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老大默默地站在陽公老僧的身旁。
良久,陽公轉過身來,原本是憨拙的眼神不見了,代之以目光犀利、炯炯有神。
他盯了乾老大半天,然後緩緩說道︰「嗯,那麼照你看來,秦人谷很可能是野拂當年設下的一個迷魂陣,那圖上標了十幾處藏寶的地點,是故意迷惑後人的了。」
「是的,師父,七弟和八弟挖了幾處都是空的,後來谷中來了一個老頭和一個白發老尼,武功很是厲害,傷了七弟八弟的雙目,他二人及時的毀掉了藏寶圖,輾轉著回到了牯嶺鎮據點。」乾老大說道。
「那老頭和老尼是什麼來路?」陽公問道。
乾老大回答說︰「師父,听一個叫做朱彪的人說,那老頭自稱為嶺南第一風水師吳道明,老尼是江西婺源無名庵的庵主無名師太,他們都是中了鶴頂紅劇毒,千里迢迢來湘西找寒生治病的,眼下,他們都住在天門客棧。」
陽公老僧在听到嶺南第一風水師吳道明的名字時,「唔」了一聲,臉上顯露出來一絲詫異的神情。
乾老大也注意到了師父表情異樣,繼續說道︰「那個寒生有些與眾不同,醫術神奇,但不懂武功。」
陽公老僧點點頭,道︰「就是這個寒生,方才竟然認出了綠毛魚原來就是上古時期的堪孖之魚,而且還以離奇古怪的方法釣上來一條兩尺長的大堪孖,十年了,我陽公從來不曉得這靈泉之內竟然還生有這麼大的綠毛魚,這魚一次都沒有上來過,隱藏在靈泉深處,這小子卻可以輕易的鉤上來,真他媽的邪門。」
乾老大贊同的點點頭,又接著說道︰「這小子剛剛進去了鬼谷洞,也見到了湘西老叟,他說,湘西老叟已經有130多歲了,身懷鬼谷子的‘天門三十六量天尺’武功,但是並不知道這種武功的有關情況。」
陽公老僧說道︰「天門山寺及周邊野拂的遺跡處已經查遍,沒有寶藏的任何線索,目前只剩鬼谷洞了,看來十有八九寶藏就在那里,我們的功夫已經下得不少了,應該到最後解決的時候了。」
乾老大聞言頓時興奮起來,摩拳擦掌道︰「師父,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等兌二和離三從香港回來就動手。」陽公老僧說道。
乾老大這時才知道二弟和三弟去了香港,但是不便多問,只是說道︰「五弟還在照顧師父您吧?」
「嗯,走,我帶你看一件東西。」陽公老僧說道,隨即轉身朝那塔後大殿的殘垣斷壁深處走去,乾老大趕緊跟在了後面。
轉過一處照壁,來到了一間傍山而建的僧房,屋內擺著一張床鋪及樸素的生活用品,*山體的牆壁上嵌著一個小佛龕,里面供著一尊聖觀音石像,這是整個天門山寺僅存的一尊佛像了,其余的全部都已經在文革期間被搗毀了。
陽公老僧伸手旋轉著菩薩像,隨著「吱嘎嘎」的一陣響聲,佛龕旁邊的山牆上面露出來一個暗門,門是厚木頭的,看上去已有年頭了。
陽公敲了三下門,里面有人開了木門,乾老大一看對那清 的中年漢子點了點頭,這人是他的師弟巽五。
走過十余米的甬道,來到了一間寬闊的石室內,四面光滑的石壁上,各掛著一張黃紙朱砂符,一盞小油燈,昏暗的光線,*牆有一張小床,床上坐著一位憔悴的婦女,瞪著驚恐的眼楮望著他們進來,她的懷中還抱著一個營養不良的瘦弱嬰兒……
那是沈菜花和鬼嬰沈才華
沈菜花驚恐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茫然,不時地對著巽五呲下牙齒,發出些許恐嚇和無奈。沈才華則明顯的消瘦了,眼楮還是烏黑的,但是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的瞳孔無精打采的收放調節著視距,小嘴緊閉著,再也沒有了舌忝唇的沖動。
乾老大驚訝的說道︰「師父,這兩個好像不是人嘛?」
陽公老僧微笑著點點頭,說道︰「這是為師踏進中原以後,第一次抓到的蔭尸母子,所以說嘛,中原地大物博,無奇不有,你看它們現在老老實實的,這是被我的獨門陽符給困住了,否則那女蔭尸可他媽的凶呢。」
乾老大看著沈才華,咽了口吐沫,口中嘖嘖有聲︰「師父,我這就去替您老人家開了這嬰兒的腦殼,給您滋補一下。」
陽公老僧擺擺手,說道︰「不忙,我們暫且留著它們,等到進攻鬼谷洞的時候,還用得著它們。」
「它倆不吃什麼東西麼,看樣子面黃肌瘦的。」乾老大說道。
陽公老僧搖搖頭,說道︰「它們是蔭尸,不需要飲食,只要吸收月亮的陰氣足已,關了幾天了,巽五,今晚你帶它們出去吸點月華。」
「是,師父。」巽五答道。
「哦,對了,見到你們的師娘了麼?」陽公老僧問乾老大道。
「沒有,師娘不是在香港麼?」乾老大說道。
「哼,不好好的在香港納福,又偷偷的跑回內地來啦,竟然在兌二和離三的眼皮底下溜走,一個小腳老太婆,她究竟想要干什麼呢?」陽公老僧忿然說道。
乾老大推測道︰「早幾年,我見到師娘的時候,她老人家對我說,住在香港別的都很好,只是吃不到嬰兒腦子,實在饞了,就去菜市場買回豬腦來吃,一股臊味兒,雞腦鵝腦就更難以下咽了,她說她懷念在東北的日子,那時徒兒們經常孝敬她老人家,隔三差五的捉個把嬰兒回來。現在在香港可就不行了,那兒的警察追得緊,誰家要是丟了孩子,恨不能把維多利亞灣海底都翻上來。徒兒在想,師娘會不會回內地來飽餐美食來了?」
「嗯,嬰兒腦又鮮又女敕,就是分量太少,不解饞,為師到是喜歡食用大人的腦子,味道雖說是差了點,可是分量足,過癮……尤其是小影的腦子,估計是甜美之極啊,為師一想起來,就他媽的口水直流。」陽公老僧咽了口吐沫說道。
「師父,您既然那麼喜歡她,怎麼還會舍得吃她呢?」乾老大問道。
陽公老僧笑道︰「為師最近琢磨出一種新藥,小影食用了以後,開了天靈蓋也不會死,而且我一邊吃她的腦子,她還能同我嘮嗑,說些纏綿悱惻的情話,那種感覺簡直是太美了。」
乾老大臉上陪著笑臉,心中卻是不寒而栗。
陽公老僧擺擺手,說道︰「你可以去了,隨時等我的通知,另外要留意寒生他們的動靜,不可打草驚蛇。」
「是,師父,那個吳道明和白發老尼與七弟八弟交過手,恐怕會被認出來,是否先讓他倆避一避?」乾老大說道。
「在我這里先暫避一時吧,巽五,你去接他倆上山。」陽公老僧吩咐道。
「是。」巽五應聲和乾老大出去了。
陽公老僧望望沈菜花,最後感到索然無味,也轉身離開了石室。
天門山寺下的一片樹林中,巽五見到了震四、坎六和瞎了眼的艮七及坤八,隨即領他倆返回了寺中,遵師父之命安排進了石室之內,負責看守蔭尸母子。
乾老大默默地帶著震四和坎六下山回客棧,一路上板著臉不言語,兩位師弟也不敢多問,靜靜的跟在了大師兄的後面。
深山里落日早,回到天門客棧時已近黃昏時分了,秋風瑟瑟,落葉飄零,遙望客棧炊煙裊裊,乾老大長長的噓了口氣。
正在做著晚飯的朱彪和一清看見乾老大他們回來,放下了手中的活計。
「咦,艮七和坤八呢?」朱彪問道。
乾老大答應了一聲,說道︰「山里走著不方便,他們借宿朋友處了。」
「你們這里有朋友麼?」朱彪疑惑的說道。
乾老大心中罵道,這個饒舌的家伙,臉上卻笑了笑,徑直回屋了。
劉今墨點了天門山老祖的肺俞要穴已經好幾個時辰了,心中是萬分的著急,次等要穴是決不能久閉的。他望見東屋的那幾個人回來,暗自提高了警惕,看得出來他們不但帶著一股子邪氣,而且武功均是不弱。
正在焦急之中,忽聞外面有人在喊叫︰「快來看哦,我都帶回來了什麼?」
劉今墨一听大喜,那是寒生的聲音。
出得房門一看,寒生和梅小影婆婆兩人滿面笑容的走過來,梅小影婆婆拎著一只水桶,寒生則扛著一根木棍,棍上拴著五六只山雞。
朱彪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出來,叫道︰「哈,晚上有野味吃啦。」邊說邊從寒生手里接過山雞。
寒生對劉今墨說道︰「劉先生,你看看這水桶里面的東西。」
劉今墨低頭望去,說道︰「奇怪,綠毛魚?」
寒生說道︰「這是堪孖,上古怪魚,十分罕見。」
劉今墨臉色嚴肅,悄悄俯在寒生耳邊道︰「老祖中毒了。」
寒生吃了一驚,忙隨劉今墨進了西屋,見天門山老祖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雙目緊閉。
寒生伸手搭上老祖的三關,沉吟說道︰「你點了他的穴道?」
劉今墨道︰「沒有辦法,點了他的肺俞穴。」
隨即,劉今墨將今天早上來了一個講粵語的小腳老太婆的事情,以及後來發生的打斗詳詳細細的述說了一遍。
寒生驚訝道︰「那老太婆什麼來路?竟然如此的厲害,甚至連你和老祖都治服不了她?」
劉今墨搖搖頭說道︰「江湖上從未听說過這麼個怪老太婆。」
「寒生,我一般都是在關鍵的時候出手。」身後傳來一自豪的說話聲音,那是朱彪。
寒生瞪大了眼楮,重新審視著朱彪這個人。是啊,他一直都是一個勢利小人,牆頭草隨風倒,絕非大丈夫,從沈菜花在夫家受苦受難,他像縮頭烏龜不敢出頭這件事上可見一般,可竟然就是這種小人,卻又在關鍵時刻救了大家,可見好人壞人都不是完全的,有些事情往往在乎一念之差。
當然,他手中握有手槍,在還處于冷兵器時代的江湖之中,顯然是佔有優勢的。
寒生手指依舊切在老祖的三關上。
小影婆婆焦急的望著老祖,寒生甚至看見了她眼中噙著的淚,唉,別看她平日里對老祖呼三喊四,「醉鬼」的叫著,關鍵時候還是掩飾不住真情的流露。
寒生手指感受著老祖的脈搏跳動,他自言自語道︰「邪門得很呢。」
中原的切脈,自古醫家將腕橫紋向上約一寸長的這段脈動分成了「寸、關、尺」三部位。左右手的寸、關、尺部位分屬不同的髒腑,可以反映相應髒腑的病變。
右寸反映肺的情況,右關反映脾胃,右尺反映腎(命門);左寸反映心,左關反映肝,左尺反映腎與膀胱。
總的說來,遠端的寸部對應的是人體最上部的心、肺(上焦,呼吸與循環系統);中間的關部,對應肝、脾胃(中焦,消化系統);近端的尺部對應腎、膀胱(下焦,泌尿生殖系統)。小小的「寸口」,其實就是人體五髒六腑的窗口。
老祖現在的左尺出了問題,其脈之滑,不但脈來流(滑)利,如盤走珠,而且內里又隱著一細小的脈動,是為「脈中脈」,此乃妊娠的脈象。
寒生皺緊了眉頭,口中道︰「奇怪啊,簡直是太奇怪了。」
劉今墨在一旁說道︰「什麼奇怪?」
寒生望望劉今墨,又看看小影婆婆,說道︰「從脈象上看,老祖沒有中毒,只是懷孕了,而且胎兒已經成形了,是個男孩兒。」
劉今墨忍俊不已,說道︰「老太婆的毒煙是夠邪門的,江湖上的事情真的這般匪夷所思。」
小影婆婆的臉色一下變得十分的難看與難堪,眼神游移不定,心中仿佛在進行著斗爭,連寒生都發現有些不對頭了。
「是的,老祖是個女人。」小影婆婆最後說道。
「什麼!」劉今墨瞠目結舌,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錯了。
寒生自是驚愕不已,也愣在了那里。
小影婆婆幽怨的說道︰「老祖確實是個女人,她已經身懷六甲,我……我一早就知道了。」
劉今墨依舊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那男人是誰?」寒生問,必須有男人才有可能懷孕。
「陽公老僧。」小影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