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就認出這是個簡單的漢字——"清"。
看來這老頭真不是蓋的,所謂的中華道術還真是確有其事,怪不得社會上那些測字卜卦的人中,魚龍混雜,時不時的還能踫到些有真功夫的人,這個"清"字,想必是老頭用什麼障眼法弄出來的道家符篆,吸引或者抵擋黑暗中的怪物,而讓自己可以從容跑路。
金色漢字的光芒逐漸黯淡,我這才看清楚,圍繞著那個地方,旁邊趴著幾只形象古怪的東西,像是廣東那種賴尿蝦,又有點像是大號的蚰蜒,通體烏黑,身子下面長長的腳,弓著身子趴那不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我留意到一只蟲子扭過頭,往我這兒看了一眼,嘴的上下顎大大地一張,像是射出一支弩箭。我嚇了一跳,猛地想起來這是什麼玩意兒,正是那種躲在黃沙中或者黃泉水中的鬼蜮,書上說過這東西,口生弩形橫肉,含沙射人,中者必亡。
生死關頭,這東西不能拿科學理論來驗證,犧牲了我的小命可不是鬧著玩的,我趕忙拉著田麗就斜斜地往旁邊側跑,心想這弩箭總不會拐彎吧?
一聲尖細的空氣刺響,兩只肥大的蛆蟲擦著我的腦袋飛向石壁,拍拍兩響,變成兩塊小肉餅落在地上,而金色漢字的光芒完全黯淡下來,周圍再次恢復了一片漆黑。
既然知道了這是什麼東西,就總會找到對付的辦法,我想起懷里還有兩根黑沉木,趕忙掏出來,給了田麗一根。想想不放心,我又抽出短刀,一起拿在手上,嘴里說道︰"那老頭不是什麼好東西,別相信他,田麗你可機靈點,咱倆絕不能再失散了,地上那東西叫蜮,靠噴射東西來害人,千萬別粘上了!"
黑暗中的田麗答應道︰"曉得了!不過這樣不是個辦法,咱得趕緊找出路。"
那些噴蛆打人的東西暫時沒有再進攻,或許黑暗中看不到對手的影子,無法含沙射影地害人,趁這空隙,我和田麗逐漸朝那大鍋的方向挪動,我感覺我還踩死了幾只,一踩一個爆肚,畢剝作響。
離那大鍋近了,我忽然感覺到一絲危險的味道,面前黑乎乎地兀立著一個東西,顧不得多想,我舉起黑沉木,全力砸了過去,反正田麗在我身後,不會誤傷了戰友。
當的一聲,我手里的木棍砸到了一個金屬東西,震得我胳膊發麻,這什麼鬼東西呵?好大的力道,我心想要是老頭窩在這兒等著害人,我這一棍子非把他砸趴下不可。
我放回黑沉木,猛地打開頭燈,一道光束射向被我砸中的地方,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不是活人的臉,而是造型怪異無比、一看就是真金鑄造的一張面具,眼耳鼻口都瓖嵌著純正的青白玉,面具頭上有龍角,嘴的造型則是虎口,兩耳成魚尾,顯得非常丑惡猙獰。
但是最讓我驚訝的是這黃金面具的紋飾,一圈圈的全是漩渦形狀,看起來又有幾分像是眼球的樣子,一個圈中間套著兩三層小圓圈,最外一層似乎是代表眼球,里面的幾層分別代表眼球的瞳孔。我這一悶棍正敲在前額上,把眼楮處可以轉動的玉飾都給砸碎了,戴著面具的東西顯然已經給砸暈了過去,身材絕不是老頭,而是站在那鍋邊推尸體的山鼠其中之一。
我呆了一呆,沒想到這麼猙獰的老妖怪這麼不經打,被我一悶棍就敲暈了,猛想起老頭信口胡吹過,黑白無常那哭喪棒都是用的黑沉木材料,打鬼是一打一個準,莫非黑沉木這東西,對付陰氣、尸氣比較重的怪物特別有效?
初戰告捷,讓我有點興奮,在這暗無天日的山洞中,我終于有了一個可防身的趁手武器,盯著被砸倒在地上的怪物,我又狠狠打了幾棍子,發現它確實已經不會動了,幾條黑水正從黃金面具的五官處往外流。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種高層的精神境界,看來我還沒有完全達到。不能充分估計自己仍然身處險境,就會付出代價。
我忘了鬼祟的山鼠可是不止一只,因為就在我暗自慶幸之時,在我身後的田麗痛苦地悶哼一聲,把我立刻從沾沾自喜中驚醒過來。
隨著頭燈的光束轉向田麗,我看見一只丑陋的巨大山鼠,已經佝僂著身子躍上了田麗的肩膀,彎曲開叉的長長尖指甲正摳在田麗的肩胛骨里,把田麗整個人都摳得向後仰著。我一看就知道,這下田麗是要傷筋動骨了,以她的身手,被人從背後這麼襲擊之下而無任何還手之力,只能說明襲擊者的力道是何等強大。
我又驚又怒,自己拼了命地再闖鬼打牆,就是為了救田麗出去,要是此刻功虧一簣,真氣得吐血,而田麗在此情況之下,仍然沒有放棄抵抗,盡力地揮動木棍,反手打在身後,發出撲撲的悶響,而山鼠卻渾然不覺的根本不躲,用盡力氣地使勁往後摳田麗的肩胛骨,看著田麗的痛苦表情,我的心都要碎了。
雖然腦子里轉過這許多念頭,但在此刻,也就是一剎那的工夫,我揮著黑沉木已經迎了上去,佝僂著身子的山鼠竟然很害怕我的木棍,摳著田麗笨拙地想要避開我的打擊。
黑暗中還隱藏有至少兩只山鼠,所以我這次做足了防備,保持著高度警惕性,但田麗背上的山鼠似乎有一定智商,竟然知道拿田麗來擋我,轉著***地對付我,讓我哭笑不得的同時,無聊地想起了那句成語——投鼠忌器!
田麗痛苦地直翻白眼,哽咽著嗓子說︰"馮一西你個大笨蛋!看著我翻,看我翻……"
我听到最後,才明白田麗的意思,趕忙站好位置,目不轉楮地盯著田麗動作。
只見田麗艱難的原地慢慢繞個***,借著背上向後摳的力氣,兩腳使勁一蹬地面,原地一個空翻,這樣一來,山鼠就給猝不及防地甩在我正面,而田麗自己已是月兌了力,搖搖欲墜。
這個好機會稍縱即逝,但我還是抓住了。猛一揮棍,重重搗在山鼠的腦殼上,黑沉木果真有一些說不清的陰勁,把這丑東西的半截身子都打爛了。
救下田麗的一剎那,我心里呆了一呆,覺得有點不妥,有種不祥的預感,為什麼黑沉木拿在我手上就有效,而拿在田麗手上,打那山鼠卻毫無效果?難道我是個地府來客,黑白無常的同事?
顧不得多想這些虛無縹緲的雜事,我又把山鼠狠狠打了幾悶棍,確定已經死透了,這才去看軟軟僕倒在地的田麗。
扳起田麗的腦袋放在懷里,我輕輕叫她︰"田麗……田麗……你怎麼樣?撐得住嗎?咱們還沒有出去呢!"
田麗眼楮已經閉上了,只有呼吸還在,我再不敢大意,解開她背上的衣服,只見白皙的肩膀上淨是利爪扎的傷口,切進肉內很深,深深的傷口不停往外滲著血,還泛著黑紫色,很可能是中了什麼毒。
我欲哭無淚地捶捶自己腦袋,這他娘都是些什麼事嘛?怎麼會這樣?
我把田麗攔腰抱起,無意識向洞的深處走去,要是田麗就這麼喪命于此,看來我真是八字不好,接二連三地拖累別人無辜橫死,還都是自己喜歡的女人。生不逢時也好,一命歸西也罷,不如早死早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跌進了又一個山洞,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比剛才的山洞還要空曠,還要陰寒潮濕,四周的角落里,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冷色光源,把到處都映襯得一片幽藍。
我茫然地抱著田麗,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各個方向借著微光看過去,都是散落一地的棺材,非常老舊的棺木,不少的蓋子都被打開了,橫七豎八地攤在地上,唯一有規律的就是,所有棺材沒有一個是重疊摞起來的。
棺木之間的空隙,或立或躺地擺放著不少陶甕,個別已經打碎的甕里,露出干枯的骨架,連同棺木和骨甕,我估計至少有上千具,場面很是壯觀。
懷里的田麗越來越沉重,除了呼吸還算正常,再沒有別的生命跡象,我也越來越焦躁,盡量沿著棺木之間的空隙往里走去。
折騰了大半夜,我累得夠嗆,也不知道外邊天亮了沒有,完全喪失了時間概念,只覺得眼皮發黏,直想睡過去。
無奈的我走到一個相對寬松的地方,放下田麗,一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粗氣。
凶悍的山鼠就目前來說,還有兩只沒有解決,這是個不折不扣的隱患!
一直沒有露臉的老頭又躲去了什麼地方?
這鬼打牆盡頭的破山洞到底通向哪里?
還魂鼎里的人頭肉粥是否正在變化?
我馮一西還有沒有命出去?
太多的未知數最終都指向一個癥結所在,就是老融王設置這麼多情況的目的何在?
在我心中,還有更加隱秘的一個擔憂,就是我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這一個晚上的遭遇,有很多都不能拿幸運來解釋,因為有些危險實實在在地主動繞過了我,身邊的人卻沒有避開,我都不敢繼續往可怕的深處去想,因為我接受不了這樣的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