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鄧終于弄明白我為啥站在那兒,僵硬著身子一動不動的原因,竟然也是踫到了意外,頓時停止了腳上的動作,小心地從我手里模索著拿走了打火機, 嚓——
一點火苗閃閃爍爍,搖擺不定。
幾乎同時,我和老鄧的目光都被他的腳下所吸引。一具尸首橫躺在地板上,赤果著胸口被開了膛。而老鄧的半高腰軍靴,已經插進了尸首的胸腔中,卡在兩根白骨間動彈不得。尸首的頭發亂蓬蓬地攤在腦後,看模樣是個中年男子。
老鄧以前沒少和尸體打交道,所以這一幕倒是沒有嚇住他,只是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拼命把腳抽出來,不停地在地上亂蹭,鼓著腮幫子直喘粗氣。
看到腳下的尸首,我卻是吃了一嚇,覺得異常惡心,不自覺地想往後退。哪成想頂住我後背的東西,竟然順著我的方向,也往後頭躲了開去,就跟粘在我身上一樣。我一感覺不對,立刻停子,卻听身後咕咚一聲,有什麼東西摔在了地上。
我急得滿頭是汗,沖著老鄧嚷嚷︰「你倒是快點啊,瞅瞅我背後的是啥東西?可別也是這麼惡心的東西!」
打火機的火苗飄忽了一下,被我倆帶動的氣流給吹滅了。老鄧趕緊再去 嚓那個打火機,卻沒打著,只好嘟噥著說︰「你這打火機是不是沒油了?」
我急不可耐地搶過來使勁甩甩,一下就打著了火,往身後一照,不由和老鄧一起叫出了聲︰「啊!?」
原來我倆不知道啥時候已經走到了那個桌子跟前,而我就不偏不倚地剛好踫到了那張桌子旁邊的椅子,把椅子給踫倒了,連同上面的人一起滾翻在地。
我用腳尖把滾翻在地上的人撥了一下,不出所料,果真是鐘教授這可憐的老家伙,雙眼無神地大睜著,空洞得沒有一絲表情。
桌子上的油燈不知何時早已熄滅,看來我倆誤打誤撞,竟然破解了這個詭異的謎團,倒退著來到了可疑的桌子跟前。
不過,此時不是去追根究底的時候,我倆的好奇心集中在這兩具尸首上。
老鄧瞅著地上惡心的尸首,辨認了一會兒說道︰「這人我認識,就是我一路跟著的家伙,也是進到你房間里模東模西的家伙。」
老鄧也是見慣了各種恐怖場面的人,說完竟然彎腰去仔細查看那尸首,用不理解的語氣跟我說︰「這人怎麼會死在這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我逃出醫院後他曾經帶隊追捕過我,並且肯定是有背景的人,整整半年才停手不追……我現在聞到他身上的藥味,絕對是治我病的藥味。真是奇怪,怎麼剛才一直都沒有聞到呢?」
我也皺著眉頭問道︰「看得出這人怎麼死的嗎?死了多久?」
老鄧再次彎下腰去仔細看了一下說道︰「這胸膛給破開了,不像是刀劈的,豁口里邊好像有啥東西?……我模模看……媽的,是頭發!……不對,是猴毛!!」
老鄧站起身不停地甩手。我也看清楚這人的胸膛被老鄧踩進去之後,顯露出啥內髒都沒有,豁口處露出一卷卷的動物毛發,濕漉漉地黏成一縷縷,極其惡心。我扭轉頭說道︰「別管他了,看來這人的死,和這個鐘教授有很大關系!咱們還是趕緊撤退,此地實在不宜久留。你這家伙,怎麼就那麼確定是猴毛呢?」
老鄧嘀咕道︰「我在老家耍過猴的,熟得很,一模就知道。」
打火機已經變地滾燙,我趕緊把桌子上的油燈再次點著。頓時周圍變得明亮許多,亮堂了就覺得心安,讓我急于撤退的陰暗心理減弱不少,搞他個水落石出的念頭又浮了出來。
鐘教授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面色灰白,嘴唇發青,看不出來哪里有傷痕。
我親自動手,先去模他的褲子口袋,那個酒壺是我非常牽掛的東西。誰知道我把鐘教授的渾身口袋模了個遍,都沒發現酒壺的蹤影,找找地上,也沒有那個亮晶晶的酒壺。
我嘆口氣站起來,心里很是煩悶,差點把老命都丟在這里,卻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想想不對,我停下腳步說道︰「先別急,我看咱們應該已經破了這里的什麼圈套,不管是鬼砌牆也好,還是什麼八陣圖之類。既然破了,就沒啥危險,咱們還是再看看,至少得弄清楚地上的人和鐘教授是怎麼回事。要知道很快就會被公安封鎖現場的,到時候咱們再想搞清楚就難了。」
老鄧遲疑了一下︰「那行,听你的。」
我倆圍著桌子和尸首轉了幾圈,又把鐘教授的衣服解開查看死因。渾身沒發現一點傷痕,依然看不出鐘教授是怎麼死的,像是凍死,又像是窒息死的,而地上的尸首就肯定是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利器劈開胸部而死。
我不死心地瞪著鐘教授的臉,心里嘀咕,這位老兄,連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想給你報仇雪恨都沒辦法,那酒壺的下落更是無從查找,起碼給我點線索也好啊。
不是我冷血,而是自從發現自己是個炙手可熱的實驗小白鼠之後,對于老鄧就多了很多親近,看到其他普通人類的心腸就變硬了許多,我想老鄧恐怕也有這種想法。
我正在為自己的內心變化感慨萬千時,突然看到鐘教授的嘴唇,似乎輕輕動了一下!
這個突發情況,讓我大喜過望,看來自己沒有白白嘀咕。因為鐘教授已經死得透透的了,身子都涼了。這嘴唇輕輕一動,肯定不是死過翻生還有話說,而是他的嘴里,明擺著有線索要冒出來。
我招呼老鄧過來一起看,自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指,輕輕撥開鐘教授的嘴唇。
原來鐘教授的嘴里有一塊金屬,被燈光一照,閃閃爍爍,仿佛是嘴唇在動一樣。被我這麼輕輕撥開嘴唇,那東西登時露了出來,看起來極像是死後才塞進去的。
這塊金屬片的個頭還頗大,露出來的部分只是一個稜角。我用指甲夾住,想把它拽出來,卻被老教授的牙齒緊緊咬住,拽不動。
老鄧在旁邊看著,干著急幫不上忙,于是轉身去那張桌子的抽屜里模了起來,半晌才回來。
終于,我把金屬片拽出了大半部分。這才發現兩面還不一樣,一面涂了層閃亮的金色釉彩,另外一面就是一團漆黑,看到我心里陡起疑雲,因為有點眼熟。這東西很像是我在淳青的天坑里見過那面銅鏡,弄不好是個敲下來的碎片。
一看是那個神奇的鬼東西,我來了精神,更加拼命地想把這碎片拽出來,卻苦于手頭沒有工具,很難撬開老教授的嘴巴。老鄧在旁邊突然伸手止住我的動作,低聲說道︰「你還是別拽了,事情有點不對頭,你瞅那鏡片上裹的有東西!」
我冷靜下來一看。鏡片的後邊明顯黏著一團黑線,頭發絲一樣濃密,隨著我的使勁,繃緊了卻沒有斷,而且我一松手,就把鏡片又拽了回去。我吃驚地停下手,沒來得及說話,那個鏡片就自動往外擠了出來!
老鄧一把扯住我︰「快走!我看那些毛跟地上這人胸膛里那些很像,鬧不好都是猴毛,有危險!」
我聞言立刻站起身,心里很是煩悶,差點把老命都丟在這里,卻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下意識地眼光一轉,卻看到了桌子上的東西。那盞油燈下頭,竟然壓著一張紙,疊成個四方小塊。
我輕輕拿起那張紙,一點點打開,心中滿是希冀,最好上頭有啥能用的內容,可以解開我心里的疑問。
101.5、37.5、1024、120、-13。五個數字,這又是什麼意思?
老鄧過去看了看,也是一頭霧水,說道︰「咱們出去再說吧,這里總覺得陰森森的。」
我點點頭說道︰「總算找到了一點點線索,你說得對,出去再說,這真是個鬼地方,不像是人呆的地方。」
統一了意見後,我倆也就不再猶豫,辨下方向,還好,進來這個防空洞的路已經非常清晰,于是我跟老鄧一前一後,倉皇逃離這個躺著兩具死尸的地下室。
出了那個陰森的防空洞,我倆回到堆放雜物的房間內,一切還是原樣沒有絲毫變化。一時間,我覺得天旋地轉,雙腿發軟,不由自主坐在了地上。老鄧模索出一根煙遞給我,狠狠吸了幾口,才逐漸冷靜下來。
我問老鄧︰「往後有什麼打算?」
老鄧沉默良久才反問我︰「你呢?」
我也是無言以對,覺得天下之大,卻無自己的容身之處。
同樣沉默一會之後,我只好說道︰「看來必須解去身上的病毒,否則這輩子都完了!」
我的腦子里不由自主回憶起在地下室里經過的一切,覺得千頭萬緒,紛亂如麻,好久才理出一個頭緒。
這一切現象可以用八個字來概括︰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半夜溜進我和老教授的房間的人,居心叵測,卻沒想到給尾隨的老鄧發現,同時驚動了第四個人,也就是那個一直躲在暗處的凶手。
變故或者內訌從這時開始了,那個一直躲在暗處的凶手,趁我追逐老鄧的機會,把我和老鄧堵在了雙面樓的另外一邊,尾隨著被挾持的老教授去了地下室。
從凶殺現場來看,凶手的目的不僅僅是殺人。因為死掉的一個人被劈開胸膛,清空五髒六腑全給塞上了猴毛。這麼古怪的死法,本身就透著詭異,只能說明大有文章。想必那老教授身上的東西太過重要,讓凶手不惜采用這麼血腥的殺人方法,還抽空布局來阻撓被人發現這個場景!
對了,也可能這個貌似八陣圖的布局是為了攔住什麼東西闖出來,鬧不好就是針對那團頭發後面的東西!
普通的老教授,原來是一點都不普通啊!
至于老教授的死因,我和老鄧仔細檢查過,渾身沒有傷痕。那就很可能在地下室里的火拼中,發生了什麼變故。比如說那個用鐵刷子刷人的人、比如說劈開胸膛那一幕等等,把這個老實巴交愛喝酒的老頭給活活嚇死了。當然這種死法只是猜測,我和老鄧畢竟不是法醫,也沒個趁手的儀器去鑒定死因。
見鬼的那個大廳,讓我和老鄧折騰了幾個小時,啥方法都試了個遍,最後才誤打誤撞地闖到了桌子跟前。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這個陷阱到底是地上那個死掉的家伙干的,還是逃走的凶手專門安排的?
這些問題攪在一起,讓我想得頭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