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多,距離早上阮依蝶差點被海浪卷走不成又突然昏倒,已過了將近六個小時了。
此時的她正沉沉地睡在一張巨大的雙人床上,由于醫生加了一些幫助睡眠的藥劑,她才會睡得如此沉,以至于沒發現自己被一雙既專注又幽怨的眼楮盯了快二個小時!
「唉!」一道非常細微卻又听得出十分無奈的嘆息聲從向寒森的口中吐出。
他直勾勾地看著床上那張第一次就深深吸引住他,此刻卻是蒼白得令人憐惜的、毫無生氣的嬌顏,一會兒後,他才眉頭緊鎖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眺望著窗外那片波光瀲艷的蔚藍海水。
今天一早,他正是從這片落地窗看到她精神恍惚地追尋海浪而去,那一幕驚險的畫面教他驚心動魄。
若不是他因為煩躁以至于無法真正睡下補眠,而爬起來想藉著大海的力量平撫自己混亂的心緒;又幸好落地窗外有設置一座吊梯,一拉開窗子就可以直接順著吊梯直奔向沙灘,那麼現在躺在床上的將是……
一想到幾乎成真的畫面,他的心竟隱隱地怞痛起來。他趕緊又回頭確定床上的人兒是否有持續的起伏著,最後還是不放心地走回床邊坐在椅子上,低頭傾听細微的呼吸聲。
「你到底有什麼魔力?竟然能夠讓我在第三次看了你之後,一顆心就此陷下去!」向寒森的手輕柔地從阮依蝶的額頭、眉毛、眼楮,然後順著挺直的鼻尖滑到嬌女敕的紅唇,慢慢地沿著她完美的唇形憐惜的撫模著。
「看你要如何補償我這顆不到半個小時就被你驚嚇了兩次的心髒!我看啊,只有每天讓我盡情的品嘗你這雙誘人的櫻桃紅唇,才足以撫平我為你所承受的驚嚇。」一說完,向寒森立即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踫著阮依蝶的紅唇。
「嘿、嘿,等你醒來時,如果知道你被我偷吻過無數次,不知道你會有怎樣的反應呢?」向寒森一臉詭計得逞的笑著。
可是當他想到不知要以哪種身分面對她時,整張臉不自覺地又皺成一團。
事情發生的那一瞬間,他沒有任何遲疑地立刻抱住昏倒的人,然後迅速從沙灘沖回家里,立即吩咐黃伯請飯店的專屬醫生過來,又吩咐老李去飯店將她的行李帶來,讓他可以換掉她已經濕透的衣服;這大概是他長這麼大以來所犯的最大疏失了。
他太粗心大意了,讓她繼續穿著濕衣服吹海風,就只為了與她搭訕、逗嘴。
天啊!他何時這麼不體貼地對待過一個女人?更何況還是他必須費盡心思才追得到的女人!
等他一切都安排妥當後,他趁她吃下藥開始安睡之際,立即找上在歐洲瞎拼的妖姨,詢問有關阮依蝶的一切。
一開始那個老巫婆什麼都不肯透露,只是一再強調等他輸了賭局,一切真相自然就會解開;即使他苦苦要求,她還是不願泄露任何訊息給他。他明白,老巫婆是在等他自動認輸,甚至親口承認他已經對阮依蝶心動了。
其實,當初他就是因為拒絕了老爸、老媽安排的第十個相親對象,惹得老媽終于發飆,因此找上她向來被親戚冠上神秘色彩的妹妹——妖艷。
結果這位他私底下惡稱老巫婆的妖姨,這次竟然沒有跟他當面對招,反而要他從她提供的名單中挑選一個當賭局的對象。等他選好對象,老巫婆才說明賭法——一個月內如果他比女方先愛上對方,就算他輸了,一年內都必須听從父母的安排去相親;反過來,他若是贏了,當然可以得到一年的逍遙自在生活。
這種賭局對于從小就被女人慣壞,直至現在一直都認為女人僅是為男人提供樂趣的工具的向寒森而言,一點刺激性都沒有,因為太容易、太簡單了。不過,他之所以這麼自負,也是因為到目前為止,只要他想要的,沒有他要不到的,女人也一樣!
所以盡管妖艷曾經提醒他「小心踢到鐵板」,他還是不當作一回事,甚至夸下豪語——這麼柔弱的女人,我保證見過一次面,她就會深陷在他的魅力之下,不可自拔。
是啊!的確是深陷得不可自拔,只是那人卻是他自己呀!
阮依蝶剛到這里的前幾天,他正好去出差,直到昨天下午才回來。所以當他看到住宿的登記名單,知道賭局的另一方已經到達時,他就開始暗中觀察她,昨晚他終于決定現身,開始勾引蝴蝶的計劃。
原本的賭局中,他跟妖姨規定好的情節是——她安排阮依蝶來度假,同時她不能事先知道有他這個人,一切的相遇就當作是偶然的邂逅,至于後續的發展就是他個人的魅力戰了。
誰曉得老巫婆竟然又設計他,而且是一個讓他進退兩難的連環計中計!
現在他才知道這位神秘的妖姨竟然開了一家會讓整個家族跳腳、蒙羞的「情婦俱樂部」,還訓練三名成員為她出任務,被他挑中的阮依蝶就是其中一名,代號是「蝴蝶」!
他當然知道「情婦」的工作性質,如果不是向家有著嚴格的家訓,不婚的他身邊一定也會跟著一、二個情婦。
向家的家訓嚴格規定未婚的男女可以任意交男、女朋友,一直到找到自己滿意的一個為止,但是不準腳踏兩條船,同時嚴禁同居的行為;如果不遵守者,萬一被發現,便要馬上跟同居者結婚。向家一向奉行「一夫一妻」制,嚴禁包養情婦、情夫,一旦被發現,馬上撤除財產繼承權。
也許是想要提醒後代子孫誤入歧途的後果太可怕了,所以還有一條最重要的備注——還沒玩夠的未婚男女,請不要輕易踏入婚姻的牢籠,否則一失足成千古恨!
每次看到這一條備注,向寒森就會猜想這一條應該是身受其害的「被害人」後來加上去的。因為家族內的確有過被迫結婚的無奈案例,以及失去身分地位作後盾,變得一無所有而被情婦、情夫拋棄的例子。既然有案例可循,到了他這一代的每個人都非常小心謹慎地處理男女關系,反正明文規定父母不能干涉子女的交友狀況,只要確實遵守了家訓,即使換男友、女友像換衣服一般地快速,父母也無可奈何。
就因為太明白了,所以一听到情婦兩個字,向寒森馬上被激得失去理智,在電話里對妖姨發飆……
直到妖姨也火大地吼了一句——
「請你先搞清楚我們的工作性質再生氣吧!誰規定情婦就一定要出賣靈肉當男人的玩物?我妖艷是何許人也,需要做如此卑微的事嗎?」
向寒森這才慢慢恢復冷靜,耐心地听她的解說。
可是,明白了情婦俱樂部的工作性質以後,反而讓向寒森更苦惱了。他無奈地又嘆了一口氣,心里暗忖︰原來阮依蝶將我當成騙女人錢財的情夫?這下子,我到底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身分?雖然妖姨叮嚀我最好還是直接跟她表明自己真正的身分,可是,萬一她還是不能接受,那我豈不是連努力的機會也沒有了……
原來阮依蝶因為她姐姐的關系,恨透了有錢的男人;又因為她姐姐還是背著她當了男人的情婦;直到她姐姐投海自盡,阮依蝶才知道自己被最親的姐姐騙了三年,從此她非常痛恨別人的「欺騙」!
可惡!他何時也淪落到為一個女人如此膽怯、猶豫不決的地步了呢?
「抱歉,佔用了你的床。」
終于蘇醒過來的阮依蝶,慢慢地睜開疲憊的雙眼,結果映入她眼簾是那一大片可以看見外面風景的落地窗,她頓時發現自己並不是躺在飯店的房間。于是她試著要爬起身,沒想到一轉頭卻直直望進一雙苦惱不已的眼楮,她不自覺地月兌口而出︰「抱歉,佔用了你的床。」
一直陷在苦思對策中的向寒森沒注意到床上的阮依蝶已經醒來,直到耳邊傳來一道細微的聲音才回神地注視著床上的人兒。
他喜不自勝地想開口詢問,可是還沒說出口,竟然听到一句莫名其妙的道歉。
「啊!你說什麼?」他想再確定一下自己是否听錯。
「我說,我非常抱歉佔用了你的床。」阮依蝶一臉歉意。
「你……我真的要被你氣瘋了。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多久?而我又坐在這里擔憂了多久?結果,你醒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擔心這件事……」向寒森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惡狠狠地瞪著正準備下床的女人。
可能是睡太久了,阮依蝶才剛坐起身又被突來的暈眩感擊倒在床上。
「誰教你起來的!你不知道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嗎?」向寒森氣急敗壞地沖過來,將她按躺在床上。
「可是,佔用了你的床,我真的很過意不去。」阮依蝶虛弱的說著。
「你在說什麼?」向寒森一副被打敗的無奈表情。
「因為剛剛你用一雙非常氣惱的眼楮直盯著我看。」
「難道你不能將它解讀為我非常關心你的身體狀況嗎?」他試探地問。
「非親非故的。」她輕輕地搖晃了一下頭,馬上又痛苦地閉上眼楮。
「不要再隨意晃動你的頭。」向寒森不舍地伸出雙手在阮依蝶的太陽袕輕柔地按摩著。
阮依蝶下意識的搖頭,想閃開他的手。
「別動!」向寒森厲聲喝道,不一會兒他才又開口︰「好點了沒?」
「嗯!好多了,謝謝你。」阮依蝶不好意思地滿臉通紅。
「你肚子餓了吧?我讓廚房幫你準備一些比較清淡的食物。」說著,向寒森立刻走向對講機。
「不用麻煩,我還不餓……」
向寒森根本不理會她的拒絕,直接對著對講機吩咐廚房準備東西。
阮依蝶靜靜地看著他,這個從她醒來就非常體貼照顧她的男人。
當然,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如此溫柔體貼的男人,自然會迷惑許多有錢的貴婦人爭著包養他;可是,她還記得他之前對她說過的輕佻話語以及不正經的舉止。一時之間,她也難以對他下正確的評論了。
「多少錢可以買你現在的想法?」向寒森雖然高興她專注的神情,但是卻明白她並不是被他的魅力所迷住,而是在思考他「情夫」的身分問題。
「麻煩你幫我坐起來,好嗎?」阮依蝶要求道。
「不要緊嗎?」
「嗯!」
向寒森只好扶起她,讓她墊著大枕頭坐著。
「謝謝。」
「不舒服就要馬上說出來。」向寒森不放心地叮嚀著。
「你真的很體貼別人。」她說真心話。
「你感動了嗎?」
阮依蝶不語,只是淡淡地笑了。
「這幢別墅很豪華,看來你的身價很高。」她直接把話挑明說了。
「我的身價的確很高。」向氏集團的繼承人,當然身價非凡。
「我想你應該很明白我來此的目的吧?」
「你會全力配合?」向寒森瞟了她一眼。
「不瞞你說,早上我就是要來跟你表明我不接這次的任務了。」
「喔?」
「因為我覺得情況太過詭異,再加上……」阮依蝶定定地看著向寒森,想要從他臉上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再加上什麼?」向寒森隨機應變著。
「沒什麼!」再加上你輕浮的態度。不過這句話阮依蝶並沒有說出口,「那不重要,我想我們還是針對主要的問題吧!」
「你知道你的說話方式很容易惹火正在跟你談話的人嗎?」向寒森向來對于話說到一半的人,都是直接掉頭就走;因為是她,他才忍了下來。
「我知道。」
「你知道?那是不是意味著你是故意的?」他有點不高興地質問她。
「你想太多了,只能說本性難改吧!」她無奈的說。
「是嗎?」
「嗯!」阮依蝶無所謂地聳聳肩,很明顯地表現出「信不信隨你」的意思。
「好吧!我只好盡量配合了。」
有必要如此委屈嗎?阮依蝶滿臉疑惑地睨了他一眼。
「你剛剛提到事情很詭異?」說實在的,向寒森倒有點期待她已經發現他真實的身分。
「沒錯,按照一般情形來看,不應該是你找上我老板的。」阮依蝶緩緩地道。
「那應該是誰?」
「包養你那位貴婦人的丈夫。」
「包養?這麼直接的字眼,難道你不怕會傷了我的自尊?」天啊!這個女人果然把他當作情夫看待。這下子向寒森更是不知道該如何表白自己的身分了。
「對不起,我一向都是實話實說。」
「即使會傷到人?」
「嗯!」
「這……」第一次遇到說話如此直接的女人,向寒森一時接不上話。
「其實我今天來找你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厘清一些疑點。」
「嗯,你說過。」
「那麼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找我老板的用意是什麼嗎?」
「這……要從何說起?」向寒森故作為難。
「我只想明白你的目的而已,應該沒這麼為難吧!」
不為難嗎?我能開口說明這只是一個賭局嗎?可能還沒說完前因就會被你冠上
「騙子」的罪名了。就算幸運一點,有機會解釋到後來,可你不僅會立即逃開,還會認為我只不過是個玩弄女人的有錢少爺罷了。
唉!向寒森難以置信自己竟然會有這麼一天,因為顯赫的身分而成為追求令自己動心的女人的最大阻礙!
阮依蝶沉思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一副難以啟齒的苦惱模樣,突然有所頓悟地想到自己可能想錯方向了。
「對不起,我想,也許我誤判了這次任務的實際情況;我想確認一下,請問你是不是打算要離開那個貴婦人?」
向寒森遲疑了片刻,終于無奈地輕點一下頭。
「這樣一來,我就完全明白了。」阮依蝶專注于推論事情的來龍去脈,以至于沒注意到向寒森那一副欲哭無淚的哀怨表情。
「請問你明白什麼了?」
「放心。我決定接下這次的任務,讓你能夠完全月兌離情夫的命運。」
「嗯,不知道要如何月兌離?」眼下他也只能跟著她的邏輯走了。
「我會扮演你的新歡,然後讓那位貴婦人死心而放棄,不過……」
「不過什麼?」
「你必須割舍這幢豪宅。」阮依蝶強調道。
「為什麼?」向寒森不明白她的用意。
「展示你的決心,這樣一來對方才會相信。」
「這……」
「沒關系。你可以考慮一下,畢竟財富還是很重要的。」阮依蝶轉頭看向落地窗外的風景,不妨礙向寒森去權衡個中的利害得失。
向寒森開始衡量著下一步該怎麼配合她,才能在事發後有較多的籌碼來撫平她的怒氣。他暗暗地在腦中盤算著,終于決定讓自己先跳月兌情夫這個不堪的身分。
「其實事情並非如你所推測的一般……」他小心地注意著她的表情。
「喔?」阮依蝶不動聲色耐心的听著。
「如果我說這幢豪宅是貴婦的先生送的,你相信嗎?」也沒錯啦,那個先生就是他老爸。
「原來是遮羞費。看來你的身價還遠超出我的預測呢!」阮依蝶滿臉佩服的看著他。
「你又判斷錯誤了。」向寒森沒好氣地糾正她的不當用詞。
「嗯?」
「我想先鄭重地聲明一下,自始至終我可沒當過哪個貴婦人的什麼情夫。」
「是嗎?那這幢……」阮依蝶不知道為什麼听到他這樣說,心里突然輕松了起來。
「沒錯。這幢別墅是那位先生硬要送給我的。」
「為什麼?」阮依蝶不解。
「希望我拒絕他老婆的提議。」
「你收下?」
「我不得不收下。」向寒森一臉的無奈。
「怎麼說?」
「那位先生認為如果我拒絕接受這幢房子,就表示我有意要勾引他老婆。」向寒森只能隨便瞎扯一番。
「這麼好?」阮依蝶仍有點質疑。
「難道你沒有遇過這種案例?」
「也是有啦!不過,做老婆的都不可能這麼大方吧!」從她接觸過元配逼退情婦的例子,最慷慨的也不過給個幾百萬而已。
「我想是這個先生很愛他老婆吧。」
「也許吧!」阮依蝶露出淡淡的嘲諷微笑。
向寒森看到她不以為然的笑,只能在心底嘆氣了。
「知道了事情的原尾,現在你還願意扮演我的女朋友嗎?」
「女朋友?」阮依蝶的心沒來由地被這三個字深深地撞擊著。
「有什麼不對嗎?」看出她臉上一閃而逝的痛苦神情,向寒森關心的問。
「沒有!」阮依蝶輕搖了一下頭,試著掩飾內心的激動。「對了,我們好像還沒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阮依蝶。」她一邊說,一邊舉手打算從上衣的口袋拿出隨身攜帶的迷你紙筆,這才發覺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
「對不起,因為你全身濕透了,所以……」
「謝謝。是你幫我換的嗎?」
「不,是廚房的黃媽。不過,如果不會再被賞巴掌的話,我倒是很樂意親自為你服務。」向寒森故意用調戲的語氣說著,他想知道她能接受的限度到哪里。
「我不會為昨晚那一巴掌道歉,因為那是你應得的;不過,我答應扮演你的女朋友,只是……在任務達成以前,若是需要有親密行為,只要不要太過分,我是可以接受的。」
「你要不要先說個範圍?」
「抱歉,我不太了解男女朋友的相處方式,不過我會盡力配合就是了。」其實阮依蝶有點擔心自己有可能會半途放棄這個任務,如果她無法克服內心對男人的厭惡的話。
「那我們就順其自然、隨機應變好了。對了,換我自我介紹,我叫寒森。」
「Handsome?」
「Handsome也滿貼切的。好啊!以後你就這樣稱呼我。」
「原來你除了自負外,還很自戀!好吧!我就以『韓森』稱呼你了。」阮依蝶受不了地直搖頭,而後頭又開始感到暈眩。
「你啊,又忘了不能晃動你的頭,頭又暈了吧,真是一個不听話的病人。好了,先躺著好好休息一下,等舒服一點再起來吃東西……」
向寒森細心的扶著阮依蝶慢慢躺回床上,沒有發覺到已經端著食物站在門口好一會的黃媽;听到他說的話後,又悄悄地轉身下樓去了,只是,她一張老臉卻笑得非常開心。
「難得看到少爺這麼耐心地對待一個女人,想必這回他是被那位古典美人給迷住了。我得趕緊跟老頭子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