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像一杯白開水一樣,我再度于平淡中靜靜地生活著。
我產生了一個念頭,想把這些神奇的經歷,寫成文字,變成一部小說,以紀念那些離我遠去的人們。我打開了電腦,打出了標題——《病毒》。
我面對著標題下的空白,許久卻不知道如何下筆,忽然,我的門鈴響了。打開門,一個五十歲左右的陌生的男人站在我面前。
「你是誰?」我問他。
「我叫黃東海。」
黃東海?怎麼是他,我曾經竭力地尋找過他,我吃驚地說不出話,後退了幾步,把他迎了進來。他的身體瘦長,臉頰消瘦,明亮的眼楮,略顯憂郁的神情,是的,不會是冒充的,他應該就是我在照片上見過的黃東海,只是頭上多了些白發,膚色要比照片上的黑一些。接著,他遞給我一張名片,名片上寫著︰生命科學研究所研究員黃東海。
「你好,年輕人,我剛從遠方回來。這幾個月來所發生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他的嗓音渾厚,慢慢地吐出了這些話。
「你好。」我不知道怎樣回答。
「我知道,你認識我的女兒黃韻,她已經死了,其實,這就是對我的懲罰。」他的語調有些悲傷。
「你為什麼要離開她們母女。」我大膽地問他。
「當時我不知道我竟然會留下一個女兒,而且,那年我離開上海,是因為更重要的原因。」
「你在逃避嗎?」
「不,不是逃避。」他加大了聲音,「是探索,我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在探索,探索一個秘密。這些事,你是不會明白的。」
「我明白。」
「不,年輕人,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你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嗎?」
我點了點頭。
「你錯了,你已經做了一件錯誤的事了。」他忽然以異樣的目光盯著我,讓我有些害怕。
「錯誤的事?」我不明白。
「為什麼把她的頭顱還給她,為什麼?」
「為了許多人的生命。」
「不,事實上恰恰相反。年輕人,你想問題太簡單了,你不應該滿足她的願望,你錯了,你鑄成大錯了。遲早你會明白的。」他重重地說著。
「我不相信。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一個普通的女子,是神奇的命運,讓她經歷了人世間最悲慘的事,她是無辜的,她只是一個受害者。真正有罪的,是人們的貪婪,貪婪導致了她的痛苦,然後又導致了她對人們的報復,說到底,是人們咎由自取。現在,她已經得到她所需要的東西了,她會平靜地生活在人們中間,不會再傷害到任何人。」我竭力為她辯解。
「我也曾經這樣想過,但這許多年來的飄泊,讓我改變了想法。我知道,她很美,美麗常會讓人產生同情。年輕人,你要清醒。」
我猛地搖了搖頭︰「為什麼你們都這樣說,為什麼?」
黃東海緩緩地說︰「在我離開上海之前,曾經特意帶走了她的幾根頭發,因為那個時候我就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得到真相的。」
「你知道真相了嗎?」
他的表情卻極為復雜︰「是的,最近幾年,我一直在我的研究所里分析她的DNA。」
「DNA?」我吃了一驚。
「是的,通過研究二十多年前從她身上帶走的頭發,結果相當驚人。她的DNA序列不同于現代人類。」
「你說什麼?她不是人類?簡直是天方夜譚。」我有些不快了。
他接著說︰「這些年,我一直在查閱有關資料,幾個月前,我終于從北京的一家王府里收藏的天文檔案中得到了線索。根據清朝的一名御用天文觀測員的記錄,在咸豐四年農歷十月十八日夜,北京的夜空中出現了不明飛行物。」
我立刻驚訝地問︰「你是說UFO?」
他點了點頭︰「對,當時的資料是這樣記載的——‘咸豐四年十月十八日夜子時,京師北隅忽見光球一團,自西向東,形如巨卵,色紅而無光,飄蕩半空,其行甚緩。稍頃,光球漸停于蒙古正藍旗人崇綺府第之上,約一炊許後,向東遁去,不復見。’這個蒙古正藍旗人崇綺就是同治皇後的父親,而根據我所掌握的資料,同治皇後阿魯特氏出生于咸豐五年,也就是公元1855年的農歷七月三十日。」
我想了想說︰「也就是說,在不明飛行物出現于崇綺家上空之後的九個多月之後,阿魯特氏就出生了?」
「沒錯,現在你可以聯想到什麼?」黃東海問我。
我搖了搖頭,難以置信地說︰「難道——她與外星生命——不,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所以,在她身上所發生的一切是如此地令人不可思議,因為她的生命形態根本就不同于人類。好了,我相信你會明白的。既然已犯下大錯,那麼,該來的總要來的,誰也逃不了。」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然後說,「我走了,你好自為知。」
我忽然清醒了過來,跟在他身後說︰「不,請你別走。」
但他還是走出了門,然後他把有力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地說︰「噩夢還沒有結束,噩夢才剛剛開始。」
他消失在了樓梯盡頭。
我關上門,一陣冷風從窗戶縫隙中襲來,我打了一個哆嗦。我又坐回到電腦前,看著屏幕里的小說標題「病毒」,靜靜地回想著黃東海剛才對我說過的話。我又感到了那種恐懼,我以為已經擺月兌這種恐懼了,不,人永遠都擺月兌不了恐懼。
我關上了電腦。匆匆地睡下。
我夢見了一個女人,她有一張完美的臉,雪白的肌膚,她行走在一片黑暗中,赤果著身體,我能看清她的月復部,有一條淡淡的疤痕,我看清楚了——在她的月復中,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一個蜷縮著的胎兒。
她就是皇後阿魯特小枝。
噩夢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