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剛剛進來的時候,我正渾身綿軟地靠著石壁往地上出溜,而且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兩只眼楮里只剩下眼白沒有一絲眼仁,把他們都給嚇壞了,老鐘趕緊拿出來他的銀針在我的脊背和目下施針,才及時地喚醒了我。
這麼一說我立刻想起來,我剛才好像兩次看見了老鐘他們出現在我面前,而毫無疑問的是,後面這撥才是真的,那麼前面那撥人呢,前面那撥人里貌似還有老苗的影子,可是老鐘卻告訴我老苗守在地面上沒下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還有老柳頭,他現在被隔到了石門另一側,生死未卜。問及有沒有看見老柳頭的下落,老鐘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反而低聲說︰「老頭兒這次怎麼了?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緊接著又問我有沒有感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其實我剛才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因為我清楚地聞到了和取火筒里一樣的香味,毫無疑問,這香味來源于河間王家的幻術,正是先前我著了一回道,所以才在人家引導我的心神時成功地月兌離誘導,恢復了半清醒的理智。
也就是說緊接著出現的老鐘他們一伙人,明顯不是我的錯覺,而是確有其人。只不過是借助藥物的作用讓我的腦海里產生了熟人的幻覺,先自己勾勒出熟人的信息,然後再一個個地把他們對號入座。這是一種很強的心理暗示啊,先讓自己的精神出現幻覺,然後還要強迫自己相信那是真的,看來這王家的幻術真不是蓋的。聯想起來我在被老柳頭救下前所經歷的那場幻境,那個穿龍袍的年輕人,不正是在廟會上為我們表演螞蟻練兵,活人砍頭的家伙麼。
可是,要純是幻覺怎麼辦,或者說,僅僅是我自己由于吸入了古墓里的陳腐氣息臆造出來的這些場景。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在好多地下的古墓里,會殘存著以前留下的某種真菌孢子,這種孢子同樣有治幻效果。
就在我腦子里翻江倒海之際,我抬眼看到了一樣東西,這一下就把我驚醒了,趕緊喊老鐘過來。老鐘正急吼吼地查看那只披甲獾呢,被我叫過來還挺不樂意。直到我把那個東西指給他看了後,他也是一愣,馬上拔出來一只高壓電警棍塞給我,然後自己攥出來一把五四式手槍。看見手槍我嚇一跳,心說你怎麼有槍呢?其實到後來我才記起來,老鐘還在公安局有職務,是負責文物稽查保護方面的工作,但是當時老鐘文物專家的身份太深入人心了,以至于我都忘了他見我的第一次曾經把我抓起來這個事實了。
見老鐘撥出了槍,剛才嘻嘻哈哈的人這才都收斂了氣息,一本正經地跟在老鐘的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老鐘往前走,直到走到那堵石牆邊上。石牆上還是一排已經木乃伊化的干尸,整整齊齊的排列在那里,但大家的目光都不在那里,而是直愣愣地盯著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就是剛才披甲獾鑽進來盤子大的孔筒,現在已經被挖開了半米見方,那些鏟痕凌亂錯雜,顯然是倉促之間挖掘的。這跟我剛才在幻象里看到的情況非常的吻合。
而最詭異的是,就在那些凌亂的鏟痕上面,有一只手扶在那里,那是一只非常蒼白的手,竟然穩穩地扶在那里一動不動。
老鐘一手握槍,一手執著強光射燈走過去,半米見方的洞口里面竟然是一個狹長的縫隙,縫隙是一個扁長的過道,遠不可目及,顯然是非常之深遠。
老鐘先查看了那面的情況,這才把槍腋回懷里,用強光燈照著那個半米見方的洞口,用戴著手套的右手輕輕撿起了那只蒼白的手。
原來,這是只斷手,而且不是一般的斷手,是一只黃玉雕琢的斷手,粗看就像活生生的一只手。
就在這一瞬間,老鐘、宋旭東和趙家的兩個孩子竟然同時月兌口而出︰「掘子玉手!」
啊,我听了一愣,難道我剛才不是幻境,真的是掘子門呂家的後人在跟我對話?不能啊,要是在的話,怎麼可能不留下一點點的痕跡呢?難道他們有另外的密道,偷偷地潛逃了?
想起密道,我突然想來自己剛才使勁想睜開眼時所看到的那一幕,那只泛著青光的壯牛,那個面容蒼白,額頭活像有第三只眼的怪人,竟然從石壁里鑽了出來。難不成這石壁里有我們未曾發現的秘密,或者說這石壁有機關不成?
我趕緊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老鐘,老鐘听完之後還沒有發表意見,在旁邊側耳傾听的宋旭*然發話了︰「牛頭馬面拘魂咒,怎麼可能嗎?這是民間神漢巫婆采用的東西,這里是堂堂的官修地陵,怎麼會有這種旁門左道的東西?」
宋旭東的這番話讓老鐘一皺眉頭,擺了擺手說︰「好多民間的東西本來就是從皇宮里流傳出來的,這沒有什麼稀奇,問題是你怎麼看見的這一幕。根據野書上記載,只有死了的人才能看到這些……」老鐘突然不說話了,死死地盯住我的眼楮,臉上什麼表情都有。
就在我們倆這一愣神的工夫,一個趙家的孩子突然暴叫了一聲︰「呀,這里有人,而且還是個活人!」
我和老鐘同時收起了神棍的表情,轉頭看趙宇那里,只見趴在他懷里的那只黑色小豹子已經跳到了地上,正凶狠地對著地上的某處低吼不已,仿佛里面住著它的殺父仇人。
沉默了半晌的趙旭拿出來一個小鏟子,三下五除二就打開了電獍所抓撓的那片地方,竟然是薄薄的一層石殼,要不是這靈性的動物,我們根本就不會發現這下面居然有棺材大小的一個空地。就在這個空地里,一個人滿身大汗,正哆哆嗦嗦地躺在那里,雙眼翻白,顯然已是十分危急。
宋旭東把手里的射燈交給了趙旭就想下去把這個人給拽上來,老鐘一下就攔住了他,狠狠地罵道︰「混蛋小子,不想要命了,這人已經成了蟬人,你想步他的後塵啊?」
「蟬人?」第二次听到這個提法,讓我渾身一激靈,第一次听到這個說法是在依然生死不明的老柳頭那里,他當時就是一副緊張要死的表情,嚇得我不敢去觸模這墓廳里的三十六個金甲銅人。
這次老鐘又提了出來。顯然是一件令人很恐怖的事情,而且老鐘臉上的恐懼是發自內心的,他馬上讓宋旭東檢查了我的周身,然後給我穿上一套類似于潛水緊身衣的防護服,黑色的橡皮緊緊箍在身上,分外難受。老鐘依然不滿意,責令我們每個都戴上厚厚的橡皮手套,這才小心翼翼地用旋風鏟把這個穿著一身迷彩作訓服的倒霉蛋給翻了個身。
他這一翻身不要緊,我們全都愣了,因為地上躺這個人我們都見過,就是在廟會上舞獅子其中的一個。
跟他威風凜凜舞獅子的時候不一樣,他現在雙目緊閉,緊扣牙床,面如白紙,不時有綠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
老鐘看到這以後,突然站起了身子,拿過我的鮫人油火把,把墓廳里干涸的燈盞全部都點燃,在鮫人油藍色飄逸的火焰中,整個墓廳似乎明亮了,但是似乎又更加幽暗了,畢竟藍色的火焰給人感覺太過清冷。
老鐘讓我們把這個人擺放在墓廳中間,然後從懷里掏出那只從不離身的銀針盒,取出來那只金錐,插進了這個漢子的嘴里,用勁地翹開,然後塞了一把東西進去。只見那個昏迷的人立刻緊緊地咬住塞進去的東西,依然是一聲不吭。後來我才知道,這是讓這個人不至于把牙齒給咬碎,抑或是咬斷了舌頭。
忙完這些,老鐘嘆了口氣,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對旁邊的我們說話︰「這小子已經被種成了蟬人,要想他活,或者你們也想活,就趕緊出來,要不然到時候救都不好救。」
我們幾個懵懂地互相看著對方,不知道老鐘在搞什麼鬼。
老鐘看我們很迷茫的樣子笑了一下,又大聲對四周說︰「六個時辰種入,八個時辰發作,要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中了‘蟬蛹’,就得隨我回去一起檢查一下。」
就在我們納悶老鐘在說什麼的時候,只見那些排排掛在牆上的干尸突然有三兩個竟然自己從牆上走了下來,還沒等我們揉清楚眼楮,就見那些干尸一個個撲通撲通倒在了地上,干尸的背後出現了一個凹槽,凹槽里慢慢走出來一個人。沒等我們的驚奇結束,就像是合體一般,從他的背後又出來一個人,個頭非常低,但卻十分的精干。
我一看這兩個人,當時就愣了,因為這人我也眼熟,前面那個人正是在廟會上表演幻術的大哥,而後面的那個小個子雖然在面貌上有點酷似他那失手被砍掉腦袋的弟弟,但是個頭相差太懸殊了。
「你不是,不是?」我指著前面那個人,激動得有點結結巴巴。宋旭東也認出來了他︰「你不是在廟會上表演戲法的那個人麼?」
那人嘿嘿一笑︰「河間戲法王家,王魁見過師伯,師兄。」這家伙臉皮倒是挺厚,一拱手就套開了近乎,三兩句話就把我們編排成了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