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怪談
《謎蹤之國(又名《地底世界》)全部四冊,考古隊的形成到此告一段落。首先必須感謝各位讀友,以及對出版這部作品提供幫助和支持的各位老師。
按例要寫一篇後記,向大伙報告一下寫作過程和感受,但是作為後記,突然又想起講講以前的事,我從來不是一個懷舊的人,不過童年的經歷實在難忘。那時我父母都在地質隊工作,經常要到野外出差,整個機關大院都跟著一起行動,大院里住著幾千人,有自己的電影院、食堂和醫院等設施,看電影是一概不要錢的,職工的孩子們,就上大院里的子弟學校,趕上春節之類的假期,又要坐火車回家探親,所以從我不記事的時候起,就開始坐著火車了。
當時我對火車的印象,都是綠皮慢車,車廂里很擁擠,有列車員給送開水,旅客們來自天南海北,一邊喝著茶一邊閑聊,也有人打牌下棋或看書,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車廂里听別的乘客講故事。
學校里每周二有一節故事課,課上老師讓同學們輪流講故事,以此鍛煉語言表達能力。我回到大院里的子弟小學之後,經常會把我在火車上听來的故事,講給班里的同學們,然後再听同學們講他們听來的故事,雖然我現在完全不記得听過什麼和講過什麼,但是像我這種拖著鼻涕的淘氣大王,居然也可以安靜地坐下,認認真真地來听別人講故事,可見這就是故事的魅力。
八十年代初期,野外和鄉下的生活條件很艱苦,我記得當地老鄉連糖炒栗子都沒見過,但是對我和我朋友們而言,地質隊大院內外有很多好玩的去處,尤其是仲夏的夜晚,田野間空氣清新,大院南門外是起伏的高粱地,沿著路走下去,是從溪流上跨過的鐵道橋,橋下的溪流里有很多魚,野地雜草叢中,藏著各種各樣的昆蟲。我們這些六七歲的孩子,走到這兒已經是極限了,如果爬上鐵道橋,就會看見很遠處可望而不可及的大山,地質隊每天都有很多人到那些大山里進行勘探。
那時我們最喜歡听父輩們在野外工作的經歷,那些故事里有莽莽林海、無邊的雪原,還有深山里的黑熊、墳地里的狐狸、吸人血的草爬子、拳頭大小的狗頭金、各種罕見的岩心樣本,當然也有遇到危險的時候,甚至發現過一些古跡。當地那些老鄉家里,大多有從古墓里撿來的壇壇罐罐,他們不會描述那些東西有多古老,只能說「這瓶很古,繪在上面的女子都沒表情」,意思可能是年代越近,瓷器圖案中的仕女表情就越豐富。
每到夏天的夜晚,我和另外幾個小孩,都會在鐵道橋下的田野間納涼玩耍,纏著大院里的職工和看瓜田的農民,講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時至今日還留有印象的,只有三四個沒頭沒尾的故事,內容自然十分離奇。
其中一個是說拾荒撿破爛的人,常在脖子上拴著串打狗餅,打狗餅是種藥餅子,專門用來驅趕野狗,因為狗鼻子最靈,一聞這味道就躲得遠遠的,鄉下死人了都要在死者脖子上掛一串,這僅是個迷信的形式,因為前人相信,死人走向陰間的路上,會經過一個村子,村口石碑上刻有「猛狗村」三字,整個村子里沒有人也沒有鬼,全都是惡狗,死人如果不帶打狗餅,鬼魂就過不了「猛狗村」,只能留在黃泉路上做個孤魂野鬼。
還有一個是說當地有個小女孩,某天到山里去玩,那地方有很多墳坑,以前都是被毀的古墓,後來墓磚都被老鄉撬走搬回家砌豬圈了,所以留下一個個深坑,里面全是稀泥,荒草叢生,她無意中踫到墳坑草叢里的一只怪蟲,那蟲子有常人手指般長,顏色像枯樹皮,渾身都是眼,一動就冒黃水,氣味腥臭,她被嚇了一跳,趕緊從坑里爬了出來,晚上回到家,這個小女孩踫到蟲子的手指開始疼痛,指尖上長了個水泡,癢得難忍,當時家里人沒有多想,拿針在燈上燒了燒就給她把水泡挑破了,誰知接下來破掉的水泡就開始化膿潰爛,半月後一個指節都爛掉了,到醫院去診治,大夫也沒見過這種情況,經過商量決定截掉一節手指,阻止潰爛繼續延伸,但不管截去多少,斷肢頂端都會繼續生出水泡,且隨即向上腐爛,省城的大醫院也無可奈何,到後來那女孩動了十幾次截肢手術,胳膊被越鋸越短,依然阻止不了腐爛,只要爛過肩膀,就別想再活命了,不知最後有沒有治好,那墳坑里渾身是眼的蟲子也成了一個謎。
還有一次深夜坐火車,听一位旅客講以往臨近瀾滄江的山區。七八十年代的時候,有許多佤族小孩都到山下一株老榕樹下玩游戲,他們玩的游戲很特殊,如果在現在,恐怕會讓人聯想起《駭客帝國—動畫版》里邊的一段情節,是一群孩子發現了一個「靈異房間」,人可以在里面體驗類似太空漂浮一樣的失重現象。而那些佤族小孩玩的似乎就是這種游戲。他們輪流盤著腿坐到樹下,不一會兒整個身體就開始凌空而起,忽忽悠悠地往高處升,幾個起落之後才會緩緩降下。小孩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都以為好玩,感覺像當了把神仙似地,可有大人路過的時候都給嚇壞了,光天化日的這不是見鬼了嗎?于是連打帶罵,把小孩們都轟回家去了,不過山里的孩子都很頑皮,他們在沒有大人注意的時候,還是會偷偷跑去老樹底下玩「升仙」游戲,直到後來起了山火,把老樹林子都燒禿了,這個「詭異」的游戲才算告一段落。因為山區的人大多沒什麼文化,又有些迷信思想,遇上個怪事也不敢過分探尋,事情過去後就更沒人再去追究了,所以這個游戲的「真相」至今無人發現。只是這位乘客另外還講到,那株老樹一直都很邪門,如果天上有野鳥飛過,就會折著跟頭往下掉
我不敢肯定這件事情的真實性,畢竟是道听途說的傳聞,僅能猜測其中的原因,那一帶常有蟒蛇出沒,那株老榕樹的樹窟窿里恰好棲有巨蟒,它困在樹中年深日久,掙月兌不出,只能探出蟒首吸氣,以老鼠鳥雀為食。這條巨蟒見樹下有小孩,便生出吃人的念頭,才使樹下的孩子騰空升起,如果不是它最終氣力不足,或許就要有某個孩子葬身在蟒月復之中了。不過在《狂蟒之災》那樣級別的好萊塢電影里,都沒有出現能夠隔空吸人的巨蟒。我想如果這個傳聞屬實,樹中一定還有某些不為人知的「真相」才對,但並不是每一個「謎」,都有機會找到答案。
正是這些在夏天夜晚听來的故事,讓我後來有了要寫《謎蹤之國》的念頭,不過這本書的主要背景,還是源自前蘇聯的「地球望遠鏡計劃」。
顧名思義,人類設計制造了天文望遠鏡,可以通過它用肉眼來窺探宇宙星空,但人的眼楮卻不能穿透地面,因為向腳底下探索要遠難于向頭頂上探索,人類已經可以到達太陽系的邊沿,但很難打出超過三千米的深井,所以才將穿透地層的深淵稱為「地球望遠鏡」,意指直通地心的洞穴
該計劃的原形是早在六十年代冷戰時期,蘇聯和美國這兩大陣營,受到冷戰思維支配,將大量財力物力投入到無休無止的戰備競爭當中,軍事科研也以近乎畸形的速度突飛猛進,雙方竭盡所能開發各種戰略資源。當時蘇聯國土的南部和東部幅員遼闊,環繞著山岳地帶,天然洞窟和礦井極多。為了比美國更早掌握地底蘊藏的豐富資源,以及人類從未接觸過得未知世界,蘇聯人選擇了貝加爾湖中一個無人荒島為基地,動用重型鑽探機械設備,秘密進行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挖掘。這一工程耗時將近二十年,他們挖出的洞穴,垂直深度達到一萬兩千米,是世界上最深的已知洞窟。因為涉及高度軍事機密,所以「地球望遠鏡」計劃始終都在絕對封閉的狀態下進行,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其中的內幕。
關于蘇聯科學家通過地球望遠鏡發現了什麼,一直以來都有很多傳說,內容非常離奇恐怖,有種說法是深度鑽探挖掘到一萬兩千米左右,就再也挖不下去了,雖然鑽頭的熔點幾乎等于太陽表面的溫度,可有時候把鑽頭放下去,拉出來的卻只剩下鋼絲繩,而且鑽井中傳出來了奇怪的聲音,電台里會受到大量從地底發出的詭異噪音,那簡直就是惡魔的怪叫,沒人能理解這些來自深淵的信息,也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現場人員都以為他們挖通了地獄,隨著深度的增加,難以置信的奇怪現象越來越多,最後因為各種可知和不可知的因素,這項工程被迫凍結
據說美國的宇航員,也在外太空接受過與之類似的「幽靈電波」,近年來被科學家證實是宇宙微波輻射,如同電視機里出現的雪花,或是電台中的噪音干擾。從遙遠的過去到無盡的未來,自然界中始終存在著這種看不見模不到的電磁波,或許地底深淵里的可怕現象同樣是電磁作用,不過這些情況還有待于科學家繼續探索。
雖然听上去不可思議,但也是確實存在的事實,還有書中描寫的1949年在羅布泊墜毀的C—47飛機,以及刻有古篆沒人能看的懂的「禹王碑」等等都是真實事件,或在現實中存在著原形。而《謎蹤之國》這部小說,就是依托此類真實背景,再加上諸多民間怪談、歷史傳說和探險元素來創造的,全書一共分為四部,與單元劇般的《鬼吹燈》系列不同,從第一部《霧隱佔婆》到第四部《幽潛重泉》,是一個前後呼應、情節內容緊密連貫的完整故事,不能單獨拆分開來。
我想一定會有很多讀友,想問我關于結局的問題,《幽潛重泉》確實是整個故事的大結局,這個故事簡而言之,是講讓拜蛇人石碑困在地脈盡頭的恐怖之物,想引著司馬灰等人將它釋放出來,最後的結局可能看似簡單,其實隱藏著很多東西,我在此稍作分析,作為作者,我認為存在三個結局,分別是「磁山結局」、「匣子結局」以及隱藏的「無底洞結局」。
「磁山結局」是指深淵里的樹形古神被磁山困住,勝香鄰死亡,考古隊其余的三個人從地底逃生,回去之後隱姓埋名的生活下去,至于司馬灰等人在從火葬場回去的路上,途中遇到很多怪事,只是由于他們進入過「熵」制造的無底洞,受影響而產生的後遺癥,就好比做了一場噩夢。
「匣子結局」則是按數里敘述的順序,1963年一架飛機經歷了進出匣子的過程,使「熵」這個怪物徹底消失,考古隊全員存活,但被匣子帶到了一座大海中的小島上,依然面臨這走投無路的絕境。
這是兩個比較容易看出來的結局,此外還有一個是「無底洞結局」,即「磁山結局」和「匣子結局」全部是司馬灰等人意識被「熵」吞噬,深陷在無底洞中感受到的經歷,都沒有真實發生過。
我想「千江水有千江月」,不同讀友閱讀《謎蹤之國》的感受,也不會完全相同。因此我不會明確說著三個結局中,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結局。不過身為作者,我也為自己做出了選擇,並且在書中留下了一些暗示,細心的讀友也許能發現,我為考古隊選擇了哪個結局。(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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