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周海蝶才知道,從車禍現場一路陪伴她到太平間認尸的,不是什麼警察,而是當時到現場幫忙,倒霉被她賴上的葬儀社少東任奇雄。
多虧他不嫌麻煩,陪在六神無主的她身旁,畢竟那時的她宛如溺水者,要不是他自願充當浮木借她緊緊抓住,恐怕她早已崩潰在無盡的悲傷之中。
反正她不認識任何葬儀社,也沒精力四處詢問,就把姐姐和姐夫的後事全權委托對方經營的葬儀社處理,幸好治喪事宜一切順利圓滿,沒出任何紕漏。
只是——
「唉!」
走出銀行,周海蝶看著存款,不由得輕頻低嘆。
喪禮過後,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存款簿也直接歸零。
不,不只是歸零,而是負債累累。
這一切,全為了完成姐姐的心願。
從前姐妹閑聊時說過,萬一哪一方先走,都要和已逝的父母放在同一靈骨塔,九泉之下有父母作伴,才不會一個人孤零零。
只是,她听過有人炒地皮,不知道連靈骨塔位也有人炒作,什麼附近土地經過重劃、道路拓寬等等飆漲數倍,加上內部修正、裝潢更加完善。每月高僧誦經費用——
唉,反正就是用一堆借口搪塞給她這個熟知舊價的顧客,讓她明知錢花得冤枉,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任由對方開價,為姐姐和姐夫去買下夫妻塔位,完成姐姐的心願,讓他們夫妻不至于死後分往兩地。
自然,她也不敢在葬禮前老實告訴任奇雄,她……錢不夠。
可是現在火燒眉毛,對方來電通知,已經核對並確認完各項費用,核計出應收款項,待她听取說明後確認無誤,就得付款結清了。
人家看她可憐,盡心盡力幫忙處理家人後事,給她方便、沒要求她預付任何費用,欠這種錢,她實在良心難安……
「叭!」
突然響起的喇叭聲把周海蝶嚇了一跳,她舉手遮住陽光,瞧清在她身邊停下的是一輛警用摩托車。
「小姐,要不要去兜風?」
周海蝶呆呆看著帥氣倚在摩托車上向她搭訕的警察,眼眶泛起淚光。
「喂,不許哭喔!」
楊家佳帥氣地下車走過來,展開雙臂,給好友最溫暖的抱抱。
「不是說好了,喪禮過後再也不準哭?」
「嗯……」
「嗯還哭?」楊家佳用力往她背上拍兩下。「安啦!你姐不在還有我,你不是一個人,天塌下來還有我陪你一起扛,不準再愁眉苦臉、哭哭啼啼。別忘了,你現在不只是阿姨,還是‘媽媽’,你不堅強一點、振作起來,小翼怎麼辦?」
小翼。
提起還在住院治療的小外甥,周海蝶的眼淚像突然被關上的水龍頭,說斷就斷。
沒錯,她不再是可以躲在姐姐羽翼下的嬌弱小花,必須代替姐姐成為小翼的母親,她要堅強、要勇敢,不能繼續深陷悲傷之中,要硬著頭皮挺身面對所有困難,才能保護姐姐拼死留下的寶貝兒子。
「好,我不哭了。」
看她抹干眼淚,有了覺悟,楊家佳這才放心。
「還有,你霸佔殘障車位到底想干嘛?」
「霸佔——」
周海蝶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離開銀行之後邊走邊想,因為不知何去何從,茫然地停下腳步,結果剛好站在殘障車位的正中央發呆。
「對不起!」
楊家佳好笑地看她對車位鞠躬道歉,立刻跳開,善良的女孩子,偏偏命運多舛,慘況和當年未婚懷孕又逢母逝的她簡直是不相上下。
所以,自己一定要幫助她。
「我只是剛好看見你站在這里發呆,才停車看看,我還在執行公務,不能模魚太久。」楊家佳跳上車,朝她眨眨眼。「本來想打電話告訴你,既然在這里遇上,我就直接跟你說吧,醫院的費用我已經幫你結清到今天,不準道謝、不準退還。後續費用如果不夠再跟我說,我會幫你想辦法,就這樣,先走嘍!」
周海蝶才出生,楊家佳已經騎著警車揚長而去,存心不听她的道謝。
「要我答應不哭,就不要做這麼讓人感動的事啊……」
周海蝶眼楮一熱,差點又忍不住違背承諾掉下眼淚。
楊家佳身為單親媽媽,日子過得並不輕松,手頭也不寬裕,卻二話不說就幫她付清金額不小的醫藥費,相較之下,自己的男友——
「鈴——」
輕快的手機旋律響起,周海蝶拿起一看,正是男友洪其超打來的。
「喂?」
「海蝶,今晚有沒有空?有部電影我覺得不錯,一起去看?」
听見男友明朗愉悅的聲調,周海蝶不禁輕蹙眉。
男友原本和她任職同一間公司,後來跳槽了,當初她是被男友公私分明、積極進取的個性吸引,可是現在她剛剛痛失至親,加上外甥尚未出院,哪有心情去看什麼電影?這一點,男友似乎完全無法體會。
姐姐和姐夫出事的當天,男友剛好因公差到國外,彷徨無助的她隔天一早打電話給男友尋求安慰,他卻說事情已經發生,趕回來也無濟于事,還延誤公事,要她自己堅強面對。
最後,六神無主又什麼都不懂的她,只能靠一些朋友和葬儀社全程協助,才順利辦完喪事。
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依靠時,男友什麼忙都沒幫上,回國後,他也只說了句「節哀順變。」
她忍不住回想,是男友太務實、太以公事為重,還是不夠愛她?
算了,反正她現在也沒心思想太多。
「抱歉,我要去談付款的事,晚一點還要去醫院看小翼,沒辦法和你去看電影。」她試探地問︰「或者你要陪我一起去?」
「海蝶,不是我不陪你去,而是你必須懂得獨立,不要什麼事都想找人作陪。能自己處理的事就要學著自己去處理,明白嗎?」他說得理直氣壯。「還有,我不是跟你說過,今年我不宜探病,難道你都沒把我說的話記在心上?」
「我——」
「我不是在抱怨,也能體諒你現在的心情,今天就算了,等你外甥出院,你的心情應該平復不少,到時候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談,再說吧,就這樣,再見。」
「其超——」
周海蝶原本還有話說,沒想到男友動作之快,不等她開口就掛斷了。
原本她還想問問男友,能不能借她一些錢……
唉,其實想也知道,一開始男友就說過,不喜歡情人之間有金錢糾葛,即使她說了,八成也是叫她要靠自己。
遇上這麼大的打擊,希望男友能多少幫助她、成為她的依靠,這種想法真的不對?真的是她太懦弱、太依賴嗎?
不想了,反正男友要她獨立,她又不好意思繼續麻煩男友,再膽怯,也要自己獨自面對一切。
周海蝶輕咬下唇,拎著皮包的雙手使勁我進,決定不再逃避,舉手招了輛計程車,鼓起勇氣往「天福」談判去。
她是鼓起勇氣,可是一下計程車、踏入葬儀社,周海蝶雙腳就沒止住抖顫過。
「天福生命企業」五層樓建築佔地寬廣、門面不小,外圍有中式假山流水的小庭院,內部陳設也走雅致中國風,接待處的小姐穿著翠綠色改良旗袍,聲音甜美、笑容可掬,親切帶領她進入一間布置幽雅的房間,從頭到尾都不像是從事殯葬業的公司。
按理說,這樣的壞境應該能讓她心境平和一些,可惜途中和幾位男職員擦身而過,雖然他們沒有任何怪異舉止,客氣地點頭致意,反而讓她渾身寒毛豎立。
說實話,她一直覺得很奇怪,這間公司應征男職員是不是刻意找外貌和言行舉止看起來像混黑道的人物,才夠氣勢震懾客戶,不敢找茬、賴帳?
別人怎樣她不知道,不過對她而言的確有這樣的效果,所以她不敢等對方再三催促,一接到付款通知立刻上門,希望能夠讓對方感受到她有心還錢的誠意,願意通融她分期付款。
萬一對方不答應呢?
唉,她真的想都不敢想……
因為周海蝶太緊張,不斷在腦海重復該怎麼和對方商量付款的事,所以根本沒發現房門被人微微開了條縫,兩、三個男人正擠在門外偷看。
「就是她?」
一身西裝筆挺的孫奕迦推了推鏡框,自習打量端坐在房內的女子之後,和其他兩人離開房門一段距離才發問。
「沒錯,就是她。」
楊盡忠篤定回答,臉上掛著興奮笑意。
「嗯,白白淨淨、長相清秀,看起來很溫柔,的確可能會是雄哥喜歡的類型。」
「什麼可能,是已經煞到了!」
「你又知道?你是雄哥肚子里的蛔蟲嗎?」
臨時被抓來看戲的吳齊賢左手端著幫往生者化妝的彩妝盤,右手拿著海綿,也跟著嘀咕。
「跟你們說你們不相信,公司擴大規模以後,除了礙于人情,受大人物指定當專任禮儀師的case,雄哥幾乎是從頭參與到尾,這樣你們還不認為有鬼?」
「我看是你心里有鬼。」吳齊賢涼涼道︰「雄哥心軟是我們都知道的事,周小姐的親人一下子死光光,剩下一個什麼忙也幫不上還在住院的外甥,也難怪雄哥看她可憐,多幫她一點,這也沒什麼事。」
「嗯,也有可能。」孫奕迦點頭附和。
「所以我說,你是想跟阿真結婚,急著要找女人跟雄哥送作堆,在這里亂點鴛鴦譜。」
吳齊賢合理分析,畢竟他們三個早就說好,沒幫雄哥找到好女人結婚之前,誰都不準搶先娶老婆。他和孫奕迦沒有固定交往的女友,無所謂,熱戀中的楊盡忠可急了。
「我是那種人嘛?你們要相信我的直覺,雄哥喜歡她,絕對錯不了!」楊盡忠拍胸脯保證。
「你的直覺?」
孫奕迦和吳齊賢相視一眼,一起轉身往回走。
「喂,你們很不給面子耶!」楊盡忠上前攔阻他們。「我承認之前我曾經看走眼過幾次,不過這回我有鐵證。」
「鐵證?」楊奕迦推推鏡框,有興趣了。
「證據呢?拿來看看。」吳齊賢伸出手討。
「嘿嘿~~」楊盡忠得意奸笑,拿出一支黑莓機。
「你A雄哥的手機?!」吳齊賢瞪他一眼。「雄哥找了一下午,原來是被你這內賊偷走了!」
「什麼偷?我是借用。」
楊盡忠懶得跟他嗦,打開手機按了幾個鍵,直接秀給他們兩人看。
「這女的好眼熟……」
吳齊賢看著熒幕中身著喪服,側身站在花圈旁,茫然望向他方的白衣女子,跟著腦海中的另一個身影慢慢重疊
「是周小姐。」孫奕迦一眼認出。
「嘿嘿,沒錯,雄哥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拍人家留念,現在你們可以相信我了吧?」
「我信。」吳齊賢率先答應。「雄哥也真是的,光是拍照留念有什麼用?有喜歡的對象也不跟我們這些兄弟說,找我們幫忙,真是太見外了!阿迦,你說我們應該怎麼幫雄哥?」
楊盡忠嬉皮笑臉的插嘴說︰「雄哥幫了她那麼多,直接叫她以身相許不就好了?」
「你找死啊!」吳齊賢可不像小時候那麼笨小時候那麼笨,老跟他一起做蠢事。「想吃牢飯自己去就好,別拉我們和雄哥下水。」
「呿,開開玩笑也不行。」其實他覺得這個主意也沒那麼差,萬一對方也對雄哥有意,事情不就立刻解決?
不過,楊盡忠可不敢說。
因為連孫奕迦也冷眼瞪視他,表情像在說︰你有膽試試,我第一個大義滅親,送你進牢房。
「阿迦,你說怎麼辦?」
吳齊賢學聰明了,困難的事要交給聰明的人想辦法,哈佛碩士的腦袋肯定比他管用。
「簡單,見招拆招。」
「蛤?」
楊盡忠和吳齊賢異口同聲,全都有听沒有懂。
「想當雄哥女友,要先通過我審核。」孫奕迦拉整領帶,好看的俊顏露出一絲詭譎笑意。「我先去會一會那位周小姐。雄哥應該在他辦公室,待會兒你們如果听見我的咳嗽聲,立刻把雄哥拉來門外;如果過了二十分鐘我都沒出聲,就地解散,明白嗎?」
「明白。」兩人又是異口同聲。
孫奕迦點點頭,轉身走進房,門一關,門外兩個又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為什麼雄哥交女友要先通過他審核?」吳齊賢百思不得其解。
「有件事我早就在懷疑了……」
「懷疑什麼?」
楊盡忠鬼鬼祟祟地東瞧西樵,確定沒旁人在才說︰「阿迦那麼好的條件和本事,哪里不能去,為什麼要跟著雄哥?我想,搞不好他一直暗戀雄哥,就是那種禁忌之戀,就算愛不到,也要陪在雄哥身邊一輩子。啊!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啊你個頭!」
吳齊賢白眼一翻。希望從他嘴里听見什麼秘密的自己,果然是個笨蛋——
「喂,你就這樣走啦?阿迦不是叫我們待命?」
「有你就夠用了,我還要回去招呼客人,完全交給助理我不放心。」
「呿,你那些‘客人’又不會爬起來跟雄哥抱怨你模魚。」
「是,這些話我會轉告給客人听,晚上他們去找你算賬別怪我。」
「什麼?!不要啦~~看到鬼我一定會挫賽——」
「外面的給我安靜!」孫奕迦的獅吼從房內震到房外。
楊盡忠和吳齊賢縮縮頭、閉上嘴,各自安靜忙碌去,再也不敢出聲。
房內,周海蝶正襟危坐,雙手緊緊握住皮包,兩條腿在桌下顫抖得不成樣。
「所以,你不是來繳款,而是付不出錢,想來談分期付款?」
孫奕迦明知她被自己剛剛的吼聲嚇到,依然裝成若無其事,繼續未完成的話題。
「是。」
爸、媽、姐姐……救我……
周海蝶表面鎮定,其實心里怕得要死,恨不得時光倒流會到踏進殯儀館的那一刻,她一定會改變主意,厚著臉皮拜托楊家佳陪她過來。
這位自稱是財務經理的孫先生,明明長相斯文俊美,語調平和,像個好脾氣、好商量的任務,可是剛才外頭不時傳來有人交談的聲音,也沒多大聲,他就動怒大吼,音量簡直像打雷一樣驚人,害她的心差點被嚇出來,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相較之下,她寧願面對的是任奇雄那位少東。
明明外表有夠高大威猛,像是一拳能打死一頭老虎,加上看人像瞪人的濃眉大眼,真的很像混哪里的角頭大哥,是從前的她還看見就會自動閃邊遠離的頭型。
可是……
在她最脆弱無依的時刻,是他一路幫助她認尸、到加護病房探視受傷的外甥,在她茫然無助時,他主動表示願意給她打折扣,幫忙承辦治喪事宜,知道她捧著家人骨灰壇,祭拜,禮佛完畢,每一個重要環節他都不曾缺席。
結果,不是男友,而是任奇雄這個陌生人,成為她從車禍事故發生後,一路走來的最大依靠。
或許是這個原因,她好像不怕他的凶惡外表,因為她心里明白,那男人其實是面惡心善的好人,不是為了生意才服務如此周到,而是真心想幫助她度過難關。
不過,在商言商,說到錢,她也不知道對方會是怎樣的反應?
能確定的只有一點,眼前這位孫經理,絕對沒他外表看起來的好說話。
「請問,你是在請求我們先代付費用之前還是之後,知道自己根本付不起四十萬的夫妻塔位?」
孫奕迦笑容可掬地詢問,但是在周海蝶看來,這男人笑里藏刀,分明是意指她蓄意欺詐。
「之前。」她誠實以對。「可是我不是存心想賴帳,否則也不會來這里請求你們讓我分期攤還了。」
「是。那麼請問周小姐听說過大禮可以分段花、分批領取、分期付費嗎?」
她一愣,想像那畫面,立刻冒出雞皮疙瘩。
「那種事怎麼可能……」那豈不是要分尸才辦得到嗎?
「是了,所以說,死人錢沒有在分期付款的。」孫奕迦往椅背舒適一躺,鏡片反光一閃。「因為,這種錢讓人欠債——穢氣。」
周海蝶深吸了一口氣。
不用惡言相向,幾句話就讓她感覺自己像被餓狼盯上,正在打量她有幾斤幾兩肉,夠不夠資格讓他費勁生吞活剝?
這男人,不好惹。
即便如此,她好像也沒有退路可選。
怕歸怕,但想到需要人照顧的小外甥,周海蝶挺直腰桿,逼自己壓下害怕和慌亂,把話說清。
「孫經理,原本我以為我姐姐和姐夫他們會有些存款能支付,可是這幾天我清查之後才發現,他們投入竹筍種植的錢尚未回本,就算竹林和住處能順利找到人接手承包,地主和屋主也都願意退回押金,東加西減還是沒有剩下半點遺產,只有十幾萬的負債。」
她從皮包內取出一個牛皮紙袋擱到桌上。「我還選了拋棄繼承,名下也沒有任何資產能抵押,所以目前只能以現有的存款償還部分帳款,其余的最希望你能寬限我每月攤還——」
「你說說看,有什麼理由我必須為你開先例?」孫奕迦的笑意不及眼底,看來冷漠如霜。「你的情況我大致听說過,的確值得同情,不過我們做的不是慈善事業,跟你也不是很熟,與其欠我們錢,不如你想辦法向朋友籌錢,或者向肇事者索賠,逼他先拿出一點錢來。據我所知,其他家屬——」
「我不打算向卡車司機索賠。」周海蝶打斷他的建議,低談到︰「他夠慘了。」
「你還同情他?」他臉上的冷寒漸漸有了溫度。「莫非你打算原諒他?」
「不,我沒有那麼偉大。」她心里有掙扎,面容也露出為難之色。「我恨他一次害死我兩個家人,所以其他家屬上他家理論的那天,我也氣憤地跟去,看他滿身傷地跪在地上道歉,挨其他家屬打,我一點也不覺得他可憐,但是他女兒跑出來,替他向我們下跪求饒——」
她一頓,又嘆一聲。「一個單親爸爸要撫養一位失聰的女兒,還要面對罹難者與傷者的巨額賠償和官司,我不知道今後他要怎麼撐下去?我同情的是他女兒,舍不得的是那個才八歲,卻得為了他爸爸犯下的錯誤,向一群大人不斷求饒的小女孩。我不想成為逼她們父女走上絕路的凶手之一,反正再多的賠償也喚不回我的親人,相信以後我外甥也不會責怪我作的決定。」
「是嗎?我明白了。」
孫奕迦輕咳一聲,門外立刻傳來有人快跑的聲音。
等到快睡著的楊盡忠終于等到暗號,完全忘了自己破百的噸位跑起來的聲勢有多驚人,立刻以萬象狂奔的速度朝任奇雄辦公室狂奔而去。
嘿嘿,這下他結婚有望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