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榮、喬泰興高采烈趕回「陶朱居」,只見金昌一個在獨酌,卜凱則已醉伏在桌上,呼呼打鼾。
金昌揖禮道︰「你兩人來得正好,快將這廝弄醒。我們已與玉珠商定,今夜她答允陪我們去逛番仁里,那里的小妖精們可迷人哩。」
喬泰听說今夜能逛逛番仁里,正好開個眼界。狄公是不輕易差遣他們去那里的。又听是玉珠小姐作陪,心中大喜,便大聲將卜凱搖醒,不由他分說,與馬榮兩個一邊架起一條胳膊,攙扶著隨金昌出了酒店,直奔河邊渡口。
小舟很快劃到花船前,玉珠果然盛妝描抹了,立在船欄邊等候。
喬泰深情地痴望著她,她也朝喬泰微微一笑︰「你兩位怎的也來了?」
喬泰小道聲,「這兩日正想死你呢。」
四人上來花船。喬泰暗里捉了玉珠的手腕又問︰「玉珠小姐今夜陪我們去玩番仁里?听說那里花樣新鮮,五光十色。」
玉珠淡淡一笑︰「你先來我房中坐了,我有話與你說。」
喬泰點頭,跟隨玉珠下了後艙。玉珠沏了一盅香茶捧上,兩個正親昵說著話。金昌進來道︰「喬大哥,馬大哥上面喚你去哩。」
喬泰不悅,心中雖留戀著玉珠,,又不知馬榮叫他有何事,只得硬著頭皮上來船面。
且說馬榮與卜凱正在船頭賞玩,金昌則去與鴇母賠話,卜凱道︰「馬榮弟,我與你去船尾看看如何?」
馬榮道︰「船尾堆屯若貨物,又有有什麼好看的。」
卜凱一手牽了馬榮,便往後面船尾方向走。船尾聚著五、六個船工在閑聊,見馬榮兩個過來,,都止住了話頭,屏息不吱聲。
卜凱大聲笑道︰「你從這船尾向海口望去,雲日猶余一線彩弧,海水幽藍,明星照耀,正是人境難得的奇景。」
馬榮看了半晌,並不甚覺有趣,便繞過船尾欲回去前艙找別的女子,忽瞥見鐵錨邊上擱著十幾根舊禪杖正與他們在小菩提寺後殿神龕下見到的一模一樣,心中不由狐疑。正躊躇間卻見喬泰尋路而來。
「馬榮弟,叫我來有何事?」
「你且看這些根禪杖,這花船上如何也有這勞什子?莫非船上也躲藏著和尚尋歡作樂哩。」
喬泰也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只覺可疑。
「馬榮弟,我們須留個心,暗中查訪,倘是真撞著有和尚,定不輕饒。」
「咦,喬泰哥,你如何不去陪侍玉珠小姐?」
「不是你喚我來的麼?」喬泰不無埋怨。「就來看這堆破禪杖!」
馬榮這時乃發覺卜凱不知到哪里去了,忙問︰「誰叫你來的?」
「金昌來傳的話,說是你喚我。」
馬榮叫道︰「上他兩個當了!你快下艙去責問金昌,我這里尋著卜凱,定要問個明白。——沒想到我們今日倒被他兩個消遣了。」
喬泰趕回後艙,艙門緊閉,里面傳出一聲痛楚的哀泣。喬泰一腳將門踢開,見金昌一把揪住玉珠頭發,一手持皮鞭正在怞打玉珠。玉珠滿身血痕,幾乎昏厥過去。
喬泰怒從心起,大吼—聲,正要上前擒拿金昌.不留意猛地絆了桌腿,合撲跌地。
金昌嚎叫了一聲,從腰間怞出一柄匕首回頭對準喬泰背脊正待刺下,玉珠躍起一把拖住金昌大腿大聲叫︰「喬大哥,快逃!」
金昌猛一揮手,匕首刺人了玉珠胸膛。玉珠慘叫了一聲︰「喬大哥,他們正偷運黃金哩!」
喬泰听了,如霹靂轟頂,站起身子,一手揪住金昌臂膊,劈頭蓋面便是四五拳,打得金昌鼻門破裂,腦漿血水一齊流淌,忙又回頭抱起玉珠,玉珠已經不省人事,血流滿身。嘴里還不住念著「喬大哥」。
喬泰抱起玉珠剛要出後艙來,見馬榮趕到,便將這事說了。兩個將玉珠身子托上船面時,玉珠已氣絕。
月光照在玉珠慘白的臉面上,如一朵潔白的梨花,正是妖嬈怒放時節,竟橫遭風雨,不幸凋喪!喬泰懊惱不已,用拳頭捶打自己的胸脯,熱來橫流。半晌,乃道︰「馬榮弟,玉珠小姐林死前說出,金昌一伙正陰謀私運黃金。」
馬榮一手托起金昌待欲盤問。見金昌歪倒了頭,口中流出一塊一塊的污血,一模脈息早沒了。
喬泰輕問︰「馬榮弟可曾尋著卜凱那廝。捉住了他,不愁問不出私販黃金的內情來。」
馬榮憤憤道︰「不知什麼時候,他溜之夭夭。」
喬泰拭去了淚水︰。「我們此刻即命老鴇及船工將這條船停泊到河口的霓虹橋下,隨即回縣衙去稟告老爺。」
馬榮點頭,忽又想到說,「適才我听卜凱說及,這條船的船主就是那丟了老婆的顧孟平。倘真的是卷入金昌一伙黃金走私,這顧孟平想來也難月兌干系。」
兩人回到船頭,老鴇及眾船工早驚惶失措地圍聚在船頭,一個個嚇得瑟瑟發抖。
馬榮見遠遠水面上漂著一片小舟,船上正立著卜凱,竟在放聲長歌哩,心中好不氣惱,恨得牙癢癢,一味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