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會場熱鬧滾滾。
瑪莉在人洶涌的障礙中,像支迷途羔羊,備嘗辛苦地擠到出入口的地方。
「累慘了!」
大為松口氣。
客人愈來愈多。采訪的攝影記者、文字記者追逐目標四處游移,更增加了場內的混亂。
怎麼辦?該去叫加奈子出來了吧?
正在擔心的時候。中山朝這邊過來。
「你去叫‘她’好嗎?」
「是的。」
瑪莉得到指示快步地住目的地跑。
加奈子的寢室在二樓,用手輕輕敲打房門。
瑪莉喊道︰「打擾了。該下樓參加宴會了,加奈子小姐?教祖!」
沒有回答,瑪莉頗傷腦筋。
或許剛剛不應該讓他們兩人獨處,自己還多嘴說時間還早……兩人現在可能在床上,溫存纏綿該不會吧!
「怎麼想到這麼不禮貌的事!」瑪莉頓時面紅耳赤。
照理說他們不會做「那種事」,如果存心親熱的話。加東晃男晚上再來不就得了?
「加奈子!」再次敲門。「教祖,時間到了哦,教祖。加奈子教祖!咦?」瑪莉似乎也昏頭轉向的,這也許是因宴會會場的熱氣所致。
她再不出來的話。
門終于開了。
「太好了!趕快準備到」
瑪莉切斷了話,因為加奈子頂著一張蒼白的臉楞楞地站著。事情不太妙。
這與普通的緊張截然不同。
「發生了什麼事?」瑪莉問。
「進來。」
加奈子仿佛在夢游般地說。
「兩者不可以相提並論。這的事交給我,你立刻去做準備!」
「可是……」
瑪莉想抗議,然而中山使勁地抓住她的肩膀,以致于什麼也說不出口。
「宴會攸關著教團的前途,如果教祖不出席。外界的人一定會認為我們是見不得光的宗教。你要為大局設想!」
瑪莉在這種情況之下唯有點頭。
聲光和音效,聲光和音效。
雖然不是初次沐浴在強光之下.瑪莉卻有種被聲光的巨大漩渦吞噬的感覺天國熱鬧是熱鬧,但不像這種喧囂。瑪莉心中囁嚅地說。
當水科尚子陪伴瑪莉走入會場的瞬間,鎂光燈此起彼落,頓時恍若白天,瑪莉眼前一片炫亮,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
到底該走到哪?任憑水科尚子攙扶,群眾自然而然地讓出一條走道。學過的台步早已忘得一干二淨,瑪莉現在腦中只想認真地走,努力地走著。
當她再度神志清醒時,人早已站在舞台上,麥克風由上垂下到嘴巴高度,儼然一副非說話不可的態勢。這時。鎂光燈依舊的灼灼逼人,瑪莉的視界茫茫一片。感覺得出體內的熱血正在沸騰,即便是身為天使。被人這麼高高捧在手心,怎麼不會有虛榮感呢?必須發表適合教祖身分的談話。
會場不知在何時變成了記者會,台下頻頻有人發問,瑪莉半句也沒听進去,問題全由水科尚子代答。
突然某個聲音飛來︰「請發表你對在科學萬能的時代中,尋求宗教解月兌的人們的看法。」
誰問這種問題?這可不是三言兩言能解釋得清楚的!瑪莉傍徨不已,此處非天堂,我不能說等我去問過上級天使再告訴你。
水科尚子站在舞台側緣,神色慌張。她大概也沒料到有人竟會提出這種難題。
「嗯……」瑪莉把嘴挨近麥克風,全場群眾都屏氣凝神靜候。瑪莉干咳了一下。
「關于宗教,有許多人都對它有所誤解。以為哪有‘神明’就到哪膜拜,便能夠得著幸福……假若信徒本人認為這樣他就得救那也無可厚非。可是人絕對沒有辦法離群索居。是不是?即使在天國,也有相互扶助的組織。我曾擔任過會計的職務。因為打錯一行電腦,結果被炒了魷魚啊,這是題外話,我們暫且不管。」
瑪莉把話鋒拉回正題。
「剛剛講到哪?對了,我想起來了。只講到一個人無法離群索居,每個人活在世上,靠著親人朋友,很多人支持才得以立足,千萬不可抱持菁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心態……無論你信什麼都好,但若因此把家產全都投注進去便是一項錯誤的行為,宗教若是以斂財為目的,它就是欺騙眾生的偽善者。我們這個教團就絕不會做這種事!」
有點打廣告的嫌疑。
「我認為人信不信神都無所謂。神並不太在意人們是否崇敬他。總而言之自己確實掌握高尚目標才是最重要的。而科學便是追求理想的一種手段倘若喪失了「崇高目標」。科學很容易流于殺人不眨眼,破壞自然生態環境的武器,自然與科學不應該是敵對的,只有在防洪治水,或是預防各種天災時,自然才與科學對立?仔細想想,其實科學也是從自然衍生而來的,在大自然中,再大的建築物、船只都顯得微不足道……我們從天國往下看,一切都盡收眼底。大家不時搖頭嘆息,人類為什麼要處心積慮地破壞自然!」
「制造原子彈、核子武器也是。只會驅策馬兒前進,卻不知道如何叫馬兒停下來的人,不能說他「會騎馬」吧!同理,會發動車子卻不會踩煞車的人,絕對不能發駕駛執照給他。核子武器一旦出事,任誰也無法阻止它的毀滅威力,制造這種東西根本就是錯了天大的錯誤!」
「天國最憂心的也是這個,希望人類及早醒悟。制造這些武器的,都是對「科學」抱著如信奉宗教般意念的人。他們認為進步就是對的,只要發明絕無僅有,或是嶄新的物品,就是真理,而不管後果怎樣。這種人太過于偏執。不知道比那更重要的東西換句話說,是「人類」最主要的質素與理想無法判斷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既可悲又可嘆……然而,這種人仍必須要有神明信仰。在天國已經有人提出廣告宣傳的意見。但是礙于天使無法上電視打廣告的因素,不得已作罷。最終仍是得等待人類自己覺醒……完了!」
瑪莉驚詫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以「天使」的口吻發表演說。
怎麼辦!瑪莉走下舞台,想撥開人離去,可是層層包圍的人潮,動也不動。
突然掌聲響起。剛開始是零星的歡呼,按著便匯成一股巨流,淹沒了瑪莉「羞死人了!」的聲音。
「振作點。要不要喝點涼的?」水科尚子望著瑪莉問。
「麻煩你了。」
瑪莉坐在椅子上,喘口氣。
鄰接宴會會場的小房間。平時作為控制室,由于里面沒人,瑪莉便決定在此略作休息。
「我去拿果汁。」水科尚子說了便去。
「真是糟糕!」瑪莉搖頭嘆息,轉過身來。
「喂,你怎麼啦?」布斯悄悄溜了進來。
「是你啊?吃過東西了嗎?」
什麼事不好注意,竟注意到吃!
「等一下再吃也不遲。」布斯說。
「我做了一件蠢事。」
「說得很好呀!」
「你听到了?我緊張得分不清東西南北,亂說一通。」
「至少大家的印象還不錯。」
「管不了這麼多了!反正鐵定被革職,我早就想走,現在正好趁這個機會。」
「我十分滿意。」
「滿意食物!」瑪莉數落道。
「不只吃的。」
布斯說。「那件毒殺事件該怎麼處理?」
「毒殺……」
「對,哪有人會去殺打工的學生?依我看,包準陰錯陽差殺錯了人!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男方先喝下飲料,關鍵人物反而撿了一條命。」瑪莉瞧著布斯。
「那麼目標是加奈子?」
「答對了!她父母也是遭人下毒,你不認為兩次手法太接近嗎?」的確,瑪莉稍稍冷靜之後,也漸漸起了疑心。
「有人想殺加奈子?」
「你能夠置殺人事件于不顧而離去?」
布斯說了幾句,瑪莉馬上舉棋不定。怕人炒魷魚,當然二話不說就得走,但是目前還沒到這種地步。
中山走進控制室。
「抱歉,剛剛不在場」
挨近瑪莉,「覺得好多了嗎?」
「對不起,宴會被我搞得亂七八糟。」
「哪的話。」
中山微笑地說,「你做得不錯,傳播媒體皆大歡喜呢!」
瑪莉聞訊簡直難以置信。
「真的?你不會開除我?」
「我怎麼會!少了你我反而擔擾!」
瑪莉的手被中山緊緊握著。臉上脹滿了紅暈。
「我來晚了,不好意思。」水科尚子拿著果汁說,「啊!」
中山立刻放開瑪莉。
「教祖正在休息,我給她打了鎮靜劑。」
「哦。」
水科尚子把玻璃杯交給瑪莉,「現在要怎麼做?」走近中山。
「照原訂計劃進行!」
中山說,「計劃不能變更。明天中午與某國大使聚餐,晚上參加三場宴會。」
瑪莉征了一下。
「可是發生了那種事。」
盯著中山,「死去的男孩要怎麼安排?」
「這你不用擔心。」
「我怎麼不擔心?死了一個人呢!」
「噓……」
中山以手貼著唇,「事情純粹是項陰謀,企圖打擊教團。」
「陰謀?」
「我們教團成長迅速,勢力龐大而且聲名遠播,自然會遭人眼紅、中傷。你想,如果教祖的情人被毒死在教祖寢室,這消息傳出去會變怎樣?單單教祖的男朋友來旅館幽會便足以構成丑聞,更何況下毒的人目標可能是瞄準教祖?」
「所以應該報警」
「當然必須報警,警方一定會查出凶手是誰。可是,加東晃男的尸體放在教祖房內只會增加困擾。」
「那麼要如何處理?」
「搬走呀!偷偷的。必須裝作加東晃男與教祖無任何瓜葛的樣子。」
瑪莉啞口無言。她不是不懂中山的話,只是這麼做是不對的。盡管知道這麼做是錯誤,但是瑪莉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