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片經過森哥的尸體時候,默默地低頭禱告了點什麼。我也情緒黯然,沒想到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只听說過逼人造反的,沒听過逼人殺人的。雖然森哥不是死在我的手上,但我已經有了殺機。當時森哥不死,我恐怕也真會割斷他喉嚨,難道我真的性情大變,不再是以前的馮一西了?
順著狹窄的洞,我和金老片一前一後,拽著昏迷不醒的肥佬終于爬了出來,還是我那間小屋子,空蕩蕩的一個人沒有,雖然沒有窗戶可以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但從門口透進來的光亮來瞧,應該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除了金老片還好說一點,我和肥佬一身的臭液,嗆得人發暈,衣服磨得破爛不堪,滿臉都是黃土,更可怖的是我那條手臂,被蜘蛛咀嚼過,變得黑糊糊地嚇人,大天白日的,我也不敢出去洗洗,只好拿出件干淨衣服叫金老片換上,出去打了桶水來,草草抹了子,然後把髒衣服都月兌下來丟進那個洞里,又把床墊子抬過來堵住。
一切忙完,該死的肥佬醒過來了,睜開眼第一句話就是問我︰"這是哪兒啊?"然後一拍後腦勺,叫聲頭痛,倒頭就睡得鼾聲大作。
我算徹底放心了,一口氣上不來,渾身虛月兌,和金老片他們兩個人擠在床墊子上,一起睡了過去。
金老片在旁邊,我總是睡不踏實,沒過一會兒,我就醒了過來。
看肥佬呼吸均勻,這廝身體底子還是不錯,應該沒有大礙了;金老片也是睡得呼呼的,不時活動一子骨,這老骨頭這一晚上可是遭了罪了!
我取出那個厚厚地筆記本,從第一頁開始看起來,直看得我出了一身透汗!
原來這本筆記就是我在龍虎山找到那個張天師,張道臨親筆寫的。真是無巧不成書,電影里才會有的奇妙巧事,竟然發生在了我的身上。
筆記中說的內容大致上是這樣的︰筆記主人名叫張道臨,日本侵華戰爭時期,大概是一九四四年,張道臨二十多歲的血氣方剛一小伙子,在龍虎山學道,正逢亂世,天下兵荒馬亂的,懷著獨善其身不如兼濟天下的崇高理想,出山四處雲游,懸壺濟世,治病救人,仗著身有法術,尋常日本鬼子和國民黨的潰兵倒也奈何不了他。所以在大江南北、黃河上下活人無數,博得小有名氣的張天師稱號。
華北淪陷之後,張道臨隨著難民到了河南南陽附近,一日在城郊的山上挖草藥時,從土中挖出一名年輕女子,這女子自稱是因為前一天山上塌方被壓在下面,靠僅有的一點空氣得以支撐至今,若無張道臨相救,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活活憋死。今日得君子相救,無以為報,願以身相許。張道臨看她孤苦可憐,又甚懂禮數,就帶了她在身邊,但這女子體質非常瘦弱多病,一天時間的一大半都在屋里躺著調養,不肯見人。
張道臨對于這女人所說的以身相許根本無意答應,再加上治病救人的公事繁忙,見她不肯見人,只當是女人家臉皮薄,嫁人不成,羞愧一段時間自會好轉,所以一直也就沒有仔細盤問她,見面機會也就少了。此後張道臨參加抗戰,日本無條件投降之後,張道臨攜此女到了天津定居。
這時騰出手來了解這女子的情況,才大吃一驚,動用龍虎山道術嚴刑拷問下,獲悉了一個驚天動地的真相,這女子竟然是百年老尸,生前學了一些憋寶的邪術,可以看見地下墓穴寶藏,就到處挖墳掘墓。在湖北一古墓中找到一本古書,里面記載一種邪術,依其法修煉,專門剝下活人的皮膚,整張吞下,來延緩自己的衰老,已不知有多少無辜性命死在她手中。
後來到了洪武年間,朱元璋的頭號謀士劉伯溫擺下五鬼軋尸大陣,擒獲此女,逼她服下藥物處于僵死的狀態,連同黑焰燈一起活埋在南陽,準備動用天地玄火整個煉化此尸,不料還沒發揮作用,劉伯溫就死在了朱元璋手上。
明代末年一六四四年,這女尸逃了出來,但是又被賊貓咬傷,讓黑焰燈給吸住,沒跑出多遠就僵死在土中,三百年後,女尸恢復了很多,擒住幾個嘍為自己賣命,了解了不少當時的情況,正想搞個天翻地亂時,卻踫到張道臨出現,一身道術正氣凜然,鎮得女尸不敢妄動,又擺月兌不開,就勉勉強強撐到了現在。
張道臨得知此事後大驚失色,知道這一切後又變得很是猶豫,畢竟追隨自己多年,也一直沒有再出來害人,很難說是不是真心向善,放了她又實在害怕她用邪術再次害人,最後道家除魔衛道的念頭佔了上風,就狠下心腸,施以-五丁破相大法-,活剝其皮,埋入地下。
在筆記的最後,張道臨寫到,這件事情一直讓他良心難安,一想起那女子苦苦哀求地神情,而自己居然活剝其皮!雖然是為了除魔衛道,但手段殘忍,一直以來,心中非常後悔,也怨自己當時實在沒有辦法,可以在瞬間產生高溫灼燒此女,因為時間不夠的話,還會釀成大禍。只好動用邪術,以暴治暴。埋下女尸後,想想不妥,這才寫下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把筆記和黑焰燈一起埋于地下,盼望日後有緣人讀完筆記後,找出那具沒皮的尸體,燒掉她也算是讓她早日超生吧!
我看完筆記只覺得脊背發涼,看看這個時間表︰一六四四年女尸逃月兌;三百年後身體復原踫到張道臨;二十五年後我出生,張道臨來給我取名字;又過了二十五年我出差龍虎山,得到張道臨的《天淵山水縱橫秘術》,來天津這女尸的葬身之地!
這張道臨分明是又想放了那女尸,又不願意自己承擔責任,一個老滑頭!高溫?不就是火葬場那焚燒爐嗎?澆上油,烈火一焚,管她什麼妖,什麼尸,還都不是灰飛煙滅!
唯獨讓我大惑不解的是,按照張天師所說,這百年老尸和黑焰燈一起被埋在天津的地下已經有年頭了,為什麼三年多前,我會在南陽的一個破屋子里見到黑焰燈呢?難道百年老尸逃出來想回老家看看,剛巧又踫上了五叔和陳臉子?那這燈難道長了腿又帶著老尸飛回了天津?又或者說這黑焰燈還不止一盞?
看到這兒,我心里也隱隱約約有點明白,五叔說的趴在陳臉子背上的黃衣女鬼恐怕和百年老尸有點關系!而陳臉子和陳見森之間恐怕也有點什麼關系!這一切更和我又是大有干礙之處,否則為啥連我小時候做的夢,里頭都是些沒有皮的尸坑,那不就是被百年老尸吃掉的人嗎?
敢情這一切都是老天做好的套,等著我來跳的!想到這里,我忍不住大罵︰"好你個張道臨!居然弄這麼大個套來忽悠老子!**!"話沒說完,肩膀上就被人輕輕一拍,嚇得我一哆嗦,後面的髒話沒有說出口。
扭頭一看,原來金老片被我驚醒了,這老年人睡得輕,被我這麼一嚷,頓時醒了。
我把筆記扔給他看,一個人點根煙生悶氣去了,肚子餓得咕咕叫,煙也抽的沒滋沒味的。
金老片目光炯炯的一會就看完了筆記,合上後說道︰"原來這麼回事!老朽看來,這有緣人必定指的就是馮爺無疑,黑焰燈除了有神奇的法術之外,真的是一個不祥之物,那陳見森不是有緣人,自然被其所害,只是這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我听得窩火,走到衣櫃那兒,幾把撕開膠布,指著里邊嚷嚷︰"你自己來問問這位百年老尸吧!怎麼辦?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怎麼辦?"
金老片趕緊轉過頭不肯看,直叫︰"我的好馮爺,您就快點關上門吧,這種東西我可不敢沾惹,听秦爺說這-五丁破相大法-,誰見誰死啊!"
**!我更加沒好氣了,怎麼這破事淨攤在我頭上了,看見金老片嚇得發抖,心中不忍,也就關上櫃子門,走過來坐下。
我想了想說道︰"金老片,這本《天淵山水縱橫秘術》,我看你就復印一份帶回美國吧,順便問問那位秦爺有什麼主意,不枉咱們相識一場。"我從那倒霉的森哥懷里模出的黑焰燈,暫時還不想讓他知道,于是壓根沒提。
金老片看得出很高興,一豎大拇指直贊我沒有門派之見,實在是高,跟著又遲疑地試探我︰"馮爺,還有件事兒,那塊穿山掘嶺甲,您看是不是也該還給我了,一起帶回去?那玩意可是有魔力的寶貝啊!"
我一听就又來氣了,敢情你這金老片是為了讓我給你賣命才裝作送給我的啊!頓時沒好氣地一揮手︰"得了得了,那塊木頭片就當是你拿來秦爺書的定金好了,哪那麼多廢話!"
看看也到了中午了,那楊賓要給他姐姐送飯去,外面暫時不會有其他人來,于是我叫起來肥佬,出去好好洗了洗身子,換上干淨衣服,三個人出去吃飯。
天津的美食很多,可我剛來沒兩天完全不熟,于是肥佬開著車帶著我倆,七拐八繞地去了東門外一家素菜館。許是餓壞了肚皮,八大碗素菜一上,我們仨風卷殘雲一頓猛吃,坐在雅間里直喘粗氣。
肥佬吃完飯,想起今天還沒請假,單位有事情急著要先走,我拉住他問道︰"身體咋樣,能吃得消嗎?"肥佬拍拍腦門子說道︰"沒事,頭還有點疼,那森哥的槍托砸的還不夠狠,我歇歇就沒事了,你們先聊,我下班再來看你。"
我趕忙攔住肥佬說︰"別,你下班回家好好歇歇吧,我和金老片隨便坐會兒就回去。"于是肥佬就開車先回去了。
我見金老片也吃的差不多了,于是點上煙招呼服務員沏上茶,開始聊了起來︰"金老片,你說你早些年曾經下過古墓,真有這事嗎?"
金老片說道︰"老朽這一把骨頭是只能跟著別人喝湯的份兒,下古墓那是全靠了秦爺和胖爺提攜,十年前秦爺從西藏回來後就金盆洗手,摘符去了美國。老朽舍不得秦爺這一走見不著了,于是丟下北京城潘家園好大一份家業,跟他們一起去了美國,一晃十年過去,我還可以找他們打打麻將消磨時間,那秦爺可就頂不住了,對以前的冒險經歷非常懷念,不止一次和胖爺嘟囔著去廣州,找他一個親戚坐坐。"
我說︰"秦爺?胖爺?金老片你就愛亂扣高帽,這兩位也沒那麼老吧,別的不說,我對秦爺那個書倒是最有興趣。"
金老片笑笑︰"那是,秦爺大名叫做秦建軍,和胖子差不多歲數,今年應該小四十了吧,不過因為當過兵,身體好,看起來那可是很年輕!像你這年齡,今年最多也就二十五六,秦建軍在你這年齡正當兵呢,呵呵,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以馮爺這身手,埋沒民間實在太可惜了,我回了美國之後,一定把上半本的復印件給您弄一套來,您也真應該趁年輕好好干一場!"
我瞪他一眼︰"好好干一場!你說的是掉腦袋的事情吧,去去去!少來這一套,馮爺我還沒窮到那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