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她真的是上次在百貨公司的那個?」
晴美停住了斟茶的手問道。
「就是啊!叫我著實吃了一驚!她還是大學教授的夫人呢!」
片山搖搖頭,「——喂!快倒茶呀!」
「喔,不了!——她實在很傻!」
快九點了,這是一頓遲來的晚餐。
「總之,我看她樣子太可憐了,所以我就先問凶殺案的事,可是,後來我又加以追問!」
片山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因為從那次意外以來,連續三個禮拜,晴美一天五次的諷刺,真夠他受的。
「那麼,關于命案方面,這位太太是否有嫌疑?」
「有可能。明天,我到死者的老家問問看。」
「她本人究竟說了什麼?」
「你指死者嗎?」
「當然是這位太太!死人都死了,還能說什麼!」
「啊——這實在是一出讓人搞不懂的演出哩!」
「你的意思是說都沒有凶手的線索嗎?」
「嗯!那位太太說當晚她回先生的老家住的。」
「是先生的老家!卻沒先生陪著一起回去,這不是很奇怪嗎?一般而言,也不會留在那邊過夜吧?」
「對啊,我也這麼想。」
片山翻捏著冷掉的魚。
「——如果再烤一烤更好哩!」
「別多說廢話了,福爾摩斯可是吃得很愉快哩!」
片山嘆聲氣,半句話也不說,或許已到失望透頂的地步吧!
「——咦!好像有人來了?」
玄關處響起一片沙沙聲。「——哪一位?」
晴美趿著涼鞋,跑向玄關去開門。
突然,一大堆的包里往里頭傾倒而來,晴美高叫︰「哇!」跌坐在玄關的台階上。
「對不起!」
是女人的聲音。
進來的是坪內陽一的未亡人——坪內民子。
「——我想全部都在這里了。」
晴美待坪內民子將搬來的東西一一搬入屋內後,點頭道。
「你每一樣都還記得嗎?」片山問。
「這個香皂盒和毛巾被掉包了哩!」
「實在很抱歉!」
坪內民子低頭道,「我一直想找一樣的,可是偏偏找不到!」
「真了不起!」
片山呆呆地說。
「我跟哥哥才不一樣呢!對不對?福爾摩斯?」
晴美喊著福爾摩斯,它正在屋內的一角,抬著頭呢!
「喔,這是今天和您一起到寒舍的貓咪嘛!」
突然民子露出笑容說。
「您很喜歡貓嗎?」晴美問。
「是的。以前曾經養過,可是由于我先生不太喜歡小動物……」
這一說,又勾起對亡夫的思念,于是又緘口不言。
片山清清喉嚨,說︰「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談一下那天為什麼要拿走我的東西?」
片山的優點就是可以從剛剛的活潑氣氛,轉為平靜。
「實在是很抱歉。」
民子再度道歉,然後,停了半晌,才繼續說,「事實上我和我先生相差十五歲。五年前,我二十五歲,他四十歲時結婚。或許是當時還年輕,只覺得他十分穩重,非常具有魅力。]晴美點點頭。
「可是,事直上和他在一起之後才——是這樣嗎!」
「是的?」
民子又猶豫了一卞,「但也不是對他失望。不過,他實在不是愛出門的人,而對于我的外出,他也從不會使臉色,完全讓我自由的。」
片山暗想,這跟我實在天差地別。
但如果讓晴美來說,她一定說這是收入的差別呢!
「因為不能生孩子,所以我生活也滿孤單的。不過,反而有許多自己的時間,讓我好好享受結婚生活。」
「您還有母親吧!」
「咦?——喔,你是說我先生的母親嗎?是的,她現在一個人住,挺悠哉的。是一位爽直的長輩。」
「喔……」
晴美想,這樣的話應該沒有問題——該說她是幸福的或不幸的呢?而事實上,先生不知為誰所殺,而妻子又偷別人的東西。
應該還有其他內情吧!
「時間不知不覺過了,卻在半年前發生了一些事。」
那天,民子和大學時代的同學約好一起看電影吃飯。
坪內當天要到京都開學會,隔天才會回來。因為他滿常在家的,對時常弄晚餐的民子而言,也是一次喘息的機會。
這一餐在大飯店的頂樓餐廳。
當然,坪內家境也不差,只是先生很少在外面吃飯,自然而然地民子外出吃飯的機會相對的減少。而當民子一個人吃午飯的時候,也都以輕便省事為主,要說到真正的用餐,可謂很罕有。
「——偶爾來一下,感覺還不錯!」
民子啜著不烈的甜酒,雙頰暈紅地說。
「你過得應該不錯啊!像這種地方,一年中可能來上好幾次吧!我家呢,可不行!我那婆婆挺煩的呢!這張發票我最好把它丟了,如果被她看到了,我又有一個禮拜的嘮叨好听呢!」
「真的嗎?」
民子笑道。
「當然是真的!民子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或許吧!民子想著,我幸福……。
沒有孩子,所以反而行動很自由……。
「你先生今天是去旅行嗎?」
一問之下,民子才說!
「他有事到京都去——」正說著的時候,坪內卻在同一地點,通過民子她們坐的餐桌旁。
「——怎麼了?」
這位老友覺得訝異地問著民子,而民子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
「沒,沒什麼……」
那絕對是坪內沒錯!這世間即使有相似的人,也不可能連西裝都一樣吧!
事情還不只如此——坪內是和一位年輕女孩子一起來的。
大約十六,七歲吧,高挑的身材,看起來滿成熟的。看她和丈夫說話的模樣,那股親熱的勁兒,讓人一看便知他們的關系非比尋常。
他是從京都回來了呢!還是……民子望著和自己只有十公尺之遙的丈夫,不知道妻子正看著他,而與那年輕女孩談笑風生的樣子,是結婚以來,初次讓她驚訝的一幕。
而這位老友因多喝了些酒,有點不舒服,便催民子早些回家。
是夜,先生果真沒回來。次日,面不改色地提著京都的上產點心回到家來……。
「——從此以後,我對我先生的行動就完全不信任了?」
民子說道。
「你會有這種心情我了解……」
片山說,「那麼,這件事跟你拿走我的東西又有什麼關系呢?」
「她現在不是要說了嗎?」
晴美干脆地說,「對不起喔!你別理我哥!」
「啊!你們是兄妹啊?」
民子說,「很抱歉?我一直以為你們是夫妻呢!」
別開玩笑了,誰會跟這種人——兄妹兩人彼此互望了一眼。
「我當時,實在沒辦法直截了當地詢問我先生實情!」
民子繼續說,「如果我說出我知道我先生有外遇,我想事情不但沒辦法妥善解決,而且,我先生的母親也一定會很傷心——就在我三心兩意,舉棋不定之下,又過了幾個月,後來,我決定不再長此以往,便委托偵探杜幫我查清真相。」
「找到什麼線索了嗎?」
「有的,但花了不少時間。我先生和那女孩每兩三周見一次面,而那女孩一個人住在高級公寓里。」
「一個人住?」
「可能是我先生定期送錢去。」
「啊!」
「所以,後來我要付偵探杜的費用實在有困難。因為我本身沒什麼收入,而先生給的生活費又是固定的。要額外支出好幾萬圓實在很難。」
「要是我的話,要支出幾千圓都很困難呢!」
片山邊說,邊瞪了晴美一眼。
「所以——我就藉口說是去百貨公司買東西,需要用錢,再把這筆錢拿給偵探杜。這樣一來,等我先生從學校下課回來,如果我告訴他買了許多東西,而且都收拾,整理起來了,他應該不會起疑才對!可是,為了慎重起見,我便打電話到學校去看看,結果他已經下課回來了,這讓我好焦急,至少不能空手回去吧!而且東西太少的話,我先生也會覺得奇怪的。」
「那我懂了!所以你就把我哥哥的東西——」「實在很抱歉!」
民子再度低頭表示歉意,「我實在是別無他法……才出此下策的。」
「沒關系的啦!對不對?」
晴美向片出望了一眼。
片山認命地把臉扭向一旁。我實在服了這些女人!
福爾摩斯姍姍地來到片山身旁,略地便往他膝蓋一坐,或許是想安慰片山吧!
如果輪到福爾摩斯來安慰我,那我片山也完蛋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我干刑警的豈可隨便被耍?」
「你說昨晚你在老家過夜?」
片山道,「為什麼?你先生一個人在家里呢?」
「事實上,……我是去和我先生的母親商量事情的。」
民子回答道。
「怎麼說呢?」
「跟她表明這些事實——然後,還跟她說和我先生分手比較好吧……之類的,而關于這點,我婆婆是十分公平,絕不偏袒自己的兒子的。」
「那她究竟怎麼回答?」
「她非常驚訝……總之,她要我自己好好考慮之後再作決定。」
「原來如此。」
「後來,話題又扯遠了,一直聊到深夜。本來我打算回家的,可是已經沒有電車了,婆婆便留我過夜。」
「和你先生聯絡了嗎?」
「婆婆說她會聯絡,會告訴他說我在她那兒住一晚,叫他別擔心。」
「她打了電話吧?」
「是的。」
「大約幾點打的!」
「可能是一點左右吧。」
一點!這大約是推測的死亡時間哩!
片山輕嘆——凶手會不會是夜行盜!
應該是就寢時刻了,而坪內卻還在書房,因為體是在書房被發現的……。
可是毫無打斗過的跡象。
之後,又如何?難道凶手專程潛入宅內行凶,而不偷走任何東西便逃走-實在引人深思。
片山正沈入思索中,突然被砰的關門聲喚回來了。
「——你一直呆呆的在那里,到底怎麼了嘛!剛才那個人已經走了哩!」
晴美道。
「回去了?什麼時候?」
「就是剛剛啊!要干什麼?」
「不——沒什麼!明天再找她好了!」
片山打個呵欠。好像一邊思索什麼,一邊又在睡覺似的,真是一心二用呢?
這種事絕不能有第二次!否則走著瞧!
片山威風凜凜地看看四下無人的客廳,只有福爾摩斯在那兒有氣無力地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