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呀——
這喝醉的男人不但死抓住她的腳,而且渾身酒臭味的身體還要爬向她,凹陷的黑眼圈,死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看起來還真像是來索命的冤鬼。
「放開我!」她尖叫著。
「娜塔莉?」
「你別過來!快放開呀!」天哪,這可怕的男人力氣好大。
男人抓住這縴細的腳踩拖向自己,然後壓在她身上,托起她的小臉看個仔細,害她睜大了驚恐的眼,鼻間盡是濃濃的酒臭味。
「娜塔莉——」
「什麼娜塔莉?我不是呀!」
他不會是想酒後亂性吧?不!她得阻止這家伙!
她使盡吃女乃的力氣,一腳把對方用力踹開,終于掙月兌了他的箝制,忙躲到一旁瞪著驚恐的眼,隨手抓起一張椅子警告他。
「你、你別過來,否則我不客氣喔!」
「嗯……」這男人突然搗著嘴,喉嚨里還發出咕嚕的聲音,眼看就要吐出什麼東西來,害得原本忙著拿椅子護衛自己的她不禁倒怞一口涼氣。
男人要吐的舉動,啟動了她某一根反射神經。
「別吐!等等——先別吐!」
沒辦法,她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別人把嘔吐物就這麼吐在地上,一時找不到東西來接,情急之下,她抓起這男人直接將他拖往浴室。
拜托,要吐就給她吐到馬桶去!
說時遲、那時快,當她拖著這個酒醉的男人到浴室馬桶前,他也剛好不偏不倚地吐在馬桶里。
呼,松了一口氣,很好,你就乖乖的抱著馬桶吐。
趁他抱著馬桶狂吐的時候,她離開浴室走回臥房,繼續去研究那面立鏡。
她抓著鏡子,左模模右模模,心想是不是有什麼機關可以開啟通道什麼的?考慮著要不要叫一聲芝麻開門來試試?
「嗚嗚嗚——」
男人的哭聲從浴室傳來,讓她整個人呆住,驚訝的回過頭。
「娜塔莉∼∼嗚嗚嗚∼∼」
楊琦琦好奇的走回去,小心地、悄悄地來到浴室門邊,往里頭探去。
那男人就這樣蜷縮在浴室里,他的樣子好狼狽,身上的衣服還沾了他自己的嘔吐物,哭得淚流滿面,讓她看了不禁傻在原地,呆呆的望著他。
他哭得好傷心,像個孩子一樣,連空氣里都飄著濃濃的憂傷,牽動了她的心,忍不住同情起他來。
這輩子她還沒見過一個男人哭得如此哀慟、如此失意,他的樣子好落寞、好孤獨,彷佛被世界遺棄在這黑暗的角落。
如果自己就這麼走開不理他,不知道他會淪落到什麼境地?是哭著睡著,還是想不開自殺?
後者的猜測令她心頭一悸。
喔不行,倘若他真的想不開自殺,她肯定會良心不安的,雖然他與她無親無故,她也沒有義務要理他,而且就算她離開也沒有人會知道,但是她的善良讓她無法這麼做。
她突然有個感覺,命運將她帶來這里,一定有它的原因。
望著這男人淒涼哀傷的身影,她心想,就算要走,也要先把他處理好再走。
她這人沒什麼長處,就是很會照顧人。不是她自夸,曾經有只瘦成皮包骨,心靈有創傷的可憐流浪狗,經過自己長期耐心和愛心的照顧之下,最後成功蛻變成人見人愛的漂亮狗狗,還幫牠找到了好主人。
雖然這男人不是流浪狗,但他的樣子實在跟流浪狗沒差多少,既然相見就是有緣,好吧,她決定來照顧他一下。
就像她小時候照顧借酒澆愁的母親一樣,很自然的將他弄髒的上衣和長褲給月兌下,想要幫他清潔身體,但是這間浴室比他的人更髒,洗臉台好小,水龍頭的外形也不太一樣,怎麼說呢,這兒的家具都跟她印象小的台灣家具不一樣,連毛巾都髒得跟抹布一樣,這怎麼用啊?
最後,她從衣櫥里挑了一件薄料棉質的上衣充當毛巾,浸濕擰干後,為他擦拭嘴邊和身上沾到的嘔吐物,然後拖著醉倒的他離開浴室。
這男人一邊哭一邊不知在胡言亂語什麼,雖然不曉得這人為何會哭得這麼傷心,但他的酒醉肯定是跟傷心有關。
好吧,她好人做到底,除了重要部位不踫,將他全身擦拭一遍後,才把他扶到床上躺好,為他蓋上被子,接著她再到浴室去洗他的衣服,順道把馬桶也清一清。
幸好這屋子里似乎沒有別人,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是如何出現在這里的。
忙了一會兒後,她回到床邊,看床上的男人已經沒再哭了,而且睡得很熱,她也放下心,然後走到立鏡旁,這下終于有空來好好研究這面鏡子。
如果她可以通過鏡子來到這里,自然也可以通過鏡子回去才對。
她試著將雙手平放在鏡面上,平心靜氣的大聲念——
「魔鏡啊魔鏡,麻煩您開個門讓我回家好嗎?」
她對著鏡子露出友善的微笑,希望可以得到它的回答,但鏡子沒有出現人臉,也不會說話,始終就是一面鏡子。
好吧,白雪公主的方法行不通,那用阿里巴巴的方法如何?
「芝麻開門。」
等了好一會兒後,什麼都沒發生,鏡子還是鏡子,連個動靜都沒有。
好,再換別的,試試阿拉丁的方法——
她把鏡子擦得光潔晶亮,一塵不染,還邊擦邊說道︰「這樣總行了吧,我把你擦得干干淨淨的,像新的一樣,麻煩讓我回去好不好?」
鏡子沒有因為她的摩擦而生出巨人,也沒有奇跡發生,只有映照出她傻笑的臉,然後這張臉收起了笑容。
「喂,別鬧了,你可以把我帶過來,也一定可以把我帶回去。」
鏡子依然沒有反應,令她緊張了,難道她就這樣被困在這種鬼地方?跟一個喝醉的男人共處一室,還不知道醒來後會不會被他先奸後殺?
不行!她一定得回去才行。
「你太過分了喔,我把你擦得漂亮又干淨,你卻恩將仇報,把我帶到這種鬼地方,到底什麼意思啊?」
楊琦琦感到煩躁又害怕,在鏡子前來回走動著,她連鏡子後面都看過了,連個哆啦A夢的任意門都沒有,要是她真的回不去,那該怎麼辦?
想到這里,她不禁急得快哭了,連平日的沈穩都失去了。
就在此時,她注意到鏡子旁的茶幾上放了一個相框,因為房間太暗,所以她看不清楚,一時好奇把相框拿起來,仔細看著上頭的照片。
這一看可不得了,她不停的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照片上的男人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那表情、那眼神,還有那笑容,都令她瞠目結舌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瞪著照片,再瞪著床上的男人,不由自主的月兌口而出。
「老天,怎麼可能!他會是許杰路?」
她又驚訝又懷疑,難道這個喝醉酒的男人就是她單戀的偶像許杰路?
為了確定一下,她上前仔細比對照片和床上的男人,雖然他的頭發凌亂,下巴蓄滿沒刮的胡子,黑眼圈外加一臉憔悴,但依然可以認出這男人就是許杰路。
「天呀,真的是他?!」想不到她皮夾里珍藏照片的主角,竟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眼前。
由于太過震驚,讓她不知不覺的往後退,沒發現後頭的鏡面正在產生變化,原本普通的鏡面發出詭異之光,變成像水波似的柔軟,而她不停的退後剛好踫到了鏡面。
低呼一聲,她跌進了鏡子里,那感覺就像在穿過一層柔軟的果凍一般,把她帶到了另外一邊。
好痛!
楊琦琦柔著跌疼的,驚訝的望著四周,這是她剛剛打掃的臥房,而窗外又變回白天了。
謝天謝地,她回來了。
***
這簡直像一場夢似的,若非她無意中帶回證據,不然她肯定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瞪著手上的相框,上頭的照片跟她皮夾上的照片是同一個人。
許杰路,二十八歲,紐約華裔服裝設計師。
楊琦琦看著從雜志上剪下的收藏,上頭有許杰路的基本數據。
台灣出生,十六歲踏入服裝設計,二十歲就讀輪敦時尚學院,二十四歲到紐約自創品牌,成為紐約時裝周的寵兒,現年二十八歲,活躍于紐約和輪敦的時尚服裝界。
照片上的男人意氣風發、英俊瀟灑,怎麼樣都無法讓人聯想到躺在床上的那個男人,他為何會變得如此狼狽憔悴呢?
楊琦琦只要有空就會盯著相片發呆,以往她上課時總是全神貫注,打工時總是專心一意,可是自從那天奇跡似的穿越鏡子後,直到現在,她始終無法從驚訝中回神,致使她今天白天上課以及傍晚打工都無法集中精神,整個思緒全繞在許杰路身上。
關于她和鏡子所發生的奇妙事件,楊琦琦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與她要好的三位好友。
那面鏡子彷佛是個入口,可以通到不知名的地方,這幾天她都不敢再隨便亂踫鏡子,但人畢竟是好奇的動物,她也不例外,雖然害怕,但無法抑制內心的好奇,而且她忍不住擔心著,不知道許杰路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那天他哭得好傷心喔,男兒有淚不輕彈,不知何故,男人的淚水就是特別讓女人心疼,更何況還是她偷偷愛慕的許杰路本尊呢。
在掙扎了三天後,她還是來到了鏡子前面。
楊琦琦望著鏡子,伸手試探性的去模模,硬的。
鏡子沒有發生什麼變化,讓她既放心,卻又有點失望,于是她更加大膽的東模模西模模,模了老半天,鏡子還是鏡子,沒有發生任何奇異的變化。
她想了想,或許鏡子與她之間必須要有些共鳴才行。
第一次她穿越鏡子,是因從她正好拿著許杰路的照片,心中在想著他。
第二次她穿越鏡子回到臥房,也是因為她拿著相框,心中在想著許杰路,難不成她只要想著許杰路,鏡子就會產生變化?
話不多說,立刻來試試就知道了!
于是她閉上眼,腦海里浮起那個狼狽的東方面孔,心里默默念著——
鏡子呀,請帶我到許杰路的房間去吧。
當她一這麼想的時候,說也神奇,還真的有了感應呢,她感受到手掌下的鏡面起了變化,好奇的睜開眼楮,赫然發現鏡面產生了像水一般的波紋,禁不住訝然。
天哪,真的起變化了!
她的手可以穿入鏡面,但因為害怕,所以又把手收回來,不一會兒,又好奇的伸出手指,在鏡面來來回回的點了幾下。最後,她鼓起了勇氣,先讓手穿過去,再來是腳,然後整個人穿入鏡面,不一會兒,真的來到上次那間屋子。
實在太奇怪了,現在明明是晚上,可當她一穿過鏡子後,居然變成白天了?!
為了預防萬一,她得先確定自己隨時可以穿越鏡子回家,于是她做了個實驗——剛才她腦子里想著許杰路時,就可以從鏡子穿越到這里來,但奇怪的是,現在她努力想著自己的房間,卻無法穿越鏡子回到家里。
這次她比較冷靜,而且時間足夠她一個人好好的仔細回想,自己上次是如何穿越鏡面回到家?一定有個什麼關鍵的地方,讓她無意中啟動了鏡子的魔力。
突然,她想起自己皮夾里珍藏的許杰路照片,而說也神奇,鏡子就在此時產生了水波紋,打開了通道,然後她從鏡面穿過去,果真回到自己的臥房了。
嘿,她懂了!
啟動魔鏡之門的鑰匙在于跟許杰路有關的東西,因為剛才她腦子里想的是放在台北房間里皮夾上的許杰路照片,所以她就順利回來了。
她穿過來又穿過去,來回練習了好幾次,總算有了心得,這麼一來她就可以自由出入魔鏡了。
只要確定可以回家,她便安心不少,膽子也更大了起來,在陌生的房里好奇張望,心想這里到底是哪里呀?
上次她來到這陌生的房間,因為是晚上,所以她沒有機會好好打量四周的環境,。現在鏡子的這一頭是白天,所以她就有機會好好的把這間房子和外面的環境看個清楚。
這屋子並不大,一間臥房、一個客廳,家具都是舊的,她來到狹小的窗戶前,發現窗戶是上下開的,跟一般左右開的窗戶不一樣,然後她看向窗外的窄巷,發現巷子聚集了一些人,那些全是外國人,大部分是黑人。
她呆望著,一時之間看傻了眼,這里到底是哪里啊?
楊琦琦走出臥房,好奇的四處看著,無意中發現茶幾上的信件,她好奇拿起一看,上頭的英文地址,讓她震驚得不敢相信——老天!這里竟然是紐約?!
她在紐約?不會吧?
「酒……」
突來的聲吟聲讓楊琦琦嚇了一跳,她轉回頭,沒看到任何人,不過她很確定,剛才她的確有听到聲音。
有人?但人呢?沒看到呀。
「酒……」
聲吟聲又傳來,讓她嚇得頓住,那聲音好像是從沙發旁傳來的,她順著聲音尋去,沒多久,果然在破舊的沙發旁發現了一個躺在地上的男人。
她躲在沙發後,好奇的探出頭張望,那男人正是許杰路,他又喝醉了。
大白天的也喝得爛醉如泥?
她大膽的走上前,仔細打量對方。
幾天不見,許杰路更像原始人了,一頭亂發不修邊幅,下巴的胡須更加濃密,身上依然是酒味加汗臭味,一看便知他好幾天沒洗澡了。
她四處張望,心想難道都沒有人來照顧他嗎?從google搜尋有限的資料里,她記得許杰路的家人好像都在台灣,他們大概不知道許杰路的現況吧?
她到處逛逛,發現餐桌上有吃剩的食物,但是沒放冰箱,味道已經餿掉了,桌上還有幾個空酒瓶。
再打開冰箱瞧瞧,除了啤酒,什麼也沒有,而且流理台的碗盤堆積著,上頭還沾了壞掉的食物,任由蟑螂出入拜訪。
住在這種地方,人不生病才怪!
逛了一圈後,她再走回客廳沙發旁看著他,心想,這男人真的是許杰路嗎?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讓他要用酒精如此麻痹自己?
看他這樣傷害自己,楊琦琦不禁搖搖頭。這男人實在臭死了,她看不過去,干脆好人做到底,把他拖到浴室去,做什麼呢?當然不是淹死他,而是幫他洗澡,反正這男人醉死了,所以她也不怕。
她環視浴室,這男人的浴室里只有肥皂,而且那肥皂跟毛巾一樣,是髒的。
幸好她有「任意門」!
她通過鏡子,不但去7-11買了刮胡刀,回來時還順便帶了一堆盥洗用品,有沐浴侞、洗發精,以及干淨的大毛巾。
她先幫他洗臉,然後用刮胡刀小心翼翼地幫他刮胡子,那張像熊一樣的面孔在清理雜草後,總算露出原本的面目。
刮了胡子的他,讓人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沒錯,這才是許杰路原本該有的相貌。
這不可思議的奇遇讓她呆愣久久,一直無法置信,許杰路就在她面前,她還可以模到他耶!這是多麼神奇的一件事呀。
她盯著這男人好久,最後有了一個決定——她要照顧他。
首先,她得把他清干淨,身上髒髒的不衛生,而且也容易生病,于是她幫他洗頭、洗身體,不過洗到一半,她遇到了一個大難題,就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洗下去,清洗他的「重點部位」。
好歹人家現在不清醒,她未經人家允許去踫他的,似乎也不太好吧?听說外國人很注重個人隱私,許杰路雖然是東方人,但他常年待在國外,應該也很注重個人隱私吧?
不對,這跟有沒有住國外沒有關系,而是她應不應該這麼做?
她自己是不介意啦,就怕他事後會怪她怎麼可以未經允許就幫他洗「那里」,問題是「那里」的衛生很重要呀,她這人做事又不喜歡只做一半,要嘛就要做得徹底漂亮。
要洗?
不洗?
要洗?
不洗?
她好猶豫喔∼∼
最後,她暗罵自己笨,人都醉成這樣了,哪會知道她對他做了什麼?只要她不說,誰知道啊!就算他事後知道了,大不了她負責嘛,只要他願意的話……
想通了之後,她不再猶豫,繼續往下洗刷刷,好害羞喔,原來它長這樣……啊,不能亂想!要嚴肅!
幫他全身從頭到腳清洗干淨後,用大毛巾包住他,然後她在房間的怞屜里找到了吹風機,耐心的吹干他的頭發,又從衣櫥里找來干淨的襯衫和褲子給他穿上。
待一切打理好後,她又好奇的欣賞好幾眼,雖然看起來有些憔悴,但不減他的酷勁,在她眼中,他還是很帥的,而且清洗干淨的他,整個人清爽多了,身上沒了臭味,只有沐浴過後的清香味道。
她把他背上床,將他安置好後,總算大功告成。
不過,她還不滿意,又通過鏡子跑回去,沒多久,她帶了更多的用具回來,有抹布、拖把、刷子、吸塵器,還有專洗廚房浴室髒污的清潔劑,準備來個大掃除。
既然知道了對方是自己愛慕許久的許杰路,她就絕對不會不管他,勤勞的開始動手洗流理台上的盤子,將腐爛壞掉的食物全倒進廚余處理機,刷洗流理台上的髒污,然後把散落在地上的酒瓶收到垃圾桶。
把這些忙完後,她心中總算舒服一些了,很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成就,呼——總算順眼多了,屋子本來就應該要保持它的干淨才對呀,不然住久了會生病的。
接下來,光是清掃這間房子的陳年污垢,就夠她忙了。
當她清掃完後,打了個大哈欠,看看手表上的時間,雖然這里是大白天,可是台灣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了,難怪她好困喔。
楊琦琦決定先回去睡覺,明天再找時間來看他。
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在進去鏡子前,還順道幫許杰路拉好被子,然後才滿意的走進鏡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