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t!這是什麼鬼地方?」闕南璇一身登山勁裝,深藍色薄長袖防風外套,卡其長褲,長發扎在腦後,肩背登山大背包,腳蹬短筒登山鞋,豆大的汗滴滿布她一臉火氣旺盛的麗容。
「這個死小孩,下次再跑來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看我還理不理你,讓你餓死算了。」手持登山杖,撥開半人高的草叢,她不停碎念。
她從事裝置藝術的弟弟闕井澤經常為了找靈感四處亂跑,這次竟跑到無名深山,不知是找靈感還是自我放逐,消失整整四天才傳簡訊向她求救,要她送食物來山里給餓昏頭的他。
她雖滿嘴碎念,怨聲載道,卻無法對唯一的親人置之不理,怕認真創作的他真會餓死荒野。自她高中父母在一場車禍雙雙離世後,她便肩負起照顧小她兩歲的弟弟之責。
闕井澤在高中時接觸裝置藝術,意外擁有令人驚嘆的天份,大學畢業,已成為小有名氣的藝術家。
為了幫助弟弟,闕南璇辭去工作,全職擔任他的經紀人兼保母,如今闕井澤已是享譽國際的新生代藝術家,而她卻成為更忙碌躁勞的經紀人。
擁有藝術天份的闕井澤是個十足的生活白痴,尤其是全心投入創作時更是廢寢忘食,甚至常為了找靈感鬧失蹤,如果不是她費心照顧,跟著上山下海,說不定早已為他收尸三百回了。
「人在哪里也不說清楚,我應該在你身上植芯片,裝個衛星導航。」闕南璇不斷碎念,掏手機再度撥打沒有響應的電話。
以往無論在任何窮鄉僻壤,她總能很快找到弟弟的下落,而這一次上山大半天了,還不見一點蹤跡,令她抱怨之余也有些擔心。
兩天前,她打電話關切弟弟去向,他只說在山里觀察瀑布便匆匆結束通話,直到今天清早她才收到一通求救簡訊—
我好餓,送點東西過來。
簡短的一句話,讓一大早被簡訊鈴聲驚醒的闕南璇披頭散發的瞪著手機,很想砍人,可原想倒頭繼續睡的她,不到一分鐘後還是從床上跳起來。
一定是前世相欠債,她這輩子注定要為弟弟做牛做馬。
她滿臉不悅地刷牙洗臉,換上登山衣物,背一大袋干糧食物,六點半便開車出門,一路飛馳近兩小時車程,終于到達這座山腳下。
她徒步朝山頭邁進,從有路走到沒路,從蜿蜒小徑踏入荊棘叢林,她的火氣愈來愈大,血壓愈來愈飆升。
「瀑布在哪里?闕井澤!再讓我找不到人,我就要回家睡覺了!」
她從一開始的自言自語碎碎念到後來耐性盡失,對著深山叢林吶喊起來。
「闕井澤!快給我滾出來!」原本小心翼翼用來撥開草叢的登山杖,被她當成出氣長鞭,猛力往四周芒草揮打起來。
突地,舉在半空中的登山杖戛然而止,她彷佛看見茂密的芒草間有個龐然大物。
她握住登山杖,朝前方不明物體探去,小心翼翼撥開芒草叢。
男人!闕井澤
一個側身躺倒在草叢的男人身影令她心顫了下,慌忙彎身向前查看。
「井澤!你餓昏了嗎?」蜷伏在地的身影十分狼狽,身上襯衫長褲滿是污漬,而半長墨發油膩膩的,十足像弟弟搞頹廢時的流浪漢模樣。
闕南璇將男人翻過身,撥開他覆蓋臉龐的頭發,驀地,她的心用力一震。
不是闕井澤!
眼前昏迷的男人樣貌更為狼狽,滿臉胡碴,臉上滿是髒污。
闕南璇被這陌生的臉孔嚇一跳,縮回雙手,猛地一退。
下一刻,她微蹙起細眉,用手杖戳戳毫無動靜的男人。
他死了嗎?她該不會運氣這麼背,撞見被棄尸荒野的無名男尸。
她掏出手機,考慮是否要立即報警,想了想後發現該先確認有無生命跡象。
她再度彎身靠向男人,伸手試試他的鼻息。
驀地,她略松了口氣。
雖然他呼吸微弱,但至少還是個活人。
她伸手探向男人的胸口,量量他的心跳脈動,拍拍他的臉龐,試圖喚醒他。
「真的昏死了嗎?還是報警好了……」她喃喃說,邊看向草叢四周,並沒有任何行李背包,他感覺也不像迷路的登山客。
雖然一臉污漬,但他五官深邃立體,不像台灣人,像個混血兒。
該不會是跑來山里健行的外國人,不慎迷路失足吧?
她蹲在他身前往他身上模索。襯衫口袋空空,她再掏向他墨色長褲褲袋,希望報警前先找到他的身分證明。
正面的左右兩邊褲袋沒有任何東西,她準備將他翻身,搜婰部褲袋。
突地,她的右腳踝被拉扯住。
她驚詫一跳,抬頭看向微張眼的男人。
男人左手握住她右腳踝,一雙深黝黑眸凝著她。
「你?」突然被陌生人捉住腳踝,令闕南璇不禁心生危機。「放手。」她輕斥一聲。
「……帶我下山……快……」男人氣息微弱,卻是使力握住她腳踝,宛如溺水之人捉住浮木。
「先放手。」闕南璇微蹙細眉,再次輕斥。「你為什麼躺在這里?叫什麼名字?我幫你報警叫救護車。」雖不滿他的拉扯,但她也不會見死不救。
「別報警……」男人聞言一驚,忙要制止,有些困難地欲從草叢爬起身。
「為什麼不能報警?」他制止的行為令闕南璇納悶,該不會他是個逃犯?她不禁對他心生防備。
「我不是……」看出她的懷疑,男人試圖辯解,卻更急著離開這是非之地,好不容易逃離,他擔心已被歹徒發覺,追出尋人了。
「先……先帶我下山……」沒時間解釋事件因果,他對這深山全然陌生,即使逃出,因體力不繼,一時辨不出方向下山,只能急著求助路人。
「喂!你先給我放手,再拉拉扯扯我就要見死不救了。」闕南璇站起身,瞪著那只緊扣住她腳踝的大掌,神情微惱,轉頭便要打電話。
「別走……please……」以為她想甩頭離去,男人雙手攀住她小腿,他有重要的事待辦,不能昏死在這里。
小腿被緊扯住,害她重心不穩,闕南璇以為自己被攻擊,出于本能反應,她伸腿用力向後一蹬,甩開桎梏。
沒料到下一瞬便听到低沉悶響,接著是物體滾落山坡草叢的聲響。
闕南璇轉身,驚詫地望向被她一腳踢落山坡的男人,隨即慌忙滑下約四五米的斜坡查看。
她不過抬腳一蹬,怎麼就能把個大男人踢滾到山坡下,是她深具蠻力還是他太過體虛?
「喂!喂!你沒事吧?」她彎身靠向倒在另一處芒草間的男人,扳過他的身體,驚見他額角淌著血。
她驚嚇得往後一彈。
完了完了!她該不會不小心意外殺人吧?
她再度彎身,屏氣凝神,小心翼翼的探探他的呼吸。
幸好,還有呼吸、心跳!
稍稍平復緊張的心情,她趕緊要掏手機報警。
只是她卻躊躇了下,這下她會不會惹上過失傷人的麻煩啊?
萬一報警引起蚤動,不小心上了報,身為弟弟經紀人的她,也許會為成名的弟弟帶來負面影響。
原本只是登山遇到受難者,她報警是件善行義舉,但現在她不慎傷了對方,萬一對方醒來告她傷害,豈不是飛來橫禍。
因怕牽連到弟弟,做事利落的她難得出現迷惘,竟一時無法果決行動。
「別……報警……」男人微張開眼,見她手握手機,再度出聲制止。
「你……」見他清醒,闕南璇略松口氣。「我不報警,先帶你去包扎傷口。」她做下決定,至少先把她所造成的外傷醫治包扎好,才能無愧良心。
她將神智昏沉、身體虛弱卻沉重的男人從草叢攙扶起身,半拖半扛地帶往停車處。
把對方推進後座安置好,她踩下油門,迅速將人送回家。
闕南璇沒打算直接送他去醫院,一方面是尚不清楚對方身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一方面是她曾上過急救訓練,剛才簡單檢查了下,知道他雖看似虛弱無比,但僅有些外傷,並無內傷或骨折,她心想也許是在山里餓昏的緣故。
方才攙扶他時,她听到他的月復鳴聲,那細微的月復鳴聲讓她放松了緊繃的心情。
剛開始,對個全然陌生的男人她是有些防備的,但在她不小心輕易踢傷對方後,她反而不覺得這個高大男人有什麼威脅性,倒像常在路邊餓昏、搞頹廢當流浪漢的弟弟。
因把他當無行為能力者,她不僅不害怕撿個陌生人回家,還因此心生惻隱與同情。
突地,她心一震,這才想起她今天上山的目的—
她是為了給去山里找靈感找到餓昏頭的弟弟送食物呀!
闕南璇忙要旋轉方向盤往回走,卻驀地從後照鏡看見躺在後座沉睡的男人,想想現在距離住處只剩不到半小時車程,她還是先把傷員安置好,再返回山里找弟弟。
不久,車子飛抵家門口,她下車打開後車門,拉起已昏睡的男人的手臂,一個背轉身,準備一把將人扛上肩頭。
「妳在干麼?」
突然的聲響教闕南璇嚇了一跳。
她抬頭看向門口,更是驚得瞠目結舌。
「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只見闕井澤一身T恤牛仔褲,衣服滿是污漬,半長的發亂翹,一臉未刮的胡碴,模樣頹廢,但一雙黑眸黝亮,感覺精神很好,不像餓了三天三夜。
「剛才。」闕井澤輕應一聲,好奇地看著趴在她肩頭的男人。
「你不是叫我送食物,說快餓死了」闕南璇不滿地怨怒起來,否則她也不會跑到深山叢林,撿了一個大麻煩。
「本來快餓死了,後來找到一棵木瓜樹,啃了兩粒大木瓜,就有力氣下山了。」闕井澤爬爬凌亂的發解釋著。
他原想再待在山里三五日,才向姊姊發出求救簡訊,卻因靈光乍現,于是就撿了一堆藤蔓樹材,匆匆下山返家了。
「回來怎麼沒打通電話告知?害我白跑一趟。」闕南璇對弟弟的隨興很沒轍,雖被擺了一道,卻只能口頭念兩句,她知道下一次面對他的請求,自己仍是會隨傳隨到。
「他是誰?」闕井澤意外姊姊帶個流浪漢回家,見她準備將對方像沙袋扛上肩,雖相信她有那蠻力扛起一個大男人,他仍趕緊上前幫忙。
「不知道。」將男人交給弟弟,她拍拍雙手,說得淡然。
「不知道?」闕井澤一把扛起跟他一樣高大的男人,緩緩踏進前院,帶往屋里。
「應該是跟你一樣餓昏在山里的男人。」闕南璇跟著進屋,看見客廳工作室一室的凌亂,皺了下眉頭。弟弟才回來多久,竟又把屋里搞得這麼混亂。
「他的臉有鞋印,是妳的size吧?」闕井澤把對方扛到沙發旁,將沙發上的雜物掃落在地,讓男人躺臥。
他看見男人額角有干涸的血痕,而臉龐有半只鞋印泥痕。
闕井澤轉頭看向姊姊,他忍俊不禁,難怪她要將人帶回來。
「他這麼虛弱可不是我造成的。」闕南璇咕噥一聲。「想辦法把他叫醒,我去弄點熱食。」她轉往廚房,打算先喂飽他再幫他處理傷口,他額角及手臂只是有些擦傷,應該沒什麼大礙。
「也幫我煮點東西,我已經四天沒踫過熱騰騰的食物了。」闕井澤回到家,只翻出一些餅干果月復,原本打算出去便利商店買便當的,正巧她就回來了。
「知道了。」闕南璇快步進廚房,打算煮一大鍋陽春面,趕緊喂飽兩個餓到前胸貼後背的大男人。
闕井澤轉而看向沙發上的男人,男人五官立體,輪廓深邃,若不是西方人也有混到西方血統吧!
「喂!」他輕拍對方手臂,感覺他並非昏睡得毫無意識。
男人緊擰著眉心,很困難地撐起沉重的眼皮。
在車上他一度昏睡過去,但下車前已經醒來,卻因身體太無力而張不開眼,也發不出聲來。
那些人對他注射的藥劑太強了,令他意識昏沉,肌肉乏力,他知道自己沒有生命危險,對方只是要牽制他的行動,讓他消失幾天而已。
再度張開眼,他看見的是一張有些頹廢的男人臉容,不是前一刻在山里遇見的那張精神抖擻的麗容。
「現在……幾點?」他試圖撐起身子,卻使不出力,他心系著重要大事,怕已經耽擱錯過了。
「幾點?」闕井澤抬頭看一眼壁上的鐘。「下午三點零三分。」雖納悶男人醒來先問時間,他仍如實告知。
還有時間。男人松緩攢緊的眉心,輕吁口氣。
雖昏睡片刻,但他仍清楚今天日期,距離晚上七點還有一段緩沖時間。
他被拘禁在山里兩天兩夜,若他不逃離,過了今晚,明天也會被放走,但他卻是找到機會逃月兌了,也許對方猜想他可能逃離,才對他注射藥劑,讓他即使逃離了也難以獨自行動。
「我……有事……必……須……」他氣若游絲,語不成句,月復部傳來饑餓聲響。
「有話待會再說,已經在煮面了。」闕井澤轉身,從工作桌旁拿一罐礦泉水交給他。「先喝水止饑。」他以為對方餓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男人在他攙扶下才坐起身,背靠沙發,仰頭灌幾口水,接著,將半瓶礦泉水直接往頭頂澆灌,試圖清醒些。
闕井澤見狀驚愣了下,瞠眸看著他。
「你想洗臉可以去浴室。」把沙發弄濕,待會兒可要被大姊叨念了,他趕忙去找抹布來擦。
片刻,闕南璇端著一大鍋熱騰騰的陽春面走到客廳,看見沙發上的男人一身濕淋,有些訝異。
「我叫你把人叫醒,沒要你用水潑。」她不禁橫一眼一旁的弟弟。
「我沒妳那麼粗暴。」闕井澤為自己辯駁喊冤。用潑水、毆打叫醒人,可是闕南璇對付他這個愛賴床的親弟弟的酷刑。
「是他自己想不開。」他咕噥一聲,忙去拿碗筷,要好好祭祭自己的五髒廟。
他為自己盛一海碗的湯面,才要開動,卻被闕南璇一把搶了去。
「喂?」左手空蕩,右手拿筷子的他,抬眸疑惑地看向她。
闕南璇連他右手的筷子也搶了去,準備交給沙發上的男人。
「沒看到他餓得比你淒慘嗎?」向來照顧弟弟的她,竟莫名地同情起陌生人,只因他一身濕淋狼狽,卻是不吭一聲,怔怔地望著自己。
「你不會用筷子嗎?」見男人沒伸手接碗筷,她納悶了下,朝轉身再去拿餐具的弟弟喊一聲。「順便拿叉子湯匙過來。」
「我……可以……」男人伸手接過她端著的湯面及筷子,雖然肚子餓,但他並沒有進食的興致,卻不好推拒她的好意。
「你說,你叫藍什麼的?」上車前他好像有告知她名字,她沒記清楚。
「藍斯……羅德,中文名字也是藍斯。」藍斯.羅德猶豫了下,還是說了真實姓氏,卻不打算說出身分。
「我說,藍斯,你不是餓得肚子咕咕叫,怎麼吃相還能這麼溫吞?」他夾著面條,輕輕吹拂,再小心翼翼送進嘴里,沒發出聲音,斯文得比貓還優雅,跟他狼狽的外型完全不相符。
反觀坐在對面的闕井澤,唏哩呼嚕的大口吃面、大口喝湯,盛的第二碗面都要見底了。
「大概妳煮的陽春面太陽春,很難大快朵頤吧!」闕井澤抬頭,看一眼吃得慢條斯理的藍斯,嘴巴含著面條含糊道。
「加菜加蛋加蔥還加海帶,哪里陽春?你這吃相不叫大快朵頤,難道還是勉為其難吞下?」闕南璇不滿地白他一眼,敢嫌棄她手藝,能在五分鐘內弄出這大鍋面食,該贊嘆欽佩了。
「我沒說難吃喔!妳煮的東西比我煮的好吃十倍。」闕井澤忙補充贊美。
「你煮的東西連豬都會反胃。」闕南璇不客氣吐槽。
曾有一次她重感冒,弟弟想表現體貼,好心為她下廚煮面,結果她才吃兩口就吐得一塌糊涂,從此不敢再領教他的善行。
藍斯靜靜聆听兩人的談話,不禁猜想他們是何種關系,情人?室友?或家人?
他從不揣測不關自己的事,卻是對他們大剌剌的對話感到一抹興味,讓他繃緊的情緒舒緩不少。
「謝謝招待。」慢條斯理的吃完面,他放下碗筷,開口道謝。
一碗熱湯面下肚,讓他似乎得到一些力氣,已能發出正常的聲音。
「我需要借個手機。」他禮貌開口,想先打電話聯絡人已到台灣的資深經理,請對方過來接他,再慢慢向救命恩人道謝。
闕南璇不假思索,直接掏出手機遞給他。
藍斯按下幾個號碼,旋即又微瞇起眼,猶豫起來。
此刻的他,無法確信是誰出賣他,連在他底下工作數年的下屬都難以信任。
其實,對資深經理他已心存疑慮,懷疑對方被他人所收買,對他不再真心效力。
為了確保疑人勿用的準則,他特地利用這次機會想厘清疑慮。
他事先對集團宣布,這次台灣行將委派資深經理代他出席重要會議,而他卻是在資深經理出發隔天便獨自飛往台灣。
如果,資深經理忠心于他,將成為被另一方阻斷的目標,並非有生命危險,而是會被搶奪以為帶著他托付的重要文件。
如果,資深經理安全無虞,反倒是悄然而行的他暴露了行蹤,那他的懷疑將成真。
從他下飛機進入機場廁所便遭人暗算,看來這起事件跟資深經理應該月兌不了關系,他更在意的是幕後真正主使。
他一直知道想阻撓他行動的人便是他所親近的人,也是家族中的成員。
羅德家族成員眾多,他尚無法完全掌握特定對象,而這次卻是對方最正面出擊的一回,為了阻止他再次建功,竟不惜綁架軟禁他。
現在的他更需小心謹慎,不能打草驚蛇,這也是他在山里阻止闕南璇報警的顧慮。
眼下,他需先完成己任,在今晚順利出席招標會,遞送出只有他知悉且勝券在握的標價金額與文件,順利取得收購案權利。
「忘記電話?」見他拿著手機發怔許久,遲遲未撥打,闕南璇納悶的問。
「嗯。」將手機交還給她,藍斯輕應一聲,決定今晚過後再聯絡其它人。
「欸?」相較于他的冷靜,闕南璇卻是驚詫不已。
「你該不會也忘了家里地址?除了名字,還記得什麼?」闕南璇扳過他肩膀,神情緊張的問。
該不會……他摔落山坡,腦震蕩造成失憶,那她可就罪過了。
「我……」她的緊張焦慮令他不解。
「先把你這張臉清洗干淨,我還是趕緊送你去醫院檢查比較妥當。」雖然外表看似無恙,但萬一是顱內傷可是會死人的。
她忙要拉起他去浴室清洗,他卻不動如山。
「我的傷沒事,先借我計算機跟打印機。」他的隨身行李全被拿走,幸好他未將機密文件隨身攜帶。
心思縝密的他為防萬一,原就打算在最後一刻前往飯店招標會時才將標價及收購計劃打印出來,密封進信封,交遞投標。
雖記載重要機密檔案的筆電被竊,他並不擔心對方能順利竊取數據,他早設下層層加密防護系統,若無正確密碼,試圖做破解動作,所有數據便會自動清除銷毀。
即使計算機數據被銷毀,存在他腦中的資料卻無人能奪,他可以再將計劃書重打出來。
「你連家里電話都忘了,怎麼可能沒事」見他神情顯得遲緩,闕南璇緊張不已。「井澤!把他拖去浴室,替他洗臉刮胡子洗頭發,把他的髒衣服換掉。」她叫喚在埋頭喝湯面、清鍋底的弟弟幫忙。「還有你也是,洗臉刮胡子洗頭發,把一身髒衣服換掉,十分鐘內完成工作,跟我帶他去醫院。」她軍事化的命令。
「十分鐘哪夠?」還要完成兩人份,他光洗臉就可發呆十分鐘。
「二十分鐘!快點行動!」闕南璇急躁道。
「一小時。」闕井澤喊價。
「三十分鐘,最大限度,不準拖拉一分鐘。」她強勢道。
兩人你來我往,為小事討價還價。
藍斯看向身上滿是濘泥髒污的衣著,雖急于打出投標文件,但他確實該先換套衣物,清理自己,否則這身狼狽樣也無法出席重要的商業場合。
他從沙發站起身,才想邁步,竟無力地屈膝癱軟,他還以為自己恢復些許力氣,誰知連一步都難以成行。
「可惡!」他低咒一聲,以為要撲倒在地,手臂卻被人從後方用力一扯。
眼見他要摔倒,闕南璇情急之下忙扯住他手臂,將他帶往沙發,豈料她竟因太過用力而被他壓在身下。
「啊?」她瞠眸驚詫,和他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