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墓物語之活捉守墓人 第十七章 正面交鋒 作者 ︰ 七七試十九

福六一听這話,如茅塞頓開似的拍了自己腦門一下,說道︰「對呀,能對付守墓人的方法就是對策,我怎麼光想著拿項鏈要挾他,卻沒想到用其他的方法來對付他。多虧王兄弟你當頭棒喝,詳加指點。」說著,竟然喜笑顏開地沖王昌雙手抱拳,不住道謝。王昌向來喜歡別人對他恭敬,見福六這般真誠相謝,也就仰著臉坦然相受,只是他心中暗自納悶,自己隨口說的兩句廢話,怎麼就能指點眼前這位精通風水術數的福六,令他受益匪淺?

福六從包裹里取出了一個麻黃色瓶子,如同一升多容量的百事可樂瓶子大小。瓶蓋是軟木塞,砰的一聲拔開,大家便立刻聞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福六提著瓶子,朝王昌說道︰「多虧你提醒,我才能想起這瓶僵水,所以,你應該帶頭喝下這第一口僵水。」說完,把瓶子塞到了王昌手中。

王昌接過瓶子,湊到鼻子下聞了聞,皺著眉頭說道︰「這里面是什麼玩意兒,餿了吧嘰的像泔水一樣。」

「太陽未出時在山里灌多半瓶山泉水,把獾油火燒掰碎成細塊和黃黍米摻勻,泡入這半瓶水里,泡上三天,再往里面加上鬼刺針灰和符灰,就成了現在的僵水了。」胡三道。

「這還能喝嗎?酸溜溜的都快漚成醋了,要是能來個紅燒豬蹄,把它當醋蘸著吃還差不多。」王昌又聞了一下瓶子說道。

「想什麼呢你,這僵水的配方好多人做夢都想知道,做夢都想嘬幾口嘗嘗,可他們還沒這機會呢。咱們十個人當中,論年齡輩份,學識見聞,勇氣膽量,怎麼著也輪不到你先喝這第一口,若不是你提醒了福六,你哪有資格喝這第一口?不喝就趕緊給我拿來,我巴不得先喝呢。」胡三邊說,邊伸手過去奪王昌手里的瓶子。

王昌扭著身子,用手護住瓶子,說道︰「憑什麼給你,瞧你眼饞嘴饞的樣兒,你當這僵水是隨隨便便就能喝的嗎?」說著,連忙把瓶子湊到嘴前,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伸手抹抹嘴,又張嘴吧嗒了幾下,才將瓶子遞給了福六。

福六接過瓶子,讓我們伸出雙手,朝我們每人的手心里都倒了少許僵水,吩咐大家把手里的僵水用手心使勁搓,直到把僵水搓干,手心搓得發熱為止。他自己則用大拇指堵著半個瓶口,把瓶子里的僵水均勻地灑在了白色棺槨周圍,用瓶子里流出來的僵水繞著棺槨畫了個圓圈,把棺槨包在了圓圈里面。

王昌眼見福六手中瓶子里的僵水全都灑完了,瞪著眼迷惑不解地問道︰「你們……你們不喝僵水嗎?」

胡三樂了,笑嘻嘻地說道︰「這是你一個人的榮耀,我們哪兒有這等福氣喝呀。」

王昌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上當了,尋思這僵水不像是用來喝的,像是用來洗手潑地用的,便不住地盯著福六看,希望福六能過來對他解釋幾句。福六卻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蹲在包裹旁,在里面翻找著東西,全然沒有覺察到王昌那充滿疑惑和質問的目光。

到後來王昌才知道,原來這僵水也是盜墓人必不可少的裝備之一。每逢清明,農村都要上墳,給故人燒些紙錢冥幣,燒完後一定要用僵水圍著紙錢冥幣的灰燼澆上一圈,這樣,陰間的人才能收到燒來的冥幣。燒紙錢用的僵水算是一種很簡單的僵水,一碗井水里面泡些剩飯餅干就能用了。法師神婆們用的符水也算是一種僵水,水面上飄著香灰符灰,水底沉著不知名的藥材。而福六拿出來的僵水里面不僅有黍米、獾油火燒,還有好幾種鎮物和中藥。傳說中獾油火燒是守墓人最愛吃的美食,守墓人長期待在墓里,能吃到的葷食就是捕食偶爾把洞掏至墓穴附近的花臉獾和蟒蛇。蛇肉雖然同獾肉一樣鮮美,但畢竟屬于陰氣太甚,對于久居墓穴的守墓人來說絕不是滋補佳品,所以守墓人更青睞于油乎乎的獾肉,所以守墓人一聞到獾油的味道,立刻就會變得饑腸轆轆,眼花腿軟。而僵水里面的鎮物和符灰則用來消除墓內的詛咒。

盜墓人所用的僵水是按著一代代流傳下來的古老配方泡制的,其消除墓里詛咒的功效並不是很明顯,甚至還沒有福六給雯雯戴在手指上的,用樹枝編成的指環的效果好。所以,福六不止一次地想把這個又佔地方又沒用的麻黃色瓶子從包裹里清除出去,但是始終沒有扔出去,因為盜墓人包裹里的每一件東西都是有用的,是有說法來歷的,是有備無患的。福六他們六人除了劉德義沒有專門屬于自己的包裹外,五人都有自己的包裹,其中要數範氏兄弟的包裹最大,里面的東西最多,最稀奇古怪;胡三的包裹最小,里面只有一件蛤蟆衣。所以,胡三每次都得幫範氏兄弟背包裹,久而久之,胡三對此事的抱怨聲比範氏兄弟包裹里的物件還多。

有時候傳說中的東西也是必不可少的,就像大家過年燃放的鞭炮,傳說中就是為了對付一只叫年的怪獸,你可以不信,但是你不可以從備年貨的清單里劃去。北京禁止燃放鞭炮多年後又重新允許市民燃放鞭炮,可見傳說的重要性。

王昌是唯一喝過這種僵水的盜墓人。據福六講,僵水很多人都喝過,譬如神婆神漢跳過神後,就會讓人們喝下僵水,只不過里面沒有鬼刺針、鎮物和獾油火燒這些東西罷了,但是可以保證喝完後絕不會拉肚子。

福六平日里待人接物最是規規矩矩,規矩得有些刻板。但是他會在別人最出其不意的時候搞惡作劇,就像今天這樣讓王昌喝下僵水。他的話一出口,胡三等五人就立刻明白他是在玩惡作劇,因為他們也時常被福六捉弄。人是很奇怪的動物,自己上過當後,便巴不得其他的人也上一大當,所以胡三他們心甘情願地在一旁配合著。與其說胡三他們煞有介事地在一旁配合是為了福六,滿足自己的惡作劇心理,還不如說是他們是在討好福六,自己今天表現好一些,以便日後福六開玩笑的時候能放過自己。因為福六開玩笑的造詣比他對風水的造詣還要深厚,別人開過玩笑後大家最起碼能明白是在開玩笑,但是福六開的玩笑你絕不會相信是個玩笑,你會以為是福六陰差陽錯地犯了個無關緊要的錯誤,你還會湊到福六面前不住地安慰他。福六曾經說過,如果他生活在戰國年代,他開玩笑的功夫就能充分得以施展,他會開堂授課,招收幾千名學生,學期結束後選成績最好的七八十人傳授搞惡作劇的真諦。

所以王昌雖然心里隱約覺得像是上當了,但看到福六一本正經一臉嚴肅地蹲在包裹邊忙乎著,也就打消了上當的念頭。只是到了後來,經常向我和韓生游說僵水的美味,說僵水的味道酸中埋著少許黍米的甜香味,少許獾油的脂香味,少許鬼刺針的花香味,少許符灰的檀香味,這些香味都埋藏在淡淡的酸酸的發酵味中,需要仔細去品味才能感悟出這其中的味道。但是無論他怎樣說,我和韓生始終堅信,僵水是不能喝的。

回過頭來說我們,其實這僵水放在手上也不是很舒服。雙手使勁地來回搓著手心里的僵水,直到手掌發燙,水分完全蒸發為止。這時候的手掌,就像剛剛撕扯著吃完了一只燒雞,找不到香皂,只能用清水洗過的手掌,黏糊糊的仿佛能將手指粘合在一起。福六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從包裹里拿出來一個紅色小皮袋,就是不久前常二拿出來過的那個紅色小皮袋,小心地用青銅刀尖從里面挑出少許粉末,磕在眾人的手心里,催促著大家把粉末均勻地涂滿手掌。黃紅色的粉末便緊緊地粘在了大家油膩的手掌上。

王昌邊搓動著手,邊問福六︰「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冰冰涼涼的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爽身粉一樣,剛才已經在手里搓過一次了,到底能起什麼作用?」

福六手一擺,說道︰「少問多做,把你的羊蹄子遞給我。」

羊蹄子同面前的棺槨一樣,通體銀白,外固內空。棺槨里面有空間是為了安放亡人,羊蹄子里面為何也是空空的?福六接過王昌遞過來的羊蹄子,轉動六稜,轉到有六個字的一個稜面朝上時,伸出拇指緊緊按住中間的兩個字,另一只手捏著羊蹄子分叉回鉤的一端,往上一提,分叉的兩個扁鉤子立刻向兩側彈開,露出了一個細小的洞口。緊接著又握著扁鉤子向一側旋轉起來,就像擰螺絲一樣把羊蹄子一端擰了下來,最後用手指拔出藏在羊蹄子里面的一根烏黑色的圓管。

範五從包裹里取出個盒子放在地上打開,取出了一個金屬罐包裝,外形如柱狀眼藥水瓶東西,小心地塞進了管子里。

王昌又忍不住問道︰「羊蹄子里面怎麼還有這樣一根黑管子?做什麼用的?」

範五邊忙著手里的活兒,邊說道︰「這倒是能告訴你,黑管子就像槍膛,我剛才放進去的是一罐高濃度的壓縮氣體,用它可以推射出黑管兒里的鋼彈丸,別看體積小,威力卻絲毫不亞于小口徑手槍。當然是近距離發射,有效距離差不多20米,超出這個距離就沒殺傷力了。黑管里的鋼彈丸只有60顆,一罐壓縮氣剛好能夠把它們發射完。我把里面的安全栓打開後,你就要注意了,不要將羊蹄子分叉的一端對準自己人。另外,別沒事亂發射著玩,填充壓縮氣罐容易,但往里面填裝彈丸卻很是費事兒,手工幾乎不能將彈丸填進黑管里,所以要記住節省彈丸。」

王昌看著範五接過其他人的羊蹄子,熟練地拆卸,裝填,自然是忍不住嘖嘖稱奇。一旁的韓生卻開口問道︰「為何不用羊蹄子尖銳的一端發射,而要用分叉的一端發射呢?」沒等範五開口,王昌便接口說道︰「尖銳的一端最前面如同針尖,自然容不下發射的洞口,這麼簡單的道理還用問嗎?」

範五笑著說道︰「這倒不是主要的原因,前端尖銳我也有辦法讓它能發射彈丸。主要的原因是,不論你把尖銳的一端對準誰,他都會對你心生戒備,這是自然反應,可你把扁扁的回彎的一端對準他時,雖不能說他對你沒有戒心,但最起碼他對你的戒備之心會大大地降低。」

王昌嘆道︰「真是服了,這麼短短一截的羊蹄子里面,竟然有這樣的機關,若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我都不會相信。還是咱們的老祖宗聰明,竟然流傳下來這樣精巧的工具。」

胡三喊道︰「嘿,嘿,說什麼呢你,管誰叫老祖宗?古人發明了這羊蹄子是不假,但那都是實心的,是範五自己琢磨著打造出這款空心的羊蹄子。你可真夠笨的,還懶得動腦去想想,別說你老祖宗,就是你爺爺那輩都沒見過壓縮氣體。你若喜歡認範五做你老祖宗那是你的事情,別把我們給捎帶上。」

王昌這才回味過來,連忙給自己打圓場說道︰「我是說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東西,在咱們這一輩被發揚光大了。現在這社會叫什麼知識什麼大爆破年代,連人都能變性別,連人都能被復制,還有什麼造不出來的。」

「呵呵,那叫知識大爆炸,不是爆破。是克隆,不是復制。」雯雯抿嘴笑道,又拿出自己那根筷子般粗細長短的羊蹄子問道︰「對了,範五叔叔,我的這根羊蹄子里面有沒有機關?」

範五樂道︰「你還真當我是魯班轉世,或者是007里那個研究機關的博士呀,這麼細小的羊蹄子你讓我怎麼給你裝機關?」

常二看著雯雯手里的羊蹄子說道︰「你的這幾位叔叔,其實就是比普通盜墓人經驗豐富些,又肯多動腦子去思考,花時間去鑽研,才在這行里出頭露臉。所以你千萬不能像看大片里驍勇英俊的主角那樣看待你叔叔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那都是編出來騙觀眾的,或者是編出來騙領導的。

譬如咱們能發現身處的這座奇異之極的墓穴,運氣的成分要佔到百分之九十八以上,若不是王昌他們自幼生活在這里,又恰好遇上了你叔叔,怕是我們再輪回幾世也找不到這里。」

說話工夫,範五已經將大家的羊蹄子全都裝上了壓縮氣罐,又把黑管子塞回了羊蹄子里面,招手把我們三人聚在一塊,告訴我們如何發射。羊蹄子只有三個字的一個稜面,按下第一個字就算是打開的保險裝置,羊蹄子處于隨時可以發射狀態,按下第三個字,便能發射彈丸。

這樣的羊蹄子握在手里,會讓人有種藐視一切的沖動,你會覺得守墓人在羊蹄子面前,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

至于如何把守墓人引出來,把他從陰暗的角落里引到大家的手電光束中,然後用羊蹄子對準他,這就是福六的事情了。沒人會去問他有沒有想到合適的辦法,因為大家都知道,福六一定有辦法把守墓人引出來。

福六看著雯雯手里的羊蹄子,說︰「上陣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你就在這里等著我們的好消息。」

「不,我不要一個人待在這里,我要跟著你們一起去。」雯雯立刻反駁道。

「這樣不行,看看你手里的羊蹄子,好好想想,八路軍打仗的時候,會允許手拿管弦樂器的文工團上前線嗎?會允許扛著比自己個頭還高的紅纓槍的兒童團上前線嗎?听話,好好在這里待著。」福六說道。

雯雯臉色立顯蒼白,比旁邊的棺槨還要白,淚珠子開始在眼眶里打轉,就像花瓣上的露珠被晨風吹動。

「要不,讓韓生留下來陪著你。」福六顯然怕看到女孩子落淚。

但是韓生卻不怕,他急忙擺手說道︰「不,不,我不能留在這里,我得跟大家一起出去,要留就讓王……就讓他留下。」韓生用手指著我說道。

大家注視著我,等著我答復。

手中的羊蹄子里有60顆彈丸,我希望每顆都能射向守墓人,但是現在,雯雯掉下來的一顆淚珠卻射中了我,晶瑩剔透的淚珠遠比彈丸的威力還要大,更別提那個什麼丘比特的玩具弓箭了。所以我走近雯雯身邊,朝福六說道︰「我留下!」

福六緩緩地沖我點了點頭,朝眾人一揮手,說道︰「咱們下去吧。」

就這樣,我和雯雯站在台階上端,目送著大家拎著羊蹄子走出了門洞,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電光驅走他們身後的黑暗。

等他們全都走出門洞後,便傳來福六斷斷續續的喊話聲︰「……那個女孩和扯下你項鏈的小子都留在上面……我們要出去了……」

雯雯一听這話,伸手過來緊緊攥住了我的胳膊,濕漉漉的手不住地顫抖著。雯雯是女孩,女孩子大都膽小,且多猜疑。但我是個已經開始刮胡子的小伙子,自然不能像女孩子那樣胡亂猜疑;更何況我還是一個盜墓人,一個能把性命交給伙伴的盜墓人。

雖然我不會懷疑福六此話的用意,但心底還是浮上來一絲懼意。這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我會主動站出來陪著雯雯,卻偏偏先問韓生。莫非他是擔心我想起守墓人說過要讓我和雯雯留下來的話不成?總之,福六行事總讓人模不著頭腦,總讓人覺得高深莫測。

但是可以放心的是,他絕不會出賣自家兄弟。

果然,在福六喊了幾遍後,隱約傳來那個守墓人尖細的聲音,仿佛在和福六交談,又過了一會兒,尖細的聲音靠近了些,像是走近了福六他們。猛然間,尖細的說話音忽然變得嚴厲起來,像是在大聲訓斥,然後是胡三忍著痛楚的怒喝聲,王昌大聲喊疼的聲音,接著便听到守墓人慘叫一聲,和一陣噗的悶響聲。

我焦急地跺了幾下腳,本想著沖下去,可雯雯嚇得花容失色,緊緊地抱著我的胳膊不放,正想跟雯雯說我去去就來,卻見門洞中閃出一條人影,飛快地朝我和雯雯這邊躍了上來。

人影躥到台階中間時,一張煞白的臉在我的目光中晃了幾下,居然是那個守墓人!我急忙擋在雯雯身前,朝下探著羊蹄子,對準守墓人正待發射,卻見人影左右搖晃幾下,已經飄到了我的身旁,手中的羊蹄子被一股大力高高托起,然後就看到一個肩膀緊緊貼在自己的右胸,自己和雯雯被這個肩膀頂得踉踉蹌蹌地朝後退,握著羊蹄子的手臂想放卻放不下來,因為這個肩膀正好卡在右胸腋下,手臂像被繩子吊在空中一樣難受。

我和雯雯就這樣被守墓人用肩膀撞得往後退,腳像不听自己使喚了似的,配合著守墓人肩膀上發出來的力道,一腳趕著一腳朝後退。一直退進了銅牆壁里邊,我才反應過來,把羊蹄子交到左手,用鋒利的羊蹄子尖朝守墓人的肩膀上扎了下去。

眼看著羊蹄子就要扎進肩膀,卻見肩膀猛地朝後一縮,跟著使勁撞上了我的胸口,我頓時便覺得自己像小時候蕩秋千那樣朝後騰空飄了出去,伴隨著胸口的一陣疼痛和雯雯在我身後的驚叫聲。

我和雯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是我卻沒覺出多少疼痛,因為我和雯雯朝後摔出時,雯雯貼在我身後,摔倒在地的時候理所當然是她先觸地,我只是摔倒在了她的身上。為此我深表無奈,因為當時只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自己被守墓人撞得身不由己,剛想起雯雯還在身後時,就已經摔在了雯雯身上;為此我深表自責,作為一個男人,竟然沒在向後摔出的時候迅速作出反應,把雯雯抱在胸前,改為我先著地,雯雯摔在我身上,即使做不到這點,至少也應該撥開雯雯;為此我深表後悔,因為在以後漫長的日子里,雯雯每當想起現在這一幕,便會握起小蠻拳,不停地砸在我的肩膀上,還不許我辯解;為此我深表……

摔倒後,我急忙翻身起來,扶起嘴里已經不再喊疼,咬牙硬挺的雯雯,看到她疼得額頭都滲出了冷汗,我這心中的怒火那才叫一個難耐,轉身端平羊蹄子,對準了守墓人。

守墓人卻完全不理會我在發怒,雙臂直直地垂在身子兩側,腳下卻朝著地面一腳一腳地使勁跺,每跺一腳,雙臂便來回地晃蕩,像是月兌臼了一般。

他如果正面看著我,我會毫不猶豫地賞他幾顆彈丸,可偏偏他臉朝著門外,背對著我,這便讓我猶豫了一下,我一向認為,背後朝人下手是極其見不得人的事情。

守墓人又使勁跺了兩腳,我和雯雯便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門洞下面竟然升起來一堵小牆壁,緊緊貼著兩邊的銅牆壁向上不緊不慢地升起。

門洞只有將近三米多高,等我和雯雯意識到升起來的這堵窄窄的牆壁會把這里完全密封時,這堵牆已經升到了守墓人腰部的位置。

我二話沒說,一只手攔腰抱起了雯雯,一只手用羊蹄子對著守墓人,快步朝著門口走去。剛走幾步,就見守墓人橫著跳了起來,落在門前,擋住了去路。

「走開!趕緊滾開!」我用羊蹄子指著他,沖他吼道。

那張煞白的臉抽動了一下,從灰白的嘴唇里鑽出來一句話︰「晚了,你們出不去了。」

他身後的牆還在繼續上升,牆的兩側摩擦著原有的牆壁,發出尖銳的吱吱聲,如同守墓人說話的聲音。

我的拇指用力按了下去,手中的羊蹄子輕微一晃,一顆彈丸激射而出,眼前並沒有看到彈丸劃出的銀光,只看到守墓人的肩膀劇烈顫動,身子朝後退了幾步,隨即又朝前跨上來幾步,白森森的臉上竟然浮出一絲笑意︰「晚了,你殺了我也出不去了。」

確實晚了,他身後的門已經升上來有一人多高了,容不得再有絲毫耽擱,否則肯定就出不去了。我沒有再朝守墓人發射彈丸,因為我發射出彈丸後才看清楚,他肩膀前的西服上已經有好幾個窟窿了,紅色的血液正從里面滲出來。我抱著雯雯急急地朝他走過去,快踫到他時,向旁邊橫跨了一大步。「日,***變態佬,惹不起你就躲著你,我繞著你走總行吧。」我加快了腳步,瞥了他一眼,心里想道。

我剛繞過他兩步,就見腳前橫伸過來一條腿,一條腳上穿著繡花抓地靴的腿,卑鄙的守墓人,早料到你會來這一腿給老子下絆腳。雖然我抱著雯雯,但還是向上躍起了足夠的高度,躲開了守墓人絆過來的一腳。守墓人卻沒料到我能躲開,並且躲得干淨利落,輕盈瀟灑。這不僅出乎他的意料,更讓他有些惱羞成怒。我听到他在身後怒哼一聲,心知不妙,原本應該朝側方躍出,躲避他背後襲擊,但看到門洞就在眼前,門洞下升上來的牆已經過了頭頂,就顧不得身後了,咬咬牙,使勁朝前跳了過去,朝雯雯說道︰「我把你拋過去,你看準牆頭,扒住就別松手。」

話音兒沒落,上便重重地挨了一腳,身體朝前撲出,借著撲出的力道,我把懷中的雯雯使勁朝門洞拋了過去,自己滾落在地,打了幾個滾撞在了剛剛升上來的牆上。手里的羊蹄子也當的一聲撞在牆上,竟然激起了幾顆火星。

拄著羊蹄子翻身起來,我看到守墓人往後退了幾步,瞧他那意思,像是需要一段助跑的距離,然後才能跑過來躍起,踢中爬在牆上的雯雯。

我盯著他,說道︰「你敢跑過來,我就殺了你個***。」這句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聲音冰涼冰涼硬邦邦的,像是遠古冰川上的冰稜錐。我想他如果跑過來,也許我真的會將之射殺。

幸好他沒敢過來,他看著我站在雯雯身下,伸出一只手把雯雯的腳放在我肩膀上,然後看著雯雯翻上牆頭,伸下手臂,沖著我喊「快上來,快上來」。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我。因為他知道我已經不可能出去了,雯雯的身體快要被上升的牆壁夾住時,才哭泣著縮回手臂,跳了下去。

我听到雯雯跌落在牆外的聲音,然後是胡三他們跑上來喊叫的聲音,然後是上升的牆壁頂死的聲音,然後是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最後,能听到守墓人的呼吸聲。

門外傳來  的砸門聲,聲音持續不斷。那一定是王昌,只有他才會這樣不停地砸門。他希望能將銅門砸開,他是一片好意,但是他卻忘記了我身處的地方四周皆是銅牆,如同身在一個巨大的銅鐘里面,砸門聲鑽進來,在這個空間里嗡嗡巨響,我能感覺到自己的頭皮在隨著耳膜一起跳動,腦子被巨大聲響震得昏昏沉沉的,心里卻火燎似的抓狂。

這里也許真的是個鐘,巨大的喪鐘。外面的伙伴不像是在救我出去,更像是在為我鳴起喪鐘。

但我卻發現,對面的守墓人顯得更為懼怕這嗡嗡回蕩的巨響,每一聲都能令他原本毫無表情的白臉,淌出一波令人憐憫的驚恐,如果他的胳膊能听使喚,一定會緊緊地捂住雙耳,可惜此時他的胳膊像掛在身體兩側的兩條臘腸,他的胳膊一定是剛才被福六他們擊傷的。但是我的胳膊卻很正常,能在緊緊捂住耳朵的同時,還能把羊蹄子夾在腋下。

我忽然覺得守墓人很可憐,他的眼神里不僅有恐慌,還有躲避,他的眼光努力地躲避著我,不想看到我用雙手捂著耳朵的樣子。這種眼光我以前見過,那是在縣城里,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下崗後一直在申請低保,一直沒批下來,這讓他認為申請低保比申請奧運會還困難,當他最後一次被拒絕,決定不再申請時,看到那些開著嶄新小汽車來領取低保金的人,那時的目光就是這樣的。

砸門聲終于停了下來,守墓人臉上的痛苦表情也隨之散去,死魚眼一樣的眼楮靜靜地看著我。我一邊注視著他的舉動,一邊用眼角的余光查看地面,看他剛才抬腳使勁跺下去的地方。地面看不出絲毫異常,我抬腳使勁跺了幾下,周圍沒有任何反應。

「別費力了,這是斷龍石的鼻祖,你找不到開啟它的機關,因為開啟它的機關根本就不在這里面。」守墓人說道。

「你的胳膊抬不起來,我隨時都可以置你于死地。」本來我想說,我隨時可以殺了你,但是話到嘴邊卻改了口,換了個听上去含蓄一點的詞,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雯雯的影響。

「你絕對不會殺我的。」

「我若是不殺你,你就能開門讓我出去?」

「我沒法開啟它,我說過開啟它的機關在外面。」

「那你憑什麼說我不會不殺你?」

「不殺我,至少還有一個人能在這里陪著你;殺了我,你就會陪著一具尸體。」

我無語,因為他說的有道理。沉默片刻後,我又說︰「你一定能把它開啟!你開門,放我出去,我們保證不拿這墓中的任何東西,並且立刻從這里消失,有生之年每逢清明都來這里燒紙。」

「你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我是決計不會放你出去的。」

「逢年過節,或者每月的初一十五,我們都會給你送來新鮮的蔬菜水果、禽肉蛋貝,換洗的衣服被褥。」

「接下來呢?你是不是該送我筆記本,大片影碟,全自動按摩椅,防風濕護膝之類的東西?」

「你喜歡什麼東西,需要什麼東西,盡管說,我們一定給你送來。」我想都沒想,隨口答道,可是話一出口,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不是說好了活捉守墓人,逼他交出墓內埋藏的寶物嗎,現在守墓人就在我眼前,胳膊都快殘廢了,我手里還拎著能發射60顆彈丸的羊蹄子對著他,怎麼自己倒先軟下來了?

于是我又補充道︰「這是咱們河水不犯井水,和平解決的方式,如果你執意頑抗,以卵擊石,那肯定會喪生于羊蹄子下。而我,會悠閑地盤腿坐下,抽著煙,等著我的伙伴鑿開個洞接我出去。要知道我伙伴里有一個是搞隧道工程的,再厚的山都能鑽出個洞,何況這堵薄薄的牆。」

說罷,我便掏出煙來,點燃一支,使勁抽了兩口,徐徐地把煙朝他吐去。

他沒接話,靜靜地看著漸漸淡去的煙霧,等了一會兒,見他還不吱聲,我又說道︰「你這樣不吭不哈的更不是辦法,我外面的伙伴遲早會進來,你也遲早會成為我們的俘虜。」

我不是在提醒他會成為我們的俘虜,而是在試圖把他對我的敵對態度消解一些,因為說這句話之前,我已經迅速地考慮了一番,面前的守墓人不像是愚笨之人,這樣耗下去他會有一個什麼樣的結果,我想他應該能自己作出推斷。所以我把他能自己想出來的結果主動地告訴他,會讓他消除一點兒對我的戒備之心。這就像大家去買電腦的時候,商家主動告訴你,買電腦送贈品不合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如講個實實在在的價錢劃算,你听听這話有無道理?會不會覺得商家是在為你打算?當然,我並不懂什麼談判技巧,只是在中關村閑逛時偶然听到商家這麼說,覺得這話里埋伏的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厲害,所以印象比較深刻,現在照葫蘆畫瓢搬了出來。

眼前的守墓人像是識破了我的小伎倆,嘿嘿地冷笑兩聲︰「俘虜?誰是誰的俘虜還說不定呢。你忙活了一晚上,在這下面轉來轉去地最後被我困在了這里,雖然你手里握著武器,但那也不能證明我是你的俘虜。」

這下該輪到我沉默了,確實如此,雖然我手里的羊蹄子可以隨時射出彈丸,手里的手電可以晃得他睜不開眼楮,但這又能如何呢,不是照樣出不去嗎。

「這里上上下下都是厚厚的銅牆,別指望你的伙伴能用蛤蟆衣前的兩只爪子挖出個洞來,也別指望你的同伴能找到開啟銅門的機關。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你的伙伴趕緊返回地面,去買乙炔氣、氧氣、割槍,用這些東西倒是可以把牆壁燒出個洞,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不到三個小時就能做到。」

「那咱倆就坐下來等三個小時,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不知道他說這話的用意是什麼,又不肯在嘴上落下風,只好隨口這樣答道。

「好吧,我听你的,咱倆就坐下來等上幾個小時。」說完,守墓人往下一蹲,想要坐下去,可他的胳膊偏偏又不能動彈,自然會影響到身體的協調,別別扭扭地坐不下去。他抬頭沖我說︰「我的胳膊被你的同伴打傷了,不能動彈,你能過來搭把手,扶我一下嗎?」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少來這套。」

「唉,現在的盜墓人怎麼淪落到這種地步了,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那我只能試試自己坐下去,也不知道這被打斷的胳膊該往哪兒擱……」守墓人的口氣就像火車站旁邊職業乞討的壯漢,扭著脖子打量著自己的斷胳膊,又嘆了口氣,勉強坐了下去,快挨上地面時,身子還是失去了平衡,朝一側栽倒了下去。

這看起來很滑稽,剛才還生龍活虎拳打腳踢的守墓人,怎麼席地而坐這麼簡單的動作還能摔倒,雖然胳膊不能動彈,但還不至于連坐都不能坐穩了。這家伙一定是故意裝出來的,想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把我引過去,然後忽然踹我一腳,我想我識破了他的用意,所以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他拙劣的表演。

守墓人摔倒後,竟然像皮球一樣朝著側後方連著打了好幾個滾,並且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越滾越快,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躲到了白色棺槨後面。

我心里暗暗地罵了一句,自己也不知道是在罵這個狡詐的守墓人,還是罵自己的疏忽大意。但是又不敢快步跑過去,這個家伙說不定正等在棺槨後面,踮著腳準備偷襲我,所以只能橫著移動到牆壁附近,貼著牆壁緩緩朝前走,始終與棺槨保持著一截距離。

棺槨後面傳來了跺腳的聲音,同剛才守墓人開啟機關時跺腳的聲音一樣,不知道這家伙想干什麼,不知道他會不會開啟其他的機關,但是可以肯定決計不會是要開門把我給放出去。沒等我朝前走幾步,就听到轟的一聲,棺槨後面的牆壁上露出個門洞,和進來時的門一般大小高低。然後看到守墓人的背影一閃,躍了進去。

我想都沒想,拔腳追到門洞口,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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