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井和美的嘴角浮起笑意。
「抱歉。」和美急急地說。「听了綾子所說的話,我也覺得有點心痛。只是覺得——佐佐本家的三姊妹,好像去到哪里都被卷入案件似的。
「不是卷入。」綾子抗議。「那叫崛江的人死了,事件就此終結。」
「但願如此。」妹妹夕里子說。
「大家都在怪責我呀。」綾子鼓起了腮子。
「誰也不會怪責綾子姐姐的。」三妹珠美說。
「是嗎?」
「對呀。怪責也沒用嘛。」——
以上對話,象征佐佐本三姊妹的感情和睦。
「好遲啊。」和美看看表。「菜上來了就先吃吧。」
「再等一下吧,不然太可憐了。」綾子說。
「他這樣的人,那樣為他著想,反而使他不自在。」
「時間還早,沒關系啦。」夕里子說。「說起來,姐姐居然在那種地方跟國友不期而遇,真是巧合。」
傍晚——五點多,外面已暗下來。
這間意大利餐館以「抵食」出名,顧客多是年輕人,是理所當然的現象。
現在幾乎滿座了。
「嗨,遲到了,對不起。」
開朗地揮著手向綾子等人的桌子走過來的,是個穿著毛衣的青年。
「已經吃完啦。」和美戲謔。「坐吧——這幾位就是有名的佐佐本家三姊妹了。」
「幸會幸會,我是大出。」
「大出達朗,二十二歲,大學三年級生。因他曾停學一年。」和美注釋。——
好合襯啊。夕里子想。
男女的組合也可分類——有些是意外的組合,也有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有的是以利益為目的而結合的情侶,也有的是單方面強行捉住對方的組合。
夕里子只是十七歲的高校二年生,對于世間男女的事並不十分清楚。不過,就如安井和美所取笑的一樣,不知何故,這三妹妹經常跟各種案件扯上關系。
所以順理成章地,夕里子也得以窺探有關「男與女」的世界。
安井和美是綾子的大學朋友,同樣是二十歲。她和比她年長兩歲的大出達朗雖然就讀不同大學,卻是要好的情侶。予人「可愛」感覺的和美,跟出身良好的大出達朗可說是登對的組合。
「今天我請客,放心吃吧。」大出說。
「好極了!」珠美干勁十足地看菜牌。免費嘛。
夕里子有點臉紅,捅一捅她︰「不是叫了菜了嗎?」
「噢,隨便追加好了。」大出笑道。「別擔心,這里不太貴啊。」
「是。那就不客氣了。」
這是當最小一個孩子的好處,有話可以直說。夕里子半帶羨慕地感嘆不已。
可是,菜上來以後,夕里子以不輸珠美的速度不斷地吃著。她沒資格批評別人。
「——嘩!真是大事啊!」
當和美把綾子所遇到的事情說出來時,大出也嚇一大跳。
「更嚇人的是。對于那麼一點點事,這三姊妹可是一點也不害怕似的。」
「但……你說那男的殺了什麼人?」
「我不曉得。綾子,你听說了嗎?」
「不。那種事,你問夕里子好了。」
「我也知道得不詳細。」夕里子說。「我只是听了姐姐的敘述後,再看了新聞報告,知道受害人好像叫室田克彥吧。六十歲左右,擁有許多房地產……」
「金錢糾紛?好討厭。」綾子搖搖頭。「錢是人創造出來的,卻能使人瘋狂。」
「我感到興趣的是,那個死者——叫崛江什麼的?他在臨死前說的話。什麼最可怕的武器是‘愛情」之類的……」
「可以作出各種解釋哪!」和美點點頭。——
用餐期間,話題東拉西扯的。總不能一直談命案的事。
可是,談呀談的,話題又回到殺人方面去了。
吃完飯(好像打完仗的感覺),四個年輕的女生又再看甜品的萊牌時,夕里子仿佛見到幻象似的瞪大眼楮。
「國友!」
確實,國友刑警走進店里來了。夕里子站起來揮手。
「嗨,你們在這兒呀。」
「怎麼來了?」
「唔,有點事找綾子。」國友從外套的內袋掏出一份折疊的文件。「這是昨天綾子簽名的供述書。對不起,可以請你再簽一次嗎?」
「可以……但為什麼再簽一次?有什麼不對嗎?」
「不,也不是。」國友似乎有點難以啟齒的樣子。
「我明白了。寫錯日期是不是?」珠美說。
「不——」國友假咳一聲。「其實——是名字弄錯了。」
「名字——自己的名字?」珠美驚訝地說。「大姐……痴呆癥,略嫌太早了吧。」
「別這樣說啦。」國友連忙說。
「——真的嗎?!」綾子看到了那個簽名。「真是寫了‘佐佐本夕里子’啊。」
夕里子听了,差點噴飯。
「跟國友談話嘛,不知不覺想到夕里子了。」綾子重新簽過名。
「不過,寫上別的名字也相當考功夫啊。反正都錯了,不如寫‘國友夕里子’好了。」
「珠美!」夕里子瞪她。
「——謝謝。畢竟不能這樣將錯就錯地提交上去地,想起你說今晚會來這里吃飯,所以跑來了。」
「辛苦啦。要不要來一客甜品?」
「好哇。正想吃點甜東西。」
「很疲倦嗎?沒事吧?」夕里子伸手模模國友的額頭。「沒發燒啊!」
「發燒的是二姐。」珠美冷嘲熱諷的,又被夕里子瞪一眼……
「嗯,被殺的人叫室田克彥……」國友邊吃著加大的冰淇淋邊說︰「六十歲。做房地產交易,听說也做過不少壞事。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他是正當商人。至于為何被殺害——」
「那叫崛江的是什麼人?」夕里子問。
「他是在室田的公司做事。干了將近二十年了,據說是個認真的人。」
「但他有槍啊。」
「現在槍械泛濫了,有些黑幫分子什麼的也賣槍套現嘛。崛江死了,我們也不曉得他怎樣得來……更重要的是——動機不明。」
「崛江之所以受傷……」
「他開槍打室田時,一槍打不死對方,兩人搏斗了一輪。恰好室田的桌上有水果刀,他就用來刺向崛江。其後崛江連開三槍,打死了室田。」
「干嘛他會跑去S會場的大堂?」綾子問。
「室田的辦公室就在那會場後面的大廈里。听見槍聲的人趕去第一現場,馬上報警。剛好我在那附近,接到指示就急急趕去了。」
國友叫住侍應,要了杯咖啡。
「凶手都死了,無從調查啦。」夕里子說。
國友看看表,再打量店內。
「——稍微靜下來啦。我都不曉得有這個熱鬧的地方。」
「想和夕里子姐姐‘撐台腳’?」
「不是。我已約了人。」
「跟誰?」
「被殺的室田的未亡人。」
這時,侍應走過來。
「是國友先生嗎?有位約好的……」
「謝謝,那我失陪了,我過去那邊的桌了。」
夕里子等人一同望向那位未亡人,不看反而不自然吧。
「是她?」和美不由發出驚呼。
還不到四十吧?晶瑩雪白的肌膚,以及知性的美貌……
「是第幾位太太呀?」
「噓。听見的。」
全身裹在黑色套裝里的女人,跟這間店的氣氛一點也不相稱。
國友也很畏縮的樣子,說︰「要不要換個地方?」
「不用了,你也忙吧。」那女人說。
「那麼……」國友就座。
這時,大出問︰「和美——怎麼啦?」
「和美!你臉色好白哦。」綾子也嚇一跳。安井和美的臉上失去血色。
夕里子發現和美的眼楮直盯住那個女人。
「——你認識她?」夕里子問。
和美點點頭。
「老師……是野添老師啊。」
和美的聲音很小,卻因店內安靜的緣故,聲音好像傳進了那個女人的耳朵里。
她轉過身來看和美,似乎有數秒鐘的困惑,但立刻就記起來。
那女人站起來,向夕里子她們的桌子走過來。
「——安井。你是安井和美吧?」她用清亮的聲音說。
「是……」
「好久不見,好嗎?」
「是。」和美抬起眼楮說︰「久違了,野添春代老師。」