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床前,慕懿群因徹夜未眠而雙目赤紅,雖然身體疲憊,但是他的心是雀躍的。
看著依然蒼白的臉蛋,慕懿群痴痴地喚著她的名。
月影、月影,月亮的影子……
多雅致的名字呀,和她的人一樣,清靈、動人。
對自己這麼快便認定一個人,慕懿群也覺得訝異,但是,他並不排斥這種感覺,現在他只希望她快快醒來,好向她傾吐心意。
用手指輕輕的描繪著她細致的五官,慕懿群仔細地將她刻進心里。
她有一張美麗的臉,彎彎的眉、翹翹的鼻、小巧的唇,以及一雙如明月般的眼,毋庸置疑地,她是個賞心悅目的小東西,不過,吸引他的不只是這些!
在他的後宮里,多的是美麗的女人,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勾起慕懿群的興趣,對他而言,女人不過是解決需要的伴侶,只要她們不吵不鬧,山珍海味、錦衣華屋絕對少不了,但是,她不同!
只一眼,他就知道這回自己栽了!
從見到她落馬時心中的慌亂,進而奮不顧身的上前搶救,這一連串陌生的情緒,讓慕懿群明白她的不同。
只一眼,他便深深地記清楚了她的臉!
他記下了她的名字、記下了她身上的香味,他記下了她說話時軟軟的語調、記下了她在他懷中的感覺,他記下了她憤恨的眼神、記下了關于她的一切一切……
你去死吧!她是這麼說的嗎?為什麼?
慕懿群肯定自己從未見過她,為何月影對他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像她這麼嬌美的女孩兒臉上並不適合出現殺意,這讓他……
心疼啊!
似在回應他的心情一般,榻上的人兒嚶嚀一聲,輕輕地蹙起眉。
昏迷了一天後,月影開始發燒,這讓她睡得更不安穩,慕懿群不放心讓別人照顧她,索性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寢宮里,方便他隨時隨地看顧她。
或許是受不了燥熱吧,月影掙扎著踢開身上的錦被,小嘴微張,過高的體溫將她身上自然的幽香逼出來。
見狀,慕懿群歛下飄游的心思,取來一旁的手巾為她輕拭額上的薄汗。
生平第一次伺候人,慕懿群的動作顯得有些生疏。
他仔細的用冰涼的手巾替她降溫,視線卻不斷飄向橫陳的美體。
嬌小的她意外地有一副勻稱的好身材,肌膚白似雪、蓮足小巧,加上剛剛掙扎時微微松開的衣襟,隱約露出形狀優美的鎖骨,讓一向善于自制的慕懿群也忍不住心神大亂、呼吸粗重了起來。
放下手巾,他的雙掌似有自己的意志般悄悄撫上她,順著小巧的下巴,撫上細致的玉頸。一如想像中的柔女敕觸感,讓慕懿群情不自禁地低喟一聲,在她性感的鎖骨上徘徊。
隱約感受到他的蚤擾,月影不耐地揮揮手,恬了恬唇。
看見她小巧的舌探出口,緩緩地在唇上恬了恬,明知她無意誘惑,慕懿群還是忍不住粗喘。
縮回手,慕懿群飛快地站起身,用錦被將她密密包起。
這折磨人的小妖精!
若是從前,他會不顧一切的佔有,但是,月影不行!
她是他要的女人,他要她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給他!
雖然沒改變要她的心意,但是,慕懿群還是不能釋懷她要殺他的話。
是什麼原因讓她有這樣的念頭?
他一定會查清楚的,不過,現下他恐怕得先到河邊去沖沖身子,緩和一內的才行。
慢慢睜開眼楮,月影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里有父王、母後還有月茵,她們一家人笑得好燦爛、好快樂,飄著淡淡花香的空氣,還有遠處傳來的笛音……
她怔忡地望著床頂的帷幔,有些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這肯定不是她的房間!
月影厭惡地看著房里暗沉的顏色!
她喜歡粉粉的黃色,所以,父王幫她布置了一個有著深深淺淺黃色的房間,一進房她就覺得心情愉快,不像這兒,到處暗蒙蒙地,讓人害怕。
撇撇嘴,她掀開身上的被子。
咦?是誰換了她的衣服?
身上的衣服雖然精致、柔軟,但卻不是她喜歡的顏色。
急著弄清楚自己究竟在哪兒,月影翻身下床,卻不知怎麼地,腿兒一軟,整個身子就往地面撲去。
驚呼一聲,她下意識地閉緊眼楮,害怕著即將到來的疼痛。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怎麼會睡了一會兒就全身無力,胸口還隱隱作痛?是誰對她施了咒嗎?
等了一會兒,沒有預期中的疼痛,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驀地映入眼簾的臉孔,讓她又驚叫了一聲,閉上眼。
瞧著她可愛的模樣,慕懿群一哂。
「你醒了。」
低沉的嗓音渾厚、好听,嗯,她喜歡。
怯生生地張眼,月影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又被安置回大床上。手忙腳亂的拉來被子,她背靠著床頭,戒備地看著他。
「你是誰?這兒是哪里?」
她明明記得自己在斷魂崖上,然後……
突然發現眼前的臉孔有些熟悉,月影的心陣陣發寒。
他是……
「慕懿群,這兒是北國。」
驚喘一聲,月影胡亂地在自己身上找著。
怎麼不見了?她明明……
「在找這個嗎?」
一抬頭,看見他手上拿著的短劍,月影不假思索地撲身向前,想搶回自己的劍。
「該死!」
慕懿群迅速地將劍拿開,堪堪避過她自殺似的舉動。
絲毫不覺自己剛躲過一劫,月影略一定神,反身又朝他撲來。
「把劍還我,你這個該死的賊人!」
亡國及喪親之恨讓她忘了良好的教養,晶瑩的美目中盡是熊熊燃燒的恨意。
慕懿群身手矯健,豈是月影所能及?明明已近他身,就是連他的衣袖都踫不到,幾次徒然的襲擊,月影已經氣喘吁吁、手疲腳軟了。
「你……可惡……」扶著床柱,月影勉強自己忽略腦中的暈眩,盡可能凶狠地瞪著慕懿群。「殺人放火的惡賊,我呸!」
見狀,慕懿群緩緩走近她。
「夠了,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雖然對她有莫名好感,但是,心高氣傲的他禁不起無理的謾罵。逼近她,慕懿群目光炯炯地和她相對。
他不懂,陌生的兩人哪來這麼大的仇恨?
突然貼近的龐大身軀,讓月影感受到莫大的壓迫感,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她倔強地揚高下巴,桀驁不馴地瞪著他。
「什麼意思?哈,北皇還真是貴人多忘事,才幾個月時間,就把自己干過的齷齪事忘得一干二淨了。」
「你——」
看著他乍青乍白的臉,月影心中一陣得意。
哼,反正她現在是落在他手里了,既然殺不了他,把他活活氣死也好!
正打著如意算盤,慕懿群冷不防地湊到她面前。
「激怒我對你沒有好處的。」
冰冷的音調彷佛來自陰冥,讓她直打哆嗦,瞧著他面無表情的轉身離去,月影驀地爆發了。
「我要什麼好處?你毀了我的家、殺了我的親人,我還能要什麼好處?」憤怒讓她握緊雙拳、緊緊地貼在身側,連指甲嵌入她柔軟的掌心也無所覺。「我只恨不能殺了你、拿你的鮮血拜祭枉死的人!」
淒厲的吶喊聲定住了慕懿群的腳步,他緩緩回身,定定地看著月影。
「沒有根據的事,我不需要承認。」
「還要什麼根據?」慕懿群冷靜的模樣,徹底的激怒了她,月影不顧一切地嘶吼︰「一夜之間,月國燒了個精光,處處是死不瞑目的尸體,他們做了什麼?竟招來這樣的橫禍,而你這個該死的竟然還要證據?」
「你果然是月國的公主。」
「沒錯,現在,我要你為我眾多子民償命!」
吼聲未停,月影再次撲了上來,憤怒讓她變得力大無窮,就連慕懿群都險些讓她撞倒。
她一心一意的想搶回自己的短劍、用它來復仇,為了怕她傷到自己,慕懿群挨了好幾拳。
「夠了,停下來!」
「不,不夠,除非你死!」
月影一頭亂發、衣衫凌亂,加上久病初愈、臉色蒼白,讓她看起來恐怖極了,但是這樣的她卻意外地讓慕懿群心疼。
怕她傷了自己,他用身子將她緊緊地困在牆邊,因大口呼氣而起伏的胸膛不時地和她的柔軟相踫。
「你傷不了我的。」
慕懿群淡淡的指出事實,但是此語卻讓月影恨極。
「是嗎?」雖然身子教他制住,但是卻影響不了她的嘴巴。「殺人償命,除非你現在殺了我,否則我會讓你後悔的!」
覺得恨意不適合出現在這麼嬌美的臉上,慕懿群出乎意料地開口解釋︰
「月國之亡不是我所為。」
「呸,那我說我是男人你信不信?」
「信不信由你,留下來,我要你。」不願多花時間在無意義的爭辯上,慕懿群直截了當地表明心意。
不敢相信他竟會這麼說,月影一時愣住。
「這兒是我的寢宮,從今天起你就住在這兒,生活所需我會幫你準備。」
慕懿群給了她眾人期盼的專一,殊不知此語听在月影耳里是最大的諷刺。
「你——可惡!」她氣得全身發抖,胡亂地攻擊著慕懿群。「你這樣算什麼?月國枉死之民如何瞑目?立刻殺了我吧!」
月影是真的想死。
從未面臨過困境,亡國後連日來面對的折磨讓她充滿無力感,如果可以,死也是一種解月兌呀!
「夠了!」擋下她的攻擊,慕懿群心驚她眼中的絕望,直覺地想說些什麼確保她不會尋短見。「如果你不介意我找人與你作伴,我很樂意成全你。」
「小竹?」月影驚呼一聲,「你把她怎麼了?」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慕懿群放開她的手,見她難忍疼痛地撫著手腕上的紅腫,黑眸閃過一絲不舍。
「原來她叫小竹啊。」
「別跟我裝瘋賣傻,她人呢?」
不,別告訴她小竹已經……
「說呀!」
「她沒事,不過……」優雅的退開身子,慕懿群朝外走,「如果你怎麼了,我保證她會跟她主子一樣。」
敲門聲響起,月影卻一動也不動,依舊倚在窗前、望著窗外的藍天以及一片迎風搖曳的黃花兒。
若能化身為花兒,應該也是一種幸福吧!瞧它們恣意綻放著美麗及鮮艷,月影既羨慕又嫉妒。
輕嘆一聲,月影繼續胡思亂想。
她不用應門,來者自然會進來,為了怕她做傻事,慕懿群給了所有人這個權利。
「小姐,用膳了。」
果不其然,一名著黃衣、有著討喜笑容的丫頭在等不到回音後,自個兒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今天有杏仁酥唷,配上冰涼的蜜茶,您一定會喜歡的。」
謹記著皇上的吩咐,小丫頭嘰嘰喳喳地說著瑣事,希望她能開開尊口。
看也不看她一眼,月影逕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她就像是一只折翼的小鳥,被關在金碧輝煌的籠子里。
怕她逃跑,慕懿群派了三組人馬牢牢地看住她,雖然他沒有禁止她出門,但是那幾尊凶神惡煞般的門神,一見她走動就惡狠狠的盯住她。幾天下來,她把自己關了起來,除了睡覺的時間外,就是坐在窗前發呆。
她真不明白,慕懿群究竟留她做什麼?月國沒了,充其量她也只是個長得不錯的女人,一點兒價值都沒有,他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權力?沒了。
財富?沒了。
她想不出來自己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難不成他說的是真的?
愛?
太難了呀!
「嗯,好香喔,小姐,您嘗嘗吧!小黃光聞這味道就快流口水了。」
小黃?跟狗狗的名字沒兩樣,下次再來個小白、小黑好了。
听到小丫頭可笑的名字,月影皺眉。
「撤掉,我不想吃!」
月影直覺地拒絕。
「這……」再次听到她的拒絕,小黃的笑臉僵住、手足無措。「小、小姐,這杏仁酥烤了好久,又酥又……」
「我不餓。」
她是真的不餓啊!
數不清看了幾天日落,月影知道自己的體力愈來愈差了,今早起床時甚至有些力不從心,暈了好久才顫巍巍地蹭到窗口,之後就再也沒動過了。
「可是,小姐,您已經三天沒進食了。」
才三天嗎?她還以為很久了呢!
「小姐……」
「我說撤走!」
「可……」
「走!別管我!你走——」
月影突然發怒,忍著暈眩起身,將她推出門。
看著桌上的餐點,月影的心情復雜極了。
這些天來慕懿群為她所做的一切,說不心動是騙人的!
知道她喜歡黃色,慕懿群立刻換掉了屋里所有的擺設,找來了全國聞名的裁縫幫她縫制新衣,滿櫃子深深淺淺的黃,就連貼身衣物都不例外,連花園里都栽上了滿園黃花。
知道她喜歡吃點心,從此餐餐出現不膩口的點心;知道她怕冷,各個角落都擺上了暖爐;知道她怕黑,夜夜燭火通明,宛若白晝……
雖然,從那天後慕懿群就再也沒出現過,但是他就像空氣一樣,不知不覺地填滿她的生命,這樣的他如何不令人心動?
但是,她不能呀!
父王、母後還在天上看著,月國的子民還躲在角落里苟延殘喘,她怎能為了兒女私情而忘了國仇家恨呢?
不能愛呀!
她下意識地抗拒著進食、殘害著自己的身體,似乎這麼做,就能補償一些自己心中的愧疚。
終于再也站不住腳,月影順著門板滑下,切切地哭了起來。
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呀?
「她怎麼了?」
前天城東莫名其妙的發生了暴動,讓他連日來疲于奔命,胸口的郁氣積得滿滿的。幸好韓家其余四兄弟趕了回來,要不他真不知道這場混亂得延續到什麼時候。
抬起頭,慕懿群疲倦地柔柔眼楮,長吁了一口氣。
他吩咐過要所有人好好照顧月影的,這麼晚了,這丫頭不伺候她入寢,跑來這兒做什麼?
站起身,他走到跪伏在地的丫頭旁。
「抬頭說話。」
巨大的壓迫感,讓小黃嚇得直發抖。
「回……回皇上的話,奴……奴婢……」她吞了吞口水,急著說話卻又說不清楚。「來……是……」
「說重點!」
連日躁煩,讓慕懿群沒了耐性,粗聲一喝,讓小黃更是嚇得魂不附體,直想拔腿就跑。
「奴……奴……」
「是月影?」見狀,慕懿群索性開口問。
小黃點點頭。
「她生病了?」提高聲音,慕懿群發現自己一點兒都不喜歡這個可能性。
韓風那一掌讓她元氣大傷,可別又染上風寒,她的身子受不住。
「不、不是。」
「那是……」吐出憋在胸口的氣,慕懿群繼續猜道︰「衣服不暖?住得不舒服?還是……」
聞言,小黃搖搖頭,終于擠出話來︰「是小姐已經好多餐不吃了。」
雖然她沒讀過書,但是她知道不吃東西會餓死的。而且,每天浪費那麼多可口的食物,會遭天打雷劈。不、不行,雖然小姐平時對人總是冷冰冰的,但是她既漂亮、心地又善良,從不大聲指責她,她不要小姐死掉!
「不吃?」慕懿群皺眉,不自覺地加大音量問道︰「不合胃口嗎?」
小黃再次搖搖頭。
「奴婢不知道,但是小姐變得好虛弱,連說話的聲音都愈來愈小,藥也喝不下,奴婢怕……」
「該死!為什麼不早說?」
听到她的狀況,慕懿群心一揪,便朝她的住所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