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她握著話筒的手抖了一下!話筒也跟著掉到地上。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陳媽隱約的聲音隨著話筒搖晃著。
她們每天用電話互相連絡,到今天為止已經將近兩個禮拜了。
陳媽告訴她,早在她逃婚後一個禮拜,老爺因為四處找不到人,在逼問陳媽時,陳媽卻什麼也不知道的狀況下,一怒之下就將她趕出苗家了。
陳媽只好帶著目前唯一的小孫子搬出苗家,另外再找地方住,憑著她在苗家長期以來豐富的幫佣經驗,以及親切盡責的態度,沒有多久,她很快又應徵到了一戶有錢人家幫佣的工作了。
大約在四天前,爸爸那邊的人突然又找上陳媽,要她繼續回去工作。
陳媽一听嚇壞了!以為他們已經發現她和小姐聯絡上的事,而且人家已經找上門來了!只好以不變應萬變,硬著頭皮跟他們回去。
這兩、三天來,她和陳媽還是有在聯絡,陳媽告訴她沒什麼事;不過,陳媽今天終于說出了實話——「……是真的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瞞你的!我只是覺得,老爺一直都不關心小姐你,沒有必要讓你知道他的狀況,可是;我沒有想到老爺的身體竟會變得這麼差,他天天打點滴,已經沒有辦法下床走動了。這幾天他老是掛念著你……作夢的時候還一直叫著你的名字,要你趕快回來,我——我看了實在不忍心,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這種情況告訴你?」
「那程大哥呢?他沒有在爸爸身邊嗎?」雖然爸爸很少關心她,但血濃于水,他畢竟還是親生父親,凝香听陳媽那樣一說,一顆心已經焦急地失去方寸了。她突然好想回家!回去看看爸爸怎麼樣了?「
「哼!」陳媽重重哼了一聲。「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听說他已經得到老爺的勢力範圍了,現在老爺根本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了。他跟以前的態度差好多,昨天還當著我的面,詛咒老爺早點死一死好呢!要不是老爺還有幾個忠心的手下保護著老爺,我看他早就明目張膽地把老爺做掉了。」
「好……好過份!」凝香不自覺握緊拳頭。
「就是說嘛!那種人真該下十八層地獄去才對!啊!糟糕!快九點了!小姐,我不能跟你聊了!我得趕快到老爺那兒去了!今天早上醫生還要過來給老爺看病呢!」
「陳媽……我爸爸就拜托你了。拜托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我爸爸。」
「放心!我會的。雖然前陣子老爺不諒解我幫助你逃婚,可是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都是很善待我們這些下人的;而且他現在也終于發現我當初幫助小姐逃婚的做法是正確的。老爺反而還很感激我這個老媽子哩!小姐,那好吧!我要掛電話了。」
「陳媽,謝謝你,再見。」
「小姐……呃——」陳媽頓了一下,試探性地問著︰「我是說……你、你不打算回來看看老爺嗎?」
「我……我……我不知道。」凝香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
「哎!我真是老糊涂了。那個人千方百計要找到你,你現在怎麼能回來呢?算了算了!小姐你也不要再想這件事了,老爺由我來照顧就行了。我會隨時把老爺的狀況告訴小姐的。」
「好……好。」
說完,電話「啦」一聲掛斷了,留下一顆心亂糟糟的凝香。
翌日。
「陳媽……我……我想回去看看爸爸!你……你能幫我安排嗎?可是——我不能逗留太久,也絕對不能讓程大哥知道。」
「這——哎!小姐!這怎麼可能?你明知道自己現在不能現身的。早知道我就不告訴你了!」
「陳媽,拜托你!」凝香在電話里懇求著。「只要一會兒就好了!我必須要親自看看爸爸,我才能安心,而且說不定爸爸看我平安無事時,病情會好轉一些。」
「這……」
「是不是很多程幫的人駐守在家里呢?」
「倒不是……這兩天他們好像說什麼要下南部去接收一個地盤,程幫的人全讓程鋒調回去了,連老爺身邊的一些人也跟著帶走了;現在一屋子大概只剩我和老爺兩個老弱婦孺而已。」
原來是這樣,難怪賀大哥今天早上也一大早就出門去了,說什麼要到南部去搜集罪證,原來是搜集那個人的。
好機會!
「陳媽,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凝香握著話筒的手興奮得微微發抖。「那我……我今天就去看爸爸。」
「可是……萬一他們回來……」
「不會的,萬一真回來的話,我可以趕快繞房子後的小路逃走;反正他們從前門進來,房子又那麼大,他們不會那麼快就發現的。陳媽,來帶我,好不好?我好想看看爸爸——」
「這……好吧!」陳媽嘆口氣。
「陳媽,謝謝你!」凝香聲音听起來好高興。「那……我們要約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面呢?」
「那——我看這樣好了,搭公車比較安全,小姐你就搭12號公車,在百貨公司門口等我,我們十點半見面……我得先把該做的事做一做,小姐,你覺得這樣好不好?」
「好。陳媽,那就拜托你了!」凝香放下電話,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終于……終于可以看見爸爸了。
整座宅子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顯然人都走光了。
再次踏入這座禁錮了她二十年的牢籠。凝香心中百感交集,要不是爸爸的過度保護,她——苗凝香,就不會有膽小內向的個性,但……如果她一開始的際遇和個性不是這樣,她和賀大哥,依然會相遇嗎?
她迷惘了。她無法界定爸爸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陳媽帶她在一個房間前停了下來。
「爸爸換房間了?」
「是……是的。」陳媽低下頭。「這一間光線……比……比較好。」
「陳媽,你還在忙嗎?」
「沒……沒有。」
「那……陪我一起進去看看爸爸吧!我、我可能會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
她沒發覺陳媽的口氣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幾歲。
凝香緩緩轉動門把,她一直想來看爸爸的,但卻在兩人僅僅一道門之隔時,有了近鄉情怯的感受。
最後,她深吸口氣,慢慢地推開了門。
映入眼楮的景象讓她愣了好半晌!
一張大辦公桌、一套黑色沙發,幾個貼著牆壁的大木櫃,里頭的擺設儼然是間辦公室!連張床都沒有,爸爸怎麼可能會在這兒休養?
大辦公桌後是一張大皮椅,大皮椅背對著她,面向落地窗,她很清楚地感覺得到,她所害怕的那個人,就坐在那兒……
凝香這才發現陳媽始終低頭不敢看她,她猛然一驚,隱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陳媽,為什麼呢?」她輕嘆口氣。
躲了那麼久,終究還是被騙回來了。只是,她再怎麼也沒想到,當初幫助她逃走的是陳媽,而騙她回來的,竟然也是陳媽……
「小……小姐,對不起、對不起!」陳媽聲淚俱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我……我真的是不得已的……他——他——」她指著大皮椅。「他抓了我唯一孫子來要脅我!之前我對你所說的話,全是他一手編造出來的,我要是不照他的話做,我的孫子就會有危險……我、我……」
「別說了。」凝香扶起陳媽,反而格外冷靜,她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除了以不變應萬變,別無他法。「我知道你是不得已的。」
她突然發現,現在的自己好勇敢,她不但要獨自面對,這個長久以來她一直畏懼著的人,而且還要想辦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這都要感謝賀大哥和藍絹姐,是他們讓她在不知不覺中潛移默化,以前那種只會害怕、只會掉眼淚的個性已經慢慢消失不見了。
「好了,陳媽,你去忙你的吧!我想單獨跟程大哥談談——」
「歡迎回來,我的小天使。」大皮椅旋過來,一頭往後梳得油亮的發型、戴著金框眼鏡,一身西裝筆挺的程鋒帶著興味而又詭異的微笑,直勾勾地打量著眼前的可人兒。
兩個月不見,她的容貌依舊是純淨甜美得懾人心魂,但原本那雙害羞怯弱的眼眸卻變燦亮了!從她剛剛跟陳媽的對話,他就知道她變了!他興味盎然地欣賞著她眼底那兩簇不屈服的小火焰,好奇著究竟是誰有那麼大的魔力,可以在那麼短暫的時間內改變了他的水晶女圭女圭?
不對!水晶女圭女圭是他的,就算要改變她,也是他專屬的權利啊!是誰沒有經過他的允許,擅自奪走的他的權利的?胸口的妒意和殺人像海潮般洶涌翻騰起來!他要毀了這個擅作主張的人!只容許凝香的心里,唯有他程鋒的存在……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她記得跟陳媽認識的過程,一直沒有可疑的人。
「即使陳媽完全不知道你的下落,即使你爸爸已經解雇了她,但我對她的懷疑卻從來沒有停止過,她那新家的房東我剛好認識,只是在家里簡單裝個竊听器而已。」程鋒聳聳肩,十只修長潔白的手指交握在大腿上,仿佛在說著無關緊要的事。
「那麼……我爸爸呢?是不是真如陳媽所說的那樣?」
「我怎麼可能會對岳父大人失了禮?」程鋒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慢慢走向她,嘴角還一徑維持著邪魅的笑容。
他那種感覺,就像他隨時會一下子就將她生吞活剝般……
他向她走來的同時,凝香嚇得直退後,直退到身體抵住門板,盡管她心里十分害怕,但她仍緊咬著唇,克制著自己不要把恐懼的神情表現出來。
「呵——我的香香……你變得更美了……」程鋒單手就抓住了她雙手,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紅女敕的唇瓣,熱烈的眼神透過鏡片,深深凝視著他。
看著他!不要怕!千萬不要害怕!只要一退縮,就會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了。凝香在心中不斷鼓勵自己,建立信心。
「程大哥……你還沒回答……你把我爸爸怎麼樣了?」食指的摩挲,讓凝香只覺得不斷泛起一陣陣惡心感。
「放心吧,香香,他老人家身體不太好,我已經給他安排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休養了。
她听出了他的意思……他已經把爸爸軟禁起來了!
「苗幫已經給你了,放了我爸爸吧!我們會走得遠遠的。」
「你在跟我談條件嗎?嗯?」程鋒維持著一徑的笑容。「我好像一直忘了告訴你,事實上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對你的興趣,要遠比兼並苗幫大多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能逃得了他的手掌心嗎?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很簡單。」程鋒停下動作。「我們繼續上次未完成的婚禮,你得永遠留在我身邊。」
「你——」凝香倒怞口氣。「你瘋了!為什麼?你根本、你根本不喜歡我!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呢?」
「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你?」他反問,不理會她的抗拒拉她入懷。「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十三歲,你五歲,第一次在苗幫看見你,我就喜歡上你了!我在那時候就下了決定,這輩子,你只會是我的新娘!現在,你夠大了,你已經懂得我在講什麼了。」
「感情……不能勉強的。」古龍水味道沁鼻,雙手極力抵在他胸前防止兩人可怕的貼近,凝香艱難地說著,雖然這許多年來,他一直對她無微不至,甚至比爸爸對她還好;但,對她而言卻是一種沉重的負擔,他給她的感覺,只是無限的緊張與害怕。
「一點也不勉強!感情是可以培養的。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把你留在身邊。為什麼你的眼神總是那麼害怕?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難道我為你付出的還不夠多嗎?」程鋒語氣激動起來。別人怎麼說他滿手血腥或者十惡不赦都無所謂,但誰都不能剝奪他愛她的權利!
「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這一點,她很堅持,他只考慮到自己,根本沒有考慮到她。
「嘖——那個聞名黑白兩道的私家偵探‘龍狼’嗎?你以為他真的會喜歡你嗎?他說過愛你嗎?他說過只愛你一個嗎?香香,那是你自己天真的想法罷了!也許我該帶你去看看,他在外頭究竟有多少女人,就連我的手下熒光,她也是他的眾多女人之一。」
「那……那不一樣的!」
「哦——是嗎?那你倒是說說看,哪里不一樣?更或者……」程鋒危險的笑容露出殺意。「你認為有了他,我就不敢怎麼樣了嗎?那個人做事一向獨來獨往,你以為一個人有多大的能耐?要是程鋒所有人的槍口全對準了他,你覺得他逃得掉嗎?而且,他擅作主張,自私地剝奪了我改變你的權利,光是這一點,就絕對得不到我的諒解了。」
「你……你不可這麼做!你……你到底想怎麼樣?」不!不可以!她絕對不能讓他傷害賀大哥。
「我已經說過了,我這個人沒有什麼雄心壯志,我只是很單純地想把你永遠留在身邊而已。」
「只要留在你身邊……我要求什麼你都會適應嗎?」她看他的眼神、听他的口氣,她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但,如果她的留下能夠換回爸爸跟賀大哥的安全,那也是值得的。
「當然,我打一開始就不想把事情復雜化,如果你願意乖乖留在我身邊,我根本不會去在乎那些小事,更不會去找‘龍狼’麻煩,而讓自己無緣無故多出個敵人來。怎麼?你考慮好了嗎?」
凝香一言不發咬著下唇,咬得唇瓣都發白了;半晌,她眼神瞬間一黯,似乎已經做好了決定。
「你……給我兩天時間好嗎?我一直都沒好好謝謝他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
「你不會笨得想告訴他一切吧?」
「我……我只是要讓他明白,我是真的想回到你身邊,而不是被逼迫的,否則他一定會懷疑的,只要他不起疑,到時候我們就各不相干了。」
「呵——香香,你真的變了,變聰明了,也變得更吸引人了,也許我真該好好感謝那個‘龍狼’才對。」說完,程鋒的臉離她愈來愈近。
「我……我得趕快回去了。」凝香急慌將臉側向一邊。
「好,你可以走了——」程鋒放開了她。「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希望你能夠準時。」
「我知道。」凝香緩緩帶上房門,神情平靜得像是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翌日,晚。
「香香!香香!」賀雲開輕拍著她發愣的小臉。
「呃?」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一直發呆呢?」
「我——沒有呀。」她淺淺笑著,自動偎進他懷里,雙手環住寬闊厚實的背。
「喔——」賀雲開有些受寵若驚地看著她,這是她頭一次主動親近他,給他帶來了很不一樣的感覺。
她抬頭靜靜地看著他的臉,他的臉還是那麼的好看、他的懷抱還是那麼的溫暖,還有那迷人的笑容、爽朗的笑聲;可是,她現在只剩兩天的時間能夠留在他身邊而已。
她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夠留住他的一切?也許,就只有那個方法了。
在回來的路上,她憶起了電視上的情節,于是鼓起勇氣下了車,紅著臉在情趣用品店里買了些類似激情素的東西;她剛剛偷放了一些在他喝的開水里……希望……希望會有效——「賀大哥。」
「嘿!香香,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一直看著我?這樣我……我實在怪不好意思的!」賀雲開搔搔頭,古銅色的臉頰還真的隱約泛起紅暈。
看他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凝香忍不住笑出聲來,更湊近了他。「賀大哥……我……我不只要看你,而且還要……還要……」
結果她還是紅了臉,講不下去。
「你還想干麼?」賀雲開嚇了一跳,怎麼這個小東西今天好像變大膽了、也變熱情了?他只不過才上兩天課而已——「我……我可以吻你嗎?」
「什……什麼?你……」他險些招架不住。
「一下下就好了……好不好?」紅灩灩的小嘴已經離他好近好近了,幾乎要貼上他的。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賀雲開有些昏亂地想著,感覺渾身都熱了起來,不過那張誘人的小嘴實在靠得太近,害他都無法思考了。
溫暖香玉在抱,可人兒主動獻上紅唇……這好像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他還猶豫什麼?當然是欣然接受了。
小手捧住了他臉頰,她極其珍惜地輕吻著他,她有些怯怯地探出舌尖,想試著與他的交纏……
不……不行!?他快被她弄瘋了!他覺得自己快燒起來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覺得今天自己的身體格外熱,格外不听控制?
賀雲開低喃一聲,再也忍不住將嬌軟的身子壓倒在沙發上,化被動為主動,熱烈地吻著她。
「香香……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賀雲開壓抑地申吟著,呢喃的聲音充滿濃厚的。「我……我今天……好想好想要你……」
「賀大哥,只要你不嫌棄我,我……我的心和人……永遠都是你的。」她給了他承諾。
藥效開始發揮……她知道自己即將離開他,唯有把自己給他,才能報答他對她的好;也唯有把自己給他,在離開他之後,她才能確實感受到,自己曾經擁有過他,而將他永遠烙印在心里……
「香香……我——」
「我只要你好好愛我,那就夠了……」紅霞染遍了她的臉,她閉上眼,小手顫抖著解開了連身短洋裝的鈕扣。
「乖乖的,讓我來就好……」他握住了微顫的小手,將它們放到她身側,他沙啞地保證著。「香香……我……我會盡量溫柔的。」
不等凝香點完頭,他已經抱起了她,往樓上的房間走去,一個男人所能忍受的,也只有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