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注意看著陰陽尺,就像醫生觀察體溫計一樣。不一會兒,他發現青色的尺子上出現了一道白線,邊緣模糊,自口中升起,那就是尸氣,陰沉木上凝聚的鬼氣。
白色的尸氣緩慢的上升,飄飄忽忽的停在了「死」位格上,寒生的心一下子涼了,「死」即意為退丁、失財、離鄉和死別,看來明月已經無救了。
須臾,那尸氣竟然動了動,又向上升了一格,寒生急視之,那是「興」位格,意為添丁、興旺、貴子和登科。
寒生心中不禁一喜,經上解釋道,鬼即中陰身,中毒與人不同,人中毒傷及五髒六腑及經絡,中陰身則傷氣,即魄,而這把陰沉木陰陽尺可聚魄,魄聚則毒解。
明月被書生家下毒,處在中陰身之時(生死過渡期)為無名庵她的師傅所救,但不得法,變異成了肉尸。肉尸誤食寒生的「三屎斷魂腸」,本應即刻死亡,但是三屎不純,都不是當事人一清身上的,因此藥力有所不及,終有了一線生機,現在依《青囊經》之法,陰陽尺聚魄,解了三屎劇毒,明月重又恢復了肉尸,一個健康的肉尸。
這一點,寒生終于想明白了,接下來,明月將繼續回到一清的軀殼里去,每天夜里會有一個時辰可以出來。可是要想徹底的救到明月,首先要使她回到中陰身狀態,之後以《青囊經》上解人毒之法為明月救治,才得以最後成功。
「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吳道明。」他想。
「我怎麼啦?這是什麼?」明月悠悠醒轉,拽出口中的陰陽尺說道。
寒生大喜,《青囊經》簡直是鬼斧神工啊,當名醫生還是蠻不錯的,不但救人高興,救鬼也是這麼開心啊。
寒生接過陰陽尺,偷偷的瞄了一眼明月前胸高聳的雙峰,說道︰「明月,你剛才吃了那根豬大腸中毒了,現在沒事了,一個時辰馬上要到,我明天再去尋找醫治你的辦法,記住,我叫寒生,這里是南山鎮的南山村,明天夜里我們再交談。對了,那書生叫什麼名字,家住何方?」
明月正欲開口,卻說不出話來,只見其臉上皮膚突然變得黑皺起來,那優美並帶有弧線的雙峰一下子塌陷干癟了下去,眼前慢慢呈現出來的依舊是豬眼狗鼻羊口的一清師傅……
「我的嘴里怎麼臭烘烘的?」一清警惕的問道。
朱彪上床時的心情是格外的愉快,白天狠狠的收拾了黃建國那幫子人,整的他們體無完膚,鎩羽而歸,于是心滿意足的哼著興國小調進入了夢鄉,他希望今晚能夠和菜花在夢中相見,告訴她這所發生的一切。
夜半子時,吳道明悄悄的來到了朱彪的床前,掀開被子,瞅準朱彪腰間的昏睡穴,就是一指。朱彪悶哼一聲昏睡過去了,然後輕輕的替他蓋上了被子。
「這下子可以睡上十二個時辰了。」吳道明滿意的說道。
鬼嬰沈才華躺在床上,黑黑的瞳孔,怨毒的眼神兒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吳道明一把抱起沈才華,說道︰「好孩子,我們該開始工作了。」說罷順手拿一小毛毯裹住孩子,出門來到對面房間,輕輕說道︰「師太,我們該出發了。」
師太應了一聲,片刻,裝束停當,開門出來。
是夜,明月高懸,天地間清朗朗一片,野外寂靜之極,昆蟲們都已經沉睡,听不到一絲鳴叫。
他倆沿著小路先悄悄地出村,來到了野外的山坡上。
師太道︰「道兄,鬼嬰如何探尋太極暈的所在呢?」
吳道明說道︰「現在是子時,十二個時辰之中陰氣最盛的時候,鬼嬰體內又積聚了太多的陰氣,因此他的奇經八脈陰氣充盈腫脹,會感覺到很不舒服。太極暈,無論陰陽暈五行俱平和,陰陽制衡,鬼嬰會本能的向那里而去,以化解陰氣帶來的不適,所以,我們只要朝他喜歡的方向而去,就可以找到太極暈了。」
師太點點頭,說道︰「道兄,你估計現在鬼嬰的探測範圍有多少了。」
「千米方圓應該沒有問題。」吳道明回答道。
吳道明抱著鬼嬰朝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走十步,一面觀察者鬼嬰的反應。
「西南方。」吳道明微笑著說道。
月光下,吳道明抱著孩子在前,無名師太在後,一路奔西南方而去,那邊正是靈古洞口的方向,真正的太極陰暈之所在。
一條黑影悄無聲息的遠遠的跟在了後面。
穿過了那片竹林,前面就是靈古洞口了。
吳道明停了下來,依舊沿用老方法,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來試探鬼嬰的反應。
月光下,鬼嬰沈才華黑色的瞳孔忽大忽小的調著焦距,小嘴微微咧開,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
沈才華張開兩只小手,作勢要撲向靈古洞內的樣子。
「奇怪,難道太極陰暈在靈古洞內?這如何吸取天地之精華呢。」吳道明搖頭感到困惑。
師太說道︰「莫非此內別有洞天也說不定呢,太極陰暈數百年來,江湖之上又有多少人尋它不著,可能都是限制于你的這種想法,或許別開蹊徑,真的就柳暗花明了。」
吳道明點頭稱是,說道︰「師太所言極是,也許這正是他人所思不及之處,好,我們進洞。」吳道明說著竟從衣袋里掏出一支微型手電筒,看外形不是中國貨。
進得洞來,溫度好像暖和了許多,洞外早已是深秋,夜晚寒涼,自是不好比的了。
他們沿著溶洞內的甬道穿行,腳步聲在洞壁上發出一連串的回音。
身後一直若即若現的那個黑衣人猶豫了一下,彎腰月兌下了鞋子拎在了手里,然後光著腳丫繼續跟蹤著,竟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根據鬼嬰的反應,他們一直朝山月復的深處走去,吳道明與朱彪上次從臥龍谷中逃出來就是走的這條路線。
可是鬼嬰沈才華所指引的路線在山月復中間就拐彎了,而且一直斜著向下而去。吳道明感覺越行越熱,外衣已經穿不住了,只得拎在了手里面。就連沈才華也是渾身汗滋滋的,吳道明索性把小毛毯也拿在了手里。
吳道明感覺不大對勁兒了,這明明是越發深入地下了,太極暈的生成條件與此簡直是南轅北轍嘛,他停下了腳步。
「師太,我感覺有問題,這鬼嬰是不是搞錯了?」吳道明抹去額頭上的汗水說道。
師太此刻也是汗水淋灕,但是她的夾層尼袍內只穿了一件布兜兜,無法月兌下外衣。
「道兄,你听,那是什麼聲音?」師太一面憑住呼息豎耳靜听,一面輕輕說道。
吳道明注意听了听,有一種接連不斷「咕嘟嘟」的聲音傳來,「好像是水在沸騰的聲音。」他說。
「既然已經到了這里,不妨我們過去看看。」師太道,一面前行。
拐過一個溶洞,沸騰之聲越來越響,來到近前,他們看到了一個數丈見方的天然大溫泉,而且這已經是甬道的盡頭了。
手電光下,溫泉水不停的在翻滾沸騰著,冒著大泡,發出「咕嘟嘟」的聲響,白色的水蒸氣彌漫在溶洞中。
「我們上這小子的當了,這里根本就沒有太極暈。」吳道明沮喪的說道。
鬼嬰發出「咯咯」的笑聲,咧著小嘴兒,露出兩排尖利的小牙。
「別笑了!都是你害的,讓我們白跑了一趟。」吳道明慍怒道。
沈才華依舊笑個不停,淚水都笑出來了。
吳道明假裝發怒,雙手舉起鬼嬰,作勢要往沸騰的熱水中扔下去︰「你再不住口我就把你丟下去。」
師太曉得道兄是在嚇唬那孩子,所以也就微笑著未作聲。
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光腳黑衣人卻急了,來不及開口,右手臂急速的揮出,五道白光閃電般的疾射而出,分別飛向吳道明和無名師太……
那吳道明武功本來就不弱,而無名師太更是中原一代武學宗師,按理說是不容易遭到暗算的,但是他倆壓根就沒有想到這地下深處會有人對他們出手發射暗器,沸騰的水泡噪音也掩蓋了暗器的破空聲,何況這發暗器之人竟然是武功奇高的劉今墨!
師太覺得身後氣流有異,身體右閃急速側移,躲開了兩枚指甲,第三枚指甲卻射中了她後背左肩胛的曲垣穴,但覺左背一麻,半邊身子登時便不能動了。
吳道明正以雙手舉著鬼嬰,身後空檔大開,根本未及反應,左肩井穴與尾骨處各中一枚指甲,高舉的手臂慢慢的垂下,但見眼前身影晃動,手中一空,嬰兒已被奪去。
「媽媽。」沈才華喊道。
劉今墨緊緊的抱住了光著身子的沈才華,不停的在孩子的臉頰上親吻著。
吳道明可真是吃驚不小,先是驚訝劉今墨竟然會在地下溶洞里出現,然後更加吃驚的是鬼嬰喊其媽媽,而劉今墨好像已經自認為其母了,想什麼都已經沒有用了,他覺得身子一軟,就坐到了地上。
師太默默的看著劉今墨,她知道自己與其武功不相仲伯,自己現在曲垣穴受到重創,半邊身子麻痹,此刻劉今墨若是出手,自己實無還手之力。
劉今墨根本就沒有正眼看他們,只是歡喜的抱著孩子一路親吻著走遠了。
無名師太與吳道明面面相覷,都愣在了那兒。
許久,吳道明才回過神兒來,關切的問道︰「師太,你哪兒受傷了?不要緊麼?」
師太見道兄中了兩枚指甲,看樣子受傷重過自己,本身自顧不暇,卻首先關心自己的傷勢,心中不由得就是一熱。
「不要緊,老尼的左邊小腸經曲垣穴被閉,只是半邊身子麻木而已,道兄傷勢如何?」師太道。
吳道明笑了笑,說道︰「左邊肩井穴道阻滯,胳膊抬不起來,尾骨處也中了一枚暗器,酥軟,那里並沒有穴道,也許打偏了。」
師太單腳移過來吳道明的身旁,說道︰「我來幫你拔出暗器。」
吳道明點點頭。
師太探出右手姆食二指,捏住指甲後端,用力拽出那枚指甲,扔在了地上。
「還有一枚。」師太說道。
吳道明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慢慢撅起。
師太正色道︰「你我都是武林中人,怎地如此扭扭捏捏?」
吳道明自覺慚愧,順從的將臀部移過來,原來那枚指甲正好刺在了肛門的一側。師太揪住指甲,也把它拉了出來。
暗器刺中穴道,主要是起封閉經絡的作用,並非拔出來就沒事了,還需以真氣疏通經絡方可以復原。
「多謝師太,我來幫你取出暗器。」吳道明感激道,待欲起身,無奈*仍是酥麻,站不起來。
師太左邊身子毫無知覺,竟也無法蹲下。
「師太,你躺下來。」吳道明出主意道。
師太臉一紅,順從的將右膝蓋一彎,就勢躺在了吳道明的大腿上了……
兩人均是一凜,誰都也沒有敢動彈,良久,吳道明輕輕伸出右手模索到了師太的後背處。
曲垣穴位于肩胛部的上窩內側端,在肩胛上緣,斜方肌和肩上肌中央,此處有頸橫動、靜脈降支,深層為肩胛上動、靜脈肌支,另有第二胸神經後支外側副神經,十分敏感。當吳道明的手接觸到這一部位時,師太竟然一顫。
曲,隱秘也。垣,矮牆也。曲垣意指小腸經經氣中的脾土氣血在此沉降,其運行至本穴時脾土氣血堆積如丘,如矮牆之狀,故名曲垣。
師太頭部枕在了道兄的大腿上,聞著那種異樣的氣味,心中產生了一股緩緩流動的暖流,渾身上下軟綿綿的,這是她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吳道明此刻也是心醉神迷,他感覺到師太口中的熱氣噴在自己的大腿上,麻麻的、酥酥的、癢癢的,比起上次掌按師太前胸的感覺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手慢慢的撫模著師太的後背,已經忘記了是去拔暗器的。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吳道明想起這句詩來,他記不得是香港哪一個作家說的,但此刻,他的心情就是如此。
六十年啊,他不曾有過和一個女子這樣肌膚如此貼近過,他的師傅當年曾經說過,上乘的風水大師一定要保持童子之身,這樣才能觀定陰陽,體察自然界五行之微弱變化,獨門陰錐暗器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
但是,此刻那一切似乎都不那麼重要了。
師太何嘗不是如此?想自幼出家,相伴青燈古佛數十載,從未正眼瞧過異性,自詡視天下男人為無物,甚至連自己心愛的徒兒明月,因其竟鐘情于一書生,便罰其面壁一年,最終卻是悲劇一場。
原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感覺竟然是如此的不可思議,如此的美妙,如此的說不出口……
手電筒的電力耗盡了,光線慢慢的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