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珍至今都很感謝杜小釵竟會相信她。
那日她抱住小釵,沖口說出自個兒是誰,又怕她不信,自動說出一連串與她一同經歷過的事,好比自個兒去琵琶會為她擺闊捧場,連她八哥曾作弄她愛慕四哥的往事也給說出來。
那之後,小釵先是驚得捧胸急喘,接著在震驚良久後,狠狠的抱住她,哭著笑道︰「九珍,真是你回來了!」
這之後,小釵就收留她了,現在,她是花魁杜小釵的米蟲,從此受人接濟,再不用餓肚子。
「那男人現在變得多冷酷你知道嗎?他頒下嚴刑峻法,還重稅課糧,根本是想毀滅自個兒,毀滅這個王朝!」杜小釵憂愁氣憤的在九珍面前來回踱步。
「那……也不關我的事了。」提起那男人,她始終假裝不在意,可每當小釵在外頭听見什麼回來告訴她時,她的心又總是糾結萬分。
「你少給我裝冷漠,明明很關心他的,在我面前這樣裝模作樣沒有意義的!」杜小釵一哼。
「那你要我怎麼樣?去要他別當暴君,我是誰?我不再是權九珍,而他,也有自個兒的皇後,該勸他的是他的皇後!」她賭氣的撇過頭。
「我當然不是要你去勸他,而是……唉,九珍,他不知你回來,若知道——」
「若知道又如何?你別說他今天會變得這麼冷酷無情是因為我的關系。」
「難道不是?你死後,他就成了這模樣了。」
「他好得很,好到還能立即立後!」
「還說你不在乎,你就是惱他、氣他、怨他,他也不過是個男人——」
「男人就可以違背誓言?」她不懂,小釵明明已知他是如何欺騙她的,為何還幫他說話?
「他是不得已的。」小釵月兌口而出。
「不得已?」九珍心動了一下,小釵身處復雜之地,听見的消息也多,這回她又知道了什麼?
「還裝著不關心他嗎?」杜小釵趁機嘲笑她的言不由衷。
九珍不由得臉龐微紅。
「好了,不鬧你,新後的父親季尚書你可知道?」
「沒見過,但知道這個人。」他是個沒什麼才能的人,但不知為什麼,竟能坐上尚書高位,這事她幾個哥哥都曾私下議論過。
「他是麗璟院的常客,對我也頗多照顧,經常到我這听曲,幾次他醉了,說了些話,他說皇後不是他親生的。」
「不是親生的……又如何?」九珍雖訝異,但這能代表什麼?
杜小釵睨她一眼。「若不是,這皇後的身份就很可疑了,你可記得那男人曾對你說過,這兩姐妹是他父皇遺旨中要他收下的女人?這件事本身就不單純,除此之外,你有沒有想過,那男人呵護了你十多年,有可能說變就變嗎?尤其,照你形容那天見到他抱女人的情形,我覺得大有問題,懷疑他是中了會讓人暫時產生幻想的彌香。」
九珍聞言,跟著蹙起眉。
與小釵相認後,她就將發生在自個兒身上的事,包括「生前」皇宮里的變故,以及變身以後的遭遇,全部不保留的告訴小釵,所以小釵分析,更讓她看清了先前沒發現到的盲點。
那日她到西苑時,確實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氣;另外,那男人送她的遺骨去南陵時,在楓樹道上與周彥的對話,說明他有話來不及對她說,那些她原本死心不想听的話會是什麼?
若再往遠些想去,記得她最早與那對姊妹見面時,她們一得知她的身份,就喚她姐姐,可見她們一開始就知道要與她共侍一夫……
九珍沉靜下來,想著種種教人疑心的事。
「還有一件事,我始終斟酌著該不該說。」杜小釵道,難得的陰沉下臉。
「你也有事瞞我?」
「就是因為不想瞞你,所以我很掙扎,可是以你目前的情形,告訴你這些,似乎無濟于事,只會讓你更不甘,但我想,你還是知道比較好。」
「到底是什麼事?」
「有一個人,很可疑。」
「誰很可疑?」听著她的話,九珍心情開始起伏。
「德太妃。」
「祈夜行的母妃?她有什麼問題?」九珍訝然。
「你權家多人的死,就與她有關!」
「你說什麼?」
「權家的事,我私下一直在查,一度懷疑是七王爺所為,可你死而復生後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前皇後因妒成恨所致,但,依照我這些日子的調查,卻不是這樣,這位德太妃應該才是真凶。」
「何以見得?」九珍正襟危坐,感覺離真相似乎越來越近。
小釵的貴客除了皇親國戚、達官顯貴外,還有些綠林客,所以容易探听到很多機密,莫非真有不尋常?
「首先你們先前抓到殺死五公子、六公子的凶手,他們確實是盜匪出身,不過是被收買頂罪的,而放火燒死二公子夫婦的人,綠林朋友告訴我,是一批嗜錢如命的烏合之眾干的,付他們錢的是一名宮廷貴婦,他還暗示我說,這名貴婦雖貴,但貴不及皇後,且生有一子,當年肅宗為父去南陵祈壽時,這位貴人曾不慎在宮中落水,她的兒子甚至還奉命連夜趕回京城探視。」
九珍听完這話後,猛然起身。「難怪那日皇後說話奇怪,似乎不承認殺害我權家數人,原來凶手另有他人!」而這人,竟是她想也想不到的人!
「九珍,你是不是該去見他了?這也許是一連串的陰謀,你與他、甚至死去的所有人都成了德太妃的棋子,你若不去見他,如何解開這個謎底?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別再逃避。」杜小釵語重心長的勸道。
她緊握雙拳,青筋浮跳,「好,我去見她!」她下了決心。
杜小釵這才露出微笑。「有誤會就該解釋清楚,就算不是,有個了斷,不也很好?」
「……嗯。」
她「死」得突然,與那男人有太多事沒有說清楚,而那日在南陵遇見他,因為過于驚慌,也因為對他仍恨著,所以並沒有想到上前相認,但如今,以她現在的身份,想見他,如何能夠?
「你也知道了吧,錯過南陵那日,你要見他,真比登天還難了!」說到這個,杜小釵也苦惱起來。
殿門大開,面前是一片璀璨宮燈,歡欣的曲調四揚,舞姬如水蛇般搖曳著腰肢。
夜里,冷風一路吹進大殿,祈夜白喝多了,眯著眼楮靠在軟墊上,瞧著舞姬修長雙腿所舞出的挑逗舞步。
雖然醉了,但他的雙眸卻一樣冷冽,不帶一絲情感。
舞姬雙唇豐滿,酥胸,雪白的皓臂搞搞舉起,手腕一翻,正要踫他,他身後兩個衣著華貴的女子立即上前,朝那舞姬狠戾一瞪,嚇得她火速縮回要挑逗君王的手。
「賤妾見過皇後娘娘與柔妃娘娘!」舞姬驚恐的慌忙跪下請安。
「下去吧!」懷柔怒氣沖沖的將人揮退。待舞姬走後,她軟軟的靠向祈夜白,「皇上,該歇息了。」她聲柔似水。
他眉心輕蹙,卻勾起笑,宛若一只深沉的睡獅。「與其歇息,朕更想听你們姐妹吹笛唱曲。」說著伸手撫上她細致的臉頰,登時讓她驚喜若狂。
「好,臣妾這就為您來上一曲!」懷柔馬上說。
一旁的懷剛卻笑的很陰沉,但仍要人取來笛子,她吹笛,懷柔高唱。
祈夜白闔目,狀似極為享受,可一曲結束後——
「皇上?」懷柔輕喚。
他一手支額,雙目仍輕闔著。
「皇——」
「不要喚了,他睡著了!」放下笛子,懷剛臉上滿是譏嘲。
「又睡著了……」懷柔失望不已。
懷剛冷聲諷刺,「哼,你還傻嗎?他心里沒有咱們!」
她立刻難堪的白了臉。「他只是累了——」
「累?」瞧了一眼狀似沉睡的男人,冷笑。「妹子,你要自欺欺人,我可不,走吧,有咱們在,他只會睡得更沉,你若想他‘不累’,就離開吧!」說完,轉身就走。
懷柔雖流連不甘,最後還是咬牙跟著離去了。
她們一走,祈夜白嘴角立刻揚起冷笑,再度徐徐睜眼,復雜的流光在他眼眸深處涌動。
他伸手擊掌,歌舞重新開始,舞姬輕快的身子滿場飛揚——
十一月天,雪雖未落,但天已寒,野獸紛紛進入冬眠期,但反常的,大萊皇帝這時卻出宮狩獵,此舉自是又被百姓議論紛紛,直說這是勞民傷財的無道之行。
但九珍得知,卻當這是個機會,只要他出了九重深宮,她要見他便會容易些。
可是,真容易嗎?唉,根本一樣難!
如今他貴為天子,出個宮總是陣仗驚人,光是他所屬的皇帳周圍便至少圍了三圈以上的人馬護衛,別說是人,就是只老鼠也無法突圍。
入夜後,九珍站在皇家狩獵場的最外圍,這已是杜小釵動用所有關系後,能將她弄到離他最近的距離了。
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見他會比登天還難,不禁無限感慨。
此一時,彼一時也,那男人是天邊的艷陽,而她已不再是陪伴他的藍天,若見著他,該說什麼?她已變了模樣,他會相信她就是權九珍嗎?還是,當她是瘋子,當場要人拉下去斬了?
況且,就算他信了她,但他若是真心異變,愛上那對姐妹,那自個兒的出現不就自曝身份,這之後他會拿她怎麼辦?
一連串的未知數,讓她躊躇不前,或許不見……反倒好……
「你還杵著做什麼?皇上狩獵回帳,咱們大人也回來了,你這獵女還不快去幫著卸下獵物清洗!」她正思索著,突的一名護衛打扮的人前來怒斥。
「呃……好,我這就過去!」
她目前的身份是皇家狩獵場的獵女,因為不會騎馬,小釵只好讓人安排她擔任清洗獵物的獵女,唯有這樣她才進得了這座狩獵場,只是這個身份實在太低,低到她只能清洗動物尸體,連那家伙的身影都看不到,這也都要怪那家伙,就是不肯教她騎馬,說是與他共騎最好,也省得她獨自亂跑……她與他的惡帳又多一條了!
來到獵物場,九珍立即聞到一股腥臭味,因為是冬季,沒什麼獸類可獵,所以眾人幾乎都只獵到一些烏雞兔類的小動物,這會全堆在地上,她得將這些尸體清洗干淨後分送至各個大人的帳房,讓他們夜里烤來吃。
以前她身份尊貴,高高在上,這些低下辛苦的工作怎麼可能輪得到她來做,但是,現在已不比當時,她屏住呼吸,忍受腥臭,卷起袖子清洗動物尸體,由于她沒做過這些事,手法很笨拙,再加上看見一堆的惡心尸體,她都想吐了,幾個反胃,還真的吐了出來。
「你這人不僅笨手笨腳的,居然還吐了!沒用的東西,真倒霉才會和你一起工作!」一旁與她同樣是獵女的女人立刻破口大罵。
「對……對不起!」她馬上躬身,委屈的眼淚忍不住掉下。
「對不起有什麼用?還不快把那頭野鹿拉出來!這是今日唯一比較有看頭的獵物,是七王爺獵回來的,你快點洗干淨,待會會有人來取!」
這頭野鹿是祈夜行獵的?原來他也來了?
「還發什麼呆,真要我報告大人,將你趕出狩獵場嗎?」
「是……是,我這就將野鹿拉出來!」九珍忍著惡臭,費了好大的力,終于將那頭鹿由一堆動物的尸體中拉出,再汲水將野鹿身上的污血簡單清洗了下,不久,就有兩個人過來領鹿了。
「就是這頭野鹿嗎?听說,今晚的獵物讓皇上大失所望,七王爺不好獨佔這頭鹿,要咱們將鹿直接送去皇上那,當初皇上今晚的主餐。」領鹿人彼此閑聊。
這頭鹿要改送去九哥那了?!九珍心跳了一下。
「咱們走吧。」
見兩人正要將鹿抬走,九珍急喊,「等一下!」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呃,沒什麼不對,只不過這頭鹿很重,我想幫忙搬,現在……可以走了!」她趕忙搶一個位置,抓了鹿腿道。
領鹿的兩人一愣,當她好心,況且這頭鹿還真的挺肥,多一個人幫忙總是好,于是,九珍便幫著將野鹿抬到拖車上。
「好了,多謝,你可以走了。」
「是……」她大眼輕瞟,轉過身後,趁他們不注意,跳上拖車,鑽進野鹿下頭,就這樣也被拖進皇家禁區。
到了這,她接近那家伙的機會便更大些。
等送鹿來的兩人走後,九珍立即找機會跳出拖車,這里她熟,自然知道皇帳在哪,向西北方望去,那里果真燈火通明,說明他人正待在帳里。
越是接近,她心情起伏越大,不自覺的舉步就往那方向走去。
他就在不遠處了……就要能夠見到他了……
「你是什麼人?還不給我站住!」突的,有人大喝。
她置若罔聞,只是繼續往前走。他就在帳里,就在那了……
「大膽!」瞬間,她被粗暴的摔在地上。
被摔痛了,她惱得沖口而出,「你才放肆!」完全忘了自個兒的身份。
「你——」
「發生何事?」一道熟悉的男子聲音自頭頂傳來,讓九珍心跳倏然加快。不會這麼倒霉吧……
「啟稟七王爺,這女人想擅闖皇上的禁區!」
「喔?」祈夜行垂目盯向被摔在地上的狼狽女子。
九珍急忙將臉埋進土里,避開他的視線,終于驚覺自個兒方才干的蠢事。這里已是禁區,哪容她隨意走動!
「你想做什麼?」祈夜行審問。
「我……我是護送野鹿來的獵女,對禁區不熟,所以……迷路誤闖了……」她胡謅,臉始終沒敢抬起。
「誤闖?」他的語氣,似乎在評估她話里的真實性。
「是的……真是誤闖,這禁區……太大了……根本教人搞不清東南西北。」
祈夜行沉默了一會。「哼,領她去吧,別讓她在禁區瞎晃,萬一驚擾聖駕,你們幾個腦袋還要不要?」
「你這害人精,還不滾!」莫名被教訓,那人惱怒的低斥,並將她由地上揪起,一口氣拖出禁區,手一甩,又將她摔到地上。
九珍吃痛不已,怒氣也著高漲。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你這該死的——」才罵到一半,她就發現祈夜行那張陰冷的臉又出現在不遠處,連忙心驚的低下頭,祈禱他不要認出她才好,哪知他竟朝她走了過來,她慌得趕緊爬起,不等人趕就溜開,但不敢再往禁區去,找了個柴堆,縮躲在里頭,躲得密實後,由縫隙中見著祈夜行似乎在找她,而且找的頗急。
奇怪了,他找她做什麼?莫非他想起她是誰,要罰她丟玉砸中他的事?
可就她所知,他不是這麼小心眼的人,這麼急著找她,真讓她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挨到他放棄走人,她才爬出柴堆,苦惱的望著西北方向大帳。
就近在咫尺了,可偏偏靠近不了……
祈夜白,你若感應到我在這兒,就過來見我吧!
你若也思念我,就讓我到你身邊吧!
九珍在心里大喊,淚珠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無奈與無力打擊著她。
祈夜白,九哥,听見了嗎?我在叫你,我在喊你,我在這里,你出來!
她站在原地,無法出聲,只能繼續用心喊得聲嘶力竭,最後沮喪的垮下肩。
算了,放棄算了,見不到的,就算見到也不覺得是好事……算了……還是算了吧……
蹲子,她心情低落不已。
「皇上,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听見驚呼,九珍倏然抬首。不遠處,那明黃身影在月色下異常醒目,他居然就在離她約莫百步的地方而已!
他身側照舊圍了一票侍衛,而之前粗暴對她的守衛正雙腿跪地,惶恐的迎接他的乍然出現。
九珍驚喜不已。莫非是九哥听見她的叫喚,真的來了?!
「朕來瞧瞧這頭野鹿,這可是今日唯一的‘豐收’,七哥自個兒不敢留,要給朕加菜呢。」
一听見他的聲音,她的鼻子立刻酸軟。原來,她比自個兒想像的還要、還要想念這男人,此刻更有不顧一切沖向他的。
「九——」她的聲音頓下。
只因為她清楚的瞧見他面對眾人時的漠然,那眉眼疏冷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她熟悉的男人。這家伙對人雖淡,卻不冷,即便當了儲君也是這樣,不會因為成了帝王就變樣。如今這樣,教她不禁猶豫了一下。自個兒已不是從前的模樣,若是貿然喊他,會有什麼下場?
「哼,獵了半天,就只得這頭小鹿,真是丟人!去!朕今晚不烤肉了,回宮吧。」祈夜白龍袍飛揚,旋身就走。
見他要走,九珍急了。這已是繼南陵那回最接近他的距離,若錯過,何時能再見他?
不,她不能讓他就此離去!
她拔腿要追,但他的身影已消失在一群護衛之中。
不要走,我在這里,我在這里,你回頭,回頭就能看見我!
九珍眼淚狂落,腳步更急。
他在眾人的簇擁下跨上馬背,轉眼就要遠離,但她這時腳卻絆了一下,跌倒在地。
九哥,我是九珍,我是九珍啊,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祈夜白終于回首,見狀,她滿臉期待的注視著他,但他在眾多人當中,完全沒有留意到跌落地上的她,她淚如雨下,不甘心的爬起,一心要沖上前讓他瞧清。
可祈夜白卻轉回頭,拉緊韁繩,馬蹄在空中揚起,踢了幾下。「走!」
「不!夜——」九珍終于在情急之下放聲喊出他的名字,但是,未完的叫喚全在一只手掌里消失無蹤。
她驚恐回身,只見捂住她嘴的不是別人,正是祈夜行!
「你是誰?」祈夜行將她帶回自個兒的帳里,上下瞧著她一頭一臉骯髒腥臭的狼狽模樣。
「我是……獵女。」九珍謹慎的回答,只因這人看她的神態很令人不安。
況且,她現在也很惱他,要不是他,也許、或許、可能,她已與那男人相認了!
她咬著唇,有著說不出的惱怒,但此刻又不能對他表現出分毫怨氣,只能委屈自己。
「你就是那日我在街上遇見的人。」
他果然記得她!「呃……那回真對不住,還請七王爺見諒。」她盡可能的低聲下氣了。
「見諒?你不該用見諒這種字眼,以你的身份,該說的是恕罪!」他嚴厲的看向她。
她咽了口口水,「是是是……還請王爺恕罪。」她馬上低首認錯。
「哼,可知方才我是如何認出你的?」他撇嘴。
她偷覷他一眼後搖頭。
「我從沒見過有哪個獵女口氣敢像你這麼囂張的,所以,我立即認出你就是那人!」
聞言,九珍笑不出來了。這都怪她「前世」的個性就是如此,脾氣硬慣了,只要被激,馬上就露出本性。
「我記得上回在街上,咱們是第一次見面,先前你也沒見過我是吧?」他口氣突然放軟。
不知為什麼,九珍更緊張了,「是的……」
他面色一正,「那你為什麼一開始就能叫出我的名字?」
她吃了一驚,身子也往後移退了些,但祈夜行沒打算讓她放輕松,身子跟著往前欺近,揪著她的衣領繼續問︰「你不是尊稱我為王爺,而是直呼我的名諱,若不是確定她沒有姐妹,我幾乎要以為……你說,你到底是誰?」
「我是……獵女……那個……我名字叫趙春水。」他的模樣很恐怖,讓她嚇得張口結舌,最後才想起這具身子原來的名字。
「趙春水?」他精明的眼逐漸細眯。
「欸……我就叫趙春水,南陵人士,之前在李都督的府里待過,你去查查就能確認。」她心虛得幾乎不敢正視他。
「你真叫春水?」他眼神瞬間黯淡下來,像是很失望。
「請問……我可以走了嗎?」她小心的問,覺得與他在一起真的很不安全。
哪知話才問出口,祈夜行狠戾的目光就掃向她。
「你剛才是要叫皇上的名字嗎?」他忽然想起這件事。
「我……」她頓時不知怎麼圓場。
見狀,他更是目光熾熾熱的拉起她的手腕。
「你不只敢直呼我的名諱,還敢叫那人,就連那塊玉佩我都不相信是你撿的,你不簡單啊,我懷疑你的身份大有問題!」
「啊?我有什麼問題?」
「你不是敵國奸細,就是——」
「我是趙春水,不是奸細,我都告訴你我來自哪里了,你可以去查,何必冤枉我?」
「我當然會去查,不過,這段時間——」他陰冷的瞪著她,掐著她手腕的手使了勁道,讓她當場痛的皺眉,「我會隨時看緊你,直到確認你的身份為止。」
夜里,祈夜白再度回到皇家狩獵場,身後跟著大批風塵僕僕隨他去又復返的護衛。
寒風中,他白緞素服的站在迎風處,環顧四周。
那份悸動消失了,明明……明明……可就是消失了!
他眼色朦朧,痛楚徹骨,曇花一現的感覺教他怨恨到了極點。
難道,自個兒已思念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了嗎?已是不堪忍耐了嗎?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他失魂落魄的喃念著。
不思量,自難忘……好個不思量,自難忘啊!
九珍啊,你是不是回來瞧我了?別怕啊,听說成了幽魂的人,不敢接近真龍,但褪去龍袍,我也只是你的丈夫,只是思念你至極的男人,若你回來了,別怕,就擁抱我吧……
張開雙臂,他在偌大的狩獵場中,閉目等待,可惜,寒風刺骨中,終是無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