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關媽媽只打算跟女兒見見面,晚餐時間就去跟同伴們會合,但畢得輪听聞她們是結伴北上旅游,于是熱心提議安排晚餐,連一票同行的婆婆媽媽們也一並招待。
畢得輪很會做人,請她們去101的高級鐵板燒餐廳,享受頂級食材的料理,又帶她們去听知名歌手的演唱,大伙兒贊不停,說關蕾眼光好,挑到好對像。
關媽媽超有面子,樂得眉開眼笑,開口閉口就跟朋友們說他是她的準女婿,很快就會請大家喝喜酒。
她是單親媽媽,含辛茹苦把女兒養大,還能見到她嫁個好男人、好家庭,開心得連做夢也會笑,還頻頻要求同伴明天要增加一個行程,去行天宮拜拜,感謝老天保佑。
晚上近十一點,婆婆媽媽們終于沒電,畢得輪和關蕾把她們送回下榻的飯店,開車從停車場離開。
「辛苦你了,還幫忙招待她們。」
坐在副駕駛座的關蕾,見他從中午忙到現在,受一票婆婆媽媽的聒噪荼毒,卻沒有絲毫不耐,很心疼也很感動。
她很清楚,他的個性沒有那麼活潑熱情。
要知道,只要有三個女人在一起,嘴巴就會像機關槍,有說不完的話,那八個婆婆媽媽在一起,吵雜威力有多強大?
老實說,剛認識他時,她甚至覺得他冷酷淡漠難親近,事實上,除了私下和她在一起,他對外也的確都這樣,可是今天他卻為了她包容這麼多,改變這麼多!
「干嘛這麼客氣?」畢得輪笑睇她一眼,察覺到她今天似乎有心事,雖然笑著,卻不是真的開心。「討好未來丈母娘,我才娶得到老婆不是嗎?」
說到這個,關蕾不禁又悶了起來。
「得輪,你大可不必為了讓我媽放心,突然說要娶我。」
「誰跟你說我是為了讓你媽媽放心才要娶你?」他挑眉,像是听到了什麼夸張的話。
「難道不是嗎?」她不解的反問。「我們之前從來沒有討論過結婚的事,但今天不小心被我媽發現你在我家過夜,所以……」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媽媽忽然出現是驚嚇,他忽然說要結婚也是驚嚇,嚇得她腦袋糊成一團,轉不過來。
他揚唇,挪出一只躁控方向盤的手,覆住她腿上的柔荑。「想要跟你一起生活的念頭,不是今天才有的。」
不是臨時?不是因為有壓力?她心跳加速,升起希望,眨巴著大眼看他,靜待下文。
「最近,我常常在想,要怎樣才能每天都見面,不需要特別約時間,即使是對方忙得很晚很累,但還是能見面?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你綁在身邊,而能夠名正言順把你綁在身邊的方式,就是結婚。」
「結了婚,我就可以每天抱著你睡覺,也可以一起床就第一個見到你;帶你出去應酬時,可以跟大家介紹,這是我老婆……」他神情溫柔的形容起婚後的情形,那憧憬里因為有她而變得幸福溫馨。
從他流暢的描述里,關蕾听得出那不是一時想象,而是曾經反復勾勒過的藍圖,她的心湖不禁隨著他低醇的嗓音,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波動著甜蜜的浪潮,早先的疑慮,淡得沒有了痕跡。
「你這些話是認真的嗎?」心口小鹿亂撞,撞出歡樂的頻率,關蕾詢問的口氣甜膩。
「你認為我會隨口說說嗎?」他懲罰的捏了捏她臉頰,可惡的小女人,居然懷疑他的真心!
「不會。」關蕾抿起一彎喜悅。
他從不輕易提及婚姻或承諾,因此一旦說了,就表示是認真的,她是傻了才多此一問。
那……她真的要結婚了?
呵呵,好沒有真實感哦!
「所以你今天悶悶不樂,就是因為以為我是被你媽逮著,才不得已說要結婚?」他推敲出原因了。
「我哪有悶悶不樂啊。」眼楮心虛撇開,她嘴硬不承認,同時也感到訝異,沒想到他這麼了解她,連她,明明有說有笑,也知道她心情不好!
「還沒有?」他嗤問,故意嫌棄地說︰「笑得那麼丑,還瞞得了我嗎?」當一個人眼里只有對方時,當然就能輕易察覺她細致的表情與不同。
「丑?你居然說我丑?!」她危險的眯起眼,叉起腰,佯裝惡婆娘的模樣。「停車,給我靠邊停,看我怎麼修理你。」
「不能停,我跟人家約好了,要趕時間。」畢得輪倒回答得很順。
關蕾一愣。「真的假的?」
「真的。」他哂然,傻乎乎的她真可愛。
「現在都十一點多了,你跟誰約啊?」她納悶,整天都沒听他提起,怎麼現在又說跟人有約?
畢得輪但笑不語,徑自朝目的地駛去,片刻,車子在一家店門口停下。
「這是什麼店啊?」關蕾貼在車窗前察看,看不出所以然來。
多數店家都是采用明亮成片的落地窗,可以透過櫥窗擺設讓路人清楚瞧見所販售的物品,但這家店跟一般店面不太一樣,以暗色石材取代玻璃,對外可供擺設的櫥窗只有四格,格子空間還不到B4紙的大小,以至于關蕾坐在車子里根本看不到展示的物品。
「珠寶店。」他關掉引擎,拔出鑰匙,提醒還是一臉疑惑的關蕾下車。
「來這里做什麼?」愣愣下車的關蕾,把手放進他伸來的大掌里,在他的帶領下走向店門。
這間店特別到連店門都要先按對講機,才有店員從里頭按密碼開啟。
走進後,里頭別有洞天,布置裝潢充滿低調的奢華,每一個細節都突顯了高雅的品位,連空氣里的香氛都格外講究,甚至服務人員也氣質不俗、訓練有素。
「畢總經理,關小姐,這邊請。」店經理領著他們來到特別貴賓區,其他店員則接著端上新鮮果汁招待。
「我交代的東西準備了嗎?」畢得輪問向店經理。
這是間頂級珠寶店,這里的客人全都是非富及貴的達官顯要,他的母親就是這里的熟客,不論送禮或自用,需要珠寶幾乎都會在這里購買,所以他一打電話來,即使九點半就打烊,還是為他等候至今。
「準備了,請稍等。」店經理頷首,立刻去取。
「我們到底來這兒做什麼啊?」關蕾壓低嗓音問。
不知道要到這種地方來,她穿的是刷白牛仔褲、削肩雪紡衫和涼鞋,感覺上和這里格格不入,害她有點不自在。
真不公平,畢得輪也一樣是牛仔褲和襯衫,但他舉手投足充滿自信,天生就是有種尊貴氣質,怡然自若的姿態完全壓過這家店的氣勢。
這樣的卓然出眾,也難怪她的眼楮、她的心全被他吸引,把他當星星般傾慕了!
「讓你挑自己中意的求婚戒指。」他也學她把聲音壓得好低,專屬的寵溺填滿睇看她的眼里。
「求婚戒指?」她愕然得像只九官鳥般重復,然後愣愣看著店經理捧來一束鮮紅似火的玫瑰交給了畢得輪。
不顧一旁的店經理和兩位店員,畢得輪單腳跪地,像虔誠的信徒膜拜心中的信仰,而她,是他心中象征圓滿幸福的女神。
「我現在正式向你求婚,蕾蕾,你願意嫁給我,當我永遠的伴侶嗎?」
關蕾捂唇,皺眉瞅著他。
不知為什麼,中午已經听過他說要結婚,剛才在車上他也聲明了,但此時此刻,當他誠懇的跪下來,認真清楚的詢問她,一股難以形容的感動像巨浪般將她淹沒,心口暖流泛濫,化成水霧,涌上眼眶。
以前看人家被求婚時哭得稀里嘩啦,她都覺得很夸張,現在輪到自己了,才知道莫名的淚意真的是無法控制。
點點頭,差點說不出來,抑住哽咽,堅定道出兩個字︰「願意。」
她接過花束,扶他起身,嘴巴在笑,眼淚卻像斷線的珍珠一直掉。
「你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啊?」畢得輪摟住輕泣的她,莞爾又無奈的替她擦眼淚。
「不知道啦,都是你害的。」她嗔道。明明是自己樂得一直笑,又感動得一直哭,還牽拖別人。
「別哭了,人家特地加班等著,我們來挑戒指吧。」他再一次幫她抹去淚水,捧著她臉蛋輕聲誘哄。
「嗯。」吸吸鼻子,她努力克制住眼淚,揚起一彎笑。
「經理,可以來替我們介紹戒指了。」畢得輪向店經理示意,他們立刻去做準備,他再向關蕾說明︰「你可以選現成的,也可以挑好果石,再依自己喜好請他們做戒台。」
「讓我自己挑,你就糟糕了。」她賊溜溜的在他耳邊說道。
他挑眉睨著她。「怎麼說?」
「我們幸福久久的顧問,都擁有鑽石鑒定證書,所以是很識貨的。」她得意地講,驕傲得像只貓。
「那太好了,你跟我媽一定會很麻吉。」畢得輪一點都不擔心,反而覺得這點優勢倒是不錯——有收集珠寶嗜好的母親,有鑒定能力的識貨媳婦,絕對會相處愉快的。
而他和他的準新娘……未來,美好得令人期待啊!
***
小兩口說好了結婚,整個忙碌了起來,畢得輪先是帶著關蕾回家里見長輩,然後安排雙方家長見面,正式提親,挑選好日子,訂下四個月後的婚期,接著開始籌備。
畢家長輩因為耽誤過畢得輪一次婚事,不好再有什麼意見,這一次完全尊重他的選擇;而關蕾模樣姣好、個性大方嘴巴甜,很得長輩緣,家庭背景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但至少純樸簡單,因此欣然接受了關蕾。
婚禮籌備的事,完全不用擔心,時間充足,而且關蕾本身就是專業,只不過所嫁的家族不是尋常人家,所以有些該注意的細節還是要向未來的婆婆請示,以表尊重。
或許是擔任婚禮顧問的關系,關蕾頗能獨當一面,這一點讓畢得輪相當贊賞,她會撒嬌但不纏黏,她會使性子但不胡鬧,她的獨立令他無後顧之憂。
決定結婚後,關蕾就搬進畢得輪家里,不再分兩地住,原本那一房一廳的住處則租出去,兩人白天各自去上班,到了晚上就回家窩在一起,享受悠閑自在的居家生活,兩人世界過得很愉快。
這天下午,畢得輪和關蕾有約,但會議開到近兩點才結束,耽誤了午休的時間,因此他在前往幸福久久接關蕾的路上,臨時挑了間咖啡簡餐店解決中餐,吃到一半就接到關蕾的電話。
「喂,你準備出發了嗎?別忘了你說今天要陪我試婚紗哦!」
听到她銀鈴般的聲嗓,畢得輪的嘴角就不自覺的揚起。「我正在吃飯,待會兒就過去。」
「這麼晚才吃?」關蕾訝然的提高分貝,逮著機會叨念他︰「光會念我,你自己又這麼晚才吃?」
「開會嘛。」他失笑,一邊吃一邊和她講話。
「不要吃太飽哦,免得西裝試不準。」她開玩笑地說。
「不怕,本人的身材很標準。」他很有自信。
「哈,不知道是誰最近胖了四公斤哦。」她取笑他,卻很有成就感。
被戳中痛處,畢得輪眼角一怞。「我胖四公斤又是誰的杰作啊?」
因為關蕾搬來同住,心血來潮就做菜,偏偏她的廚藝出乎意料的好,他理所當然要捧場,所以才一個月,他就胖了四公斤,整個大了一個Size,對啦,他是胖了,不過卻胖得很幸福。
「你不知道這是我的陰謀嗎?」她跟他抬杠。
「什麼陰謀?」听到了有陰謀,他卻還是愉快的微笑,根本沒在怕的。
「把你喂得像阿肥,這樣就沒人來搶了。」她咭咭咭的奸笑。
他喜歡她的佔有欲,這代表她很在意他,就如同他也想獨佔她,所以他們倆決定結婚是正確的。
「真的像阿肥,你會嫌棄我吧?」和她聊天,連食欲都變好了。
「才不會∼∼」她嗲聲回應,逗得他心花怒放。「就算真的變胖,你也一定是最帥的阿肥。」
「你剛剛是不是吃了糖?嘴巴這麼甜?」這小女人在對他灌迷湯啊。
「你待會兒來嘗嘗就知道我有沒有吃糖了。」她大膽誘惑。
居然在電話里誘惑他?俊唇勾起哂然笑意。
「嘿,你越來越大膽了。」他低聲說。
「因為要當人妻了咩……」嘿嘿,她只敢耍嘴皮子而已。
即使每天在一起,他們還是有聊不完的話,明明馬上就要見面了,但一通上電話就講得難分難舍,聊了好一會兒才收線。
收起手機,畢得輪把剩下的東西吃完,準備結賬,但櫃台卻沒人,此時一名大月復便便的女子來到櫃台欲打卡下班。
「老板娘,有客人要結……」孕婦略揚起音量,可未竟的話語在看見畢得輪的臉孔時,驚詫得戛然而止。
同樣的,畢得輪在看見孕婦的容貌之後,驚詫程度也不下于她。
「羅采淨?」他皺眉,不甚確定的喊出他的名字。
印象中的羅采淨,總是打扮得光鮮亮麗,名牌衣鞋、名牌包,完美妝容,高雅儀態,完全彰顯她千金小姐的身份,可眼前的她素著一張臉,隨意扎在腦後的長發有點凌亂,原先縴細的身形也因懷孕而顯得臃腫,那廉價的孕婦裝沾了許多油漬髒污……
這真的是那位羅家千金嗎?
還有,她在這里做什麼?
「你認錯人了。」羅采淨猛然回神,低下頭回避他的注視,心里涌現的慚愧讓她有落跑的沖動,匆匆打了卡,轉身就想離開。
「欸,采淨,我叫廚房打包了一袋羅宋湯,你拿回去喝吧。」好死不死,好意贈予營養湯品的老板娘喚了她的名字,直接戳破她的謊言。「肚子那麼大了,別老是啃面包,要多吃營養的東西才有體力生產啊。」
羅采淨尷尬的頓住腳步,身後畢得輪的視線令她芒刺在背,連忙向老板娘道謝,趕緊往廚房走。
「麻煩你,買單。」畢得輪沒追上,本來以為羅采淨要下班會再出來,但沒想到人就這麼不見了。「老板娘,我想請問一下,剛剛那位小姐是你們的員工嗎?」
「你是問采淨哦?」
「對,羅采淨。」他道出全名,證明自己認識她。
「她算打工性質啦,只是在廚房里洗洗碗、準備食材,她因為大著肚子,家里問題多多,工作時數不一定,所以沒辦法當正式員工。」老板娘很熱情,沒有戒心的回答。
畢得輪捉到重點,繼續探問︰「問題多多是什麼意思?」
「唉……」還沒開始講,老板娘就是一聲同情的嘆息,然後義憤填膺的形容︰「就她那個老公啊,好吃懶做、游手好閑,采淨都大著肚子,他不賺錢回家也就算了,居然還跟她伸手要錢,要不到就動手打她!」
畢得輪錯愕的怔愣住。
她的老公……是瞿強吧?他能當上他的特助,證明他有一定的能力,怎麼會變成好吃懶做、游手好閑的人?
他帶著羅采淨私奔,不就是因為很相愛嗎?為什麼還會對她使用暴力?
他發現他無法將老板娘口中的男人跟印象中的瞿特助連在一起,還是……采淨身邊的男人另有其人?
「她老公是不是姓瞿?」畢得輪向她求證。
「對對對,瞿,很特別的姓。」老板娘點頭如搗蒜。「奇怪,人長得斯斯文文的,怎麼會這麼糟糕?女人哪,最怕遇人不淑,你看她好好一個女孩子,被糟蹋成這樣……唉,可憐哪!」說著,她又忍不住嘆息。
畢得輪內心震撼,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板娘見他穿著氣質與眾不同,對采淨的遭遇似乎很錯愕,不禁好奇探問︰「先生,你跟采淨是什麼關系啊?」
「我是她朋友。」畢得輪牽動嘴角權充微笑,從皮夾里取出一張私人名片給老板娘。「老板娘,這是我的電話,如果她有遇到什麼困難不能解決的,你可以打電話給我。」
「喔好。」老板娘看了看上頭的姓名,立刻把名片收好。
畢得輪沒再逗留,但離去時的步伐,比來時多了幾分沈重。
羅家怪羅采淨丟臉,還得罪了他們畢家,和她斷絕了關系,她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即使過得這麼糟,也沒有臉回家尋求援助吧?
他以為羅采淨和瞿強為愛不顧一切,肯定是雙宿雙棲的躲到哪兒逍遙快活了,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景況!
命運的捉弄,真是殘酷得令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