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敦子禁不住叫起來。
「輕聲一點!」珠美回頭瞪她一眼。
「抱歉。」
在雪地上小心翼翼地走的敦子滑了一腳,連忙道歉。兩人輕手輕腳地打開出後院的門,往外面走去。
太陽逐漸西斜了。
剛才還出來這里跟金田聊天的敦子,也因氣溫的猛然下降,感到非常吃驚。
「關掉大門。我們要往反方向追隨腳印。」珠美說。
天色還末暗下來。可是,晴空開闊,白雪反光的眩目情形已經沒有了。
一旦陽光轉弱,夜很快就會來臨了。
尤其是在山中,山背一帶,黑影宛如巨掌似地開始向四周伸展。
珠美跟隨著剛才石垣園子和秀哉回來的腳印走去。他們的腳印在途中往旁偏移,朝向稍微高起的岩石一帶。
岩石並不太大。只有頂上稍微隆起,若是沒雪的話,大概可以看見岩石的紋理。如今形成平滑的雪丘,往後院子方向伸展。
石垣母子的腳步是朝向那塊岩石走過去的……
途中有好些樹叢,但見樹叢中有兩組腳印。
「果然有古怪。」
珠美的手搭在其中一堆樹叢說。
敦子喘氣如牛。
「是不是運動不足?」
「別擔心我。」
「看看那些腳印吧!」
朝向岩石高處的腳印,在那前面往左轉,然後往下伸展。就如階梯似的陷落,前面就是極陡峭的斷崖。
「那樣看來,他們只可能是從懸崖上來的了。」珠美說。
「是的……怎辦?」
「我去看看。」
「到那邊去看看?太危險啦。」
「我們是為此而來的。」
「說的也是……不如跟國友先生商量一下——」
「不要緊。敦子那你在這兒等等好了。」
珠美滿不在乎地往斷崖走去。
「等一等!」敦子沒奈何地追上前去。
珠美並非不害怕。但她畢竟是夕里子的妹妹,她勝不過好奇心。
而且,如果找到「地下道」的話,定要下令征收通行稅才行——雖然是開玩笑。
「滑倒的話就掉下去啦!」敦子提醒著。
「我知道。」
珠美細看懸崖下面,戰戰兢兢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的腳踫到什麼堅硬的東西。一眼看出,那部分被雪攪和過,之後用手堆起。
「這兒有蹊蹺。」
珠美蹲下去,把雪撥開。
「瞧!」
出現一塊四角型、一米左右的鐵板。不,不僅是普通的板,而是一個鐵蓋。
中央附著一個大鐵環,似乎可以握住拉起來。
「這是秘密入口。」珠美得意地說。「果然是有。」
「我又沒說沒有。」敦子有點反叛地說。
怎麼說,她比珠美年長一些。
「拉拉看——好像很重。」
「兩個做做看。」
「也好。」
由于鐵環頗大,足夠兩個人的手放上去。
「一,二——」
「三!」
隨著口令一拉,鐵蓋「砰」地很容易就被打開了,兩人一同栽倒在雪地上。
「怎麼輕輕就開了。」
珠美渾身沾到雪,甩甩頭。
「是呀。如果石垣太太或小孩能開的話,當然不會太重啦!」
敦子像雪人似地站起來。
「早點察覺就好了。」珠美埋怨地說。「總之,進去看看吧!」
「好……」
兩人拍掉身上的雪,窺望里頭。
有一道下去的鐵梯子,不過並不很深入。
「我先進去。」
敦子裝作鎮靜,率先爬下梯子。
那是地下道。
地面鋪石,兩旁的牆壁和天花板也是用石頭造的。看樣子造得很堅固。
「秘密地下通道嗎?」珠美說。「若是恐怖一點更有趣。」
「少來了。這已夠恐怖了。」
敦子皺眉頭。
那里掛著好幾個電燈泡。雖然微暗,但能看得頗遠。地下道不是筆直的,彎彎曲曲的,朝向山莊。
「過去看看如何?」
敦子的說話聲音在地下道回響。
珠美不回答,取代是率先邁步往前。
天花板並沒有低到會踫頭的程度,卻不自禁地低下頭去。珠美不禁悠閑地想,人類的心理真有趣。
「等等……別丟下我嘛。」
敦子發出可憐的聲音,終于跟著珠美走。
通路往左往右彎彎曲曲地轉,結果不曉得是往哪個方向去了。
「樓梯哪。」珠美說。
「可以出到上面去吧!」敦子松一口氣。
「不是,往下去的。」珠美抱歉地說。
「又往下?」
「對。到底去哪兒呢?」
「要不要回去了?」敦子發出膽怯的聲音。「說不定快要天亮了。」
「我們才走了兩、三分鐘罷了。」珠美說。
其實珠美也躊躇著該不該往前走。樓梯下面一片漆黑,何況身上沒帶手電筒。
「還是回去好了。」珠美說。「能夠找到這條地下道已經不錯啦!」
「對呀!」敦子連聲音也精神起來。「說不定可能獲得諾貝爾獎咧!」
兩人開始回頭走來時的路,這次由敦子帶路。
突然,珠美停下來。
「等一等。」
「怎麼啦?」
「有沒有听見什麼?」
「哦?」
吱、吱、吱……的確有什麼軋軋作響的聲音。
「什麼呢?」
「不知道-一看來快些出去的好。」
「我贊成。」敦子點點頭,又邁步走。
突然,燈熄了。
「嘩!」敦子驚呼。「怎麼啦?」
「只是燈熄掉了。」珠美故作鎮定。「不要緊,只要伸手扶著牆璧走……拐了最後一個彎,就會有光照進來了。」
「是、是的……」
想到自己在年紀小的珠美面前,必須更鎮定才是,可是敦子是忍不住聲音發抖。
她們的手貼著牆壁,慢吞吞地前行。
「哎,有人——」珠美說。
「什麼?」
「有人在!」
兩人屏住呼吸。不錯,有腳步聲。
從黑暗深處傳來被拖曳著走的沉重腳步聲,仿佛追蹤她們在後。
「靠近了——逃命啊!」珠美叫。「跑哇!」
敦子的雙手拍打著牆璧往前跑,差點絆倒。
可是,人一旦拚了命去做一件事,通常都可以做得到。看見光了!
光從上面照進前方的路,可以望見鐵梯了。敦子喊,「出口啊!」然後奔上去。
連爬梯子也急不及待似的,終于滾跌在雪地上。
敦子氣吁吁的,完全不在乎雪地上的寒冷。
「珠美——沒事吧!」敦子抬起頭來。
不見珠美的影子。
「珠美一-快——快出來呀——不然——」
可是,珠美始終沒有出現。
不可能……不可能會……
敦子踉踉蹌蹌地站起來。
她拿不起勇氣再回去那個洞袕中。對了,找國友——早點通知他,必須去救珠美。
四周已經暗下來了。
從剛才走進地下道,應該只過了十分鐘而已,夜的足跡卻已迅速的彌漫四周。
「你等著哦!我馬上去叫國友先生。」
敦子對山洞喊了一聲,踢著雪往前沖。
自己獲救了,萬一珠美有什麼不測——她不曉得如何向夕里子交代才好,敦子穿過樹叢,走向山莊的後院-驀地呆立在原地。
這種事……不可能的!
她在這一瞬間忘掉寒冷,就是腳趾頭都麻痹了,也毫不在乎。
呼出來的白色氣息,像煙一般裊裊升起。
「不會的——不會有這種事!」敦子狂喊。
眼前竟然一無所有。那個山莊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一望無際的平坦雪原在眼前開展。
「今年是不幸的一年啊!」
一臉落魄男人說。
「我了解的。」三崎點點頭。「令媛的事的確很不宰。」
「真是——太悲哀了。對嗎?」男人訴苦似地說。
男人名叫世田。
他終于答應三崎的請求,來到這間咖啡屋踫頭。
「好冷啊!」世田唐突地說,望向外面。
「可能是下雪的緣故吧!」三崎說。
三崎盡量不把內心的焦慮表現在臉上,現在焦急也沒用。
他在拼命調查「石垣山莊」到底在哪里。
他根據沼淵的話,以長野一帶為中心調查,可是石垣可能隨便胡謅那個地點也說不定。
于是提出在某個範圍作一次的搜查行動,然而到了年終,每個警局都忙得不可開交。
正如預料一樣。無法取得合作。這正是三崎覺得焦慮的原因,三崎見過沼淵的「學生」,問到了石垣的事。但那學生並非直接跟石垣有來往,幾乎不清楚具體的情形。
然後三崎突然想到,不妨聯絡跟石垣情死的女學生的雙親。
我不想見你,不想談什麼——父親的反應十分冷淡。
作為父母,他們的心情也不是不難理解的。三崎十分明白。
「我也氣我女兒喜歡一個有婦之夫,可是只要女兒最終能夠得著幸福就可以了。是不是?」
完全蒼老了的父親輕輕杷頭發撓一撓。
「自從女兒死了以後,頭發都白了。你知道嗎?以前我連一根白發也沒有……」
「你有見過石垣嗎?」
「有。」世田點點頭。「當時如果我知道他更多一點就好了……」
「是的。」三崎點頭。
「如果——我女兒真的跟自己喜歡的男人殉情,當然傷心,但也死心了。可是當事人井不想死,而是被殺的,然後說作情死……假如石垣那家伙死而復生,我會親手再殺他一次。」
世田一直注視著自己的雙手說。
「他是怎樣的男人?」三崎問。
「石垣嗎?晤-有點神經質,而且予人陰沉的感覺。」
「你在哪兒見過他?」
「晤……在一間什麼店吧!叫P-對,我想是那個店名。」
三崎皺了一下眉頭。
「你肯定是那個店名嗎?」三崎提醒一句。
「大概是的。為何這樣問?」
「不……最近我偶然听到那間店的名字。」三崎說。「石垣給人怎樣的印象?」
「晤……似乎是個很不穩重的人。」
「不穩重?」
「是的。他不敢直視我的眼楮,不停地東張西望……我不是在事後才說他的壞話哦。當時一回到家里,我便向內子這樣說了。」
「是嗎?」三崎慢吞吞地點一點頭。「你是為了什麼事才跟石垣見面?」
「當然是為了我女兒直子的事。」世田聳聳肩。「石垣打電話到我的公司,說要見我。」
「他要談的是——」
「他說他愛上我女兒,準各和太太分手,希望我允許他們結婚。」
「當然你——」
「我一口拒絕了,開什麼玩笑。當然啦!若是小女有同樣的心情還有得說,但她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石垣怎麼表示?」
「他倒不是很固執,也沒生氣,而是樣子顯得有點有氣無力。」
「于是他設下情死的圈套——」
「正是如此。簡直難以置信!」世田深深嘆息。「見面之後,我叫女兒不要再當家庭教師了,可是直子……她說不能中途不理學生。她是個責任感很強的女孩……」
「然後情死了。」
「是的。可是,所謂的情死其實是殺人啊。對不對?而且凶手死了。真卑鄙!」世田不吐不快地說。
「我非常明白。」三崎平靜地說。「令媛死去時,你有見到石垣的尸體嗎?」
「沒有,沒那種心情啊!光是知道女兒被殺,我已大受打擊……」
「我明白。」
三崎鄭重地表示哀悼一番,跟世田分手了。
外面冷颼颼的,像是要下雪了。
三崎走進電話亭,撥電去警署。
「我是三崎。知道什麼了麼?」
「類似的山莊出現三四間。」年輕刑警回答。「正在確認著。」
「是嗎?趕快去辦。」三崎說。「有沒有國友的消息?」
「不,還沒有。大概不在東京吧!」
「哦……」
當然了,由于是三崎叫國友休假的,他不在一點也不出奇。
不過,一般來說,當他出遠門時,一定跟警署聯絡。否則應該留在寓所里。
不,搞不好……
三崎也想到那個可能性,說不定國友跟著夕里子三姊妹去了山莊那邊。
若是那佯,即使夕里子她們遭遇危險,很有可能平安無事的克服過去,化險為夷。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三崎想。
「還有,」三崎重新拿好話筒。「關于石垣和世田直子的情死事件,我想知道詳情。尤其是確認石垣尸首的是什麼人。」
「知道。」
「拜托了,我在附近吃過飯就回去。」
三崎收了線,出到電話亭外,因寒風而把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起。
三崎快步往前走。心想,假如一切就如我所想的一樣-—
他認為石垣和世田在「P-P」店見面的事,不是出于偶然。若是偶然的話,這次平川浩子的異常死法就能揭曉了。
然後……
三崎並沒有掌握明顯的證據,不過開始有點相信了-—
石垣並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