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城隍廟
下午的時候,我對阿豪和臭魚說︰「弟兄們,我有個好消息要宣布,我樓下新搬來三個漂亮妞兒,我是吃水思念挖井人,走路不忘修鞋匠,晚上我跟她們約好了一起吃飯,當然不能不帶你們這兩塊料。」
阿豪說︰「太好了,咱們又要開闢第二戰場了。」
臭魚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大爺的,想泡妞兒的同志們,終于又有新陣地了。」
我們到11路公交總站找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在一個公共廁所里找到了正在躲避綜合執法的碟空和尚。和尚一听說有飯局,二話不說就跟我們走了。
我們在路上買了不少啤酒、飲料和吃的東西,興沖沖地去敲楊丹的房門。袁萱來開門,把我們迎了進去。我又出去搬啤酒,結果踫見老外帶著小馬從樓上下來。老外一看就急了︰「你們也太不仗義了,有泡妞兒活動不叫著哥們兒一起上。」
我說︰「不成,這回狼多肉少,你就歇了吧!下回肯定想著你。」
老外和小馬不管那套,硬沖了進去。這回屋里熱鬧了,九個人,四男四女再加一假和尚,眾人嘻嘻哈哈地從下午五點一直喝到晚上九點,都數不清楚放翻了多少個空啤酒瓶子。
房間中那從滅門事件之後就一直存在著的壓抑陰暗的氣息全部一掃而空。楊丹酒量很大,可以用深不可測來形容,把阿豪灌得舌頭發短,坐都坐不穩了。
我一看阿豪再喝下去就該吐血了,趕緊給他解圍,舉起酒杯來說︰「差不多了,咱們這是喝最後一杯了啊。最後這杯,為了美元和美女,干了!」
隨後按照計劃由碟空來做法事驅鬼。碟空掏出個鈴鐺,用黃紙寫了幾個字,口中念念有詞地說了幾句套話,拿出幾炷香和一個小香爐,先把黃紙焚了,把香點上,讓在這屋里住的三個女孩分別上香。碟空說道︰「清香一炷淨心田,邪魔百病不得存;香燒三遍請尊神,家宅安寧人興旺。」
他拿起松樹枝在楊丹、袁萱、周珊珊身上掃了幾下,又跳了火盆。最後碟空說道︰「今日六月初九,超度此處亡魂升天,請凡是屬雞屬豬屬狗屬羊屬龍屬蛇者回避煞神。」
他這一句話,屋里大部分人都出去了。我看他們都出去了,就問碟空︰「你給我個實底,這屋里到底有沒有鬼?」
碟空說︰「小僧看此房並無陰氣,燒香回避什麼的,就是裝裝樣子,給她們一些心理安慰。她們說夢見一張照片壓床,又听到照片里那些人的求救聲。那五個人已經全去世了,依小僧愚見,這些亡靈會不會是在下面缺錢花?咱們燒些紙錢,我念兩遍往生咒也就安穩了。」
我點頭說道︰「果然還是高僧有見地!那些亡靈喊救命,說來就沒什麼道理,死都已經死了,就連遺體可能都被法醫解剖N遍了,救是肯定救不活了。正如你所分析的,必然是想索取些紙馬香錁。」
我和碟空出門,提前回避的那些人都坐在樹下乘涼。天很悶,星月無光,很可能要下雨了。碟空囑咐了三個女孩明天買點紙燒了就沒事了,又給了她們幾張保平安的紙符。我想起來前些日子碟空給我止疼片的事,不免覺得好笑︰不愧是賣盜版影碟出身的啊,真能忽悠!
送他們走的時候,臭魚扶著醉成一堆爛泥的阿豪對我說︰「這幾個妞兒真夠味啊,你打算泡哪個?哎,對了,記得你說前兩天你馬子藤明月打電話來說要從南京來看你,到時候別露了馬腳啊!要是真鬧起來,搞不好連我們都跟著你受牽連。」
我仰天打個哈哈,左手叉腰右手一揮,模仿著領袖那濃重的湖南口音說︰「莫怕,莫怕,則(這)些年來……蔣該絲(介石)的算盤一自(直)都四(是)由窩(我)們來撥動滴(的)。」
冒牌和尚碟空一通折騰之後,三個女孩都覺得安心不少,不過晚上臨睡覺的時候還是有些緊張。這一夜,竟然平安無事,別說鬼壓床,好像連夢都沒做半個。
轉天早上,三個人一邊吃面包一邊閑談。周珊珊說:「那位和尚真是有兩把刷子,昨晚我們終于睡了個安穩覺。」
袁萱說︰「咱們還是謹慎一些吧,下午別忘了去城隍廟多買些紙錢回來燒。」
周珊珊贊成地點點頭說︰「是呀,一定要多燒一些,小心謹慎是永遠不嫌多的。不是有那麼句名人名言嗎——理性的羊腸小道勝過激情的高速公路。」
楊丹問︰「這句名人名言真怪,我怎麼沒听說過?珊珊你從哪看到的?」
周珊珊說︰「就是住咱們樓上那個詩人昨晚說的啊。這句話不對嗎?我覺得很有道理的。」
袁萱笑罵︰「你個周大傻子,你以為他真是詩人啊?你看他那神經兮兮的樣子,說話顛三倒四,我看八成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他要是寫過半句詩,我就請你吃一百回麥當勞。」
周珊珊一向說不過嘴皮子利索的袁萱,只能妥協︰「他是有點神經質,我看他也不像會寫詩的樣子,不過人還蠻熱心的。」
楊丹一臉壞笑對袁萱說︰「袁子,你發現沒有,樓上那位一看見咱們周大影星,兩眼就冒光。」
周珊珊說︰「老大你先別說我,你昨天怎麼跟那個廣東佬阿豪喝了那麼多酒?你是不是也對他有意思?我看你們兩個人蠻般配的。」
說笑著吃過早餐,三個人分頭去忙自己的事。袁萱去了美容美發學校上課,楊丹去一家公司面試,周珊珊到城隍廟拍電影。三個人約好了下午三點半在城隍廟踫頭一起買紙錢。
今天周珊珊只有一個走場子的鏡頭,但是因為女主角一直不在狀態,等了整整一天也沒輪到她那一丁點的戲份。眼看已經下午五點半了,導演一揮手說︰「大伙辛苦了!今天到此為止。」周珊珊只好排隊去等著卸妝。這時袁萱和楊丹早就在一旁等得不耐煩了,倆人無聊地一根接一根吃雪糕。
楊丹倚在城隍廟門前的石獅子上觀賞街景,眼見游人越來越少,附近夜市里賣各種小吃的商販正在胡同里忙碌著準備晚上的食料器具。不知為什麼,楊丹覺得有一絲不祥的陰影籠罩著這里。
袁萱忽然對她說︰「老大,我看這個牌樓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了。」
她所說的是城隍廟前的標志性建築物,一座漢白玉的牌樓,上面刻著「東岳大帝」四個字。傳說中東岳大帝就是冥府的主宰,有位港商路過這里曾見過城隍爺顯靈,所以回香港之後捐獻巨款修建了現在這座牌樓。
周珊珊終于卸完了妝,過來和楊丹一起看袁萱說的牌樓。夕陽如血,晚霞似火,映得雪白的牌樓上也蒙了一抹淡淡的金光。
楊丹抬著頭凝視半晌,開口說道︰「這……這就是我夢中那張全家福照片中的背景啊。」
「也許是那一家五口人,生前全家來城隍廟玩的時候拍了那張照片。這座廟香火很盛,在這里拍張照片留作紀念也沒什麼值得奇怪的吧。」楊丹自己安慰自己,定了定神對袁萱說,「別想那麼多了,天晚了,咱們進廟里買紙錢燒了就快回家吧。」
廟里賣香火紙錢的這時候幾乎都收攤走人了,找了個人問了一下,那人說城隍廟大殿後邊有個看廟的人居住的小跨院,那里面有賣紙錢的。
楊丹三人都是外省的,雖然在這里念了幾年書,但是來城隍廟還是第一次。她們問明了路徑就按照那人的指點,找到了看廟人住的小院。
看廟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她平時就住在廟里,很少和外人接觸。她容貌丑陋,很少言笑,知道她的都認為她是個很神秘的人,她具體姓什麼叫什麼也沒人知道,當然也很少有人會去注意她這個看廟的老婆子。
她見是三個小姑娘想買紙錢,就進屋取出一大沓子紙錢。在楊丹付錢的時候,看廟的老婦對她說︰「你們是遇上什麼不干淨的東西了對嗎?別忙著走,給城隍老爺上炷香吧,保平安的。」
楊丹她們一想也對,什麼孤魂野鬼都歸城隍爺管,燒個香拜一拜,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看廟的老婦領著三個人進了大殿。這時游客早已走光了,冷冷清清的。
只見黑沉沉的大殿上,居中有一尊泥像,塑著東岳大帝的金身,手持象牙板,腰懸九泉劍,蟒袍玉帶,寶相莊嚴,旁邊有個青面獠牙的小鬼雙手捧著生死簿伺候著。兩側一尊尊立的都是牛頭、馬面、判官、無常的泥像。
在看廟的老婦指點下,周珊珊先上了香,又給城隍爺磕了幾個頭,在木箱里投了十塊錢,暗暗祈求自己和家人朋友都長命百歲。袁萱和楊丹也先後同周珊珊一樣燒香、磕頭、投錢。
看廟的老婦見她們都做完了,就說︰「你們再把自己的名字和生日以及祈求的事情寫在黃紙上,在殿內的香爐中燒了,這樣才靈驗呢。」
楊丹三人本來不太迷信,但是經歷了那天晚上的鬼壓床,又在這城隍廟的大殿之中被里面的氣氛所感染,都變得虔誠起來。按照看廟老婦的指點,她們分別把各自的名字、生日和求平安的事都寫在一張黃紙上,折了幾折,投進香爐里燒了。
看廟的老婦盯著她們把紙燒成了灰燼,滿意地點點頭,僵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毫無意義的笑容。
等到她們從廟里出來,天已經黑了。三個人還沒吃晚飯,就近在夜市里找間大排檔,隨便吃了些沙鍋和鐵板魷魚。
吃完晚飯,已是晚上十點多,前一陣子讓小紅帽鬧得很厲害的那些日子里,周珊珊等人被嚇得晚上五點以後就不敢出門了。現在小紅帽已經被警察打死了,又是三個人結伴而行,在外邊玩得晚一些也不在乎,從夜市出來有說有笑地慢慢往家走。
從城隍廟回她們住的那棟居民樓,最近的小區入口是側面的一個小門,連接著入口的街道很窄,一邊是小區的鐵柵欄,另一邊是森林公園的圍牆,沒有商店和住戶,很清靜。因為森林公園那邊草多,蚊蟲也多,所以那些喜歡在仲夏夜里乘涼的居民們也不願意到這來。
三個人在夜晚的馬路上漫步,眼瞅著就快進小區的側門了,听見身後有個嘶啞的聲音大聲喊︰「周——珊——珊——」
周珊珊一邊答應一邊回頭去看︰「誰呀?真討厭,喊這麼大聲干嗎?」
然而轉頭一看,身後的街道上除了路燈就是路旁一排排的柳樹,哪里有半個人影。
這時在森林公園那邊的牆後也有人喊︰「楊丹!袁萱!」靜夜之中喊聲很清晰,听聲音並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