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淇嘴里含著棒棒糖,那顆糖連著一支白色小管子,含得太過甜膩的話,拿在手上讓舌頭休息片刻。
向來貪甜不愛苦的她,住處最多的就是棒棒糖。
小廚房的收納櫃里,有七、八罐大小不一的玻璃瓶,里頭放著大大小小的棒棒糖,不論是她沒靈感、趕工肚子餓結束工作心情好……總之,她時常拿棒棒糖慰勞自己。
她邊吃糖,邊審視這兩天半畫出的十三張圖稿,其實挺驚訝自己工作效率如此之高。
將圖稿擱在電腦桌上,時間六點三十二分,她吮著糖球,正盤算著吃完糖後,刷牙嗽口換衣服,沒想到門鈴竟在這時響起。
方安淇從電腦椅上跳起,奔到門前,從防盜眼看出去,只見安東一身黑衣黑褲站在外門。
她想都沒想,趕緊打開門,壓根忘記嘴里還含著棒棒糖。
門打開,安東看見方安淇略顯凌亂的發,一支白色小管子夾在她唇瓣,身上穿的是白色棉質T恤、卡其色短褲。
她尷尬地笑,想說話,張嘴才發現口里還含著棒棒糖,這下她更尷尬了,白皙的臉頰爆出潮紅。
她拿著白色小管子,拉出所剩不多的七彩糖球,「你來得太早了,我穿得很隨便。」她好尷尬,第二次見面她仍然是居家裝扮。
安東眨了下眼楮,目光停在那顆糖球上,心情頓時月兌軌。
小時候,外祖父常在部落的小雜貨店買那種糖球給他……
「現在買得到那種棒棒糖?」他問,很懷念那甜甜的滋味。
「你想吃嗎?我還有。」安東渴望的眼神,讓她瞬間忘記尷尬。她趕緊跑到小廚房的收納櫃前,從玻璃罐里掏出一支裹著七彩包裝的棒棒糖。
他主動進門,並且將門關上,自動自發的換拖鞋跟在她後頭,看見收納櫃里有好幾個透明玻璃罐,塞滿各式各樣的棒棒糖。
她真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方安淇轉身,發現他跟在她身後,一頓,又尷尬起來,他肯定看見她櫃子里那堆糖果了。
「給你。」她將棒棒糖舉至他面前。
「……謝謝。」安東沉默半晌才說,接過那支糖後,將它放進上衣口袋。
「你不吃嗎?」方安淇詫異的問。
「你希望我在你面前吃糖果?」他看她的眼神有絲奇異。收她的糖果已經夠奇怪了,他一個大男人在她面前吃糖,不是更奇怪嗎?!
「不然呢?我以為你想吃。」她直率地表示。
「我在你面前吃糖,你不會覺得很幼稚……」
「一點都不會。」她語氣很果決,還加上搖頭動作。緊接著她反問︰「難道你覺得我吃棒棒糖很幼稚?」
安東搖搖頭,笑了。她是方安淇,直接又率真的方安淇,他喜歡的方安淇……嘆口氣,他祈求過祖靈,別讓他喜歡方安淇。
「不要這樣……」他的聲音很低。
「怎麼樣?」她神情無辜的問。
安東微微搖頭,沒說話。
方安淇望著他,立即聰慧他眼神的無奈。
她拉遠兩人的距離,走到桌前拿起一疊圖稿,然後從床上撈起兩枚方形墊,拋到地板上,泰然自若的轉變話題。
「來看圖吧。」她坐在軟墊上,將圖稿攤開。
安東坐下,望著十幾張畫稿,瞬間有些眼花撩亂。他拿起圖,一張一張看過又放下,接著他挑了其中某張。
圖稿里的精靈翅膀與蝴蝶相似,但比例較為修長,精靈的眼楮圓又亮,天真純淨,配上微卷的粉紅色短發,俏皮可愛,還有星星發飾環了一圈繞過額頭。
「你喜歡這張?翅膀形狀我是參考台灣麝香蝴蝶,不過花色並不相同,因為只是圖稿,我用的是色鉛筆,顏色不夠飽滿,我的構想是,翅膀做兩面顏色……」
「就用這個。顏色由你決定,後天能定稿嗎?」安東問得簡潔。
「可以。」
「雖然這是集團舉辦的公益兒童親善活動,但日後在相關飲品促銷上也會用到這個設計圖樣,所以涉及比較復雜的版權問題,不過設計費絕對讓你滿意。只是十年內,同樣圖稿不得再做它用,定稿後你到公司來,我們再詳談版權細節。約後天下午三點,可以嗎?」
「OK。」方安淇爽朗答應。
「你到公司記得帶上身份證、印章,合約若沒問題會直接簽約。你需不需要另外請第三方律師或者你的經紀人,幫你確保權益?」
「不用麻煩,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吃虧。況且,我沒有經紀人,請律師太麻煩,對我來說,就只是一張圖而已,真不必太麻煩。」
安東點點頭,向她保證,「我不會讓你吃虧。」
「我知道。」她迅速收齊圖稿,從軟墊上跳起來笑說︰「約在公司比較保險,你絕對不會再看到我這麼邋遢的樣子。」
安東也站了起來,笑了笑,眼神溫柔。
「你現在這樣沒什麼不好。晚餐吃了嗎?」公事結束,他其實應該快點離開,但他卻不想。
「還沒,今晚我要參加一場神秘派對。」她笑得開懷。「我高三那年曾跟一個帥哥搭訕,結果那位帥哥自告奮勇免費當我的數學家教,今晚我要參加的神秘派對,就是帥哥家教女朋友的精心安排,她想跟帥哥家教求婚唷。女人主動求婚很特別吧?」
安東怔住。她竟會跟男人搭訕?他想像著那畫面,心里不是滋味。
青澀時期的她,是哪種男人能吸引她的目光?他……
「我能跟你一起去嗎?」話自個兒冒出口,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你也想看女人主動求婚喔?」方安淇笑得毫無心眼。
「我想看曾被你搭訕的男人。你們為什麼沒在一起?因為個性不合分手?」安東無法置信,竟有男人輕易讓方安淇從身邊溜走!
他根本沒察覺,自己說話的語氣充滿酸味,像是剛喝進一大桶醋又吐出來。
方安淇聞言哈哈大笑,笑夠了,才喘氣說︰「我還以為你想看女人怎麼求婚咧。」一頓,她反問︰「你在吃醋嗎?」
安東沒說話。他想,他已經完全習慣方安淇的直來直往,連驚訝都少了。
沉默,是代表承認吧?!方安淇笑著說︰「你的醋白喝了。那年我被幾個同學推出去當代表,跟關騏要MSN,電話,但關騏早就心有所屬,他愛得死心塌地,沒有任何人可以介入。他是個好人,要不是他免費當我的家教,我一定考不上第一志願。」
想起關騏的好,她的口氣生出幾分溫柔。「我跟關騏沒交往過,他也不是我的菜。除了嘉茵姐,他對誰都是一張酷臉,而且他是很凶的家教,我怕死他了。」
她笑出聲,回想起關騏拿著原子筆敲她食指的凶樣。
安東見她若無其事地說他的醋白喝了,不明白她的態度怎能如此自然?
「解釋完畢。我跟關騏沒什麼,你還想跟我去派對嗎?」她坦率直問。
「……想。」他不想這麼快離開她。唉!
方安淇聳肩,無所謂地說︰「好吧。不過你要等我換衣服,打扮一下。」
****
他們離開「等待」,已經是深夜十一點。
「等待」是家咖啡餐館,衛嘉茵經營「等待」,用來等待因為愛遠離台灣的關騏。
安東在去這間店的路上,听方安淇大致說完關騏與衛嘉茵的故事。
女人的求婚派對結束後,他陪方安淇步行回住處。
她的朋友們幾乎個個熱情溫暖,他開始相信人跟人之間真的是物以類聚,所以熱情開朗的方安淇,結交熱情開朗的朋友。
今晚的派對上笑聲沒停過,讓他這個不速之客顯得格格不入,益發羨慕方安淇的生活,羨慕她自由自在的靈魂與生活……
她穿著一件紅色格紋及膝裙,搭白底藍色碎花棉質上衣,五分荷葉袖,看起來透氣清爽,多了些溫婉的女人味。
而她所謂的打扮,僅僅是擦隔離霜、淡粉色唇膏,然而光是這樣,就讓她整個人亮起來,讓他時常盯著她瞧。
派對上,他對食物沒興趣、對其他女人沒興趣,目光只想追隨方安淇,跟著她、盯著她移動。
他想,面對方安淇這樣的女人,他對祖靈的祈求無用。她總能喚起他對自由的渴望,讓他想起曾在山上追逐山鷹的日子。
他覺得自己很卑鄙,阻擋不了竄在心意的蚤動,那股想要方安淇的渴望不斷地逼著他朝她靠近。他明知自己根本無法給她任何承諾。
「安淇,請你拒絕我。」
「拒絕你什麼?」她一時無法理解他的話。
「拒絕我,要我走開,別打擾你的生活。我沒辦法……」
自從十三歲那年被安德仁帶回台北後,他便活在仇恨中。他沒愛過誰,這輩子除了外祖父與母親,她從沒有誰無條件的愛過他。
但明亮的方安淇路進他的灰色世界,他以為再也不會愛、如死灰般的心,突然有了綠動。
他沒辦法……沒辦法靠自己的力量離開方安淇!
方安淇仰頭望進安東的眼,那兩潭深黑仿佛有著神秘魔法,用盡力量在召喚著她。
她停下腳步,伸手撫模他的臉,他是個十分好看的男人,深邃的雙眸明亮有神、飽滿的額頭與直挺鼻梁,他的五官立體得像是混血兒。
想起安東拿她書桌上那張自制字畫——「痛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時,他神情壓抑又復雜,她不需要問她猜得出來,他是個背負沉重故事痛苦的人,就像她……
那一剎那,她的心便開始為他躍動。
這些年看著嘉茵姐等待關騏回台港,她在嘉茵姐跟關騏的故事里嘗到愛要及時,想愛誰、想怎麼愛,就放手去愛,不要等到機會逝去、人離開,才在漫長的時間里懊悔、等待。
她知道自己喜歡安東,可以算得上是一見種情,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當然好看是他最初吸引她目光的原因,但她喜歡安東更內在、更深沉的氣質,喜歡他的敏銳、豐富的情感,喜歡他是個有良心的男人。
在一開始他便表明自己有未婚妻,這點誠實,讓她更喜歡他。
「如果你沒辦法不靠近我,那就別再傷腦筋了,因為我也沒辦法啊。」方安淇笑說,眼神真誠明亮。
「安淇……」
「別再說你有未婚妻,那招如果有用,一開始就會成功,我們便不會……」她微笑,低頭看兩人交握的手,「不會現在還握著彼此的手。安東,你什麼時候結婚?」
「君三十歲。」他的心髒陡地跳得好快。
「羊今年幾歲?」
「耳二十八。」
「卯你幾月幾日生?」
「制八月十三。」方安淇問,他便乖乖回答,他向來只對愛的人打從心里順服。
作她的雙眼似乎更明亮,感覺得出她開心極了。
「十三,真是我的幸運數字。距離你滿三十歲還有一年多,對不對?」
「對。」
「你知不知道很多男女朋友交往不到一年就分手?」
安東沒說話,他把主導權交給她。
「你交過很多女朋友嗎?應該了解我的意思。」
「我沒交過女朋友。」安東冷淡地回道。
方安淇嚇一跳,不敢置信。「從來沒交過嗎?一個也沒有?」
他忙著在安家建立地位、忙著討遠盛集團真正的掌權者安浩慶開心、忙著樣樣拿第一,他沒空也沒心情跟女人風花雪月。
「沒有,一個也沒有。」他淡淡的說。
「那你的未婚妻?」
「家族安排。」他簡潔回應,「我們相親後,長輩希望我娶對方,方便拓展家族企業版圖。」
方安淇怔愣半晌,他看起來不像是願意接受支配的人啊……
「喔。」她終于應了聲,然後久久、久久沒再說話。
企業聯姻對方安淇來說,是屬于電視新聞播報的故事,離她遙遠又模糊,沒想到竟會認識一個必須企業聯姻的男人,真像在作夢。
「安淇……」她的沉默讓他有些心慌。
方安淇總算回過神,笑著說︰「中文的三十,倒過來是十三。十三號星期五是我的幸運日,我完全相信十三是我的幸福數字,連你的生日都是十三號。哈!好神奇。」
「你真覺得……認識我是幸運的事?」
「當然。」她說得篤定,沒有絲毫遲疑。「我真開心你從沒交過女朋友,如果我們戀愛,那我就是你的初戀耶。我才不要拒絕你,我們交往、我們交往吧!我要成為你的初戀。」她極度開心,仿佛有天大好事降臨。
安東傻眼了。她開心,只因為想成為他的初戀?
我們交往、我們交往吧!方安淇連著說兩次,他一邊驚奇她的直白,一邊失落了他的心。
「我不會因為你毀婚。」他忍不住要說,怕她沒想清楚。
明明他的心早飛奔到她身上,早因為她跳得激狂……但她實在太年輕、太單純美好,也許對戀愛有不切實際的憧憬,他不該卑鄙地佔她便宜——偏偏他管不住自己的心。
「我知道、我知道,安東先生,你不要一再重復,沒有用的。你應該換個角度想,相愛容易相處難,說不定我們交往不到一年,就受不了對方決定分手。我不喜歡把事情想得太復雜。」
「萬一我們相處得很好呢?」
「那更好,以後我們回憶起對方都是快樂的事。安東先生,你別擔心,我不想結婚,不想生小孩,我每個月都存養老基金,等我老了,我打算找間舒服干淨的養老院安度晚年。」
想到她一個人在養老院安度晚年的畫面,竟淒涼得讓他心酸……
「我不想你晚年在養老院過,可是我又不能陪著你一起過。我的良心要我遠離你,我的感情卻不斷把我拉向你。方安淇,我該拿你怎麼辦?」
「我們交往啊,就這樣辦,安東,你跟我交往吧!讓我試試看一件事,好不好?」
「什麼事?」安東低著頭,握住她一直停在他臉頰上的手。
她昂首踮腳,輕輕地用唇踫觸他的。
安東的世界驀地天旋地轉。這是他的……初吻……
他恍惚地想,感謝祖靈守護,讓他將初吻給了美好的方安淇。
「你有焦糖甜味……」拉開些微距離,她笑著說道,身體仍貼著他。
「剛剛派對上我喝了一杯焦糖咖啡。」他聲音略微低啞。
「真好,我的唇喜歡你的唇。安東,請跟我交往吧。」她用甜蜜的聲調哄他,希望他點頭說好。
「好,我們交往。」也許他該學學自由的她,別把事情想得太復雜。
「YA!」方安淇歡呼,緊緊地抱住他。
安東將頭伏在她的頸窩間,他已經整整十五年沒被人擁抱過。
****
方安淇在合約書上簽名落印,桌上那張「熱騰騰」的六十萬支票,讓她眉開眼笑又難以置信。
單單一個精靈造型版權費竟能拿到六十萬高價?!她並不是超級大牌插畫家,這高價真讓她受寵若驚。
安東果真信守承諾,沒讓她吃虧呢!
完成合約後,原本陳劍文學長要送她離開,但被安東遣走。小型會議室里,只剩下她和安東兩人。
「親愛的男朋友,我能不能參觀你的辦公室?」兩人獨處,她笑開直問。
「當然可以。」安東笑著答應,領著她離開小型會議室,朝他的辦公室前去。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經過辦公區,引來其他人的好奇張望。
安東推開辦公室的門,讓方安淇先進去,他臉色冷漠的朝辦公區看去,那些好奇目光立刻閃避。
進了辦公室,關起門,冷漠的臉色轉眼變得溫暖,他目光溫柔的落在方安淇好奇觀望的臉上。
此刻的她佇立在那幅寫著「痛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的字畫面前,笑了笑。
「你沒騙我耶,你辦公室牆上真的掛了這句話。」
「我永遠不會騙你。」安東走到她身旁,也看著字畫。
她的視線轉向他,停了片刻,半開玩笑道︰「永遠听起來好像在承諾什麼,別那麼嚴肅嘛,親愛的。」
安東神情復雜,與她四目交接,忍不住攬著她的肩讓她靠向自己,在她頭頂的發親吻幾次。
「你這個傻瓜。」她真的傻,甘願跟他這種不能給承諾的男人交往。
「我才不傻!字是你寫的嗎?」她轉移話題,指著字畫問。
「不是。我外祖父寫的,我一直帶在身邊。」他七歲那年,已經想放棄得到母愛,是外祖父寫這句話給他,說只有不悲觀的人才有資格得到幸福。
年幼的他懵懵懂懂,但大概理解外祖父希望他不要放棄。從那時候起,這字畫便掛在他房間,後來他被送進育幼院,也帶著字畫。
「你外祖父一定是個很棒的人。」方安淇欣賞那蒼勁的字跡。
「是,他很棒。可惜,我十歲那年他就過世了。」語氣里充滿遺憾。
方安淇沉默,沒說任何話,只是靜靜挨著安東的胸膛。
「嘿!我差點忘記,我帶了禮物來給你。」她從提包里拿出包裝精美的禮物,米色底條紋的包裝紙上綁了藍色緞帶還扎了朵精致小花。
「你送我禮物?」
看他一臉驚喜又仿佛不敢相信的表情,方安淇有點憐惜,模模他的臉頰說︰「只是一份很普通的禮物,打開看看。」
安東動手拆開包裝,他慎重的對待那朵藍綁帶扎花,米色條紋包裝紙平整擺開,毫無損傷。
方安淇看著他的埃,眼眶不禁泛紅。她認為從一個人的動作,可以讀到許多隱藏的心思……安東一定會很珍惜她送的禮物。她想。
他將包裝紙、綁帶花往辦公桌放,打開長方形紙盒,里頭躺著一幅相框,是他第一次在方安淇住處看到的那個相框,上頭同樣寫了尼采的話。
「謝謝你的禮物,我會珍惜它。」他手上拿相框,一手將方安淇抱進懷里。
「你剛剛已經說過了。」她悶在他胸膛里笑著。
「我說過了?」
「你拆禮物的樣子已經告訴我,你一定會珍惜我送的禮物。」
安東听了,摟她的手勁忍不住收緊,一會兒,他模模她的頭,松開手。
他將相框放在電腦熒幕旁,說︰「放這兒,我能常常看到它,常看到它,我就會常想到你。我以前不知道,光是想到某個人就能感到幸福……」
方安淇回報他一個充滿幸福的微笑。能讓他感到幸福,是她的榮幸。
他們相視微笑,四周氣氛甜蜜而溫暖。
安東不知道,他跟方安淇都是缺愛的人,所以才會如此珍惜當下的情意,不斷想給予對方最好的回饋。
也許,他們與愛睽違太久,太渴望愛與被愛,因而才相遇就踫撞出燦爛的幸福火花。
「如果想到我,能讓你覺得幸福,我希望你分分秒秒都想著我。」方安淇由衷表示。
安東笑了笑,習、慣常冷酷的臉龐,染著暖意。
「稿費真的滿意嗎?」他關心詢問。
「你在說笑嗎?怎麼可能不滿意!你幫我把荷包填得飽飽飽耶!我手邊的工作可以先擱幾天,我決定今天出發去度假。」
「度假?你想去哪兒度假?」
「我一直很想去台東泡溫泉,嗯……就去台東好了,不過今天星期五,說不定飯店客滿……」方安淇回應他,又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想去台東?!」安東語氣帶點驚訝,「我……能不能跟你去?」
「你確定你想跟我去?不怕沒飯店住嗎?」
「怕什麼,大不了睡車上。」他淺淺地笑,心里盤算著等會兒撥通電話訂最好的飯店房間。
「你要開車嗎?我可沒有車子喔。我本來想搭火車。」方安淇笑得好甜。
「當然開我的車,想去哪兒都比較方便。」
「好。既然你要開車,我回去整理零食飲料,你下班來接我。」
「我大概六點左右去接你。」
「OK、OK,那我先回去嘍。」她語氣輕快,腳步輕盈的準備離開。
「我送你搭電梯。」安東跟著往外走。
「不用了,我知道路啊。」
「我想送你。」他堅持。
方安淇沒再說什麼,心里釀著甜,讓他送。
藍色日記本說︰
「我十三歲,殺了人。所有人都以為那是意外。
這輩子,我不會因為殺人受懲罰。
但我知道,我死後,一定會下地獄。
既然死後要下地獄,這輩子,我每一天都要過得很快樂。
我完全不後悔殺了人。
如果有機會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