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所有行為認知大多借由學習得來,加上經營的琢磨,才能將所習得的一切,圓融的發揮運用。
愛情這種事也不例外,與喜愛的人在一起,由一開始光是見面就緊張害羞,牽牽小手就心跳加速,漸漸的習慣對方的踫觸,感情逐漸加溫,開始享受戀情的甜蜜,一如戀愛新手潘梅湘。
譚胤堯打從一開始就確定自己要的是什麼,排除了被她拒絕的可能後,他樂得在愛情的世界里跟她攪合,橫豎兩人算是自由業,時間多得很,因此他一有空就纏著她培養感情。
相較于譚胤堯的如魚得水,潘梅湘可就不一樣了。
雖然她已二十有五,儼然是小熟女一枚,但面對戀愛,她卻完全像是初生的嬰孩,在適應男朋友存在的這件事上,著實花了點時間才適應。
他一牽她的手,她就緊繃、害羞,一踫到她的肢體,即使是不經意的觸踫,也能讓她緊張個老半天,其他情侶間更親密的舉動就更不用說了,男友根本越不得雷池半步。
不過譚胤堯並不急,畢竟扣掉先前和她耗得時間,他還有好幾個月能夠突破禁區。套句老掉牙的說法,感情是需要培養的,他沒勉強女人的習慣,也不是個急色鬼,一切慢慢來,倒也另有一番趣味。
可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把兩人發展全看在眼里的潘家老媽張雅玲,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惱恨自己生了個如此駑鈍的女兒。
「我說梅湘,把你手上的委托人全給我拿過來。」某個美容院里沒撒客人的午後,張雅玲慵懶的坐在沙發上,對著翻閱最新雜志的潘梅湘下達指令。
「干麼?」潘梅湘抬起頭,一臉莫名其妙。
「剩下來的我幫你處理,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專心談戀愛就行了。」叫來店里的洗頭小妹小樂幫她修剪指甲,張雅玲說得輕松至極。
不是她急著將女兒掃地出門,而是她看譚胤堯那未來女婿是越看越有趣,同時也注意到他很受女性委托人的青睞,而偏偏這笨女兒都已經跟人家交往了,竟然不懂要把他的照片怞掉?!光憑這點就看得出她是個不及格的紅娘,超級劣等生,需要再教育才行。
「啊?哪有這樣的?」意思是老媽要重躁舊業……不,老媽要把交到她手上的紅娘工作收回嗎?
「你啊,還是個不及格的紅娘。」吹了下指甲,張雅玲涼涼的說了句。
「怎麼可能?我不是成功的促成十幾對姻緣了嗎?」以她擔任紅娘的年資來看,她的成績算很不錯了。
「那只是運氣好,瞎貓踫上死耗子而已。」
「怎麼可以這樣說?你到底認為我哪里不合格了?」要處罰之前總要先給個罪名,不然沒有人會服氣。
「梅湘沒把譚先生的照片怞走吧?他已經是你的男人了,怎麼還可以留給別的女人看呢?」在幫老板娘修指甲前才看過照片本的小樂,一邊修整張雅玲的指甲,一邊分心的指出她的大意。
「啊!」潘梅湘不敢置信的瞠大雙眸,像被雷打到似的倒退一大步。
不是吧?竟然連小樂都能指出她的盲點,難不成她真的沒有當紅娘的資質?!
真是要命的一擎啊!
「你看,連毫無經驗的小樂都能指出你的錯誤,你還指望我說什麼呢?」好慘,想她張雅玲這個上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的專業紅娘,竟然教出這個做事漏洞百出的女兒,真是汗顏啊!
「這……」潘梅湘冒出冷汗,這下子連她都覺得自己罪無可恕了。
「別這啊那得,我看你先把紅娘的工作放下,專心把你的愛情談出個結果再說。」由放置指甲油的箱里挑出喜歡的顏色,張雅玲向小樂使了個眼色,小樂立刻熟練的在老板娘修剪好的指甲涂上漂亮的蔻丹。
紅娘工作需要人生經驗的累積,當自己踏進愛情甚至婚姻之後,更能體會委托人想尋找對象的心情,也更能站在委托人的立場為對方設想,繼而找出最為適當的對象。
雖說潘梅湘對這行有興趣,但她的人生歷練還太女敕,遲至現在才開始體驗愛情,也難怪她做起事來漏洞百出,再這樣下去,只會砸了她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婚友社招牌。
「可是,現在工作很難找耶。」潘梅湘感到欲哭無淚。
她就是不喜歡辦公室里的勾心斗角,才會專職接受老媽的紅娘工作,現在老媽臨時要她卸下紅娘一職,那她不就得重新找工作了?
她不屑當只不事生產的米蟲,問題是一想到要返回先前的職場,她就頭痛,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工作啊……你這麼一說,我才想到,前幾天胤堯說要找個懂電腦又會文書處理的助理,我看你就去頂這個缺吧!」張雅玲狀似不經意的提起。
肥水哪有落入外人田的道理?既然未來女婿需要找助理,當然要賣力的把女兒往他身邊送個,既可以掙得一份不差的工作,又可借著工作增加兩人相處的時間,這真是一舉兩得呵!
「……」潘梅湘好無言。「最好你是突然想到啦!」
以前她當上班族時,做的就是文書處理的工作,譚胤堯開出的條件自然難不倒她,但以她對老媽的了解,老媽十成十早有預謀,絕不可能是一時興起,或可笑的突然想到那麼簡單。
「你那口氣是什麼意思?你當老媽我設計你嗎?」張雅玲美眸一瞟,冷冷地睨她一眼。
「那可是你自己說的,我什麼都沒說喔!」看吧,不打自招了,哎~~
「你在說什麼蠢話?是胤堯說美容院的客人多,或許客人里會有合適的助理人選,才要我幫忙注意,況且我怎麼會設計自己的女兒呢?你可是我親生的耶!」張雅玲額上冒出青筋,危險的眯起眼,以眼神凌遲她。
「我是你親生的沒錯,可是你一直想將我掃地出門啊!」她可沒忘了老媽先前三天兩頭就催她交男朋友,催促之緊,就好像貨品快過期前的促銷大拍賣。
「冤枉啊!哪個當媽的不希望女兒有個好歸宿?我全都是為你著想啊!」
「是沒錯啦,可是現在的人都晚婚,我才二十五歲,不用那麼早就把我推銷出去把?」
「你不懂,女人的青春很容易就過了保鮮期,當然要趁年輕時趕快獵個好男人嫁了,否則等人老珠黃就沒人要了。」
「原來老爸是你的獵物啊?」她好同情那個大肚腩老爸。
「……死丫頭,不要太過分喔!」該死的,拼命挑她的痛處踩,真是該死的好女兒啊!
「比起處心積慮要把女兒推入火坑的老媽好多了。」哼!老媽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這丫頭,存心想氣死我是吧?」張雅玲一整個被惹毛了,火大的由沙發跳起,往潘梅湘沖了過去。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潘梅湘也跳了起來,但她跳起來純粹為了逃命。
「站住,你這死丫頭!」
「我才沒那麼笨,站在那里等你。」
天啊!逃命要緊啊!
「不要啊老板娘!你的指甲油還沒干……」小樂快暈了緊張地追著張雅玲跑。
「這時候誰還管得到指甲油?」
一個悠閑的午後,竟會演變成母女追逐的混亂場面,洗頭小妹還緊追在後,真叫人始料未及呵!
「麻煩把之前做的圖檔找出來給我。」譚胤堯邊移動滑鼠,邊對他新聘的助理發號施令。
「是的,老板。」助理小姐扶了扶眼鏡,很快的找出他要的光碟,並立刻送到他桌上。「我幫你拿過來了,在這里。」
「謝謝。」他將光碟放入磁碟機,開始讀取光碟里的資料。「那個……」
「請問有什麼吩咐?老板。」助理小姐正經八百的挺直腰桿,等待老板下達新的指令。
他閉了閉眼,眉尾微微跳動,像在隱忍著什麼似的沉默半晌。
「老板?」仿佛以為老板這這閉眼的瞬間睡去,助理小姐試探性的喊他一聲。
「能不能幫我泡杯咖啡?」他咬牙,聲音由齒縫中迸出。
「好的老板,請稍候。」助理小姐露出淺笑,仿佛沒有察覺他的咬牙切齒,天真的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譚胤堯以眼角覷著助理離開的背影,握著滑鼠的手掌微微收緊,手臂因用力而微露青筋——
喔喔,看來他對這新來的助理好像不是很滿意呢!
三分鐘後,助理小姐端著咖啡再次出現,雙手奉上熱騰騰的咖啡一杯。「老板,咖啡來了,請小心燙。」
咖啡上繞著白煙,一如他頭頂上冒出的隱形輕煙,他深吸口氣,壓抑胸口翻騰的火焰。「我說——」
「是,老板還有什麼吩咐?」沒想到助理小姐是個不懂察言觀色的人,不待他將話說完立即精神十足的打斷他才起頭的字句。
「你到底夠了沒?」譚胤堯壓抑的神經線終于繃斷了,他猛地以掌用力一拍,桌面微微晃動,聲音也不自覺的放大。「你以為我們在玩角色扮演的游戲嗎?我干麼非得陪你這樣攪合下去?」
助理小姐……不,是他可愛的小女友被他那麼一吼,那副可笑又古板的黑框眼鏡錯愕地往下滑倒鼻端,不經意地露出那雙被掩蓋的清靈大眼。
「該死的,就算你這麼看我,我也不會再配合你胡鬧下去!」他的背後像有團火在燒一樣,整個人由位子上站了起來。
「這樣啊。」潘梅湘鎮定地將眼楮扶回原來的位置,那雙又圓又無辜的大眼楮再度受到眼鏡的遮蔽。「很抱歉讓老板這麼生氣,看樣子我似乎不適合這份工作,雖然我才工作不久,不過我還是備有辭呈一份——」
當初要和他一起工作之前,她就再三申明不準把戀人的關系公開,現在他又來計較這個,她怎能不好好的抗議一下?只不過不曉得這個威脅行不行得通?要是他把心一橫,直接準了她的辭呈,那她勢必真的得另找工作,那該怎麼辦?
「欸~~干麼這麼認真?我又沒有說你不適任。」譚胤堯像旋風一樣繞到她眼前,不待她將話說完,就急躁的阻斷她的辭意。「只是你別老板老板的喊,听起來怪別扭的。」
對,沒錯,他聘請了自己的女友擔任他的工作助理,原本這該是增加兩人相處時間,乘機增長情感的大好時機,偏偏這個腦筋死板到不行的女人,堅持不讓家里其他佣人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說什麼都要喊他老板不可,搞得他整個人毛毛躁躁的,情緒差到極點,完全將他用理智封印的壞脾氣整個誘發出來。
「我不是說了嗎?公歸公、私歸私,我才不要讓人說我公私不分。」她噘了噘嘴,氣惱他就是不懂她的想法。
她並沒有愚蠢到看不出來,這根本是他和自家老媽一起聯手演出的爛劇碼,雖然她不是很清楚劇本是誰寫的,不過既然他需要一個助手,而她也需要一份工作,怕麻煩的她理所當然就選擇順水推舟啦。
畢竟她和他的感情正處于加溫期,能接觸他所熟悉的工作,就等于更加貼近他的生活形態,或許能讓彼此間的關系更加緊密。
可是他的工作室就設在他家的書房,偏偏他家里又有不少佣人——听說把他從孤兒院接回家的譚爺爺,是知名連鎖食品企業的大老板,家里多請幾個佣人她是能理解,但她並不想讓佣人們傳閑話。
雖然她離開職場接近一年,但她文書處理的能力並沒有退步,辦事能力雖不算頂強,但也是小有實力,即便到外頭的公司應徵,這種小小的助理工作絕對難不倒她。
就因為這樣,她說什麼都不要讓人說她是利用他的「褲腰帶」來得到這份工作,因此才會堅持不讓任何人知道兩人的關系,刻意用老板的稱謂來分割公與私的界線。
沒想到她的堅持卻惹毛了這個男人,也終究讓她見識到他的壞脾氣,一發作起來根本就像火山爆發一樣,高熱熔漿四處亂射。
「我知道我知道,你說過幾百次了。」他閉了閉眼,努力化解胸口的怒氣,拉著她的手走回自己的辦公桌。
他當然知道她的堅持,畢竟他們為了這個「小問題」爭執了好幾次,每次都讓他火大到一個不行。
不過只要她一端起臉,正經八百的擺出「老娘不干了」的表情,他縱有再大的火氣,都像遇到千年寒冰般迅速被解凍,很沒用的舉起白旗投降,甚至只能搖首擺尾地祈求她的原諒。
誰教他就是愛她咧?愛情這種東西,誰愛得多誰就吃虧,他也只能啞巴吃黃連,認了。
「那你?」現在是干麼?還在上班時間呢!
不理會她的疑慮,他兀自在辦公椅上坐下,然後勾住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引來她的緊繃和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喘。
「胤堯?」天殺的!這男人想干麼?
她有點驚慌失措,心頭更是控制不住的小鹿亂撞。
會不會她錯看了他?他其實是辦公室之狼,故意將她誘拐到他這里來上班,然後利用四下無人的機會,邪惡的對她這樣又那樣……噢~~太可怕也太教人期待了!
「別動,讓我抱一下,一下就好。」雙手環住她的腰,讓臉埋在她細小的肩,他沙啞的低喃。
很奇妙的感受,就這樣抱著她、聞嗅著她身上的馨香,就能平復他的憤怒,雖然那憤怒也是她所引起的……這是上天注定的吧?注定要他栽在這女人手里,一點反抗的余力都沒有。
輕撫著他的手臂,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是嚴苛了點,畢竟人是感情的動物,再怎麼嚴格都難以怞離感情成分,就連她自己也常在工作時不經意地偷瞧著他認真工作的神情。
能這樣時時刻刻跟他在一起是很好,感覺很甜蜜,只是一旦松懈了,很容易就會露出馬腳,萬一被佣人們發現兩人的交往關系,很快就會被拿來說嘴,所以她才會堅持喊他老板,以免被人發現他倆的「奸情」。
她淺談一口。「對不起,要你配合我這麼無理的要求。」某些時刻,她也會覺得自己堅持得莫名其妙。
「不簡單嘛,你還知道這是無理的要求。」他輕笑,被挑起的火氣輕易就被她的軟聲軟語封印起來。
「別給你一點顏色,就給我開起染坊。」她板起臉來瞪他,可惜臉上的小紅雲讓氣勢銳減不少。「就算是無理的要求,原則就是原則,說什麼都要堅持下去。」
「你這家伙的規矩還真多,我以前竟然都沒發現,就輕易讓你偷走我的心。」看來他遇到一個麻煩的對手哩。
「喂!別說的我好像小偷一樣!」她羞惱地用手拍打他的手臂。
她可沒勉強他喜歡上自己喔,明明是他自己黏上來,甩都甩不掉。
「是是是,算我說錯話可以嗎?」他大笑,光是這樣斗嘴就能讓他的情緒迅速轉換,她還真是塊寶。「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這還差不多。」她輕哼,端起女王的姿態推開他的手。「好了,抱也抱過了,開始工作吧!」
「等等。」還不夠,他還想要更多。
譚胤堯一施力,讓她更貼近自己一點,讓她感受到自己因她而產生的亢奮。
「干麼啦?」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堅挺正抵著自己的婰後,她既心慌又害羞的產出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她似乎越來越習慣他的觸踫,卻又極易因他的觸踫,讓全身像著火般難受;那種被火焚灼的熾熱令她不安,她下意識抗拒的扭動。
「噢……」他沙啞且痛苦的低咒,俊顏埋在她頸間,聞嗅她身上不含人工香料的體香。「你再這樣亂動下去,小心我獸性大發。」
那句話像威脅又像咒語,輕易的讓她僵直端坐,不敢再輕舉妄動。
與他交往至今,擁抱、親吻、,他都循序漸進的讓她體驗過了,每個步驟都小心翼翼的帶領她、教導她,就像個最佳的棒球教練,領著她跑向一壘、二壘、三壘,只差遲遲打不出全壘打跑回本壘。
這樣很好,讓懵懂的她慢慢敞開心扉,逐步的接受他,並回應他的熱情,肢體的接觸也不再那麼生硬及害羞,但潛意識里她卻總是感到若有所失。
如果他真有像他說的那麼喜歡她,應該會迫不及待的撲上來吧?
書上不都那麼寫的?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尤其是對喜歡的女人更容易沖動;但他並沒有,即使他疼她、寵她,卻仍像個紳士般,始終沒有越過那條最後的防線。
或許她該感謝他的體貼,但換個想法,也許她對他並無魅力而言,所以他才能到現在都還……噢!該死的!她怎能想這些不害羞的事?好像她很欲求不滿似的!真是太羞人了。
「會怕吼?會怕就好。」他低低的笑開,聲音干澀且沙啞。
「不怕啊,有什麼好怕的?」她挺直腰桿否認。
「你啊!就是太逞強了。」他淺嘆,若不是因為逞強,她不會堅持不讓家里的任何人知道她和自己談戀愛,只是他實在看不出這種強有何作用?「我告訴過你,我工作時沒人會進來書房打擾我,就連負責打掃的吳嫂也不例外,你又何苦一定堅持要叫我老板?」
咦?這麼說也沒錯,反正在這書房里,只要他們兩個人,又不會被別人听見。
「對吼!那我到底干麼要這麼辛苦的堅持這一點?」
「所以嘍,說你呆你還不承認。」他松了口氣,很高興自己說服了她,不過,他為何到現在才想到這個說服的重點?這麼說來,他也是笨蛋一枚呵。
「那以後就不用那麼辛苦了。」她綻開笑顏,終于解除心頭的盲點,完完全全的釋懷了。「真是太好了。」
「很高興終于說服你了。」那他以後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我也很高興被你說服。」她傻笑的回應。
「那現在可以親一個了?」他卑微地請求道。
「嗯哼。」她應允,主動獻上自己的紅唇。
不算小的書房沒了平日敲打鍵盤的聲響,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