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
我立刻就僵住了,呆呆地站在門口不知所措。而她也很尷尬,看了我一眼以後,就馬上靦腆地低下了頭。
不對,我還光著膀子呢,頭發上滴著水,赤著上半身站在這女孩的面前。
她忽然又抬起了頭,和我四目相對。在燈光下她睜大了眼楮,似乎能用目光來說話,可我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當時我心跳得厲害,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只能閃到旁邊,為她讓開了一條路。
于是,她低著頭快步走進了浴室,然後緊緊地關上了門。
我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迅速穿上衣服,來到了大堂里。
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我卻不想回房間,只是怔怔地站在這里。水月現在已經在洗澡了吧——我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了這個念頭,真是該死啊。
我走到了大堂的櫃台里,看到里面只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單冊和發票,全都是早就過期了的,並且發出一陣刺鼻的霉味;離開了櫃台,又看了看牆腳下的那台電唱機,不過現在我再也不敢放了。就這樣晃了20多分鐘,直到那扇木門打開。
水月出來了。
浴後的她頭發披散在肩上,渾身冒著熱氣,臉色也紅潤光澤了許多。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衣,手里還拿著一個連著水管的淋浴噴頭。我這才明白,原來她自己帶著蓮蓬頭和水管,接在水龍頭上再吊起來就能夠洗淋浴了,這樣要比盆浴干淨了許多。
她看到我以後也吃了一驚,低著頭輕聲說︰「你怎麼還在這里?」
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猶豫了一下說︰「晚上沒什麼事,在這里走一走。」
「嗯,這里常會有奇怪的風,洗好澡以後當心別著涼了。」
「奇怪的風?」我聳了聳眉毛,不禁微笑著說,「謝謝。」
她的嘴角微微一撇,用輕柔的聲音回答︰「沒關系,住在同一個屋檐下,自然應該互相關照的。」
「你說得對。」我點了點頭,改變了話題,「水月,怎麼沒見你的兩個同學?」
「她們已經洗過了。其實,她們並不喜歡和我一起洗澡。」
「為什麼?」
「因為——」水月停頓了好幾秒鐘,「她們覺得我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我沒听明白︰「怎麼不太一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停頓了下來,然後微微一笑,「對不起,我上去了。」
很快,她就像只小鹿一樣消失在樓梯里。
10分鐘以後,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時候一股奇怪的風吹進了窗戶,讓我不停地發抖,我連忙關掉了窗戶。我趴在窗前,這才注意到那輪明月已經不見了。
然後,我一頭倒在席子上,很快就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後半夜吧,我忽然被一陣淒厲的慘叫聲驚醒了。
若是在平時听到這種慘叫聲,就足夠我們顫抖的了,何況這是在後半夜的幽靈客棧。我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很快就听出這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
我沖出了房門,來到黑暗的走廊里。在通往三樓的樓梯口,我猶豫了幾秒鐘,但最後還是跑了上去。通過搖搖欲墜的木板樓梯,我來到了充滿一股特殊氣味的三樓。
這里同樣一片黑暗,但我確定那慘叫聲就是從這里發出的。我茫然地在走廊中模索了片刻,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麼在指引著我,使我推開了那扇房門。
一道柔和的燈光照射在我的眼楮里,我終于看到了她——懸崖上的那個女人!
這是一個寬敞的大房間,有著與城市里相同的裝修,房間布置得簡潔而干淨,與幽靈客棧的整體風格格格不入。她就躺在一張西式的大床上,長發披散著,面色蒼白無比,雙目緊閉。
更致命的是,她的手腕上有一道傷口,鮮血正汨汨地往外流淌。
幸好那道傷口很淺,而且沒有割到要命的地方,離動脈還遠著呢,所以她的失血並不怎麼多,我立刻就沖到了她身邊,腦子里已經來不及多想,毫不猶豫地月兌下我的汗衫,然後再把它撕碎了,我按照過去軍訓時學過的包扎法,用衣服代替紗布緊緊地扎住傷口,很快就為她止住了血。
看起來她已經沒事了,呼吸也漸漸平緩了下來,只是雙眼還緊閉著。這時候我注意到地上有一把小小的刀片,刃口還沾著一些血跡,看起來是她想用這把小刀割腕自殺。不過嘛,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完全割錯了位置,只能算是皮肉傷而已。
她終于睜開了眼楮,看到了我的臉以後,她似乎有些迷茫,兩眼無神地搖了搖頭,輕聲地說︰「我沒死?」
「放心吧,你死不了。」我坐在她身邊說,這時候我才注意到自己正光著上身,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並不在意,點了點頭說︰「是你救了我。」
「我早就懷疑你想自殺,果然不出我所料。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死呢?」
「不,不是我要死。」她的臉上忽然露出了無比恐懼的神情,「是他要我死。」
「哪個他(她)?」
但她並不回答,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掃視著房間,似乎我的身後站著一個人。我嚇了一大跳,立刻轉過身來,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陰影。瞬間我的心里一顫,但很快就發現,那只是我自己的影子而已。
我苦笑了一下說︰「看到了吧,這房間里什麼都沒有。」
「不,他就在這里,剛才我看到他的眼楮。他要把我帶到另一個世界去。」
「他究竟是誰?」
忽然,又一陣陰冷的風吹了進來,她的頭發全都飄散了起來,她用驚恐的氣聲回答——
「他不是人。」
「不是人?那就是鬼了?」
她不置可否,用更加神秘兮兮的聲音說︰「他就在幽靈客棧里,就在我們身邊。」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感到一陣冰涼,也許是因為光著膀子的緣故吧。看起來她已經沒事了,于是我站起來說︰「我建議你明天早上到西冷鎮上去一趟,那里一定有醫院的,如果需要我會送你去的。」
「謝謝,不用了。」
「我走了,不管這是不是你自己干的,但我希望你好好地活著。」不等她的回答,我迅速地離開了這里。
回到二樓的房間里,我馬上換上了一件衣服,又躺倒在了席子上。
原來她就住在我的樓上,但她為什麼不願意見人呢?就像一直生活在劇場頂層的宋丹萍,可是她活得好好的又沒被毀容。我實在是想不通,就連她的名字我都不知道,或許這幽靈客棧里還藏著更多的秘密。她剛才說的那個不是人的他(她)又是誰呢?一想到她的那種見到了鬼似的眼神,我就感到毛骨悚然,好像我自己也見到了鬼。
帶著種種疑問,我漸漸沉入了睡眠中。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不到6點我就醒來了,到底樓的大堂里獨自吃完了早餐,然後就回到房間里給你寫信。
葉蕭,現在是上午10點鐘,我的手腕都快寫斷了,就到這里吧。
此致!
你的朋友周旋于幽靈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