︰「我餓了,能不能先吃?」
女朋友?所以現在連保全也誤會她和他的關系了?他這番話教她又惱又羞,可他氣息陡然逼近,她呼吸一窒,臉頰便不爭氣地紅了。
「你晚餐沒吃?」明明是氣惱他的,可他神態這樣溫柔,她也就軟了語聲。
程明夏笑了聲,有些自嘲的。「是,我沒吃,因為想跟某人吃,不過她似乎不怎麼想理我。」語末,他走出廚房。
那隱有薄怨的語氣讓她愣了下。他經過時,寬肩輕擦過她的身側,留下一抹他身上常有的清涼氣味,她胸口顫了顫,微微酸疼。
「程明夏。」她追了出去。
「是。」把碗筷擱上茶幾,程明夏直挺著身子,與她隔了幾步距離。
「你到底——想要什麼?」看著他,她神色迷惘。
這個男人,究竟有多少面貌?那個溫煦地告訴她,他們同一天生日的他;那個不在乎有無業績,陪著不會跟他買琴的學生騎腳踏車的他;那個在台風夜里,冒著風雨送她回來的他;那個侃侃談著David Garrett的音樂的他;那個溫柔凝視她,靜靜听她傾吐心事的他……這些這些,可都是真實的他?還是真如宋蔚南說的那樣,全只是為了得到業績而刻意做出的討好表現?
程明夏不作聲,只是與她對視。他的目光諱莫如深的,她像隔著一面夜海,遠遠遙望他,片刻,他卻淡勾薄唇,走了過來。
「你看起來不是很開心。在辦公室時,約你下課吃消夜,你不願意;但外公在,我不好再追出去問你。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了?」他勾住她五指,十指交扣著。
她垂眸盯著他那玉白長指,醉心他指尖的溫度和那薄繭擦在她肌膚上的觸感,卻還是甩開他。「程明夏,其實你不必對我這麼溫柔。」
他僵凝片刻,慢慢瞠大長眸,目光幽冷。「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這樣接近我是為什麼?討好我,對我好,讓我對你卸下防備,掏心對你後,就會自動介紹學生家長跟你買琴嗎?你心里做的是這樣的打算吧?否則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愈說愈激動,眼眶泛起了淚霧。
她的提問讓他皺起眉。「我為什麼這樣對你,你難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關于你的一切,我都不知道!」梁明愛搖頭。
「那天在車上,你只說了一句要我給你時間,然後就、就再沒什麼進一步的表示,我不知道你要我給你什麼時間。你的英文名字我還是從別的女生嘴里知道的。你外公是日本人我也是今晚才知道。你家里還有哪些人、你有沒有兄弟姊妹、你——你——」見他鏡片後的眸光,不知何時已斂去涼意,只余柔軟和笑意時,她眨了下眼,臉頰濕潤,她急急別開臉。「我不說了。」
「為什麼不說下去了?」程明夏輕扳過她微凜的臉蛋,俊秀的面孔湊進她,指月復抹去她勻頰上的淚,滿眼溫柔地問。
她是如此想要了解他,這讓他心情好轉不少。
下巴被他長指溫柔掌握,頰上有他的指溫,他眼底流轉的光芒像有魔法,輕易攫住她視線,她挪不開,而每呼息一次,那一口一口吸進肺葉的,都是他的氣味,在她身體里面撩撥,她心跳一下強過一下,承受不住他這樣的凝視。
她往後退了兩步。「我就是不想說了。」
他上前兩步。「但我想听。」
「你、你——」他的逼近教她無措,她又後退兩步,孩子氣地回他︰「你找別人說給你听啊,反正你認識的女老師這麼多,你跟她們也都有很好的交情吧?又不是只有我——」
很明顯的醋意啊。程明夏笑了聲,又靠近她,搶了發言權。「可是……梁明愛老師,我只想听你說,這該怎麼辦才好?」他鼻子湊近,在她頸側嗅了嗅。「你洗什麼牌子的洗發精,這麼香?」
他的鼻息落在她頸項,帶起一陣酥麻,梁明愛輕顫了下,緊張地又退了步,膝後卻踫到茶幾一角,她無路可退了。
一直以為這男人溫良斯文,卻原來他也有如此輕狂時。她呼吸急促,感覺心髒幾要因著他這刻近似調情的舉止而蹦出胸口,緊張和羞澀逼得她只能對他輕嚷道︰「洗發精哪有臭的嘛!」氣死人了!老這樣撩撥她。
他又輕輕笑著,一手握住她上臂。「你不要一直往後退,都踫到桌角了。」
「那你就不要一直靠過來!」她輕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服氣的,見他眼底柔輝爍動,又微惱地低下眼,耳根頸背紅澤滿布。
那張秀美的臉蛋上,有著矛盾的倔強神色,程明夏因她那一瞪而頓住——原來看上去秀靜的她,也有這樣「恰」的時候。他笑出聲,很是快慰,垂眸見她兩腮火紅,微啟的紅唇濕潤,輕閃誘人光澤,他眼神微閃,隱約暗了些。
探出兩掌,往她秀肩上一握,他語聲低啞,沉了幾分。「親愛的梁老師,我不想再忍了。」讓她知道吧,讓她知道他有多麼喜歡她。
「什麼?」她因他的話抬眸,卻承接了他俯下的薄唇。
程明夏俯唇貼住她柔軟的小嘴,輕喟了聲。這角度這樣好,適合吻她。
貼住她的嘴唇一會,他抬眸,見她瞠著黑亮亮又濕潤的眼看他,他心口軟得像蜂蜜,甜蜜又黏纏得不想放過她了。
她似是意外他的舉止,還傻楞楞的,趁著她還未反應過來時,他再次貼住她的嘴,稍稍探進她的口,像是怕嚇著她,只是輕輕地吮吻她唇瓣,柔情蜜意的,可她忽地發出一聲細幼的嚶嚀,像是催情,他受到鼓舞,舌尖裹住她的,一點一點施放情意在她嘴里。
這吻,來得突然,梁明愛毫無心理準備,根本反應不及,待明白他是在吻她時,嘴里的他的味道,已將她蠱惑。他唇舌濕軟柔韌,是在侵略她,偏又溫柔至極,她咽下他的氣息、他的唾沫,霎時,她情生意動。
程明夏松開她時,她還微喘著氣,低垂的黑眸看見她迷離的雙眸和濕潤的嘴唇,分明是誘人,他抬指輕劃過她唇瓣。
帶著薄繭的指月復撫過她唇峰時,梁明愛倏地一凜,突覺羞愧莫名。自己這是在做什麼?輕而易舉被他勾了心、撩了情,在這樣關系不明下,竟就讓他吻了,而自己還如此沉醉其中!
若要怪他對她輕浮,自己給予的回應怕只是讓自己的境況更加難堪,她別開目光,壓抑著聲嗓道︰「你吃一吃,然後快回去吧。」語末,她側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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