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張國忠,手松開鐵像之後,感覺自己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身子似乎是騰空而起了,而周圍漆黑一片也看不清究竟到了哪兒,結果還沒等反應過來,便感覺自己重重地摔在地上,等睜開眼,發現旁邊竟然是蓬頭垢面的老劉頭。
「師兄?」張國忠似乎不大相信眼前的一切,「這是哪兒?」
「望鄉台!」老劉頭一臉的感慨,用手指了指旁邊地上躺著的秦戈,「秦爺也在,咱老可仨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啊!」張國忠心里一涼,「這……」
「沒有沒有,騙你的騙你的」老劉頭實在是繃不住笑了,「咱他娘的走運啊,有神仙暗地里幫著咱逃出來的!「師兄,你說詳細點!」張國忠剛想起身,忽然感覺腿上一陣劇痛,挽起褲腿,發現小腿竟然被紗布包著,腳脖子跟腳面已經腫成一片。
「別動!」老劉頭趕忙按住張國忠,「你腿被那東西給拽出了個大口子,最好去醫院打一針破傷風,咱回去還得找小米拔尸毒!」
「劉老弟呢?」張國忠環顧四周發現大手劉不見了。
「下山去接那個什麼基金會的秘書了。」老劉頭道,「老秦腿折了,得馬上送醫院,骨頭我已經給接好了。」
「師兄,你究竟是怎麼把我救出來的?你說的神仙是怎麼回事?」張國忠一頭霧水。
「沉冤自我太祖起,自當由我後輩圓!願舍十世歸仙體,再守惡孽八百年!」老劉頭並沒回答張國忠的話,而是吟起了詩。
「這是什麼詩?」張國忠皺著眉頭一個勁地琢磨,「‘沉冤自我太祖起,自當由我後輩圓’,莫非這是朱允炆留的詩?」
「沒錯。」老劉頭一笑,「你知道這首詩被刻在哪兒了麼?」張國忠搖頭。
「你被那東西往洞里拖的時候,拽倒了那尊雕像,這首詩就刻在雕像的底座下面,」老劉頭道,「這是我和那個大手劉把你們往外弄的時候無意中看見的。救咱們的,八成就是朱允炆借了凡人的身子。」說罷老劉頭將張國忠被拖走後秦戈因為撿劍也被冤孽拖走,之後又踫見小孩的事說了一遍,「我在水邊上撿到了秦爺的照明彈,等那個小孩走到水對面的時候,我放了一顆,發現牆上十幾米高的地方有個暗道,入口斜著向上,從底下很難發現,當時那個小孩就盯著那個地方不說話,周圍那些冤孽也不知道躲哪兒,我一看好機會,就從暗道進去,結果你猜怎麼著?」老劉頭嘿嘿一笑,「暗道通著暗室,八口大棺材並排敞著蓋擺在暗室里,你和秦爺都在棺材里躺著!」
「那個小孩呢?」一听小孩,張國忠猛然間想起了李震那個撞邪的兒子李帥。
「不知道。」老劉頭搖了搖頭,「我們出來,那孩子就找不著了,我也在洞里找了一圈,影兒都沒有,後來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先盡著咱自己要緊啊。不過國忠你放心,那小崽子不是普通人,肯定能自己出來。他一進洞,冤孽都躲他。你知道那冤孽都是什麼?」
「是什麼?」張國忠一愣。
「魙孽!」老劉頭抿著嘴一本正經,把夙印挫敗的事也說了一遍,「連鬼都怕的東西,一整就是七個,要沒有那小孩,你讓我一個人咋整?」
「魙孽?」張國忠恍然大悟,前兩天自己第一次下這寒骨洞的時候,李帥曾經莫名其妙地說了個「粘」字,自己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沒想到洞底下的東西還真就是魙孽,人家孩子說的就是「魙」字,「師兄,那小孩長什麼樣?是不是短頭發,方臉,大眼,左眼下有個痦子?」
「他娘的我哪還有心看那麼細?」老劉頭一皺眉,「我就看那小子一米三四的個頭,穿一身運動服。」
「沒錯了,我知道他是誰了!」張國忠道,「不是朱允炆臨時借他的身子,那小子本就是朱允炆轉世!」
「啊?」老劉頭一愣,「你見過那小子?」
「嗯。」張國忠點頭,「當時他爸爸到武當山給他求簽,簽文是‘身畏壬癸心懼水,宜居山下莫登高’」,張國忠反受李老二之托,為其弟弟李震家驅邪的事說了一遍,「當時道士解簽,說是孩子命里的克星在北邊,而且孩子不宜登高,而他家就住在這娘娘山的南邊,所以爹以為簽文是不能讓孩子上娘娘山,否則會出事。我當時就覺著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好究竟哪兒不對,但現在看來,這簽是續著他朱允炆上一世求的。」
按張國忠的分析,建文帝時期,大明的朝廷設在南京,叫應天府,朱棣在北平封燕王,以方位講就在應天府的北邊,「身畏壬癸心懼水」指克星在北邊沒錯,但這里的北邊不是指北邊的娘娘山,而是北平的燕王朱棣,「宜居山下莫登高」指的更不是不能登山,而是不能做皇帝。
「一個普通孩子能求出這等簽文,只能說明那孩子就是朱允炆轉世,而且是朱允炆成仙之後的轉世!」張國忠斬釘截鐵道,「‘願舍十世歸仙體,再守惡孽八百年’,這首詩說明朱允炆是自願在這附近投胎的,而且已經不止投了一世,他一直就沒離開這附近。他認為趙金舟這個事是他爺爺朱元璋一手造成的,他作為朱元璋的親孩子,有義務把這件事了結!」以張國忠的理解,當初李帥看到山谷里冒煙,似乎並不是當初所分析的山谷中引起漩渦那麼簡單,此時看來,那股子煙很可能是給李帥開天聰用的。
「自願在這附近投胎?」老劉頭眉頭一皺,繼而點了點頭,「我還以為那首詩指的是那尊雕像,沒想到這朱允炆玩真格的啊!」按道術的理論分析,怨氣越後果的惡鬼智商越低,反過來應該也成立,就是怨氣越輕的越聰明,朱允炆既然已經成仙了,應該更聰明,能夠主動選擇投胎地點與人選,應該也算不得什麼新鮮事,「對了國忠,你看這個!」說著半截,老劉頭忽然從兜里掏出了一枚玉片,似乎是鐵像曾經披著的那件玉衣上的東西,只見玉片背面隱隱雕著幾個字「楚王賜福」。
「楚王?」張國忠一愣,「我明白了,這個洞是楚王朱楨暗中修的!」
楚王朱楨是朱元璋的第六子,論輩分應該算是朱允炆的親叔叔。按張國忠的理解,雖說朱元璋把皇位傳給朱允炆,讓這個朱楨很是不爽,但比起這件事,更讓朱楨不爽的就是跟自己平輩的朱棣竟然當上了皇帝。之所以出資興建寒骨洞這套成仙工程,朱楨的初衷有可能是想讓朱允炆成仙後,幫自己登上皇位,結果沒想這朱允炆根本就是一根筋,壓根就沒往皇位那方向使勁,好幾百年的時間全鋪在這寒骨洞上了。
「古代那些破事,咱就甭瞎琢磨了!」老劉頭站起身子捶了捶後背,「現在關鍵是找到蘇鐵力尸首的下落,既然你說的個姓李的小子是朱允炆的轉世靈童,那你說蘇鐵力的尸首是不是跟他們家有關?」
「很有可能。」張國忠道,「當初我到他家,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孩子身上,完全沒問他家里其他人是不是干過什麼其他不該干的事,現在看來,他家里那些邪事,很可能與蘇鐵力的尸身有關。」
三天後,李震家。
見張國忠回來了,而且還帶來一個仙風道骨看上去更靠譜的老半仙,李震兩口子迫不及待地便把兒子前兩天晚上又忽然夢游失蹤,早上神秘歸來渾身是泥的消息反映給了兩位神仙。對于這件事,張國忠和老劉頭只能心照不宣,把兩口子安慰了一通之後,張國忠便開始了解老李家最近是否發生過什麼其他事,類似于婚喪嫁娶一類的。
「這個嘛,」一听張國忠問及婚喪嫁娶的事,李震的媳婦黃大嫂一臉的不自然,「有倒是有,但不是我們家啊,是我表妹家。」
「哦?」一听確實有這種事,張國忠也來了精神,「說來听听!」
按黃大嫂的話說,其母在其六歲時出車禍死了,自己十八歲的時候,父親又娶了個媳婦,後來又生了個妹妹,跟自己感情相當不錯,結果就在辦喜事前幾天,未婚的妹夫跟同村一個姓李的小閨女在縣城的賓館開房間,被公安局捉奸在床,通知家里拿五千塊錢去公安局贖人。
「把人贖回來以後,我妹妹覺著臉面上不好看,」黃大嫂一臉的苦大仇深,「非要讓這男的當著村里人的面給她下跪。」
「後來呢?」張國忠差不多已經猜到後面的發展了。
「後來那小子被逼得實在不行了,趁著天黑跑了。早晨一看人跑了,我妹妹覺著沒臉在村里待了,結果……」黃大嫂一抿嘴,沒再往下說。
「自殺了?」老劉頭補了一句,黃大嫂一臉委屈地點了點頭。
「後來,他家老人找了個先生,」李震皺著眉頭搭茬道,「先生說這姑娘孤魂野鬼在陰間不得安寧,必須得結一門陰親。」
「陰親?」張國忠和老劉頭不約而同地對了一下眼神。
「對,結陰親。」李震點了點頭,「後來這先生還挺熱心,幫忙聯系了一戶陰親,就並了骨了。」
「啊!」听到這兒,張國忠恍然大悟,原來癥結在這兒呢!這老李家也太實在了,這個先生明擺著就是個托兒啊,天底下哪有說風水先生負責介紹結陰親的?沒準就是蘇鐵力的尸首被倒賣過來了!「他們的墓地在什麼地方?」
「從這兒開車,大概得一個鐘頭吧。」黃大嫂愁眉苦臉道,「你覺著我家這個事,跟我妹妹的墳地有關?」
「這個,只是有可能。」說實話,一听墳地離此處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張國忠也是一陣猶豫,理論上講,黃家妹妹的死跟李家應該沒什麼冤仇關系,尤其黃大嫂跟妹子的關系還不錯,其妹妹的魂魄就算有怨氣也不會沖著女乃女乃撒啊。
「半……半仙,」正說到這兒,李震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提她妹妹,我忽然想起來個事。給她妹妹修墳的時候,我去工地上幫過忙,多出兩袋水泥我拎回來蓋菜窖了。」
「什麼?」張國忠一愣,「你怎麼不早說?」
「我……我哪想得到啊!」李震一臉的冤枉,「那水泥都是新買的,在墳地里擱了半天不到,那能有啥事啊?」
「我去看看。」說話間,老劉頭已經托著羅盤到了李震家的院子里,拉開菜窖門,只感覺菜窖里陰風拂面,但看羅盤似乎沒什麼大事。
「貌似確實有過東西,不過好像已經走了。」合上羅盤,老劉頭在張國忠耳根子底下一通嘀咕,「他兒子要真是朱允炆成仙轉世,一旦這到娘娘山開過天聰,家里不管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都待不住!」按老劉頭的分析,如果李帥真是朱允炆成仙轉世的話,開天聰之前,這李帥就是一般的孩子,而一旦開過天聰,就有了前世的修為,連寒骨洞里的霓孽都得退避三舍,就更甭提這些普通的玩意兒了。
「李大哥,自從你兒子上娘娘山那次以後,家里除了他有點不大正常外,還出沒出過別的事?」張國忠問道。
「沒有。」李震搖頭,「這孩子上山的時候我一進門就看見個腦袋掛在門口,等他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不過這孩子到現在也不大正常啊,有事沒事愛夢游,前兩天晚上又找不著人了,早晨起來才回來。」
「你放心,你兒子可不是一般人!」老劉頭微微一笑,「你兒子有大來頭,不是一般人托生!」
「啊?」听老劉頭這麼一說,李震的眼珠子都直了,「不是一般人,是什麼人?神仙?」
「嘿嘿,這個嘛,天機不可泄露!」老劉頭邊笑邊搖頭,「不過你放心,別一天到晚的胡思亂想,你兒子只要在家,你們家一切平安!」
「真的?」李震似乎有點不大相信,「那他夢游的毛病……」
「夢游那不是啥大事,再大點就好了!」老劉頭暗自嘀咕,他娘的夢游就對了,他不夢游老子早掛了,「我師弟跟我說過你兒子的事,以我算來,那孩子將來可是大富大貴,我听說你們曾經去武當山求過簽,說不讓去北邊,不能登高?」
「是啊!」听老劉頭這麼一說,李震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些,「他去過娘娘山,應該沒啥事吧?」
「此簽以我所解,應該指人。」老劉頭捋著兩撇八字胡開始信口胡說八道,「壬癸水確實是北邊,但簽上為什麼要把壬癸水分開呢?壬癸主方位,水主人,讓你兒子將來談戀愛處對象的時候,別找北方人,別找水命的,或者是名字里帶水的就行了。關于後一句,是說你兒子不適合當官,規規矩矩干個體戶掙錢吧!」
「哦,老先生說得有道理。」李震滿臉的茅塞頓開,張國忠在一邊听著都快睡了,心說自己這寶貝師兄也忒能胡謅了,這都哪對哪啊,怎麼連干個體戶的事都噴出來了……
「李大哥、黃大嫂,能不能帶我們去你妹妹的墳地看看?」張國忠微微一笑。按張國忠的理解,黃大嫂的妹妹死于自殺,未經任何超度就下葬,本就不是善茬,如果真把蘇鐵力招了陰親,一個自殺的加上被火槍崩死的埋在一塊,這兩塊料絕對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不生事端才怪,蘇鐵力招魂招不到,沒準也跟這個有關。
「哦,好,沒問題。」李震一個勁地點頭。
從李震家臨出門的時候,幾人正好踫上李帥上學歸來,進門的時候正好跟張國忠對上眼神,也就是一瞬間的工夫便把張國忠盯了一個寒戰,感覺渾身上下的汗毛孔都張開了,一股涼氣從頭躥到腳。「小朋友」,張國忠俯子拍了拍李帥的後背,「多謝!」
「不客氣!」說這句話的時候,李帥的神情又是陡然一變,嘴邊露出了一絲很難讓人察覺的極其詭異的笑容,單就這一瞬的微笑而言,完全不像一個僅有八歲的孩子。
「半仙你,」李震一皺眉,「你謝他干啥?」
「沒什麼!」張國忠站起身拍了拍李帥的肩膀,而李帥此時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呆滯和木訥,旁邊的老劉頭早已驚得目瞪口呆了,運動衣、旅游鞋、一米三四的身高,這不就是在寒骨洞里嚇退魙孽的那個神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