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似乎想到了什麼,拿出掌上電腦來,面色一沉,暗想︰「被纏住了嗎?希望別處什麼意外,我可是很看好你們的,別讓我失望啊,莫金,卓木強巴。」
整個石室傾斜已經達三十度,部分佣兵不得不抓住牆面或石棺來穩住身體了。這時,石室一陣輕微震顫,像有什麼巨大而沉重的東西,終于放到了實地上。又是一陣輕微的顫動,石室似乎沿著斜面開始滑移,那兩名轉動圓柱的佣兵停下來問道︰「還要繼續嗎,先生?」
年輕人搖頭道︰「暫時不用了,記住,接下來是一個加速的過程,不管你們感到速度有多快,也千萬別松手,其余的三座石棺應該有監測的作用,如果發現它們因為加速引起的震動而被震散開來,你們就得想辦法反方向轉動這根圓柱子,听明白了嗎?」
兩名佣兵點頭表示明白,這時石屋的移動非常緩慢,屋頂上方那七根黑色的粗藤還沒有完全退出去,它們還在堅持,掙扎,但它們的力量又怎麼抵得過那石屋和一屋子人的重量。在石屋的牽引下,一根根紛紛崩斷開來,那鑽頭一樣的尖端一截截掉落在屋里,驚得那些佣兵紛紛避讓,不過這次被擠壓而斷掉的黑藤,似乎傷到了神經節,掉下來的都不再動彈。
莫金的體力在與卓木強巴的搏斗中消耗掉大半,原本就沒有完全恢復,這次長跑更是讓他感覺,連潛力都快要用盡了,再看卓木強巴的形態,一看就知道卓木強巴也肯定到極限了。他們已經繞著環形廊道跑了不知是第三圈還是第四圈了,究竟有多遠距離根本不清楚,而那些藤蔓的體力卻似乎無窮無盡。
卓木強巴咬牙堅持著,一面思索如何躲過這次危機,這些藤蔓的攻擊沒有死角,它們可以纏在柱子上,可以從牆里鑽出來,力量無窮,身體靈活,唯一的劣勢就是體型太大,這才讓他和莫金有機會一次次從間隙中逃月兌。體型太大!等等,卓木強巴似乎從對方的體型上看出了什麼破綻,他突然對莫金道︰「想辦法上去,到上一層去,他們體型太大了,自身重量太重,上不去。」
莫金馬上會意過來,這種粗大的藤蔓由于自身太重,所能離地昂起的高度是有限的,在水中借助水的浮力,它們才能靈活伸展,而在陸地上,它們就不得不依靠纏繞一些柱子或孔洞,才能借力往上攀爬,他咬牙道︰「難怪這些家伙這麼愛鑽洞。」
說是一回事,做起來就不那麼容易了,那些粗大的藤蔓將廊柱外圍得水泄不通,要到上面一層去,幾乎必須從無數張巨大的口器前掠過,只要被任何一只螳螂臂鉤住,就可以向神廟說拜拜了。
卓木強巴擔心,再跑下去,它們的體力就不夠跳到上一層了,叫了聲︰「上」,朝著一根廊柱就沖了過去,莫金則反身沖向另一根廊柱。
兩人的動作幾乎是相同的,都是一腳蹬在廊柱上,借力彈起,身手鉤住上一層環道的邊緣,再一個翻身就能上去。卓木強巴運氣較好,他翻身上去時那些藤蔓沒有擊中他,莫金就沒有那麼好運了,半空中一根藤蔓甩動著巨大的身軀,像鞭子一樣狠狠地抽在莫金身上,把莫金掃了回去。
莫金只覺得一股大力傳來,身體就擱在了半空,眼看自己要被拋向另一根張大了嘴的藤蔓,他趕緊拔出刀來,插在了掃到自己的那根藤蔓身上,然後任憑那根藤蔓怎麼扭動,他握緊刀柄,就是不松手。
卓木強巴上了一層之後,接著又是一個彈跳,翻到最上面一層,反身回來,就見莫金在空中飄來蕩去,十分危險。他趕緊取出武器,一面向試圖靠近莫金的藤蔓射擊,一面道︰「快上來,莫金!」
「我要上得來啊。」莫金在心中叫苦不迭,瞅準一個機會,借著藤蔓擺動的力量,月兌手飛出,跌落在第四層環道喘息。
那些粗藤身上的尖刺顯然也不只是偽足那麼簡單,莫金的防彈衣上留下了一行深深的齒印。
「安全了?」坐在地上的莫金詢問卓木強巴。
「希望如此。」卓木強巴的回答卻並不令人滿意。
莫金來到環道邊緣,只見那些藤蔓紛紛纏繞上了廊柱,大有不捉住他們誓不罷休的意味。
卓木強巴大惑不解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莫金道︰「原始的生命形態,捕食,進食,排泄。」
卓木強巴道︰「不,它們有固定的食物來源,要不早死了,不應該對我們窮追不舍,剛才我們在它們的攻擊範圍之內還能理解,如今我們已經月兌離了它們的攻擊範圍,它們應該罷手才對。還有你看,若它們真的想沿著柱子攀爬而上,以它們的機動能力,不應該如此笨拙。」
莫金轉念一想,確實那些藤蔓攀爬的速度極為緩慢,和剛才的攻擊完全不同,那種感覺就像那些藤蔓的底部吊著什麼無比沉重的東西,莫金喜道︰「我明白了,古戈巴族人將這些東西鎖在湖底,令它們無法自由活動。」
卓木強巴微微點頭,莫金說得或許有理,只是有一點他不太明白,難道一千年前,古代戈巴族人就將這麼多東西鎖在湖底?按那段銘文理解,祭湖之主應該只有一個啊!
兩人自然無法知道,那些觸手之所以死死纏著柱子,並不是為了捕食它們,而是因為大量冰冷的湖水聚集在湖底,那位祭湖的主人是在是冷得受不了了,本能地向湖面靠近而已,只是由于身軀太大,即使在湖水中移動起來也十分地吃力。
眼前暫時沒有了危機,卓木強巴和莫金得以恢復體力,同時打量起這座大廳來。這座大廳和剛才的海底長廊比起來,顯然破敗了許多,經不起湖水的浸洗,牆壁和穹頂祭湖都是光禿禿的一片,露出原始的人工開鑿石窟的痕跡,不過它大氣!不管是大廳本身,還是屹立在湖中的那些巨型佛像,都有著奪人心神的氣魄,遙想當年大廳落成時,四壁佛繪完好,佛像描金塑蠟,整體燈火通明,湖心光照掩映,如果沒有這些扭來扭去的怪物,那該是何等的氣派!何況還有湖心中那根頂梁柱,周長接近百米的巨大柱子,也只有在這樣的大廳中才能看得見,若是在它光潔的四壁開鑿些小孔,那看起來就像一棟摩天大樓。
那些扭來扭去的「酷得不能再酷」到處鑽孔,四壁和佛像都被它鑽得不成原形,若沒有那些燭火照亮,在一片黑暗之中,卓木強巴和莫金都斷定自己無法幸免。
莫金好奇地走近一個火盞,看里面到底燃燒的是什麼物質,只見盞里竟然是一團固體,像一塊沒有融化的蠟,或一種凝膠物質,而它們的來源則藏在石壁內,有一個小孔不斷地分泌著這樣的物質。莫金用槍口挑起一點,那團凝膠就在莫金的槍口上燃燒,這種東西似膠凍狀,拉出來的時候扯起了細絲,看上去就像一根燃燒著的火棉線,而且隨著燃燒的過程,它們在不斷溶解,有一部分就化為液體,變成一滴水狀物,燃燒著滴落在地,變成一片火焰。
「這是什麼?」卓木強巴問道。
莫金搖頭︰「我也不知道,估計是某種可燃的固體,或許與地熱和火山能量有關,就像海底的可燃冰一樣,經過擠壓變形,在適宜的條件下就形成了一種可燃的固體能量。」
卓木強巴道︰「既然不知道就別研究了,我們現在應該想想,如何才能離開這里。」
「找到出路了?」莫金看了卓木強巴一眼,剛才他們繞著環道跑的時候,發現這個地方除了那些河道沒有別的出路,他們之所以始終沒離開大廳,就是因為那些河道都是流進來的,若沿著河道反向前進,那顯然是跑回去了,說不定再也沒有機會進到神廟的中心。
卓木強巴對著那根柱子道︰「看來只有那里了。」他的想法也很簡單,古人為什麼要修那麼粗一根柱子,顯然那柱子里面設置了通道,而整座大廳,除了那根柱子,就只能在湖底找尋出口了,而這座湖的湖底……卓木強巴連想都不去想它。有了這樣的念頭,卓木強巴便用電子望遠鏡觀察,結果符合他的預想,只是多了三道門。
莫金也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性,他接過卓木強巴手中的望遠鏡,但還有一個問題無法解決︰「可是,我們要怎麼過去呢?」
兩人先前在奔跑時,也看見了那些佣兵未用過的石浮萍,也想到了那是用來通往湖心的工具,可就算知道又如何,在當時的情況下別說通往湖心,就是靠近湖邊,對他們而言都是致命的。眼下情況同樣如此,雖說許多藤蔓纏繞上了廊柱,但還有許多藤蔓在湖中游弋,看起來就像無數黑色的柱子,快速地在湖中穿來穿去,時不時有一根柱子突然張開頭頂的口器,情形十分詭異。卓木強巴抬頭看了看穹頂的日輪輻射線條,詢問道︰「走上面如何?」
莫金大驚,道︰「你是說,懸吊攀爬?」懸吊攀爬,實是攀岩中最極端、最危險的方法,身體完全懸空,僅憑手指的力量抓住頭頂的縫隙,就算是手指力量再強的攀岩高手,以這種方式能攀爬一百米就算不錯了,看從他們這里到湖心的距離,那是相當地遠啊。莫金試了試一根通向火盞的輪輻,搖頭道︰「不行,以我現在的體力,不足以支撐著攀爬到湖心去,你要是掉下去了……」他看了看湖里面那些張著大嘴的家伙,憂慮道︰「那就有意思了。」
「難道我們就只能這樣看著?」卓木強巴有些怒了,將背包解下,問莫金到,「你還準備了些什麼工具?」
莫金苦笑著反問︰「你們又準備了些什麼工具?」
兩人無言以對,陷入沉寂。他們都沒有到過神廟,根本無法想見神廟是什麼樣的,他們準備的一些工具,對于探尋普通古建築是足夠了,可誰能想到神廟里竟然會有這樣的大廳,大得能容下一座湖。而那些古人竟然能飼養出這種奇怪的生物,現代的武器拿他們竟然沒什麼好辦法。莫金準備了鉤槍,不過繩子長度最多就兩百米,而且還不在這個背包里,卓木強巴有飛索,但他的飛索就算在平頂懸蕩也需要極高的技巧,像這種半球形的穹頂,飛索蕩出去之後,收索,再射出,根本就夠不著岩頂。
「你選好走哪條路了嗎?」莫金繞著環道走了一段,也注意到了四道門,便岔開了話題。
「嗯,」卓木強巴肯定道,「你看那石柱,三面都有野獸,只有那一面沒有,選那面空牆的右側門。」卓木強巴的第六感不可謂不強,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一條贖罪之路。
或許是受到卓木強巴那種肯定的感染,加上反正也要選一條,莫金也就默認了。那三面牆的怪獸是如此巨大,又是如此猙獰,哪怕不用望遠鏡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或許真的象征著某種邪惡的力量。雖然卓木強巴覺得其中某一幅巨大的雕像有些面熟,不過他把這歸咎于自己研究了太多密教佛像,那些密教的佛像和怪獸都比較猙獰,而且看起來也都差不多,莫金也有同感。
石屋沿著近三十度的斜坡向下滑移,一開始還較為緩慢,隨著時間的推移,移動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石屋里的人如同站在一台巨大的電梯內,隨著電梯的加速沉降他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加速帶來的摩擦令整個石屋的地板都在輕輕震顫,剛開始還能看見一些細小顆粒的跳動,隨著震顫的加劇就看不出那些顆粒在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飛機啟動時引擎旋轉的聲音。
向下的通道似乎無窮無盡,只有少數幾個人感知到他們又再以環道向下,他們感到了一種輕微的慣性偏移,亞拉法師默數著自己的呼吸脈搏,加上聲音波動的輔助,來判斷他們此時的速度。時速一百公里,兩百公里,三百公里,三百五十公里,還在加速,隨著石屋滑行的速度越來越快,法師察覺到他的心跳和脈搏也在加速,顯然這種速度已經超過了他的修為和傷情所能承受的限度了。法師看了看呂競男,呂競男面色鐵青,顯然是在調整自己的呼吸,以對抗這種不斷激增的速度,再看那些佣兵,他們的面色就難看了,有幾個已經到了惡心嘔吐的邊緣,唯一若無其事的似乎只有那個年輕人。
其實年輕人的面色也不好看,但與其余人不同,他並不是驚懼,而是一種憎惡,由于石屋頂部唄那些黑藤鑽出幾個孔,在加速前進的時候,便不時有些細沙從孔隙眾飄落下來。年輕人將細沙接在手中,輕輕的捻動,沙極細,極滑,像涂抹在臉上的粉餅,顯然古人用這些沙做幫助石屋移動的潤滑劑,不過在年輕人看來,出現這種人工磨制的細沙往往標志著,這個建築物中將出現那種他做不願意見到的機關。對于那種機關,年輕人也只能束手無策,他在心中暗罵著︰「中國為什麼要出個諸葛亮。」
石屋還在加速,尖銳的嘯聲越來越高,那感覺就像是在雲霄飛車下大斜坡,只是這個大斜坡顯得太長了,那些構成石棺的石片,終于經不起高速震顫,一一向外凸出來,不僅石棺,仿佛這件密閉的石屋也快要禁不起摩擦而散架了,每個人的心都懸在空中,在這種高速的情況下,一旦散架,屋子里的人將無一幸免。
那兩名握著槍的佣兵,手足早就震麻了,看著隨時都會散架的石棺,驚恐道︰「需,需要轉了嗎?先生?」。
年輕人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其余三個石棺,沉聲道︰「等一等,再等一等……」同時豎起耳朵,仔細聆听那刺耳的嘯聲,總算他們運道不壞,在石棺即將崩裂開來時,那嘯聲沿著逐漸遞增的反方向,又開始慢慢減弱,而那傾斜的三十度斜角也開始緩緩變化,很快恢復了平坦。
就在大家剛剛放松下來時,「卡啦」一聲,三座石棺同時散開,仿佛在提醒他們,雖然已經進入了平道,但石屋仍像子彈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前進著。
年輕人提醒站在最前面的佣兵道︰「往後站一些,小心會發生猛烈的撞擊。」那些佣兵一听,紛紛往後靠,「撲通」一下摔倒好幾個,卻是因站的太久,雙腿對抗那種震顫時有些失去了知覺。亞拉法師閉眼傾听,在逐漸減弱的嘯聲中,不時有「嗡」的一聲響起,不多久又有一聲。就像石頭在與某種金屬摩擦。年輕人也在注意听著那種聲音,同時心中默數著︰「十,九,八,,,,,三,二,一!」
最後一個數數完,「轟」的一聲巨響,石屋的前端轟然中開,整個石屋都是一震,生生停住了。屋里的人皆被震翻,連亞拉法師也未能幸免,唯有做好準備的年輕人站住了,可也沒穩住腳跟,接連退了七八步,撞上了石屋的後牆。
眾人哼叫著從地面爬起來,只見一個巨大的紡錘形輪子出現在破碎的牆洞中,剛才石屋就是與它正面發生了撞擊,將整面牆完全撞塌了,似乎猛烈的沖撞也破壞了那個紡錘形輪子的什麼機關,在將石屋撞停之後,巨大的輪子沿著另一條軌道緩緩地加速移動起來。
隨著巨輪的移開,年輕人快步走到了石室坍塌的那面牆之前,看了一眼,轉過頭對大家到︰「諸位,歡迎來到帕巴拉!」接著,年輕人跟著巨輪移動,讓到了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