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誼地點選在市區的一家高級日本料理店。據英文老師所言,這里的套餐費用是以千元起跳。而總務主任也說了,順應現今社會提倡的男女平等,聯誼餐費男女雙方各自負擔,學校這邊是由總務主任統一埋單,事後再追扣她們薪水。
「被迫聚餐還得自己埋單,是有沒有那麼可悲啊。」楊老師苦悶低喊。
她和杜歆在門口遇見楊老師,三人相視而笑--唉!同是天涯淪落人。
「嗨,睡美人。」她們朝楊老師揮揮手。自從那天起,她們幾個私下常以此綽號戲稱楊老師。
「今天最好是有王子出現,不然把睡美人吵醒的下場……嘿嘿…」楊老師一臉怨慰,不懷好意地哼笑兩聲。
「怎不見你娘的大紅嫁妝?」她故意模著楊老師!
「怕你們相形見絀啊!」楊老師說笑時還不忘問她︰「程老師,我成語用對了吧?」
「完全正確。」她微笑點頭。
三人在服務生的帶領下走進日式榻榻米包廂,里頭早已坐滿了人,看來大伙都很準時。
「都到齊了,我為大家介紹一下…」待她們三人坐定位,就見總務主任起身說道︰「這是咱們學校的十二大金釵,個個如花似玉……」
天哪!這是哪個年代的介紹詞。程孜凡在心里不耐煩地想著。她抬眼略為張望,對面男方約莫來了六、七人,個個饒富興味地瞧著她們。
「這是選妃活動嗎?」杜歆羞惱地垂著頭低喃。
「我想睡了。」受不了榻榻米誘惑的楊老師,心思完全擺錯了地方。
總務主任後來說了些什麼,以及校長夫人過于亢奮的聲調又說了哪些內容,程孜凡事後回想起來竟然毫無印象,反正就是一席冗長又了無新意的說詞。
接著每隔十分鐘男士們就更換座位輪流與每位女士交談。對面男士說了些什麼她也不甚在意,總是淡淡一笑響應著,只期望這種無聊的游戲能快些結束。
輪完一回合後,餐點總算陸續上來。程孜凡默默吃著,對面戴著金絲邊框眼鏡的斯文男士時不時會與她攀談。
「程老師是教哪一科?」
「國文。」
「難怪氣質這麼好,一定很受學生喜歡。」男子贊美道。
「還好。」她冷冷回道。
男子微怔。用手指頂了頂鏡框,似在思忖著要如何接續她那簡潔的回話。
她望著對面斯文男子一臉困窘,想必是在思索著該如何與她對話,心里不期然浮現熊騰雲的模樣。要是他,肯定不拐彎抹角,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出口,要那只大黑熊委婉含蓄是不可能的。她唇辦不禁微微揚起--
嚇!她心底駭然一震,怎麼會突如其來地想起他呢?
她放下筷子,頓時沒了胃口。
「不好吃嗎?」斯文男子見狀,關心問道。
「飽了。」再次清冷簡潔地回答,將斯文男子凍得無話可說。
服務生進來收拾餐盤時,她借故上化妝室起身離開包廂。
在化妝室遇見幾位學校女老師,听到她們開心的交談言論,她才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們一樣排斥這種相親聯誼。老師的生活圈其自貝很小,藉此機會認識不同層面的人,若有條件相符、個性相近者,便進而交往甚至結婚,對許多老師而言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離開化妝室,她徐緩地走回包廂,在紙拉門外停了一下。隔壁包廂的拉門此刻往兩邊推開,伴隨著一陣日語交談。首先映入眼底的是位身材高挑、穿著合身套裝的美女,-出來便恭敬地立在一旁,緊接著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了出來。
程孜凡眼光很自然地一睇,卻意外發現走出來的男人其中身材最為高挺的那位竟然頂著一頭電棒卷……她眨了眨眼,熊騰雲怎麼會出現在此?
然而更令她驚訝的是--熊騰雲那-口流利的日文。他身旁的兩位應該是日本人,三人顯然相談甚歡。
仿佛意識到打量的目光,熊騰雲的眼光倏地望向她這邊,在瞥見她時閃過一抹訝然,接著低聲和高挑美女說了幾句,美女點了點頭,便領著那兩個日本人往外走去。熊騰雲轉身走向她,在她未及反應時,傾身在她耳邊低語︰「在這里等一下,我馬上回來。」然後大步跟上那幾人。
程孜凡怔了怔。他怎麼會在這里出現?一身質感極佳的手工西裝將他高大的身形觀得英挺俊朗,黑眸映出的精明銳利是她以往不曾見過的,任近樣的熊騰雲讓她好陌生。
雖然對他那副命令的嘴臉不甚高興,然而身體卻像是被下了符咒般定在原地,連她也解釋不了自己反常的行為。
此刻包廂門被拉開。杜歆走了出來。
「你要進去嗎?」杜歆以為她要進去,便沒有立即關上門。
程孜凡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在外面吸呼一下新鮮空氣。」
杜歆頗有同感地笑了笑,緩緩將紙門拉攏闔上。
「希望快點結束。」兩人相視苦笑,杜歆便往化妝室的方向走去。
「里面在干嘛?」
熊騰雲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醇厚的嗓音沉沉問道。
她急忙轉身一望,見他胸前的領帶早被拉扯得不成樣,襯衫上頭的幾個鈕扣也被松開,顯然對于這一身的拘束很不習慣。眼下的他雖無方才乍見的精明銳利,然而一身慵懶閑散的模樣,卻令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急遽跳動。
「學校老師聯誼。」她不自在地別聞視線。
「和誰聯誼?」話里的醋勁開始發酵。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不回答。反問起他。
「談生意。」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她一臉的不可思議。每天游手好閑、準備考大學的他會談生意?好吧,她不該有先入為主的想法。
「什麼生意?」收回那一臉的訝異,她好奇問道。
他揚起眉,似笑非笑地鰍著她,然後曖昧地說︰「怎麼?總算對我有興趣了?」
「當我沒問。」冷冷地潑了他一身冷水。
「程老師,你坦白一點都不行嗎?」這麼ㄍ一ㄥ的個性會很辛苦的。
「不行。」她抿著嘴,擺明賭氣的回應。
「這樣很不可愛哦。」其實是好可愛呢!他故意逗著她。
她神色一僵,瞬間白了臉色。
「可是我很喜歡。」他伸手撫上她的面頰。
嘎?她眨著眼以為自己听錯了,他不是才說她不可愛嗎?
他手指的熱度在她粉頰上蔓延,一陣紅熱泛上芙頰。天哪!這男人現在對她的動作可算是性蚤擾,然而她卻無力也無意抵抗,為什麼?
她不知所措地別開臉,故意轉開話題。
「你會說日語?」一問出口才驚覺這句話有些多余,因為答案已經很明顯,她雖听不懂,卻知道他和那些日本人的交談非常流利。
「以前跟日本那邊交流得靠翻譯幫忙,後來發現這樣很不便利,只要翻譯一轉身,他們就故意在我面前講日語,想欺負我听不懂,哼,那是不可能的。」被人搞得團團轉向來是他最痛恨的事,無法掌控情況也是他一向避免的事,與其靠別人,不如他自己把日文學好。
跟日本交流?黑道間的交流嗎?噢!這又是偏見了!心底微微地冒出一聲警惕。然而他帶給她的驚嘆真是不小,這男人對于任何事沒有會不會的問題,一切只在于他想不想要,一日一想要,便全力以赴。
所以,他國文歷史等文科不好,只是因為他不想要而已?她心里不免有些氣惱。
「你的日文很流利嘛。」口氣微酸地調侃道。
「雕蟲小技!」他得意一笑,對于她的調侃不以為意。
「不錯嘛,還會說成語。」見他得意炫耀的神色,她冷冷挖苦道。
「小凡,我听得出來這句不是贊美哦。」他高大的身體逼近,低頭盯著她。
「都說了別叫我小凡。」她瞪向他,緊抿著唇瓣掩飾內心不安的蚤動。
「我也說了,離開書房我就叫你小凡。」絲毫不理會她的抗議,書房內他沒得選擇。只能任由她擺布,書房外……他得讓她知道誰才是老大。
「你……」這只大熊也太自以為是了。
「你還沒回答我……和誰聯誼?」最後那兩個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口。
氣煞他無理的霸道,她偏不回答他的問題,兩人就這麼互瞪著。
僵持之際,包廂紙門又被拉開,在程孜凡尚未反應過來前,熊騰雲早摟著她迅速閃到柱子後方。
幾個年約三十上下的男人自包廂中走出,說說笑笑地往外走去。熊騰雲眯著眼從藏身的柱後望去一眼。
「他們是誰?」他俯首凝視著懷里的程孜凡。
身陷在他的胸膛與柱子之問,她動彈不得地睨著他。要是被學校老師看到這種情況,她還要不要做人啊!她推了推他的胸膛,見他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身體文風不動地抵著她,她氣惱一瞪,只好回答他的問題,
「校長夫人兒子的同事。」
說完,才發現自己雙手正貼在他結實堅硬的胸上,雙頰瞬間泛紅,她急忙地收回手,不意貼在他心上的右手被他大手一按,無法收回,就這麼抵著他灼熱的心跳。
她抬眼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黑眸,一時無法反應;而那雙黑眸逐漸靠近她,直到他那挺直的鼻梁幾乎要抵著她面頰--
「程老師……你今天請假該不會是為了這麼無聊的聯誼活動吧?」他弓著身子,雙唇幾乎貼上她的唇角。一說話,那柔軟的雙唇、那氣息……仿佛掃過她排紅的唇瓣。
天哪!此刻他的行為……是在調情嗎?「我……」才吐出一個字,她陡地停住,雙頰羞紅到不能再紅了,因為她的唇一動,不小心就會踫觸他唇畔,引起全身一陣酥麻。
再忍下去,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男人了。熊騰雲輕輕嘆息,雙唇向前貼上她的--
忽地耳邊傳來杜歆和楊老師的對話,程孜凡嚇了一跳,驚慌地別開臉。
差點親上柱子的熊騰雲此刻全身緊繃僵硬、烏雲罩頂般地黑青著臉,他在心里把杜歆咒罵了上千遍。
「我剛剛出來時她就在這里啊。」杜歆擔心說道。想必是進了包廂發現她不在里頭,才心急地與楊老師出來尋她。
「孜凡出去後就沒有進來,我還想說她怎麼會去那麼久。」楊老師疑惑道。
「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杜歆不安地揣想。
「不會啦,別亂想。」楊老師安慰道。
程孜凡听了,急忙掙月兌他的箝制。
「快放開我啦。」她低聲說道,怕她們到處尋她,造成不必要的蚤動。
他沒有任何動靜,深邃黑眸強抑著狂潮波瀾。
「我在門口等你,給你十分鐘,如果不出現,我會親自過來找人。」傾身在她耳邊低語,聲音里帶著一些霸道,不給她任何反對的機會,語畢旋即轉身往外走去。
她深吸口氣,屏住氣息。為什麼一離開熊家書房。精勢會演變成如此?她仿佛受到他控制似地無法反擊。她一向反對男性沙文主義,那些大男人只想掌控女人,完全忽視女性存在的價值,然而……為什麼熊騰雲對她的所作所偽卻無法真正惹毛她呢?
半晌,才想起該吸氣。她深吸口氣順了順紊亂的呼息,緩緩從柱子後方走了出來。杜故和楊老師疑惑地看著她,兩人有一肚子疑問。
她雖苦于要如何向她們解釋。然而那卻不是最難的,現下她最煩惱的莫過于如何在十分鐘內離開現場,因為她清楚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那雙深邃堅定的黑眸清楚地傳達出他有多認真。
這十分鐘對熊騰雲來說真是難捱。要照他的個性,早一把將她劫走了,還十分鐘!看到那群西裝筆挺的男人,想到她是來聯誼的……他心中頓時冒起一把無名火。
這女人竟然跑來聯誼?!
良久,他耙撓著那頭小卷發,目光不時注意著時間,已經過了九分鐘……正當他眉頭緊擰,不耐煩到最高點時,就見程孜凡徐徐地走了出來。
一見著她,他神色瞬間一變,眸色轉暖,咧嘴笑得好燦爛。
程孜凡冷著顏走向他。
想到自己竟然會順著他無理的要求,她心里不是沒有疑問。方才急忙編著理由,在總務主任不斷埋怨碎念之下離開,她的臉色想當然不會太好看。然而一見他孩子般的陽光笑靨,她神色不自覺得緩和下來,再度納悶著︰一個滿腦思瀅欲的男人怎會有如此純真自在的笑容?
「你最好有個好理由解釋叫我出來的用意。」停在他面前,她神色冷凝。
「幫你月兌離那群蒼蠅的包圍。」他不假思索地回道。
蒼蠅?程孜凡先是一怔;會意後故意板著臉挑剔道︰「這不是好理由。」
「對我而言卻是很重要的理由,我不喜歡那些男人看你的眼光。」真想把她綁在身邊,不許任何男人有所圖謀。他的佔有欲一點也不含蓄。
「他們看我的眼光絕對比你含蓄多了。」她嬌瞋道。這人也不想想自己那雙黑眸發散出來的灼燙熱度,都快令人難以招架了。
「我以為我已經很含蓄了。」對她……他可是難得的壓抑,都快得內傷了。
她瞪大眼怔住。瞧他說話時臉上無辜委屈的神色,這人在說這種話時為什麼還能如此真誠坦率?
心里想什麼就坦率地表達出來,有時候還真羨慕他這麼直率的個性。
她不爭氣地別開眼,為掩飾內心的蚤動,清了清喉嚨故意問︰「現在呢?上課嗎?」
上課?有沒有搞錯?大好生命怎麼能浪費在如此無聊的事情上。
「我們約會吧。」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還沒有考過七十分吧?」她刻意提醒他們之問的約定。
「下回補給你。」他說到做到,下次肯定考過七十分--前提是她別再亂出題了。
她清眸睨了一眼,有這麼自信過度的人嗎?
「你剛剛不是在談生意?想必一定很忙。」仍不願順他的意,她故意找借口。
「已經交代秘書,沒問題了!」他的行事效率一向很高。
「剛才你身邊那個美女?」她抑下心頭那抹微微的異樣。
「美女?除了你還有誰?」他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
「油腔滑調。花言巧語誰不愛听?雖如此,她仍忍不住輕罵一聲。
「我是說真的。」在他心里她就是最美的。
她嬌瞋一笑,說不開心是騙人的,但這麼直接的表達她猶未習價。
「你說的美女是我的秘書……兩個孩子的媽了。」他回答她剛才的問題。
「你的秘書?」她眨著眼,一臉好奇。
「我有工作。還是你直一以為我是個游手好閑的公子哥?」他挑了挑眉,唇瓣一勾,故意饃著她。
「沒……沒有啊。」她故作不懂他話里的諷刺。
「我有問公司,跟保全業務有點相關。」他輕描淡寫,並不打算深入說明。
她略微頷首,沒有多問什麼。
「陪我去一個地方。」他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她怔了征,沒有怞回手,眼神卻是狐疑地一睨,該不會又要去某某大酒店吧?
「不是酒店。」見她疑慮的眼神,他忙說道。
會是什麼地方?她雖好奇,卻沒有再問下去。
「上車吧。」幫她打開車門。
她想過千百個地方,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種地方!他們來到了近郊的一家私人療養院。
隨著熊騰雲走進一問單人病房。她瞧見病床上躺著一個瘦弱的老人,閉目休息的老人一臉詳和。一旁的看護見到他們,點了點頭,熊騰雲以唇形無聲問著老人是否睡了?
看護笑笑地搖了搖頭。
「外公。」熊騰雲的聲音輕柔得不似平常的他。
這老人是他外公?她望向他。
老人身體微顫,緩緩地睜開眼,一見著他,開心地咧開嘴。
看護遙控將病床微微調高,幫老人家調整到一個可以舒適坐躺的姿勢後便俏然退出病房,在行經熊騰雲身旁時,看護士低語︰「他今天精神不是很好。」表示對話時間不能太長。
熊騰雲點了點頭,突然牽起她的手走到老人面前。
帶個美人來讓你瞧瞧。」他討好地向老人說道。
程孜凡一怔,熊騰雲快速在她耳邊低語︰「有問題等一下再說。」然後故意大聲喊道︰「來,叫外公!」
他一句話讓老人家樂得呵呵笑,那張病容瞬間多了分生氣。程孜凡見狀,便順著他的意思喊道︰
「外公。」話一出口,她的臉頰瞬間浮現淡淡紅霞。
老人家一听,臉上的笑意更加深了。
「你孫子的眼光好吧!」說著還朝老人眨眼,爺孫倆相視而笑。
「很好很好……」老人家輕聲回道,眼神移至熊騰雲頂上,神色陡變,干枯的手顫抖地抬起,指向熊騰雲那顆電卷頭。
「今天這個頭不行。」聲音難得如此有力。
總算有人跟她一樣的想法。待在那群電棒卷男人窩里,她都要懷疑自己的眼光,以為這種發型是現今時尚的流行。誰知老人接下來的話,卻險些讓她失態地咳將起來。
燙得太隨便了,卷度不對。」老人家挑剔地搖搖頭。
「沒辦法,誰的手藝能比得上你。」熊騰雲故作懊惱地一嘆。
「這話說的倒是。唉……想當初我幫你爸他們燙的頭,那才叫專業。」老人家憶及當年往事,心情難免激動,說著說著便咳了起來。
熊騰雲端起溫熱水讓老人家輕啜了幾口,拍撫著他瘦骨磷絢的背部。
程孜凡在一旁看著,心版上有塊地方仿佛要淪陷在他溫柔的眼神里,她思忖著,這只大黑熊究竟還有哪些是她未曾見過的樣貌?
「可惜,不行。」老人惋嘆一聲,閉上眼,似乎累了。
「誰說的。」熊騰雲輕斥。
這時看護走了進來,朝熊騰雲比個手勢,暗示會客時間可以結束,他見狀微微點頭。
「我該去忙了,下回再來看你。」他傾身在老人耳邊輕語。
老人家听了,略微點點頭。
走出病房,離開醫院,一路上他緘默不語。她靜靜地陪在他身邊,並不急著問他問題。
「外公今年初住進來這里……」良久,他才開口說道。
他外公是肺腺癌末期,去年底被診斷出來。基于人活著要有尊嚴,死得也要有尊嚴,八十歲的老先生認為生命到了盡頭就自然地走,堅持不做任何無幫助的醫藥治療,更要求最後不要進行插管氣切等急救……
「安寧的關照是他最終的要求。」他的語氣淡然,當中流露出的祖孫情誼卻是那般濃厚真摯。
「他是個豁達且認真看待生命的人。」她點頭,對于老先生看待生死的態度很是認同。
「對了,你不是嫌棄過這個發型?」他指了指自己的頂上。
其實也還好。她暗忖。覺得這個電棒卷看久了倒也楓退習慣。
「我外公以前開了間家庭理發,老頭子就是在里頭認識我媽。他那頭卷發就是外公最引以為傲的招牌發型外公生病期問最能讓他提起精神的莫過于小卷頭發型。因此大伙決議全跟老頭子頂著一樣的頭。金叔呢,注重外表形象,但每次來這里也會戴頂假發,讓外公好好評論頂上發型。」
想到這群大男人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去愛人、關心人……或許不是很細致完美,卻是那麼地真誠,令她不由得動容。
「其實這發型看久了……也不難看。」這話雖是安慰,倒也有幾分真實。
「是人長得帥吧?」他得意地挑眉一笑。
她睨了一眼,不敢承認的是--他長得其實很好看。
不,是我眼花了。」偏不如他意,故意板著臉回道。
「熊騰雲一愣,故意逗她。「小凡,當老師不可以說謊哦!」
她瞋了他一眼,最後忍俊不禁地與他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