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父親點點頭。
「對不起。」綾子繼續低著頭。
「不是道歉就可以了事的,你明白嗎?」父親嚴厲地訓斥。
「是,我很明白。」綾子羞愧地低頭。
「你是佐佐本家的長女,我不在的時候,你必須負起照顧兩個妹妹的責任。」
「是!」
「但是,珠美被綁架了。」
「是……」
「責任在于你。你知不知道?」
「是。」綾子點點頭。「我——」
「你準備怎麼做?」
「我想以死表歉意。」
「說得好。」父親點點頭。「你準備好了嗎?」
「是,我想在這里切月復就義。」
「晤!沒法子,那就切月復以償罪吧!」
「是,請借我短刀一用。」
「沒有短刀,菜刀如何?」
「可是,我們家的菜刀連豆腐也切不到。」
「你是豆腐嗎?」
「不是。」
「那就想辦法切吧!」
「太沒道理了!爸爸,開玩笑也有個限度啊!」
「誰在開玩笑?珠美被綁架,你要負責任!」
「爸爸一年到頭出差不在家才不對呀!爸爸一不在家,就會發生不幸的事!」
「你想推卸責任嗎?」
「笨父親,胡言亂語,無的放矢的!」
噢,我怎會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呀!
綾子見到自己對父親又吼又叫的,不由羞紅了臉——然後睜開眼楮。
「原來是夢…——」
一個人躺在沙發上,屋里暗沉沉的,安靜得出奇。
唉,綾子嘆息不已。
又怕霍地坐起身來會引起貧血,于是暫時躺著,眺望天花板。
這真是一個怪異的夢,竟然對父親說那種話,是否表示自己潛意識里想反抗什麼?
「奇怪!」綾子喃喃自語。
忽然腦中興起一個問題,為何自己會躺在這個地方。
而且,後腦似乎隱隱作痛,就像被人敲了一記的感覺……
那件事不可能是「事實」……
假如珠美真的被人綁架的話……
突然,綾子恢復記憶。
國友刑警來到時,有個奇怪的女孩造訪。然後她說她看到珠美被人推上車帶走了……
「啊,怎麼辦?」
綾子從沙發坐起來,摩娑著發酸的後腦說。對,我听到那些話,一時心慌意亂,暈倒當場,不小心踫到頭部。
不能這樣「悠閑地」暈倒就了事,綾子告訴自己。我必須振作!我是長女哦!我比她們年紀都大。
「夕里子!你們在哪兒?」綾子揚聲喊。「珠美——哦,她怎會在家呢?」
綾子在屋里找了一遍,不見夕里子和國友兩個人的蹤影。
「你們到哪兒去了?珠美被綁架了,你們兩個竟然拍拖去了!太過份了!竟不知道我這個做姐姐的如何的心痛——」
綾子是浪漫主義者,有時不免會鑽牛角尖。
玄關的門鈴作響。
「回來了!我不會原諒你們的!」
綾子挽起袖子走向玄關,啪地打開大門。
「你到哪兒鬼混去了?」
為了顯示姐姐的成嚴,她發出刺耳的尖銳叫聲。
然而,站在眼前的,是個身材頎長,有點畏畏縮縮的男孩子。
由于開門的當地,綾子用吃人的凶樣怒吼,男孩嚇得跳起半天高。
「對不起!原諒我!」
「哦——」綾子知道弄錯了,吃驚的程度不輸對方。「抱歉!我以為是我妹妹——」
「呃。」
男孩按住胸口連聲喘氣,看來他膽子很小。
仔細一看,雖然他個子很高,臉孔頂多十五、六歲而已。
「請問——有什麼事?」綾子完全改變過來,用溫柔的語氣問。
「我……我叫板口正明。」男孩規規矩矩地說。「她有沒有來過?」
「她?她沒有名字麼?」
「不,有的。」
「你只說她,我怎麼知道是誰?」
「對不起。」男孩很愛說對不起。「她叫杉下麗美。」
「杉下?」
「國友刑警有沒有來過這兒?」
「國友先生?他來過了。你應該稱呼年紀比你大的人做‘先生’才是!」
「對不起。」
「我懂啦!是不是把國友先生稱作‘我的國友’的怪女孩?」
「對對對,就是她。不過,她不是怪女孩,她非常可愛。」板口正明不滿地噘起嘴巴。
「這與我無關,我也想見她。那叫麗美的女孩住哪兒?」
「我以為她在這兒,這才來找她的。她沒來嗎?」
「有的話,我就不會問你了。」
「對不起。」
「事情變得糟透了。我妹妹被綁架,另一個妹妹又不見了……說起我妹妹,做事真的太魯莽啦!」
板口正明听得一頭霧水,直眨眼楮。
「如果她沒來就算了。」他使勁一鞠躬。「告辭啦!」
正要離開時,綾子一把捉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回來。
「等等!我也想見那個麗美。她在哪里?你有沒有頭緒?」
綾子的氣焰使板口正明有點恐懼。
「我想——大概去了派對——」
「派對?」
「是——是的。對不起。」
「不需要道什麼歉。不過,你肯定那個麗美去了派對嗎?」
「大概是的……她說要邀那個國友——先生一起去,所以我才以為她來了這里……」
「哦。」綾子點點頭。「待會你也會去那個派對?」
「我是想去……但可能不準我進去。」
「為什麼?」
綾子這才察覺到,板口正明穿得整整齊齊,一身黑禮服很有氣派。
「不是一對情侶——即是沒有女孩作伴的話,不能進場……」
綾子略一遲疑。
「好吧!我做你的舞伴,這樣可以了吧!」
板口正明瞪大了眼。
「你嗎?可是,不是‘女孩子’不行呀……」
綾子頓時表情僵硬。
「你說我不是‘女孩子’?我看起來像男人嗎?」
若是說夕里子還情有可原,從未被人說過「像男人」的綾子听到這句話,自然有點震驚。
「不是的。可是……」
「可是什麼?說清楚一點!」
「嗯……大概‘阿姨’也可以吧……」
「好辛苦啊……」
「你不是男子漢嗎?振作一點!」夕里子責備地說。
「即使是——」表示不滿的是有田勇一。
「男人應該結領帶。」
于是嘿一聲綁上了,勒得勇一翻白眼。
一行人在前往派對的車子中。根據杉下麗美所說,國友的車太「破爛」了,說不定不準進入會場,還是利用麗美家的私家車——平治大房車連司機——比較好。
「你們姊妹全都喜歡危險的玩意哪!」國友說。他沒發怒,甚至可說是近乎嘻笑。
「不是因為喜歡才做的。」夕里子說。
「是我不好,對不起。」勇一用指頭弄松脖子一帶,但還是白費心機。
「如果你沒殺丸山,應坦白地向警方說出實情,這樣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國友說。
「對呀,我的國友。」坐在前座的麗美發出甜蜜的聲音。
夕里子雖然氣上心頭,可是這時沒有麗美的幫忙就不能行事,于是拼命壓抑住怒氣不作聲。
夕里子平時與派對無緣,她只擁有小時候玩洋女圭女圭時穿的宴會裝,因此,現在只能穿上外出時最高級的連身衣裙。
只是略嫌單薄了些。現在已是冬天,而她穿的是夏天的連衣裙……
國友是極普通的西裝打扮。勇一勉強穿上夕里子父親的衣服,短是短了一些,質料倒是不壞。
「快要窒息啦!」勇一氣喘連連的伸出舌頭。
「像狗一樣!」夕里子說。「如果你想做我的護衛,瀟灑一點的好!」
「知道啦!」勇一極不情原地說。
夕里子的心中依然對國友那番話耿耿于懷,珠美可能和勇一……
她知道珠美喜歡這個邊緣少年,但不曉得兩人的感情進展到什麼地步……是否像國友所猜測的,珠美和勇一有「出人意表」感情關系……
她想問珠美或勇一,又怕知道答案。
說不定,珠美十六歲就嫁人去了……
夕里子無法想像珠美穿嫁衣的樣子。
「那個派對在什麼地方舉行?」國友問麗美。
「好像是輪流舉行的。」麗美在前應答。「其中幾個大富豪輪流開放自己的公館,在房子內外通宵舉行派對。」
「呵……」夕里子呆住了。
世上竟有那麼多空閑的人哪!
「這次是在小峰家。」麗美說。「以前我也去過,好大的公館。」
「小峰?」
「對,那種人不曉得是怎樣致富的。我家佔地頂多一千坪,那邊起碼三干坪以上。」
「三千坪?」夕里子不由月兌口而出。
自己的家被燒毀之前,佔地五十坪……
他決定不要想太多,否則自慚形穢。
「小峰?」國友思索著。「似乎在哪兒听過。」
「對了!」被「干坪」引開注意力的夕里子也留意到了。「珠美提過,被殺的有田信子——」
夕里子嚇得捂住嘴巴。勇一皺起後頭。
「我媽怎麼啦?」
「對,我也想起來了。」國友點點頭。「喂,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有沒有听過小峰這個名字?」
「小峰?不認識。」勇一說。「那家伙是誰?」
夕里子有點為難,不知該不該說出來。
那叫小峰的人,乃是有田信子的父親——亦即是勇一的外祖父……
可是,話題並沒有持續下去,他們被麗美所發出的無憂叫聲吸引。
「瞧,看到沒有?那道一直延續的圍牆,那邊全是小峰的家哦!」
平治房車來到門前,兩名體格壯碩的男人走過來。
「對不起,幾位是來出席派對的嗎?」
「是。」麗美落落大方地說。「這是邀請函。」
她拿出一個斗大的信封,對方做了一個敬禮的手勢。
「失禮了,請進——」
「我知道,停車場在左手邊。」
麗美輕輕樣一揮手,大柵門颯地打開,平治房車開了過去。
夕里子不由佩服。不愧是富家千金,麗美很懂得應付這種場面。
停車場佔據了庭院的一角,面積相當寬敞,已經有三十多部車子並排停泊著。
「才剛開始。」麗美下車出到外面說。「很快就會停滿一百部車了。」
如果改建成出租停車場,不知值多少錢?夕里子模仿珠美的想法。
「找找那部問題車吧!」國友說。「可是,都是大車啊!」
他們迅速的看了一遍,沒找到那部「寶馬」。
「等一下再來看看好了。」麗美這樣說。「我的國友——走吧!」
「好吧!」國友說。「穿這件廉價西裝,沒關系吧?」
「不錯,的確是便宜貨。」
「你倒說得坦白。」
「這種普通裝扮反而引人注目哪!這樣弄吧!」
麗美伸手輕輕地撓國友的頭,他的頭發立刻亂七八糟。
「喂,你——」
「不要動!」
麗美用力弄松國友的領帶,解開最上面的紐扣,然後把他的襯衫拉出長褲外邊,點點頭說︰「晤!這就趕上潮流了!」
「喂……這不就是打架之後的樣子嗎?」
「沒關系,這樣看起來才像派對打扮。」
「襯衫露在外面?」
「這才夠青春嘛!穿得吊兒朗當的,現在流行,走吧!」
麗美勾住國友的腕臂。
夕里子呆呆地注視著她,然後催促勇一。
「我們也走吧——怎麼啦?」
「我不要——不要把襯衫拉出外面。」勇一有點恐懼地說。
「我也不想跟那種打扮的人一起去派對。」夕里子一把捉住勇一的手臂,叱喝地說︰「快點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