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昊扒梳他那一頭短發,吞雲吐霧的迷蒙中,仍阻擋不住那雙銳利的鷹眼所散發出來的審視目光,他直勾勾地盯住尉雪輪冷淡的美眸。而後者毫無畏懼地迎視,甚至是穿過他的眼神,焦距投注在不知名的遠方,仍是一徑不感興趣的模樣。
「為什麼?沒有理由教你這麼犧牲呀!我不相信單憑你跟小立的交情,就值得讓你這樣。」杜昊低沉的嗓音,有懾人的魄力,像是不怒而威的一世梟雄。他吐出最後一口煙,將煙用力擰熄,「說,你有什麼目的?」
杜昊眼光不曾片刻稍離雪輪的臉,試著在她眼里找到一些恐懼或是心虛。
但是,沒有!一點也沒有,她的眼里仍是平靜無波,見不著一點起伏與翻涌,諒他杜昊閱人無數,竟也無法看透這女人,她是個美麗的謎團。
一旁的小立,訝異杜昊的不禮貌,著急地開口︰「昊,別這樣對雪輪說話,我以人格擔保,她絕對值得相信。」
雪輪擺擺手,還是一派的冷漠,聲音依舊持平︰「我無所謂,看你自己的選擇,你要或不要,對我一點損失也沒有。」
杜昊聞言,緘默一會兒之後,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好,沖著你這一句話,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真的願意?」
雪輪聳聳肩︰「是我要問你,你真的衡量好利弊了嗎?」
對這女孩的慧黠,杜昊真的十分欣賞,他斂起笑容,正色道︰「好吧,那你有什麼要求?」
小立听到杜昊這樣直接的問話,不禁耳根一陣潮紅,擔心地看向雪輪。
不料雪輪一點也不覺得被得罪的樣子,表情不變地道︰「只有一件,那就是要你們幸福。」
點點頭,杜昊沒有正面回應,只是拿起電話,按下分機,吩咐著︰「王秘書,幫我發布我要結婚的消息給各大媒體,並且替我準備喜帖,記得,喜帖我要雙面燙金。還有,通知董事會,要如開臨時會議的消息。」
宛若乘坐一趟雲霄飛車,小立的心被懸得七上八下,戲劇性的快速轉變,使小立不禁要懷疑幸福是否來得太輕易,但他現在就像走在鋼索上,只有前進,沒有後退的余地。但新娘不是他的酸意,也將他的心攪得五味雜陳。
他看向雪輪的美眸,小心翼翼、訥訥地吐道︰「你會後悔嗎?現在還來得及。」
「別想太多,剩下的你們去處理,我先走了。」雪輪拍拍他的肩膀,輕聲留下一句話,便開門離去。
看著雪輪掩門離去的背影與杜昊忙著聯絡的模樣,小立心中有種奇異的不安,他只有默默祈禱事情能夠順利進行,並且早點落幕。
虞希不可置信地瞪視著喜柬上新郎新娘的名字,確定她沒看錯之後,忍不住驚嘆出聲,急忙奔回臥室,大驚小怪地跨坐在屈衡淵身上。
「老公,你絕對無法相信,雪輪要結婚了,你听過她有男朋友嗎?」
看著虞希巴巴地望著他,預料她接下來有滿月復的疑問,屈衡淵盡管訝異,卻得先安撫老婆的情緒,他模模她的頭,像哄小孩似的說︰「反正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你一肚子疑問就留到明天親自問雪輪吧!」
「啊!不行。」虞希急忙披上外套,急驚風似的沖出房門。
「你要做什麼?」屈衡淵被她嚇了一跳,在後頭大喊。
「我得先去選份賀禮給雪輪。」語音未歇,虞希的身影早已消失無蹤。
一回來,虞希東西都還不及整理,便直直往雪輪住處沖去。一進門,看到雪輪面貌姣好的側臉,在午後的陽光下,散發溫柔的光華。
「雪輪……這……是真的……」虞希手握著請帖,只能訥訥地叫著雪輪,卻因飽受震撼而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雪輪看著虞希拿著的喜帖,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只是對虞希微微頷首,回應她的問題,告訴她是真的。
天啊!虞希仍沒法反應過來,接到喜帖已夠令人錯愕了,得到她親自證明,更令人震驚,她以為雪輪根本不可能和情愛這一類字眼扯上關系,她總是心如止水得令人心疼,怎麼會沒聲沒息就迸出個杜昊,還結婚在即。
「你真的好神秘喔!怎麼從來就不知道你有交往的對象?」虞希略緩了情緒,仍忍不住埋怨起來。
雪輪淺淺一笑,有些停頓遲疑後,隨即雲淡風清地轉身倒茶,淡淡地問︰「怎麼有空?不是才剛回來嗎?」虞希知道雪輪不想回答,而她也不想強人所難。「對呀!才剛下飛機,就迫不及待地想跟你說聲恭喜。雪輪,無論你想不想提,我都尊重你。但不管怎麼說,結婚是件好事,我誠心為你高興。」
發自內心的真誠話語,使雪輪心生溫暖。
緘默了一會兒,虞希才拿出她在紐約為雪輪走遍大街小巷尋訪到的禮物︰「喏,送給你的,你一定要幸福喔!」
那是一件真絲晨縷,亮白的色澤配上細致的雕花,聖潔又華麗,虞希覺得實在像極了雪輪的氣質,她迫不及待地將它親手送到雪輪面前。
雪輪拿出盒中的晨縷,精細的潔白,散發奇異的柔和之光,雪輪不禁也嘖嘖稱奇,只是關于結婚她並沒有任何的喜悅,自然也沒有收到賀禮的幸福心情。但無論如何她並不想辜負虞希的好意,于是特意朗聲道︰「謝謝,好美,真的好美。」
「那你趕快去換上它!」虞希很興奮地催促著,她想雪輪穿上之後,一定十分炫麗奪目。
雪輪略微遲疑,但瞥見虞希一臉的期待,她只能無奈地道︰「好吧!」
當雪輪換上晨縷走出來時,虞希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啊!雪輪,你的背!」
雪輪無端地跌入過往的回憶,良久,良久……直至夜幕低垂,大地換上另一層顏色時,雪輪仍渾然未覺。
虞希擔憂地看著雪輪恍惚的怞離狀態,她不知道雪輪的過去,但她知道雪輪一定擁有一段曲折的故事。
默默地將門合上,虞希不忍打擾雪輪的思緒,只能祈願雪輪的婚姻是她幸福的歸屬。
悠悠地抬起翦翦秋瞳,雪輪不懂為何今天會將往事回憶得這般一清二楚,她十分不安,隱隱中覺得有什麼事就要發生……
紐約
「局長,我不認為現在的杰利可以接下這個任務。」貝克胖胖的臉上露出難得的憂心。
「怎麼說?」局長雙手交疊于胸前,顯然很想听听貝克不贊成的理由。
「兩個月前,杰利好不容易才接受事實,從患得患失的情緒中走出,不再對那個東方女子抱存希望,我認為他現在需要的是休假,而不是讓他貿然執行任務。」貝克邊說,邊抄起手帕擦拭著額上沁出的汗,沒辦法,胖的人比較怕熱。可不知他是真怕熱,抑或是對此事感到擔憂?
「嗯!也對。」
听到這兒,貝克不禁如釋重負,沒想到局長的話還未說完。
「那就給他兩個星期的假休息一下吧!兩個星期後讓他直接飛往t市執行任務。」局長說話的語氣里有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天啊,t市,不好吧?
貝克用充滿遲疑的目光看向局長,但後者神情充滿嚴肅與認真,頓時讓他噤了聲。
「是……局長。」貝克仍舊只能不停地擦拭著額上汩汩而出的汗水,將所有的話往肚里吞,讓自己堅信局長的所有決定自有其道理。
關上局長辦公室的門,貝克徑自往緝毒組辦公室走去,遠遠望見杰利正搖搖晃晃地灌下一瓶威士忌,這一幕看得貝克不禁怒火中燒。
他氣杰利為一個女人自暴自棄,而自己為他窮擔心。
貝克氣沖沖地走進辦公室,在場同仁見狀個個很有默契地緊緊圍在辦公室的角落里,企圖掩蓋些什麼。
「杰利,杰利-史威普呢?」在掃視完全場之後,貝克輕易地發現被大伙團團圍住,落拓失意的杰利。
「他又喝醉了!」抬起杰利頹然垂下的臉孔,貝克無奈地搖了搖頭,責罵的語氣里不難听出疼惜之情。
「告訴我,雪輪到底在哪里?」爛醉的杰利抓著貝克的手重復著兩年來相同的話語。
「你給我清醒一點!」隨手拿起窗旁的花瓶,貝克毫不留情地將里面的水全數倒灑在杰利的頭上。
「哇!」一聲,眾人都是一愣。
抬眼掃視在場所有人,貝克氣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全場鴉雀無聲,沒人敢再吭一聲。
「雷克,讓他清醒清醒,有新的任務!」貝克交代完後,便頭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雷克喂杰利喝下解酒茶後,深深嘆口氣,便讓他一人坐在角落靜靜等待酒醒。
事實上,自從兩年前緝查「黑暗毒梟」的任務之後,杰利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除了執行上頭指派的任務外,他將所有的時間花在四處打探雪輪的下落上,從美國東岸找到美國西岸,幾乎動用他所有的關系與人脈,雪輪仍舊音訊杳杳,就像泡沫般,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不曾存在過。
他記得雪輪曾經告訴他,她所來自的地方,但他卻因當時沉浸在愛河里,而完全不復記憶。是香港?還是中國?雖然在他幾乎翻遍美國時曾想,雪輪是否已離開這兒,他是否該往中國人聚集處尋找?但他動用過人情調閱出入境記錄,卻完全沒有發現雪輪的蹤跡。就像大海撈針,杰利知道找到雪輪的機率微乎其微。
就這樣過了兩年,直到兩個月前,杰利終于絕望地相信——接受美國聯邦調查局保護的證人,除非她自己現身,否則根本不可能有找得到的一天。
破獲「黑暗毒梟」後,杰利再也不是陽光下的開朗男子,而是終日與酒為伍,深沉而憂郁的男子。當初若不是組長和隊長力保他,加上他之前屢次破案的杰出表現,恐怕早已被特調組除名,現在的杰利與從前意氣風發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隊長找我?」帶著三分未醒的酒意,杰利一坐在貝克隊長的辦公桌上。
「從現在起,你有兩個星期的假,這兩個星期隨你愛去哪兒都行,總之,兩星期後回來報到。」
「什麼案子?」杰利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他知道一定又有任務下來了,不然上面不會這麼仁慈,要他休假。
「兩個星期後,你將被指派到t市協助辦案。」貝克不打算再隱瞞,直截了當地說道。
「t市?什麼案子?」听完貝克的話,「t市」兩個字將杰利剩余的酒意趕得無影無蹤。
他近來一直思索著當初跟雪輪的對話,雪輪曾跟他提過自己的故鄉,但那是他陌生的國度,是以他無法留下太深的印象。雖然他幾乎已放棄可以尋找到雪輪的念頭,但他還是想再試試由她的故鄉著手。
「t市」這兩個字,仿佛是提示語,突然敲散了混沌,思緒變得清晰了起來,他相信局長跟隊長絕不可能就這樣放任他的消沉,這次派他到t市一定有他們的道理。
「根據可靠消息,t市有個龐大家族企業,正從事史無前例的毒品轉運與軍火銷售,與他們往來的正是近日美國警方深為頭痛,卻苦尋無獲的販毒大王。」
「為什麼要兩個星期後?」杰利有滿腔的疑惑,他已迫不及待地想飛向t市。
「一個成天喝醉酒的警官,怎麼辦案?」貝克略顯激動地接著說,「這兩年來,你不是四處打听那個東方女孩,就是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除此之外,你捫心自問,還做了些什麼?」
「我的事不要你管!」杰利立刻沉下臉來,不願再繼續听貝克說教下去,這是他最敏感的弱點,是他心上最大的瘡疤,害怕被人揭開。
「你看看你自己!」抓著杰利的肩膀,將他扭向鏡前,貝克強迫杰利望著鏡子中的自己。
杰利只見鏡中出現一個滿臉胡髭,頭發散亂的男子,那模樣像極了一具失魂的死尸。
有多久沒照鏡子了?他竟被自己的模樣給嚇著。
「振作起來吧!」貝克苦口婆心,他也不願這樣嘮叨,這是他所能給他的最後機會了。
「我……」收起想說的義氣話,貝克亦師亦友的真誠相待,點點滴滴涌上,杰利頓時感到內疚。
「緝毒組需要的是神采飛揚的杰利,不是失魂落魄的酒鬼!」貝克再也忍不住地說出自己最深的擔憂。
「這是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了!我不能一直保你下去。」拍拍杰利的肩,貝克終于給杰利下了最後通牒。
「你要振作。」語重心長中有不容置疑的堅定與嚴肅。
怔怔望著貝克,杰利心中有了一些決定︰「兩個星期後見。」
「保重。」貝克總算如釋重負地說。
「我會完成任務的。」杰利滿臉胡髭的臉上,出現了久違的陽光與信心。
杰利對這一回的任務感到無比的期待與莫名的雀躍,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他有預感——t市,這個神秘的地方,這個可能是雪輪出生、成長的地方,有著神秘的號召力,指引他向前挖掘。
他相信冥冥之中,與雪輪重逢的機會終會出現,這一回,他將履行自己的諾言,絕不松手,絕不!
杰利-史威普一頭金色長發,在燦亮的陽光之下,眩目耀眼得令人舍不得將目光挪開。
無視于過往人群投注的目光,他焦躁地扒梳垂落的發絲,卻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郁悶情緒。
已經六天了,他來到t市已經六天,仍舊沒發現半點關于雪輪的蹤跡。他幾乎要懷疑由自己的預感不過是因為太過想念而產生的幻覺。
但他很快地便將自己的懷疑拋開,這個重逢的信念,是他賴以向前的原動力,一旦動搖,他便會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再沒有上升的可能。他只能一步步地用心感受這地方的脈動,試圖涉及雪輪的世界。
但在這甜蜜的發現之中,杰利卻壓抑不住內心愈來愈膨脹的情緒,他有預感會在這兒跟雪輪重逢,從貝克叫他接下這個任務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有預感。而來到這兒,預感愈來愈強烈,強烈到他時時呼吸急促,精神緊繃。
方勁從對街快步跑來,他是這次案件的本地負責人,也就是杰利的協助對象,兩人雖然才接觸這麼幾天,卻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總算等到機會了,我們鎖定的頭號嫌犯——杜昊,宣布要結婚了,而且現在正在對面兩條街的婚紗店試禮服。之前他一直拒絕我們造訪,現在我們給他來個出其不意,順便觀察他的反應。」方勁迫不及待地報告最新消息。
「好吧,那事不宜遲,現在就去吧!」杰利收起自己的私人情緒,恢復他辦案時的敏銳與利落。
li婚紗是北部首屈一指的大型婚紗公司,杰利看著櫥窗外展示的婚紗,不禁想象著雪輪穿上婚妙的聖潔模樣,那一定是世上最美麗動人的一幕,屆時他一定舍不得將目光移轉。想著想著,一時竟怔忡了起來,失神地跟著方勁進入貴賓室。
「我是國際特調組的方勁警官,這位是杰利-史威普,美國國際犯罪組織特調組警官。」
听到方勁朗聲的介紹,杰利才從神游中跌回現實,微微頷首地說︰「你好。」
雪輪那雙原本看著繁華街景的眸子霎時間凝聚了焦點,那一聲「史威普警官」,那種熟悉到不可能錯認的低沉嗓音,僵住了停在發梢上的手。是震驚?是不信?是悲苦?
不管是什麼情緒,全部反應在身體上,她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卻怎麼也無法回頭……
「這不是真的,我不要相信……」喃喃地低語,不斷重復著,仿佛在催眠自己某些無力挽回的事實。
「這是你的新娘子呀?真是漂亮!」方勁贊賞地望著眼前美麗的背影,即使新娘子始終不曾轉身,但那窈窕縴瘦的身材,襯著價值不菲的白紗,確實有令人贊嘆的效果。有錢人果然不同凡響,連結婚禮服都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視。
杜昊微微一笑,溫柔地牽著全身僵硬的雪輪轉身。
雪輪像一具女圭女圭般,被動地回身,想確定的眼神顫顫地對上一雙深邃的、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的藍眸……在數不清的夜里,溫柔與傷痛交纏的夢魘中,不斷出現的藍眸,竟真實地在她眼前。
金色的長發披肩、藍色魅惑的眼眸、深刻的輪廓、昂然卓立的身影……熟悉到無法否認的痛苦猛然敲進她的心。
冷峻而深遂的藍眸,在雪輪轉身的剎那泛起一道光束,杰利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絕美容顏,許久、許久……
「美麗的公主……」杰利深情地喚出他每晚夢中的囈語,聲音雖小,雪輪卻是听進了她的心房。
「謝謝你的贊美,史威普警官。」雪輪強壓下內心的激動與波濤洶涌,冷冷地抗拒著杰利的深情。
盡管內心波濤洶涌,雪輪表露于外的卻是冷若冰霜,那過往的傷痕,她不願于此刻多想,想一次,傷一回呵!
「你……」感受到來自雪輪的那股冰霜,像是大夢初醒般,杰利痛苦地意識到雪輪正身著白紗,他好不容易尋得的佳人竟然就要結婚了!杰利心底涌上一陣刺痛,曾有的傷痛全數回到他的感官之中,縱有千言萬語也都化成了空氣,凝結于四周。
老天真是開了他一個大玩笑,雖然他之前正想象她身著白紗的美麗畫面,但絕非新郎不是他的殘酷鏡頭。
「你這次又要進行什麼調查,史威普警官?」雪輪冰冷的嗓音出現難得的粗嘎,顯現她情緒的波動。
眾人都是一愣,杜昊略帶警戒地望了對方一眼,而方勁有一種被泄底的窘迫,惟有杰利,眼中只有穿著白紗的雪輪,已經兩年了,她依然美得不可方物,找了她這麼久,想不到竟在這蕞爾小島遇見,而許久不曾悸動的心再次跳動,這每晚令他魂牽夢縈的縴弱身影真的出現在他眼前,不再是夢,而是活生生的真實!
方勁用手推一推杰利,不解他的失神。
杰利緩緩走向前︰「雪輪……」他必須要確定,于是,他用非常輕非常輕的嗓音喚出,怕要是聲音大些,雪輪就會像幻夢般消失無蹤。
雪輪渾身冰冷,他的嗓音像魔咒,逼她回想兩年前縛在身上的罪惡之網,顫巍巍地搖了搖頭,雪輪用盡所有意志面無表情地別過頭去,此時此刻她需要「未婚夫」杜昊的支持。
感受到來自雪輪的不安,杜昊默契十足地伸手輕擁著雪輪,然後投給杰利一個詢問的敵視眼神。
「你要結婚了?」杰利睜大眼,恨恨地望著眼前的一對璧人,眼神膠著在那只攬在雪輪腰際的手,他真想將它打爛。
雪輪的舉動與杜昊溫柔的回應殘忍地毀滅了杰利的想望,杰利感到一陣心痛,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痛苦的神情全寫在臉上。
「是的,我們要結婚了!」雖然杰利是針對雪輪發問,但杜昊仍舊接下問題,警戒地回應。
「你要結婚了?」杰利只想從雪輪口中獲得答案。
「是的,史威普警官,結婚不犯法吧?這難道也在你這次調查的範圍之內嗎?」雪輪一點也不留情地冷嘲熱諷,重重打擊杰利。
「你……」杰利聞言,一時竟無語相對,她提醒著自己無權干涉。想到他沒有權利過問與阻止雪輪的婚事,他便覺得心痛。
忍住被雪輪排拒的痛心,杰利在心里告誡著自己想要讓雪輪重回他的懷抱,就一定要小心處理這個案子。
杰利暗自發誓,這一次,再不會讓雪輪從他身邊消失,縱使雪輪回報給他的只有冷漠。至于杜昊和雪輪的關系如何,他一點也不在乎,總之,他要雪輪重回他的身邊!
杰利索性將視線緩緩移向雪輪身旁的男子,他跟雪輪之間還有很長的糾葛,在此之前,要先解決杜昊這個大麻煩,于是話鋒一轉,對著杜昊說︰「杜總裁,關于上個月大毒梟劉朝宗一家的滅門血案,想必杜總裁一定有所耳聞吧!」銳利的藍眸,強烈透出不友善的訊息,他公然下了一帖戰書。
「那是一宗大新聞,我當然知道,為什麼這樣問我?」杜昊優雅而從容地接下來自杰利的不友善,雖然他不知道杰利為何對他充滿敵意。
「根據我們的調查,那個老大正是你杜氏集團的大客戶。」杰利的眼神直落在杜昊擁著雪輪的手上。
「沒錯,劉朝宗的確和我們有生意上的往來,怎麼了,史威普警官這麼問,好像別有用意?讓我覺得你像是在審問犯人。」杜昊循著杰利的視線,發現杰利似乎對他和雪輪的關系很有興趣。
杰利揚起一抹笑︰「別作賊心虛嘛!只是據調查,杜總裁曾與劉朝宗為了一筆大交易而交惡。」杰利試探杜昊的意思昭然若揭。
「是有這麼一回事,可是,史威普警官,你該不會因為這件事就認定那一宗血案是我做的吧?」杜昊輕笑的表情里漸漸透出一抹不安的眼神,他模不清眼前這男人的底,對他這麼直截了當地挑戰有些措手不及。
「當然,當然,我們警方一定是握有充足的證據才能下定論,杜總裁,我們今天來只是希望您能提供協助。」方勁警官趕忙出聲打圓場,他暗暗踩了杰利的腳,被他這樣出其不意的舉動給驚出一身冷汗,他難道不知道什麼叫打草驚蛇嗎?
「打擊犯罪,人人有責。我們當然沒有理由不協助警方,若有我們幫得上忙的地方,必定全力配合。」
說完,杜昊雙手環抱住雪輪,深情地望向她,無視在場所有人,像是特意表演似的,溫柔地對雪輪說︰「親愛的,你說是嗎?」
杜昊與雪輪再自然也不過的親密行為,哪怕只是擁抱、搭肩,看在杰利眼里,全成了錐心之痛,此刻的杰利簡直嫉妒得快要失控。
「真是太好了,難得杜總裁願意主動協助警方辦案,真是我們的光榮。」方勁聞言連忙伸手擋住滿是醋意的杰利,示意他別輕舉妄動。
「警官遠從美國而來,想必辦的是大案子,我們平凡百姓幫不了你們的忙。」雪輪從杜昊的懷里抬眼望向杰利,冰冷的聲音里全是不留情的拒絕。
杰利萬萬沒想到雪輪會這麼排拒他!他已經在醋壇子里快溺斃了,她卻無動于衷地再次砸下一塊石頭。
「我們……」訥訥望著被杜昊擁在懷里的雪輪,杰利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怞打,痛得說不出話來。
「謝謝你們的抬舉,兩位警官也看到了。」杜昊深情望向懷里的嬌妻,「我們就要結婚了,有很多事需要籌備……」
雪輪輕輕點頭,附和未婚夫的話語。
對上杰利那雙因妒火而炯炯發亮的藍眼,杜昊故意抬高音量,以勝利者的姿態道︰「對不起,我杜某人實在不能違抗老婆的旨意,看來……我是愛莫能助了。」
杜昊的話和雪輪的表現輕易引燃杰利不滿的情緒,他迅速將右手放到背槍上,眼看就要大動干戈︰「你……」
方勁一看苗頭不對,趕緊壓下杰利緊握中國的右手,並順勢將杰利往大門方向拉去。
「那……好吧!既然杜先生不方便提供協助,我們也不能強人所難。不過……假如杜先生改變心意,請與我們連絡。」臨去前方勁警官特意大聲道。
「會的。哦!對了,我們的婚期定在下個月十五日,屆時歡迎兩位警官蒞臨。」
杜昊語未畢,方勁已將杰利拉離婚紗店。
在方勁的車里,始終沉默不語的杰利終于開口說話︰「你為何不讓我好好偵查那個杜昊?」
「史威普警官,那個杜昊不是省油的燈,我們不可以輕舉妄動。況且你的樣子像是在偵查嗎?反倒像極了抓奸的丈夫。」方勁滿臉狐疑地看著杰利。
杰利回避他探索的眼神,自顧自地接續道︰「你知道我們若是繼續查下去,他一定會阻止,這樣一來,至少可以給他個妨礙警方辦案的罪名,那個杜昊明明就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大毒梟,先用這個罪名將他逮捕起來,我們才可以利用他被拘提收押無法隱藏證據的這段日子,好好調查他公司背後的勾當,徹底查他個水落石出。這麼簡單的方法跟道理,你會不懂?」
「你說得沒錯,但是那個杜昊太狡猾了,他不僅僅是個毒梟而已,這幾年來台灣國內罕見的幾項重大血案與軍售案都和他扯上關系,我們不能輕舉妄動,稍有風吹草動,我們所有辛苦搜集來的線索都將付諸流水,史威普警官,您身為美國特調組刑警,該不會不知道這麼簡單的道理吧!」方勁懶懶地將接住的箭矢,原封不動地投回去。
「可惡!」實在無話可說的杰利只能懊惱地抱拳捶向車窗。
杰利恨恨地想,杜昊既然如此陰險,就絕對不能讓雪輪待在他的身邊,那太可怕了!
霎時間雪輪那天手上深可見骨的鞭痕又血淋淋地浮現在杰利的眼前,他痛苦地甩甩頭,然後定定地望向遠方,而後像發誓般喃喃地對自己說道︰「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和雪輪單獨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