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夜里,我被這聲驚叫嚇了一跳,心想這人不會失心瘋了吧?
看那老徐卻只是一動不動的站著,月光下的面龐上滿是驚駭之色,定楮仔細一瞧,只見老徐頭頂上有些東西,一閃一閃的發出幽藍的光芒,那是幾道黏稠液體,正順著頭發往面頰下頭流淌,流過的痕跡明顯綠油油的,鬧不好就有劇毒。
我沉住氣叫老徐不要輕舉妄動,這不象是活的東西,很象什麼液體從高處滴下來,剛巧滴到老徐而已,抬頭往上看看,盡是些斑駁的影子,環形山的頂部以前一定是被什麼東西給蓋起來的,讓我啥也瞧不清楚。老徐仍然一動不動的站著,瞧起來不象有什麼不妥,盡管面露驚駭,卻沒有絲毫中毒的跡象,我沉聲問道︰「老徐你感覺怎麼樣?別淨知道傻站著,活動下手腳給我看。」
老徐逐漸緩過神來︰「噢,還好,冰涼,只是滑膩膩的,你看出來是什麼東西沒有?我都不敢抬頭了,這玩意,會發綠光,真他娘的邪門!」
我看著老徐慢慢走過來靠近我,突然,一種不好的兆頭籠罩住我,我趕忙擺手,示意他停下別過來。因為我猛然看見在老徐身後不遠的地方,那條鬼打牆的小胡同口,靜靜站立著一個赤腳女人,黃色的長衣服從脖子一直垂到腳面,低著頭,黑色的長頭發在胸口處飄啊飄的,滿身鬼氣,陰森森可怖。
我敢斷定這個女人是剛出現的,因為我不止一次去留意那胡同口,寄希望于田麗可以逃出生天,可惜那空蕩蕩的胡同口一直沒有人,所以這個突兀出現的女人,立刻被我發現了。
我懷疑的看著這個黃衣女人,但她就是低著頭默不作聲,讓我無法確定到底是不是田麗,而那一種說不出來的危險冰冷氣息,讓我心里很不安。
周圍的雪地里,再次出現了讓我恐慌的東西,不錯,是那些無孔不入的黑彌勒,追尋著我們幾個生人的氣息,終于悄悄圍了上來,但是奇怪的是,這次圍上來的黑彌勒不再糾集成團的抱在一起,而是匍匐在地上,象潮水一樣翻騰著撲過來。
那個赤腳的黃衣女人難道真的是只鬼?就在我和老徐撒丫子跑路的時候,這個低著頭的家伙居然輕輕的飄了起來,懸在胡同口的上方,我百忙之中叫老徐快點回頭去看,就這麼一晃神,我一頭撞著了塊軟綿綿的石頭,手忙腳亂的想爬起來,卻被石頭給吸住了,軟軟的不受力,反而把我整個人都陷了進去。
老徐跟在我後頭,剎車還算快,沒有來個追尾事故,一把抽出長刀橫在胸口處,警惕的看著我。
我卻是有苦說不出,徒勞的在石頭里掙扎,這見鬼的石頭根本就是個棉花包,到處都是軟軟的,我就象隔了一層薄紗看著老徐,一切都是朦朦的,老徐身後那些黑彌勒無聲無息的圍了個圓圈,倒是沒有敢撲上來,看起來似乎對我掉進來的這個棉花包頗為忌憚。
我心中十分焦躁,本來打定主意要回去救田麗出來,卻又踫上這麼檔子事兒,真夠倒霉的!
老徐看看四周那些黑彌勒沒有趁亂撲上來,稍微松了口氣,拿著長刀就來割這個棉花包,想把我救出來,費了半天力。
我倒是一剎那感覺到,象是坐在個瀉了氣的皮球上,只听見噗嗤一下,棉花包立刻就癟了,不少綠油油的液體濺了我一身,冰涼稀濕,好在雙手按到了結實的地面,趕忙手忙腳亂的爬起來。
寂靜了幾秒鐘的功夫,腳下的地面開始微微震動,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彌勒忙不迭的後退,我和老徐也嚇了一跳,這又出來了什麼厲害的怪物?居然可以嚇退凶悍嗜血的黑彌勒?
說歸說,我和老徐還是見機的快,尾隨著黑彌勒又朝那鬼打牆的小胡同跑去,沒命的原路奔回。
身後幽藍幽藍的光芒大盛,平地起了一股子勁風,吹的我和老徐險些趴在地上,好在只是一股子冷風,極快的吹過去後,身後傳來石頭坍塌的聲音,似乎有東西從石壁里爬了出來。
我回頭看了一眼,立刻怪叫一聲︰「完蛋啦,真他娘多蟲子!」
我最怕就是這些肉乎乎的蟲子,給嚇的有點找不著北,拽著老徐就跑到了鬼打牆那出口處。
只見幽藍幽藍的光芒所到之處,盡是些渾身發出綠光的小肉蟲,象小蛇一樣,吐著信子,上下顎各有兩只尖刺,蠕動的速度極快,一浪接著一浪,如水銀瀉地般席卷而來,踫到的成群黑彌勒,個個晃悠著肥胖身軀,吱吱怪叫著想鑽入地下,卻無一例外的被小蟲吞噬,眼看就要沖到我和老徐的腳下。左右看看,無處可逃,我猛一抬頭,胡同口懸在半空的赤腳黃衣女人仍然一動不動,兩只白慘慘的腳丫子耷拉著,臉龐還是被頭發蓋著看不清楚,我一咬牙,人要死的時候都會變的膽大許多,對老徐吼道︰「老徐,咱們跳!」
老徐不明所以︰「跳?跳什麼?這又不是懸崖邊,咱能跳到天上去?我看咱得快點躲進鬼打牆里去!」
我晃晃腦袋,把手上的東西都塞進口袋里放好,苦笑著對老徐說︰「老徐你可真聰明,這麼多毒蛇爬過來,咱們除了跳上半空還能怎麼躲?別想了,咱抓住這女鬼的腳丫子先躲一下,我看毒蛇只是一股,過去了就完了!」
老徐給嚇了一跳,難以置信的瞅著我︰「你!你是說咱倆跳起來抓住這兩只腳丫子?你!你不會是給嚇糊涂了吧?小蟲子到底是不是毒蛇咱不清楚,可這個女人飄在空中,百分百不是善類,你,你他娘的太膽大了吧!」
我怒道︰「我要是膽小,也走不到這里了!快!小蟲不會飛,這可是咱唯一的機會了,你說躲進鬼打牆是個好主意,可你看看這是哪?這是出口!出口知道嗎?」
「咱現在從出口鑽進去,要想走到入口那地方,鬼知道還是不是那個走法!要知道咱們記住的只是出來的路,反著走,我可沒把握!你再不跳,連給你收尸的人都沒有了!那些肉蟲連黑彌勒都給吞了,何況你這麼大塊頭!」
綠油油的小毒蛇象潮水一樣馬上就要沖到面前,老徐也怕了,塞起長刀,使勁一跳,和我一左一右的抓住了那赤腳黃衣女人兩只光禿禿的腳丫!
綠色小蟲象股潮水,席卷腳下,沖進了鬼打牆的出口,我和老徐狼狽的吊在半空,算是躲過了這一劫,我猛然又有了第一眼瞧見這黃衣女人時,透心涼的危險感覺,兩手卻給粘在腳丫子上甩不掉,只好拼命的仰頭向上,想瞧瞧清楚這女人究竟是不是田麗,
老徐緊緊閉著眼楮,不敢睜眼,我知道他們景頗人對陰鬼是很崇拜的,看起來他是把這女人當成了一只鬼,盡管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可不會那麼盲從,從小接受的教育讓我不怎麼相信這世界有鬼的存在,最多就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我們踫到的只是科學暫時無法解釋的現象罷了,怎麼能扯到鬼的身上去!我終于看清楚了這披散著頭發的女人模樣,立時給嚇的魂飛魄散,雖然是我一個熟人,但居然不是田麗!我顫抖著聲音對老徐說︰「老徐!事兒越來越邪乎了,咱抓住的這是我女朋友,我那應該在北京的女朋友——韓葉娜的腳!」
老徐又給嚇了一跳,緊閉的兩眼立刻睜開,瞪著我說不出話來。
我抓住韓葉娜的腳,死命搖晃,大聲叫道︰「你到底是死是活,你到底怎麼了?我是馮一西啊!」
韓葉娜蒼白的面孔上什麼表情也沒有,頭低著,讓我猛的想起來她身後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吊著,才這樣飄在半空中?
老徐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兩手被粘在了腳脖子上面甩不掉,急的干瞪眼,而這古怪的韓葉娜竟然帶著我和老徐急速的往上升去。
穿行的速度極快,一個短暫的爬升之後,我一頭扎進了雲霧之中,然後就是快速的平行滑動,瞧這方向竟然直奔鬼打牆的來路。
本來我們是在黑夜里,月明星稀的夜晚,此刻穿行在雲層上方的空間,讓我很是懷疑這還是不是同一個時間和空間,因為有金黃色的冷光毫無阻攔地照射四周,把到處都染成金黃的一片,連身側那翻滾的烏雲都變成了烏金的顏色,讓我以為自己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奇幻世界。
沒有任何炙熱的氣息,只有冰冷的味道,到處都是刺骨寒風在猛烈地呼嘯,混亂的空間亂流圍繞著我們三個,巨大震動響個不停,直似兩邊都擠壓過來,令人十分不安。
韓葉娜帶著我們飛行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我看見呼嘯的罡風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傷口,密密麻麻的覆滿全身,傷口處雖然沒有鮮血流出,但都張著口子,應該十分痛苦。
估計是韓葉娜終于支持不住,我們猛然開始下墜,耀眼金光瞬間消失,我們又回到了一片黑暗之中,下墜的速度比起上升時候快了許多,這短暫的失重感覺,讓我的大腦瞬間缺血,陷入了暈迷狀態,直到沉重的跌落地上,我還是半暈半迷。
過了幾分鐘,我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穿著黃衣服的韓葉娜已經不知去向,身邊坐著發怔的老徐,前面有一條小路,象是黑石頭鋪的,在雪地里很顯眼,路並不長,只有二十多米,兩側啥也沒有,都是牆壁,要不了多久就能走到頭。
我忍不住嘴里喃喃說道︰「轉了一大圈,我們竟然又回來了……,這不就是鬼打牆的入口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