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婭和克拉輪斯在等待節目的開始。克拉輪斯滔滔不絕地介紹著今晚演出的音樂家和曲目。看著他興奮的樣子,莉迪婭不禁笑了。她喜歡看到克拉輪斯如魚得水的樣子,但說實話,她現在沒有多少心情听音樂。她的腦子都被錄像帶佔滿了。
他們像往常一樣,等著杰森•德弗朗斯走上舞台宣布節目開始。但是這次從幕布間走出的卻是維羅尼卡•卡德威爾。大部分听眾馬上就認出了她,一陣自發的掌聲響徹大廳。維羅尼卡等掌聲停息後,說道︰「我很高興能站在這里向大家宣布節目開始。我很榮幸能成為美國參議院的一員,但這個中心以及美國、尤其是華盛頓的藝術永遠是我所關心的。它們和宗教一樣,支撐我經受住了家庭悲劇的考驗。今晚,我決定站在這里,繼續為這個中心所象征的一切服務。我向你們保證,除非戰爭發生,否則我將永遠為這個目標而奮斗。」
維羅尼卡消失在幕布後。觀眾席的照明燈暗了下來。大幕拉開,兩個音樂家走上了舞台。莉迪婭緊緊抓著自己特大號的提包,她能隔著皮革感覺到錄像帶的形狀。雖然克拉輪斯認為錄像帶和信放在他的公寓更安全,但她還是堅持讓他在接她來時,把這兩樣東西帶給了她。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要開始的節目似乎不止是這一出……
克麗斯塔回到公寓時想道,至少她的貓還安全無恙。那些說貓很冷漠、不會思念主人的人簡直是在一派胡言。兩只小動物都來到她面前,在她腿上蹭著,恬著她的手。她不能呆太長時間。昆丁很快就會回華盛頓,很可能就在今天晚上。他肯定會到這兒來找她。
她查過電話簿,給卡德威爾藝術中心去了電話。對方告訴她演出正在進行。她說事情非常緊急,終于使得接電話的女人同意去找莉迪婭•詹姆斯。多虧莉迪婭最近聲名大振,那女人很快就找到了她。
「你好,我是莉迪婭•詹姆斯。你是哪位?有什麼——?」
「我是克麗斯塔•瓊斯——」
「哦……很高興終于有了你的消息。你好嗎?你在華盛頓嗎?」
「是的,我在……詹姆斯小姐,我必須見你。」
「好的。什麼時候?」
「就是現在。求求你。」
「我馬上就離開。你說在哪兒見面?」
克麗斯塔本想讓莉迪婭到自己的公寓來,可又害怕在這里呆得太久。「那就在露吉餐廳。」「在十九大街的那個?」
「是的。」
「我馬上就來。」
莉迪婭急忙趕回音樂廳,告訴克拉輪斯她要馬上離開,到露吉餐廳去見克麗斯塔。
克拉輪斯一把拽起她,把她帶到了門廳。
「你就不能在音樂會結束後去見她嗎?我會和你一塊兒去。」
莉迪婭搖搖頭。「我已經答應她馬上就過去。我必須現在就去,克拉輪斯。」
「我和你一塊兒去。」
「不,請不要這樣。如果我不是一個人去,她可能會害怕,甚至會跑開。你留下來听音樂會,然後回家去。我保證會盡快給你打電話。求求你,克拉輪斯,謝謝你能理解——」
「見鬼,你听著,我擔心的不是克麗斯塔•瓊斯,我擔心的是你。」
她吻了吻他的面頰。「我會很快給你打電話。」
當克拉輪斯不情願地走回音樂廳、莉迪婭向門外走去時,一直在門廳另一端的角落里注視著他們的維羅尼卡•卡德威爾迅速走進衣帽間,拿起了里面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科爾的秘書約娜•馬歇爾。「我是維羅尼卡•卡德威爾參議員。請讓我兒子接電話。」
「他在睡覺——」
「叫醒他。」
約娜來到科爾的臥室,搖了搖他的肩頭。「醒醒,科爾。你母親來電話找你。」
「告訴她我會給她打回去。」他睡意朦朧地說。
「科爾,她听上去好像在生氣。你最好還是跟她談談。」
他坐起身,晃晃頭驅走睡意,然後拿起了床頭櫃上的電話。「媽媽?」
「是我。」
科爾告訴約娜掛上起居室里的分機。維羅尼卡等她把電話掛上後,說道︰「到中心來,科爾,馬上。」
「媽媽,我已經上床了,我——」
「科爾,到這兒來。我給你二十分鐘。」
約翰•康納利看見莉迪婭從卡德威爾中心走了出來。他本來以為她會去開自己的車,但是她卻上了一輛正在等候的出租車,很快離開了。康納利費力地把車開出停車場,遠遠地跟在後面,直到它來到了露吉餐廳。他看見莉迪婭付過車費後,迅速走進了餐廳。
真奇怪,他想道。她和男朋友來听音樂會,卻丟下他坐出租車來到一家意大利餐廳。
莉迪婭並不認識他,所以他大可以進去看看她來見的是什麼人,再說,他也餓了。
露吉餐廳的樓上、樓下幾乎都坐滿了人。康納利在樓下角落里的一張桌子旁發現了莉迪婭。她面朝著大門。在她對面坐著另一個女人……等等,他認出了她……有時候人真是很有運氣……他看了看她們的桌子,沒有發現包裹。但他注意到,她們兩個人的皮包都大得足以裝下一個小包裹。
正當他要在一張離她們比較遠的桌子旁坐下來時,她們隔壁那桌的客人付過賬站了起來。太好了,好事一件接一件,這真是太少見了。他趕緊坐了過去,點了一杯飲料、一個比薩餅和一杯紅葡萄酒。
在康納利坐下時,莉迪婭和克麗斯塔看了他一眼,就繼續進行她們看上去非常嚴肅的談話。康納利側耳傾听,但餐廳里的嘈雜聲使他只能抓住談話中的只言片語。不過有總比沒有好。和坐在汽車里等他們出來相比,這已經算是美差了。意大利食品辛辣的氣味刺激著他的味覺。他嘗了一口杯中的飲料,心中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忘了向餐廳要一張空白發票,這樣他就可以讓弗朗西斯•朱維爾先生支付一頓昂貴的晚餐了。
「我還是不明白。」莉迪婭對克麗斯塔說道。他們要了一大杯白葡萄酒。
「所有的事情都吻合,詹姆斯小姐——」
「請叫我莉迪婭。」
「好的……呃,你曾問過我昆丁對卡德威爾參議員的采訪。我記得那天你到電視台來看過那次的錄像。你說有些東西讓你感到奇怪。」
「不錯。卡德威爾參議員總是在模領口上一枚丟失的紐扣。這對他來說很反常,因為他每次在公眾面前出現,都是經過精心打扮的。我問過他妻子,她向我保證參議員那天穿的是一件嶄新的襯衫。」
「我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我知道那枚紐扣為什麼會不見了。就在錄像前,卡德威爾參議員和昆丁之間發生了激烈的爭執……昆丁甚至揪住了參議員的衣領,紐扣就是在那時掉的。」
「什麼事能造成這樣的沖突?」
克麗斯塔看了一眼康納利,後者轉開視線,盯著手里的酒杯。克麗斯塔俯身向前。「吉米•麥克南。」
「她怎麼了?」莉迪婭問。
「昆丁對卡德威爾參議員和吉米的私情妒忌得發瘋。」
「那麼這是真的了,」莉迪婭說道,「我听到有謠傳說參議員和她非常親密,可我從來沒有相信過。畢竟,他把她像女兒一樣撫養大——」
「只是她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不管怎麼說,重要的是昆丁瘋狂地愛吉米,一直愛她。當他發現吉米懷了卡德威爾參議員的孩子,他失去了理智……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個樣子——」
「卡德威爾參議員的孩子?你肯定那不是他兒子馬克•亞當的孩子?」
克麗斯塔搖搖頭,而且回想起了休斯告訴她吉米懷了卡德威爾參議員的孩子的那天晚上。她已經把那一幕在腦海了放了一遍又一遍。他們彼此說的話、眼淚、憤怒的吼叫……
「他卑鄙到了極點,」休斯曾這樣評論卡德威爾,「他是她的父親,至少也把她像女兒一樣養大,可他卻佔她的便宜。」休斯並沒有意識到他批判別人的道德標準是件多麼可笑的事,而克麗斯塔自然也不敢提醒他。
克麗斯塔曾經想過告訴他吉米本人並不是完美無缺,但最終還是沒有這樣做。那天,她和昆丁坐在他公寓的沙發上。昆丁儼然是一個絕望、哀傷、被拋棄的情人模樣。他這少有的脆弱令克麗斯塔很高興……對于她來說,這意味著他最終會需要她。「我讓她去做流產,」休斯那時對她說,「可她笑了。她真的笑了,就當著我的面。她說這孩子遠比那盒錄像帶要值錢。」
這是克麗斯塔第一次听說錄像帶。她問他那是怎麼回事。當天晚上,他們開車去了WCAP電視台,他把錄像帶放給她看。帶子放完後,昆丁告訴她忘掉這一切,並說要把帶子放到別的地方去保存。
他們回到公寓,來到了床上。無法無天、毫無心肝的昆丁•休斯第一次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這也是她第一次有機會來安慰他。
第二天早上她做早餐時,休斯提到卡德威爾參議員得了癌癥。這是吉米告訴他的。當克麗斯塔問他還剩下多長時間時,休斯搖搖頭,說他根本不配自然死亡……現在,克麗斯塔用淚水朦朧的雙眼望著莉迪婭。「我那時就覺得昆丁會殺死卡德威爾參議員。」
莉迪婭說道︰「可首先被殺的是懷孕的吉米,而不是卡德威爾。」
「我知道……昆丁給吉米打了電話,約她出來見面。他們已經不是情人了,但昆丁還是無法忘記她。我知道他們要見面,是因為我听到了他們的電話。而她就是在那天晚上被殺的。他那天在辦公室一直工作到很晚,然後就去見她。後來他又回來做了節目。就在節目中間,我們得到消息說發現了她的尸體——」「你知道那天晚上他和吉米見過面,卻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
克麗斯塔轉開視線,閉上眼咬著自己的嘴唇。「是的,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我不能確定他殺了她。畢竟,他們見過面並不說明他殺了她——」
「你問過他這件事嗎?」
「沒有……如果我問了,他一定會氣瘋的。我早就知道,激怒昆丁只會給他一個借口來拋棄你。我知道,我知道,我當時就應該離開他,不過我想我對他的迷戀毫不亞于他對吉米的迷戀。」
莉迪婭想說服克麗斯塔放棄,但同時也對她的處境非常同情。顯然,她一直生活在恐懼中,擔心休斯拋棄她,就像他以前拋棄那麼多女人。莉迪婭竭力抑制著心中想去撫慰對方的沖動。
「但是,克麗斯塔,雖然你懷疑——也許不止是懷疑——他可能殺了人,你仍然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這不免會讓別人輕視我,莉迪婭,但我說過,我已經不可自拔了。我想這從我在戴蒙內第一次見到他就開始了。對我來說……請不要忘了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他是最令人振奮的男人,是上帝給我安排的男人。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足以使我感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希望你能理解。他似乎無所不知,無論在哪里都顯得如魚得水。上帝知道,這些恰恰都是我所不具備的。但讓我著迷的不僅是他在事業上的成功……不管你是否相信,那時的昆丁有著他溫柔的一面,也是從不為人所知的一面……可是,我看到了。他甚至能使我大笑,莉迪婭。我想我比其他人都了解他……或者說了解當時的他……我用我一生的大部分時間試圖使他明白我是上帝給他安排的那個女人。多年前,我就決定不論我要做出什麼努力,付出多大犧牲,我都要守在他身邊。我一直在盼望那一刻的到來,他會像我希望的那樣——」
「那麼為什麼是現在?是什麼使你離開了他?」
一絲疲憊的微笑掠過她的嘴唇。「我沒有離開,莉迪婭。是他離開了我。」「對不起,克麗斯塔……」但是她想上次她們在車站見面時,克麗斯塔曾說過她了解參議員謀殺案的一些重要情況。「克麗斯塔,吉米的死和後來卡德威爾被殺有什麼關系?」「我想昆丁殺了卡德威爾參議員,就像他殺了吉米•麥克南一樣。」
「為什麼?」
「上帝,我跟你說了……他是吉米的情人,是他讓她懷上了身孕……」
莉迪婭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康納利身上。他的比薩餅已經端了上來,可他卻絲毫沒動,任憑它冷了下來。現在他的身子已經向左傾斜到了令人奇怪的地步。莉迪婭生氣的眼神使他急忙坐正,拿起一張餅吃了起來。「我想我們應該換個地方。」莉迪婭對克麗斯塔說道。
「我想你說的對……你帶著我給你的信封?」
莉迪婭的臉紅了。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把它打開了,克麗斯塔,就在你離開以後,而且我還打開了儲物盒,拿走了錄像帶。」
「噢……那你已經看過了?」
「沒有。我想等你回來後再看。」這雖然並不完全是事實,但莉迪婭覺得這樣說也沒有什麼錯。但她不知道如何去理解克麗斯塔臉上的表情。「你生我的氣了?」
克麗斯塔搖搖頭。「當時我需要時間考慮。不過經過紐約的事後,現在我已不需要了……我們去電視台吧,在那兒我可以把錄像帶放給你看。」「這個主意好嗎?你說過昆丁在紐約襲擊過你,而你也怕得要死。去電視台不是自己送上門去嗎?」
「這個險值得一冒……他今天是在電台那邊做節目。電視台那邊是空的。我們可以找一間空著的編輯室或制作間……」
康納利由于不得不坐直身子,所以並沒有听到她們說要離開。當她們突然站起身朝門口走去時,他不由得吃了一驚。他不想放棄自己的比薩,但還是職責重要。他急忙扔下足夠的錢來付賬,然後穿過迷宮般的桌子跑到自己的車上。莉迪婭和克麗斯塔正在招手叫出租車。
在去WCAP的路上,莉迪婭問克麗斯塔錄像帶上是什麼。
「我沒法向你描述……你可以自己看……莉迪婭,從某種角度講,我可能誤導了你,對此我很抱歉。我想我當時可以說任何話來吸引你的注意。我需要一個盟友,我當時嚇壞了……錄像帶並沒有證明昆丁和吉米、卡德威爾參議員的謀殺案有關,但我相信它可以解釋很多你一直不明白的事情。我希望這就足夠了……」
「克麗斯塔,如果它真的能解釋我的疑問,那就已經令我大喜過望了。」
克麗斯塔告訴司機不要去前門,而是穿過一個大停車場,來到了大樓的後門。「我有鑰匙,」她對莉迪婭說,「按規定,我應該把鑰匙都交回去的,可我留下了這一把。我還是不想離開他……」
出租車在那扇沒有任何標識的鐵門外停下時,約翰•康納利把車停在了停車場里,並迅速關上了車燈。他看見那兩個女人下了車。克麗斯塔拿出鑰匙打開門,領著莉迪婭走了進去。
他下了車,來到門前推了推。門鎖上了。他想去前門,但也知道警衛不會讓他進去。他回到車上,開車來到一個公用電話亭,給弗朗西斯•朱維爾先生打了電話,他簡單告訴對方發生的事情,並听著對方的指示。他掛上電話,回到停車場,關閉發動機,點上香煙,盯著那扇大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