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家嗎?」夏美問道。
「來啦。」
馬上就有人答應了。出來的是一位胖胖的、一團和氣的女性。她身上的黑色套裝,若起來有點緊。
「啊,夏美小姐!我差點以為是哪里來的陌生人呢!打扮成這樣子,真的教人認不出來。」
「對不起,我打過電話,可是好像沒有人在,所以就冒昧地直接來了。」
「不,我才要抱歉呢,剛剛因為忘了買個東西,臨時出門去了;來,進來吧!」
說著一眼瞄到克彥︰「啊呀,這位是誰啊?」
「我是她的歌迷之一。」
克彥非常謙虛地說道。
「因為發生了一點事情,所以才麻煩他幫忙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新出道的偶像明星呢。請進請進!」
憑這一句話,克彥就喜歡上永原濱子這個人了!
「永原先生突然遭到這種事,您一定──」
三個人在鋪著地毯的榻榻米房間里坐定以後,夏美開口說道。
「我想你很清楚我和他的事。雖然說不上有什麼悲傷……。唉──這麼一個好人,實在太可憐啦。」
濱子端山茶來,說道。
「喪禮什麼時候舉行──?」
「遺體還在警方那邊呢。大概要花個兩三天吧?還有解剖驗尸這些事嘛。」
夏美點了點頭︰「我想──我可能沒有辦法參加喪禮了,實在很對不起。」
「沒關系,不用在意。而且,你現在的處境也很麻煩吧。」
「有人想謀害我呢。」
「什麼?」
濱子本來就很大的眼楮,這下瞪得像銅鈴一樣了。
夏美把在醫院發生的事情說明了一遍。
「──因為這樣,我才逃了出來。」
夏美跟著說︰「事實上應該到警方那邊去說明經過的;可是,我想他們一定不會相信我說的事。我又那樣不告而別──」
「是啊,別想靠警察了。」
濱子皺了皺臉︰「雖然沒有公開,可是警方一定把你當作嫌犯啦。」
「是的。」
「警察也來過這里好多次。」
濱子說著,臉色變得更難看了。「那個叫什麼來著的──倉──好像叫做倉倉的刑警──」
「古土十土?」
克彥不由得復誦了一遍;就在這時,玄關的門鏘啷鏘啷地開了。
「對不起,永煩太太在嗎?我是刑警門倉──」
一個溫溫吞吞的聲音傳了進來。
應該就是這里吧︰千繪四千張望著。
這里是代代木公園的一角。──是個沒什麼人走動的地方。
已經向夏美問清楚地點了,也知道對方是年輕的女性。
本來以為一來就可以踫到的,但……。
也許對方臨時被什麼事耽擱了。先等一下吧。
千繪一坐在水泥花壇上。
「──愈來愈不明白啦。」
不知是女生特有的冷靜或是,冷酷──總之,千繪並不像老哥那樣迷夏美迷得昏了頭,因此能夠客觀地看待事態的發展。
當然,千繪也希望能幫上星澤夏美的忙。可是同時又覺得夏美所說的話不能盡信。
在醫院發生的事應該是真的吧;尤其是在屋頂上差點被殺的部分。可是,接下來夏美從醫院里逃出來的那一段,似乎有點問題。
或許一般人在那種時候,都無法冷靜地判斷;但是,在想到自己會被懷疑之前,發現尸體時應該會反射性地出聲求援吧?
然而,夏美卻沒有那麼做,反而立刻從醫院逃了出來。──這是為什麼呢?
另外,警方並沒有通緝夏美。照理說夏美跟這個案子有重大關系,至少也應該列為證人;但是警方似乎連類似的動作也沒有。
看來,警方「真的」並不懷疑夏美。
但是,夏美卻一副堅信自己會遭到懷疑的樣子。──為什麼呢?
一定是有某個原因吧!或許是夏美可能有殺害永原的動機。因此,才不向警方投案,要憑自己的力量找出凶手嗎?
──還有一點,夏美之所以從醫院逃出來,顯然並不是因為被懷疑為殺人凶手,而是另有其他的理由。
至于是什麼理由,千繪也不明白。或許夏美有某些非得出了醫院才能做的事吧。
對于千繪來說,整個事件還有許多懸疑待解的部分;而克彥則完全沒去想那些。
首先,是克彥錄下來的夏美的歌聲。
如果那的確是夏美本人唱的,那麼,為何夏美要故意隱藏自己的美妙歌喉,故意唱得那麼差勁呢?
而且,那首詠嘆調似的曲子有什麼涵義嗎?
然後是夏美割腕自殺的事。這又是為什麼?
應該是認真地想要尋死吧。可是,現在卻還活得好好地,跟著克彥走來走去。
如此一推論,千繪愈想愈覺得那是在作戲。
「這樣講未免有點太毒了吧?」
千繪自言自語道。
可是,推理是不能講人情的,這個可能性暫時還無法否定。萬一頁是在作戲,那也得問問基于什麼理由才……。
總而言之──這一切乍看之下單純得很,事實上一定內幕重重。絕不是什麼一看就通的事情──只有這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好像有人走了過來。
來了嗎?抬頭一看,顯然是弄錯了。來的是個男的,怎樣也不會是大內朱子吧。
男人四十歲上下,長得一副凶相。
千繪轉開視線,男人卻停下腳步。
千繪只好又看著男人,問︰「有什麼事嗎?」
「星澤夏美……」
「咦?」
千繪吃了一驚,「那麼,你是大內朱子小姐的──?」
「果然不錯。」
男人點了點頭︰「長得還真可愛哪。」
「啊?」
千繪兩眼直眨。
「乖乖她跟我來吧。」男人說。
「我在等人呢。」
「我那邊也有人在等你哪。」男人說。
一把亮晃晃的刀子抵住了千繪的小月復。
「知、知道啦。」
千繪綠著一張臉說道。
這輩子還沒進手術房挨過刀呢!如果被這樣的「外行漢」一刀刺入月復部,那下場可就不敢想像……。
千繪被男人押著走了出去。
「──請問,刑警先生,」
永原濱子一邊把茶端給門倉刑瞥,一邊問道。「您是不是認為夏美小姐是凶手?」
門倉一副意外的表情反問道︰「我什麼時候這麼說過?」
「不──只是──有點這麼覺得而已啦。因為,您來這里這麼多次,一直問夏美小姐的事……。」
「這只是辦案的例行調查而已啊。」
「是這樣嗎?」
濱子也自己坐了下來,「那麼,今天您要問什麼?」
「我要事先說明──」
門倉話鋒一轉︰「警方絕不會單憑著直覺,軌判斷某個人是嫌犯而逕自進行調查的,希望您能了解。」
「呃……」
「雖然確實存在少數這種人,但是,無論如何,我個人絕不會這樣草率!」
門倉挺起胸膛,正氣凜然地說道。按著,打開記事本︰「星澤夏美喜歡吃什麼?」
在里頭听見這話的克彥和夏美不禁面面相覷。
「搞什麼啊,那個警察!」
克彥說道︰「這種事跟辦案有什麼關系嗎?」
「噓!別那麼大聲。──我也不知道哇,天曉得這個刑警的腦子里想的是什麼。」
──門倉還在繼續向濱子問東問西︰「義大利面、拉面、蕎面……。原來如此,凡是面類的食物她都喜歡啊。」
嘴里說著,一邊在記事本上奮筆疾書。
「拉面也有很多種,她喜歡的是堿拉面、味噌拉面、還是叉燒拉面?」
「這個,應該都還好啦……。可是,您問這個要做什麼呢?」
「也許在這些小事里,隱藏著解決案子的關鍵也說不定哪。」
「啊?可是──」
「她比較喜歡吃甜的還是辣的?」
門倉一本正經地往下問。
「這……。她是屬于不會發胖的體質;而且年紀還輕嘛,總是喜歡吃甜食。」
「日式點心跟蛋糕,哪一樣?」
「她應該比較喜歡蛋糕吧。」
濱子已經擺出一臉認命的表情了。
「原來如此。」
門倉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寫著,「那麼,接下來談談穿著方面──」
「刑警先生,」
濱子說道︰「假如您連她內衣的顏色都要問的話,我想您不如去問它的助理大內小姐比較恰當巴。」
「哦?」
門倉猛點頭︰「不過,證人必須以復數為原則。──那麼,她的內衣是什麼顏色?」
──在回答之前,濱子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綁錯人啦「日本的警察要都像那樣,不就糟了嗎?」
濱子一副擔心樣。
「的確。」
克彥附和道。
門倉整整待了一個小時才走;克彥和夏美光在里頭听,都覺得累昏了。
「萬一他真的像這樣跑去問朱子我穿什麼顏色的內衣,一定會被一拳打出來。」
夏美也是一臉苦笑。
「他在想什麼呢?」
「別想啦,想了也是白費工夫;畢竟不可能去問他嘛。」
濱子說道︰「那,我們剛剛講到──」
「我想知道,是否有人有殺害永原先生的動機。」
夏美說道。「警方一定也問過了吧?」
「是啊,不過我當然說沒有。──一般的末亡人應該都是這樣講的吧?要是說有的話,不就等于承認自己的老公是個惹人怨的家伙嗎?」
這個人還真會想,克彥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不不,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
「我跟永原只是形式上的夫妻這件事,也不可能一一跟警察說明哇。」
「嗯。──這麼說,您心中是否想到什麼了?」
「這個嘛……。我也沒辦法肯定說是誰。」
「其中的原因之一,應該是有關我跳槽的問題。」
「是吧!我听永原先生說過這件事,當然他也叮嚀說這是非常秘密的事。那個人一向很謹慎的。」
「我很少跟永原先生有私下相處的機會,所以還沒听他詳細說明這件事。──不過,好像已經確定了什麼。是不是?」
「好像是。就在四、五天前,他似乎為了這件事還很得意呢。」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沒有讓松江先生成安中先生知道吧?」
「照我想──應該沒有。」
濱子說著偏了偏頭︰「當然,他也不會明白地跟我說的。」
「總之,永原先生認為他做的事並沒有被發現──」
「我想是吧。」
「可是──」
克彥插了進來︰「這能形成殺人的動機嗎?」
「不能說沒有。」
濱子說道︰「人只要在氣頭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就算是平常頭腦冷靜時絕不會做的事,也一樣做得出來。何況,這件事牽涉到一大筆錢;夏美一旦跳槽,幾十億的收入就要流到別家公司去了。這足夠形成殺人的理由啦。」
是這樣嗎,克彥想著︰要是我的話,無論有多少錢擺在面前,我也不可能去殺人的。──哎,如果只是殺一只蟑螂倒還可以考慮考慮。
「您還有其他的線索嗎?」夏美說。
「這個嘛……。是有,不過我也不敢肯定就是了──」
濱子遲疑了半晌。
「是什麼呢?」
「那個人哪──好像,這一陣子開始對女性也有興趣。」
「真的?」
夏美似乎十分意外的樣子︰「有那樣的事?」
「當然啦;這年頭有很多人不論男人或女人都好。──不過我是不會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