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沒有白天那麼堵,尚小蝶焦慮地坐在出租車里,看著S大的校門就近在眼前了。20分鐘前匆匆地沖出家門,爸爸問她要去哪里,她只能胡亂編了個理由搪塞。一路上不停地打手機,但白露又恢復了關機狀態。
終于到了S大,她跳下車沖進學校大門。周五晚上的校園安靜了許多,路燈下只有些家在外地的學生。小蝶低著頭跑過寂靜的通道,偶爾驚動了密林深處的戀人。一直穿過她們的女生寢室樓,穿過沉睡中的花圃,直至學校最偏僻的角落——幽靈小溪。
半個小時前白露還在這里,不知道此刻她到哪里去了?
還好今晚月光皎潔,綠色的河水竟然也波光粼粼,夾竹桃花依舊吐露著芬芳。她看到了那個人影,幾乎半跪在河邊的荒草地上。
「白露!」
她高聲叫了一下,已然沖到了那人跟前,但那個人影卻毫無反應,好像只是個定在地上的雕塑。
尚小蝶也蹲在那人面前,月光下白衣引人注目,長長的黑發掩藏著她的臉。她跟前有一把小鐵鏟,腳下的泥土已被挖開,有個鉛筆盒正放在土坑里。
GOD,她居然想要把這個鉛筆盒埋下去。
塵歸塵,土歸土。
因為這個鉛筆盒本就來自「幽靈小溪」。
幾天之前,尚小蝶和白露一起從此挖出了這個鉛筆盒,現在白露要將它還給這片荒草下的泥土。
但小蝶還是沒有看清她的臉,于是她伸手撩起了白露的頭發——心底又涌起新的恐懼,是否會看到另一張臉?抑或這張臉早已血肉模糊?
還好,月光照亮了白露的臉,她的目光正對著地下的小坑。
「白露,你听到我說話了嗎?」
她似乎有了反應,但沒有抬起頭來,而是繼續用小鐵鏟挖著坑。
尚小蝶在她耳邊大喊︰「你停下來吧!」
但白露完全不理會她,已經開始用泥土埋住鉛筆盒了。天哪,白露已經走火入魔了,什麼力量正附著在她身上。
又是一個靈魂附體?
小蝶用力拉扯她的手,想要把她的鐵鏟奪過來。就在兩個女生扭成一團時,白露突然倒了下去。
就像昨天子夜發生的一樣,白露渾身顫抖著痙攣起來,月光下臉色白得如同死人。小蝶一下子就傻了,難道是剛才的爭奪傷到她了?
白露的樣子越來越嚇人,眼珠幾乎要突出眼眶,嘴角也已吐出了白沫。
不行,她這樣子大概有生命危險吧!尚小蝶當機立斷掏出手機,撥通120電話,讓救護車趕快過來!
正當尚小蝶為白露手足無措時,目光卻落到了地上的小坑,鉛筆盒一大半已埋在土里。她急忙將鉛筆盒從土里挖出來,擦干淨表面的泥土後,藏進自己的書包里。
她想到這里很偏僻,就算救護車開進校園,也很難找到「幽靈小溪」。于是,小蝶先讓白露躺在地上(實在沒有力氣把白露背出去),然後快步跑向女生寢室樓。
幾分鐘後,救護車呼嘯著開到寢室樓下。小蝶立刻指引著醫生人員,來到了荒涼的「幽靈小溪」。這里的綠水讓人家都捏起了鼻子,擔架抬起地上的白露回頭就跑。
氣喘吁吁地回到女生寢室樓下,再把氣息奄奄的白露抬上救護車,小蝶也坐到了車上,抓著白露的手說︰「你要挺住,一定會沒事的!」
救護車怪叫著沖出校園,向最近的一家醫院疾馳而去。車里的白露已經休克,醫生正在為她做簡單的搶救。小蝶的眼淚都掉了下來,她的書包里還藏著那個鉛筆盒。
5分鐘後開到了醫院,尚小蝶隨著擔架床一起下車,抬著白露沖進了醫院急救間。
這里已亂作了一團,剛剛送來一個車禍的重傷員,地板上全是模糊的鮮血。醫生還沒來得及擦干衣服上的血,又匆匆忙忙搶救起了白露。
小蝶只感到腦子都要爆炸了,呆呆地站在擔架旁邊,看著白露的身體漸漸安靜下來,靈魂正從她身上飄離……
白露的呼吸已經停止了,似乎什麼東西卡在氣管里。年輕的醫生決定實施氣管切開,來不及進手術室了,他把白露推進一個小房間,麻醉師對病人做了緊急麻醉。醫生操著手術刀,小心翼翼地切開白露的脖子——這可怕的一幕全被小蝶看到了,她就躲在一張幕布後面,渾身顫栗著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她看到了白露的氣管,那紅色的皮膚組織底下,是已經腫脹得不成形的氣管。醫生的手已在顫抖,好不容易才拿穩手術鑷子,緩緩伸進白露被切開的氣管里,夾出一個什麼東西——
像一枚白色的糖果!
醫生已經目瞪口呆,他不相信自己的雙手,竟從人類的氣管里取出這麼一個東西!
他輕輕地將它放在盤子里,然後「糖果」自動裂了開來,從里面爬出來一條蟲子。
這不是糖果,而是蟲卵!
蟲卵。
尚小蝶也看到了這枚蟲卵,就是這個東西卡住了白露的氣管,令她無法呼吸直至死亡。
醫生手里的鑷子掉在地上。從「糖果」里爬出來的蟲子,拼命蠕動著細長的身體,從盤子里鑽了出去,很快爬到地上不見蹤影。
回頭再看擔架床上的白露,早已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成為一具逐漸變冷的尸體。
她死了。
小蝶想要哭,眼淚卻突然干涸。年輕的醫生驚慌失措地逃出房間,只留下小蝶一個人站在死去的白露身邊。
托盤里破裂的蟲卵已漸漸變硬,尚小蝶靠近它半透明的表皮,就像自己的眼角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