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頭痛。」
「可不是嗎?」
目黑警署的石津刑警坐在咖啡室里,听到後面座位傳來的對話,忍不住想笑出來。其實沒有什麼值得好笑,只是石津是個二十五歲的大男孩,個子粗獷,雖然不像那些掉筷子也大笑一場的女學生,可是總覺得有些滑稽……
「真是頭痛。」
「可不是嗎?」
又來了。石津拼命忍住笑聲。由于背後的兩個人坐了整整十分鐘,說來說去就是這兩句對話。石津為了打發時間隨便算一下,總共重復了十二次,因此禁不住想笑。
說點別的吧!石津祈禱實現了。他們終于展開新的對話。
「已經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十二年啊!」
「現在的相貌大概完全改變啦。」
「完全改變啦。」
「這麼大的東京……」
「東京好大啊!」
「對于不知長相如何的人,怎樣去找?」
「怎樣去找才好?」
「不過,如果空手回去就會挨罵,甚至被趕出鎮!」
「被趕出鎮啊!」
「有沒有好辦法?」
「好辦法?」
「真是頭痛。」
「可不是嗎?」
又回到原位。石津覺得好像是在听相聲,可是他們談話的語調十分認真,帶了點地方口音。從「空手回去」這句話猜測,顯然是從鄉下地方上東京來的外地人。
听他們的談話,好像是來找人。可是這里是東京,即使知道地址和名字都不一定找得著,何況漫無目標?
鄰座的對話又有進展的征兆。
「而且,又不知道他們兩個用什麼名字啊!」
「不知道哇。」
「還有問題。究竟他們是否確實來了東京?」
「就是嘛。」
「即使來了,不一定還在嘛。」
「是呀,不一定在。」
石津心想,這個男人大概是鯉魚的親戚,喜歡死心不息地勇跳龍門。
「在此之前還有問題,現在根本不清楚是死是活!」
「不清楚是死是活的。」
「真是……頭痛!」
「可不是嗎?」
世上竟有這般無聊的人。要找兩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人海茫茫,找到了才是奇跡呢。如果找得著,不妨請他們當目黑警署的顧問,一定可以輕易地找到通緝犯!
「石津先生!你一個人在眯眯笑什麼?」
不知何時,晴美站在他面前。
「晴美小姐,你來啦!」石津的臉立刻松弛下來,發射「戀愛中」的光芒。
「等了很久嗎?對不起哦。」
「沒有。我一點也不無聊哩。」石津由衷地說。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沒有哇!我絕對不敢……」
晴美笑起來。「說笑罷了!你的工作不要緊吧?」
「我今天休假。」
「每次都是遇到哥哥出差的時候,你就休假。」
「哦,片山兄出差出去了?」石津假裝不知,其實事先調查得一清二楚才敢提出約會。
片山晴美,二十二歲。小個子,豐腴型,可愛得令石津之輩想一口吞下去。她在「新城市文教中心」負責文教講座的事務。其兄片山義太郎是東京警視廳搜查一科的刑警。晴美所服務的文教中心發生過一連串的命案,遇到前來調查的石津,對她一見鐘情。此後,晴美牽連到無數的凶殺案,石津都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她左右。
「咱們一塊兒吃晚飯吧!」
「好哇。不過,我想喝杯咖啡。」
「好哇。喝十杯都可以。」
石津就像十幾歲的初戀少年,心跳得不知置身何處,完全沒留意到鄰座的相聲什麼時候沉默下來。
「福爾摩斯好不好?」
「好。他說很久沒見你,十分想念。」
「那……真榮幸!」
石津露出生硬的笑容。福爾摩斯是片山家所養的三色貓,母的。它與一般的貓大不相同,不同之處稍後分解。
石津那麼說,其實他患有極度的懼貓癥。
「福爾摩斯的名字,在貓而言可真特別!」
「我覺得很好哇。」
「哦。不過,片山兄的名字也很少有……」
「是呀。義太郎,太嚴肅了,比較適合你。」
「石津義太郎嗎?不錯嘛。」石津點點頭。「你叫石津晴美的話也不錯。」
這是繞圈子求婚術。晴美若無其事地說︰
「喝了咖啡就去吃飯。你要請我上哪兒去?」
「嗯……只要晴美小姐喜歡……」
「好極了!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烤蛋菜餅店。」
晴美和哥哥相依為命,她知道刑警的月薪有多少,所以沒有非分要求石津帶她上「美心」之類的高級餐廳。
「是嗎?可是……不妨吃吃法國菜嘛。」
「算了。我今早剛吃過法國菜。」晴美一本正經地說。
「今早?」
「是的。我吃了法國面包!」
鄰座兩個男人伸長脖子,目送石津和晴美走出咖啡室以後,其中一名禿頭的小胖子說︰「你……你有什麼看法?」
另一名中年男子長得又高又瘦,身上穿的是不稱身的西裝,領帶歪在一邊。他說︰
「你認為呢?」
「我想不是巧合。義太郎、晴美……」
「但是她自稱兄妹……」
「也許是偽裝的。」
「也許是的。」
他們的對話終于回復正常狀態。
「他說是片山。會不會是取自片岡義太郎的‘片’和山波晴美的‘山’……」
他們恍然大悟地對看一眼。
「跟蹤他們兩個!」
你推我讓他付帳之後,一肥一瘦急忙沖出咖啡室,悄悄跟在漫步行走的石津和晴美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