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別生氣呀!」管家林伯看著一地的碎瓷器,又是心急、又是心疼。
「別再摔了,小姐,那是古董耶!」
林伯很想上前阻攔顏靜兒,但他實在有點害怕那些被砸的瓷器碎片會不長眼楮的向他飛來,他年紀大了,不想拿老命陪她玩。
但是無論他怎麼勸阻,顏家的這位大小姐依然是我行我素,摔得很過癮。
從小到大,顏靜兒只要一生氣就摔東西,越值錢的摔得越用力,不管是什麼珍藏古玩,只要看不順眼,她全都砸。
這是能讓她消氣的發泄方式,也是惹顏家老爺生氣的手段。她摔他的珍藏讓他生氣,自己才能平衡一些,誰教顏家的男人都愛惹她生氣。
「小姐!夠了,別再摔了。」林伯再喊,希望能阻止這個小祖宗。
終于,她停止了。
摔了這麼多東西,她也實在有些累了,氣呼呼的站在一堆瓷器碎片中,看著偌大的客廳,客廳里所有值錢的東西幾乎都讓她破壞光了。
「小姐,你這是何苦?」林伯勸道。
她答不上來,總之她就是生氣。但面對一地的狼藉,她有些怔愣。
「靜兒,你在做什麼?」
顏浩一見到客廳的一團亂,不用說也知道這里剛刮完台風,只是這次的暴風半徑大了點。
能讓顏大小姐發這麼大的脾氣,大概只有老爸再婚的事了。
顏靜兒不答話,只是睜著大眼望著顏浩。
顏浩搖搖頭說︰「我真不明白,你有必要這麼生氣嗎?他只不過是結婚而已。」
她會不會太反應過度了點?
顏浩早已習慣顏靜兒發泄情緒的方式,畢竟每個人的脾氣、習性都不同嘛!只是顏靜兒的脾氣有點奇怪,而這都是拜他們花心的老爸所賜。
「小哥,你竟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覺得惡心極了,他竟然要娶一個年紀跟你一樣大的女人當老婆,他自己無恥也就罷了,還打算讓大哥娶那個女人的妹妹,簡直是亂七八糟,以後大家該怎麼稱呼對方?」顏靜兒生氣地說了一堆。
經她這麼一講,顏浩開始覺得這種情形挺有趣的。
「哎呀!大哥只不過和她談個戀愛而已,又沒說要娶她啊!」顏浩說明著。
「哼!你們這些自以為瀟灑的男人,我看你們和老爸根本就是半斤八兩。」顏靜兒對顏家的男人很不屑。
「拜托!請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不好?」顏浩一臉無辜,接著又說︰「我可是非常自愛的喲!」
「哈!天要下紅雨了。你自愛?那之前那些叫什麼康妮、娜娜、莫亞的都算什麼?」顏靜兒列舉了一堆女人的名字,都是顏浩這個公子風流史的榜上人物。
「那不算,那只是逢場作戲,況且是她們自己黏上來的,不用可惜。」顏浩說得振振有詞,頗為自己叫屈。
顏靜兒瞪了他一眼,覺得他真是無恥的男人。
「花心大蘿卜,哼!」冷哼一聲,不理會客廳里的狼藉,她氣呼呼的回房去。
「怎麼了?」顏浩開口問正在收拾殘局的林伯。
林伯停下手邊的工作,對著顏浩道︰「唉!小姐心里不舒坦哪!」
「為什麼?」顏浩想听听林伯的說法。
「少爺不是女孩,不了解小姐的心思。小姐雖然和少爺是親兄妹,但卻是同父異母,少爺的母親還健在,可是小姐的母親在她小時候就過世了,她除了老爺之外就沒有人可以依靠了,偏偏老爺這次的結婚對象是個年輕的小姐,難怪小姐覺得嘔。」管家林伯把一切看在眼里,他對顏靜兒也是百般心疼呀!
「哦,這樣啊!」經過林伯的解釋,顏浩才發現自己沒有考慮到靜兒的心理狀態。「可是,老爸的事,我們做子女的也無權過問,只好學著豁達些。」他說出事實,這也是身為顏博文的子女必須有的自覺。
顏博文是現今台灣建築界的鉅子,雖然年近半百,但品味一流,身材保養得又好,與顏浩站在一起,不像父子倒像兄弟,也難怪不斷有狂蜂浪蝶撲上來。
「話雖沒錯,但少爺有空還是多陪陪小姐,多關心她一點嘛!」林伯由衷的說。
「我知道。」是該和靜兒談談、了解她目前的想法,才能解除天天刮風下雨的危機。顏浩邊想邊往顏靜兒的房里去。
顏靜兒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坐在雪白的大床上,雙手抱膝、嘴巴嘟得老高,都快可以掛上三斤豬肉了。
她怎能不生氣?有這麼一位出名的老爸,讓她在學校里老是被指指點點的。她老爸顏博文成天上雜志、影視版的頭條,他是最有身價的鑽石單身漢,常被人和某些女明星扯在一起,什麼樣的消息都有。
學校里每一個人都曉得她是顏博文的女兒,男同學成天纏著她不放,女同學則視她為眼中釘,不是瞪她就是冷言冷語的說個沒完,老是說她和她老爸一個樣,是個把愛情當游戲的人,真是欺負人!
怎麼她的周遭就沒一個好男人啊?
好男人若不是名草有主,就是死了,不然她的身邊怎麼會全是像父兄這種「狼人」?
這還不打緊,她早就習以為常,但是現在她老爸竟然要娶一個比她大沒幾歲的女人。小媽媽?這多惡心哪!她哪里是生氣,她簡直是快氣爆了,這樣的家教她怎麼待得下去?
叩叩——有人在敲她的房門。
顏靜兒心不甘、情不願地去開門,看見門外的人是顏浩,她好沒氣的問︰「干嘛?」
「沒什麼事,只是我們好久沒聊天了。我可以進來嗎?」顏浩笑望著仍氣呼呼的顏靜兒道。
顏靜兒看了他一眼,不發一語地轉身窩回床上生悶氣。
顏浩沒有計較她的無禮,逕自走入房里找了張椅子坐下。
他心疼地看著他唯一的妹妹,其實顏靜兒並沒有別人想像中那麼難纏,她只是情緒化了點。誰教顏家的環境這麼復雜,父親的名氣太大、風流韻事不斷,她的兄長又跟她是同父異母,這些對她而言不啻是種壓力。
「靜兒,你還要氣多久?」
冷哼一聲,顏靜兒依舊不開口。
「事情都已成定局了,你再反對也是沒用呀!」顏浩說出事實,老爸是不會因為她不高興就取消婚禮的,他頂多事後努力補償她罷了。
「我沒要他取消,但要我出席他的婚禮,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顏靜兒負氣的說。
「你這是何苦?」顏浩真的搞不懂她的心思,為什麼她就不能心平氣和地接受老爸再婚的事實?這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了,有必要把它搞得這麼復雜嗎?
「哼!你不會懂的。」顏靜兒口氣不善地道。
「那你說,你是真不希望老爸再婚,還是純粹只是為了和他作對而反對這件事?」顏浩開口問出他一直想問的問題,希望答案不是如他所想。
「有什麼差別嗎?」顏靜兒不解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顏浩開始感到有些無可奈何,「當然有差別了,如果你是因為小語的年紀太小而反對他們,那不成理由。你知道愛情是沒有年齡之分的,它來的時候,誰也預料不到,想擋也擋不住,我們只能順其自然。你還沒談過戀愛,所以無法了解其中的奧妙。」
「天底下有那麼多女人,他為什麼不找個適合自己的?」她還是沒法子理解老爸為什麼會喜歡上一個可以當他女兒的人?
「若每人都是如此,就不會有年紀不是差距,身高不是問題的標語出來了,你說是不是?」原來她只是怕別人說閑話呀!就說嘛,他們家小公主是心軟的,沒外表那麼無情、不講理。
顏浩終于了解她反對的理由,那麼要如何灌輸她正確的觀念?首先,必須投其所好……嘿嘿,有了!從「吃」開始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好啦!氣了一下午,你的肚子一定也餓了吧!走,二哥帶你吃大餐去。」說完,顏浩便率先往外走,也不理會她有沒有跟上來。
顏靜兒一听到吃,雙眼馬上亮了起來。沒法子,只要一听到有美食可吃,她就沒轍了,即使再生氣也一樣,雖然這樣真的是亂沒原則的,她也氣兄長們每回都用這招來擺平她,可是誰教她沒骨氣,每回上鉤。
顏浩吹著口哨,悠哉地坐在駕駛座上,他知道只要祭出「吃」這招,顏靜兒便會乖乖地自己送上門來。
看!從大門口沖出來的人不就是顏靜兒嗎?
顏靜兒並不覺得自己難纏,只是她覺得她的家庭對外人而言相當奇怪,她的父親顏博文名氣太大、風流韻事不斷,再加上兩個哥哥又與她是同父異母,這些對她而言都是困擾。
她覺得自己獲得的物質享受大過于精神方面的關心,她不喜歡這樣。
她也不了解,為什麼老爸會想娶一個這麼年輕的女孩當老婆?
顏靜兒在車上一直保持沉默,小腦袋瓜里轉著一大堆念頭。
而顏浩之所以帶她出來,是希望能好好開導她。如果小語進門後她還是這個樣子,那麼家里就沒有安寧的日子可過了。
一進餐廳,看見種類繁多的海鮮佳肴,顏靜兒一掃先前的壞心情,她已經餓到沒有力氣去想其他事了,她現在只想趕快祭她的五髒廟。
見她一盤接一盤的吃著,顏浩真的是自嘆不如,他這個大男人都沒她這麼會吃呢!
「靜兒,帶你來吃自助餐還真是劃算哪!」顏浩撐著下巴佩服地看著她。
顏靜兒只顧著吃,根本不理會兄長的調侃,她站起來,離開座位又朝食物進攻了。
她看看比薩,又看看生蠔,考慮著該再吃些什麼,應該吃點甜食還是吃別的?她走到一堆糕點前舉棋不定。
「波士頓派不錯,或者你也可以試試栗子蛋糕!」有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
她側過臉,尋找聲音來源,發現對方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名牌西裝、頭發整齊,有著一張比女人還要美麗的臉孔。雖然用美麗來形容男人有點失禮,不過眼前的男人真的長得很漂亮,這並不表示他長得像女人,只是他的五官比一般男人還陰柔一些。
他的臉上呈現一股屬于男人的神韻,雖然說這個年頭留長發的男人很多,但他卻是她所看過的男人中最適合留長發的一個。
他有一頭黝黑發亮的黑色長發,這不但沒有減損他的魅力,反而讓他看起來有種放蕩不羈的狂野。顏靜兒因為自己發質不佳不敢留長發,怕留長以後會像稻草一樣,所以她一直是短發。而眼前的男人發質好得令她既羨慕又嫉妒,當然,嫉妒的成分比較大。
她好奇地盯著他看,那男人向她頷首微笑,之後替自己夾了一塊栗子蛋糕和巧克力蛋糕。
然後,他指著栗子蛋糕,問她︰「要不要來一塊?」
顏靜兒依舊望著他,她心里想,這麼帥又這麼有氣質的男人干嘛對她這麼殷勤?……哼!八成跟老爸一樣,專泡小妹妹!
她皺了皺眉頭,厭惡地說︰「我最討厭栗子蛋糕了!」她夾了幾塊草莓女乃油蛋糕到自己的盤子里,之後還不忘抬頭對那陌生男子做了個鬼臉才離開。
耿易塵看看顏靜兒的背影,覺得有趣的笑了。
這個女孩很可愛,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注意著她,她吃東西的時候表情非常豐富生動,連選個食物都有各種不同的表情出現。
她有著一頭帥氣的短發,額前還有一撮瀏海老是垂下來,她好幾次都只是用嘴向上吹,吹得額前的發絲飛起,很俏皮。
她的柳葉眉下是一雙靈活慧黠的眼,那雙眼靈動有神,挺直的鼻梁下有張弧形美好的唇,她無疑的是個美人。
她一進入大廳,他就忍不住的盯著她看,她穿著一件喀什米爾羊毛的高領毛衣、白色長褲、一雙黑色靴子,外罩一件紅色外套,相當亮麗搶眼。
她……全身洋溢著青春氣息。
耿易塵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目光卻依舊停留在她身上。
顏靜兒回到座位上開始吃點心,顏浩立刻佩服的對她說︰「靜兒,你真能吃,你的胃是什麼做的?」
顏靜兒對兄長的話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繼續吃著蛋糕,不過她在心里嘀咕著,干嘛這麼逞強,自己明明很愛吃栗子蛋糕,干嘛不拿!
她吃著草莓蛋糕,心里卻想著栗子蛋糕的美味,臉上的表情相當豐富。
而坐在另一邊的耿易塵抬起頭看著顏靜兒狼吞虎咽的吃著蛋糕,還是覺得她很可愛。
「靜兒,待會兒你先回家,我有點事要辦!」顏浩對她說。
「是嗎?」顏靜兒狐疑地道。
顏浩猶豫了一下,而後點頭。
「你們要商量婚事?老爸的婚事?」顏靜兒又問,那雙明亮的眼楮中有著復雜的情緒。
「靜兒,如果那是老爸的幸福,我們做人家兒女的也只有祝福,你明白嗎?有一天我們都會有自己的家,那老爸呢?他也需要有人陪著他,對不對?」顏浩苦口婆心的勸著顏靜兒,希望她能明白。
顏靜兒甩開他的手,「小哥,這種理由我無法理解,你就當我是任性不懂事吧!你就跟老爸說,我不會出席他的婚禮。」說完,顏靜兒拿起皮包便匆匆的離去。
顏浩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真的不明白她為何反應這麼強烈!難道非得把事情搞僵她才高興嗎?
耿易塵遠遠的看見可愛的女孩氣呼呼的離去,他的目光在顏浩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他不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不過這個男人的氣質相當不錯,他們兩人可能是情侶,難道是因故吵架了?
耿易塵對于自己無緣無故的被這個小女孩吸引覺得不可思議。他接觸的女人個個都比她美,但他都無動于衷,可是他卻無法不注意她,為什麼?
鎮日忙碌公事,今天好不容易忙里偷閑和大學時代的同學出來吃飯,心情原本就很輕松,再加上見到這個可愛的女孩,感覺很奇妙,今天是他這陣子以來心情最愉快的一天。
顏靜兒從餐廳走出來,一個人在路上閑逛。偏偏路上全都是婚紗禮服公司,這讓她更加生氣。
其實她也不是故意這麼任性,可是她就是不知道該如何去接受爸爸要娶一個小媽媽回來嘛!
顏靜兒看著櫥窗內一件件的白紗禮服,真的很美。唉!管它美不美,她都說不參加婚禮了,說出去的話是不可能收回來的。
她一直走著,看著一間又一間的婚紗禮服公司里的美麗婚紗。突然,她在一個櫥窗前停下了腳步,因為她看見風度翩翩的顏博文和溫柔可人的慕小語正在試婚紗,而慕小琪和自己的大哥——顏豪也站在一旁。
那麼,小哥待會兒也會來羅?
顏博文與慕小語兩人臉上幸福的表情,教顏靜兒看得有些怔愣。
耿易塵吃飽後告別老同學,開車離開餐廳,才開了一小段路就踫上紅燈,他將車停住,等著綠燈亮起,時間已經不早了,但車流量仍然這麼大……耿易塵無聊地看著兩旁的街景。
忽然,他看見了她——那個可愛的女孩。
她正站在一家婚紗店的櫥窗前發呆。她眼中的光彩不再靈動有神,而是有些淡淡的哀傷。
為什麼呢?耿易塵心中瞬間浮現許多問號,他不自覺的將車子停在路邊,有種強烈的感覺驅使他前進,讓他想到她身邊,問清楚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耿易塵下了車,緩緩走到她的身旁,他看了看婚紗店,里頭有一對新人正在試婚紗。
顏靜兒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她抬眼一看。咦!這不是方才在餐廳里的那個男人?原來他真的是一個只會泡妞的登徒子,她心里頓時多了一分不屑的感覺。
「你干嘛跟著我?」顏靜兒很不客氣的問他。
顏靜兒的口氣讓耿易塵有些訝異,但是他並沒有動怒,只是對她更加好奇。
「為什麼你臉上的表情能在一秒鐘之內轉變得這麼快?」
這個問題讓顏靜兒愣了一下,她張著大眼看著他,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她正想開口,卻瞄到顏浩的車子在路邊正要停下來,而她現在不想見到顏家的任何人。
「你有開車嗎?」她問他。
「有,在那兒!」他指著停在路邊的那輛黑色BMW。
顏靜兒立刻轉身沖向他的車,二話不說地打開車門坐了進去,耿易塵還愣在原地,顯得有些愕然。
他忽然見到方才在餐廳中與這個女孩一起用餐的那個男人,剎那間他明白了,原來這個女孩在躲他呢!
呵!有趣。
顏浩經過耿易塵的面前,走進婚紗店,有個女孩立刻上前擁住他,模樣親密,耿易塵見狀,猜想在他車里的女孩可能是跟男友分手了。
他走到車旁,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顏靜兒瞄了他一眼,無奈地說︰「謝謝!」
「沒關系,你男朋友要和別人結婚?」耿易塵試探地問。
「差不多,不過比這個還要慘。」
她聳聳肩回答,臉上掠過一抹痛楚,耿易塵將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謝謝你,拜拜!」顏靜兒冷淡地向他道謝,然後拉開門準備下車。
「等一等!」他拉住她,「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嗎?」一個三十歲的男人還向一個小女孩問這種問題,若讓他那堆損友知道的話,怕不笑得合不攏嘴?
顏靜兒回頭看了一眼耿易塵,對他搖了搖頭,然後像只貓一般靈巧的跳下車,坐上計程車揚長而去。
耿易塵望著計程車離去的方向,心想,她真是個奇妙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